正文 • 温吉拉尼亚之夜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上午2:36
总字数: 36849
周末杰森·贝洛没有理由离开家,所以他尽管再担心中了枪伤躺在医院里的格蕾丝,也只能坐立不安的等到周一才能再去探望她。
杰森尽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心事,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蛛丝马迹,然而安娜·罗斯却完全没有发现丈夫的异样,因为她上周五——就是格蕾丝中枪那天——收到了出版社的信件,正式确定了她那本小说的出版日期:十二月十二日,也就是小说女主角的生日那天。
同时,出版社还寄来了安娜在出版前的宣传活动行程单,安娜又紧张又兴奋,不停的思量自己该怎么应对这些活动,这样以来,也就自然不怎么关注丈夫的行为了。
好不容易熬到周一,杰森一早就直奔医院,然而却被告知,格蕾丝·贝洛小姐昨天一早就提前出院了。
杰森大为惊讶,尽管小口径子弹的贯穿伤可说是相对微不足道,但也没听说谁只住了两天院就走了的——如果是个壮汉还可以理解,但格蕾丝是个瘦弱的年轻姑娘。
杰森询问了一番当班护士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只得忐忑不安的离开。
就在他要走出医院大楼时,另一个护士追了出来,说贝洛小姐留给了贝洛先生一张纸条,而她险些忘了。
杰森展开纸条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去我家。
他连忙又去了格蕾丝的公寓,但格蕾丝并不在。
杰森觉得很是蹊跷,但也无计可施,他在格蕾丝的客厅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之后,干脆决定顺便帮她打扫一下算了。
就在杰森快要把那一池子脏盘子刷完时,大门传来开锁声。
杰森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凝视着屋门。
门开了,是格蕾丝,一副既疲惫却也容光焕发的样子。
杰森一拍灶台,故作恼怒状的喝问道:“小婊子,你搞什么鬼。”
格蕾丝转身锁上了门,然后笑吟吟的说道:“大叔,你看看这个。”
格蕾丝干脆利落的把连衣裙脱了下来,里面只有件胸衣。
“看什么?看你么?你身上哪一寸地方我没看过,有什么新鲜的?”杰森没好气的说道。
“看我肩膀啊,有什么不一样?”格蕾丝走到了杰森跟前。
“什么不一……我干!”杰森惊呼道:“枪伤呢?”
“没了啊,嗖的一声就消失啦。”格蕾丝捉起杰森的手在她受伤的位置摩挲着。
杰森果然感觉不到格蕾丝的皮肤有一丝的异样。
“这是怎么做到的?发生了什么?”杰森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格蕾丝答道:“一个北方邦联流亡来的魔法医疗使,老交情了,她可以用魔法快速让伤口愈合,可以消除任何伤疤。我改变肤色的魔法药剂也是她配制的。我在医院躺了两天之后,发现一直喝大量药剂保持肤色那么浅会让我浑身像是被烈火灼烧。我决定不能这样下去了。让魔法医疗使治疗伤口非常非常疼也非常非常贵,但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于是我昨天一早就强行出院,而今天早晨去找了她,然后,你看,全好了。”
“神奇……不过,很疼?有多疼?”
“伤口处就像有一万根锥子在刺,我晕过去了几分钟,但醒来之后就好了。”格蕾丝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婊子,你可真是受苦了。”杰森怜惜的吻着格蕾丝的额头。
“经受几分钟的钻心疼跟天天喝那么多药剂保持肤色带来的痛苦比起来微不足道……大叔,你的小婊子现在一切如常了。”格蕾丝抚摸着杰森的胸膛。
“别告诉我你一切如常了就立即要开始接客。”杰森捏住了格蕾丝的下巴。
“为什么不呢?要知道,很多客人连续两三次找我我不在的话,他们就再也不叫我了,这可不行。”
“你明明就是每天都想被男人不停的操吧,骚货。”
“大叔,你说对了,你真了解我。”格蕾丝媚笑起来,她一把捏住杰森的阳具说道:“那就快来操我啊。受伤以来,三天没被任何人操过,我现在真是欲火焚身。我刚才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幻想被大叔操的情景呢,裙子都湿了一片。”
格蕾丝的话瞬间也点燃了杰森,他颇粗暴的把格蕾丝摁在对面的墙上——既然她的伤已经完全消失了,那么粗暴点也没什么吧。
格蕾丝喘息着,轻笑着,这一刻她可是盼了整整三天了。
杰森省略前奏,毫无章法的直接突入,格蕾丝那柔软的蜜径自然也早就润湿到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把杰森整个纳入其中。
杰森的下腹撞击着格蕾丝的臀尖,格蕾丝的脑袋撞击着板壁,噼啪叮咚声响个不停。
格蕾丝几乎是是在嘶吼,她全身紧绷,按在墙上的十指看上去恨不能把壁纸都抠下一大片来。
也就四五分钟之后,格蕾丝突然尖声说道:“掐我的脖子,快,掐,掐!”
杰森照做,但并没有很用力。
“再使劲一点,手和鸡巴都是……”格蕾丝喘着粗气说道。
杰森立即加大了下体撞击的力度,但双手是在犹豫了两秒之后才开始紧紧箍住格蕾丝的脖颈——他是真怕扼死格蕾丝,毕竟他对这种玩法可不熟练。
格蕾丝咳嗽了几声,然后脊背弓了起来,浑身抖得像筛糠。
格蕾丝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几个字:“别停,再来一阵子……”
十余秒之后,格蕾丝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杰森松开了手,把下体猛烈的撞击变成了轻柔的摆动。
格蕾丝用头顶抵着墙壁,气喘吁吁的说道:“我的上帝,憋了两三天之后居然这么刺激……刚才有那么几秒我真的感觉已经飞到半空中了。”
“跟你的客人也会经常这样么?”杰森有些酸溜溜的问道。
“我说实话,有时候也会。但不管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感受,我也会表演。除非那些两分钟就完事的,我基本都会让他们觉得我被他们操的‘丢了’。”
“你也给我表演过?”杰森捏住了格蕾丝的乳房。
“没有,我发誓。大叔,你不一样。我总是缠着你的原因就是——我从来不需要在你面前表演和伪装。”格蕾丝把杰森的左手食指含在嘴里吮吸着。
“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上辈子的缘分。一见如故什么的……就是这样。”
“荒诞不经。”杰森故作嗤之以鼻。
“但这是存在的,大叔,否则无法解释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人际关系。”
“比如我跟安娜,我明显配不上她但却还娶了她对吧。”杰森自嘲的笑了笑。
“我可没说……呃,呃,我们是在做爱诶,聊这么多天做什么,你一早就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做爱时话太多的女人……所以,让我们专心好么?”
“你这机灵鬼小婊子。”杰森拧了把格蕾丝的脸蛋。
“大叔,刚才累了吧,让你的小婊子给你服务。你完全不需要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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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惬意的躺在客厅壁炉前的地毯上,悠然自得的享受着格蕾丝的“服务”。
格蕾丝时而上下起伏,时而前后摆动,虽没有大声呻吟,但那婉转的娇喘却也让杰森心头痒酥酥。
因为状态过于放松,杰森的顶点到来的不声不响——当然,那一瞬间的极致快感并未打折。
格蕾丝居然没有意识到她的“大叔”已经射了,还在卖力的摇摆着,而杰森却戳了戳格蕾丝晃个不停的乳头提醒道:“已经好了。你休息下吧,小婊子。”
“哎哟……”格蕾丝向前倒在了杰森身上,在他耳边轻柔的喘息。
杰森抱住了格蕾丝依然还是瘦骨嶙峋的脊背。
“对不起,格蕾丝,你早晨刚刚经历了那样的苦痛……现在我却还……呃……”杰森颇为内疚的说道。
格蕾丝一边亲吻着杰森毛蹭蹭的鬓角一边语声摇曳的应着:“大叔,大叔,苦痛过后才更要尽情享乐啊,对不对?枪响的一瞬间,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可我居然只是等于被一根树枝戳了一下——呃,这是医师的原话。所以,从那一瞬间之后,我生命的每一秒都是上帝额外的恩赐。在这凭空捡来的时间里,为什么我不尽情享乐呢?大叔,你知道么,今天在接受了魔法医疗之后我像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而在这个新生命里首先占有我的男人就是你——简直等同于初夜。”
“希望这样的话你……你……你并不会跟你的客人们说。”杰森并不在意格蕾丝的甜言蜜语是否真实,他只是想要些只属于他个人的东西,而这似乎过于贪心了;他曾把安娜·罗斯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变成了对白糖和面粉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而他自己做了什么?
例行的欺骗,零星的出轨,以及长达七八年的漠不关心——然而这位绝色佳人从未真正离开过他。
是,没错,安娜冒着分文不得的风险主动提出过两次离婚,但最终也都是她自己结束了程序。
“大叔,你肯定是现在满心都是你的安娜·罗斯小姐。”格蕾丝离开了杰森的身体,仰卧在了他的身旁。
“她是我的妻子,你知道我当年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付出了多少努力么?”杰森回忆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些血雨腥风——把安娜追到手可不仅仅是请她喝了几十杯上等香槟、陪她在马丁波利斯的海湾散了几个月步那么简单。
“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过安娜,我肯定不服气,但我见过她两次,所以我现在心服口服——太漂亮了,的确是个值得付出卓绝努力才能娶回家的女人。”
“其实……其实也没太努力,只是也没那么容易,但总比旁人想象中容易。”杰森简直是语无伦次。
格蕾丝居然听明白了,她说道:“上辈子的缘分嘛,大概就是这样。”
“荒诞不经。”杰森还是报以同样的回应。
“哎呀……”格蕾丝突然惊叫起来。
“怎么了?”杰森被吓了一跳。
“你瞧。”格蕾丝指着自己分开的两腿之间说道:“射了这么多,我才注意到。一直流啊流……大叔,这个周末你在家一次都没跟安娜做过?”
“没有,小说终于要出版了,她满脑子都是这事,顾不上想别的。”
“终于真的要出版了?太好了,一上市我就去买一本,你让安娜给我签个名。”格蕾丝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
“她其实该请你吃顿饭……其实我们全家都该好好感谢你。谁能想到那个在六便士咖啡厅被我嫌弃的小婊子居然是对我们帮助最多的人呢……”杰森动情的把格蕾丝纤瘦的身子紧紧搂进怀中。
“我现在都好奇啊,大叔那天你又来找我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你并不像个会时常跟妓女睡觉的人。”格蕾丝缩在杰森臂弯里问道。
“何止不会‘时常’,是结婚之后,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跟妓女打过交道。那天我简直是中了邪似的,就感觉非要回去找你不可。”
“我又只能解释为前世的缘分,但你又要说荒诞不经,所以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大叔,我今天需要你做一件稍微有点难度的事情。”
“你是我的雇主,你交给我的任务我肯定必须完成——除了跟你一起去服务男人。”杰森笑嘻嘻的说道。
“那样的事情肯定不会让你去做。今天我需要的是——你陪我去一次温吉拉尼亚省,我要亲眼看看我资助的那个孤儿院,然后亲手再给他们一笔钱。当然,我也想让他们亲眼见到我这个‘格蕾丝·贝洛夫人’,让他们明白确有其人而不是个犯罪组织的化名。”
“犯罪组织?犯罪组织资助孤儿院干什么?”杰森挠了挠头。
“亏你还在内务部工作过……各种犯罪组织可是外省孤儿院最大的资助人,因为他们需要挑选孤儿进行培养,最终为他们卖命。男的当他们的打手,女的成为他们控制的妓女和诈骗犯。”
“你资助的这一家很可能也会跟犯罪组织有联系?”
“不太可能,他们收容的孩子要么有残疾,要么就是努比亚人和别的种族的私生子,这都不是犯罪组织能拿来用的人。”
“那……温吉拉尼亚省,怎么去?开车去么?似乎非常远啊……”
“当然是用最快的交通工具。”
“你是说……飞艇?”
“没错。飞艇。只需要五个小时就能到达孤儿院附近的城市。你的车可以一起搭载飞艇过去,下了飞艇我们直奔孤儿院就好。大叔,还要麻烦你再扮演下我的丈夫,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很荣幸再次被分配了这样的绝色,只是这次可别再挨一枪了。”杰森拍了拍格蕾丝的肩头。
“说到枪……大叔,你会用枪么?”
“会,怎么了?”
“我这有把枪,你带在身上。我们是要去温吉拉尼亚省的偏僻之地,还是小心点好。”
“好家伙……”杰森感叹道:“怎么感觉是要去闯龙潭虎穴了。”
“没有那么夸张啦,孤儿院怎么可能建在龙潭虎穴里,只是在方圆几百里看不到几个宪兵的穷乡僻壤还是需要万分小心……大叔,你得去跟安娜说一声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吧,呃,她会同意么?”
“放心吧。”杰森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因为十几年来我很少夜不归宿,所以偶尔晚上不回家安娜丝毫不会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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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泡了澡之后开始收拾行李,而杰森奔向了附近的电话站。
他给家里打了电话,告诉妻子安娜今晚上要加班,就不回家睡觉了。
安娜自然一句话没多问,还嘱咐杰森一定要在办公室找个舒服的位置睡觉。
放下话筒,杰森带着些许负罪感准备离开电话站,但突然他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电话应该要打。
于是他又打给了安吉拉·渡边。
“贝洛先生?什么事啊。”安吉拉听上去像是没睡醒似的。
“安吉拉,小天使,帮个忙。如果今天我妻子打电话过来问你我是不是晚上要加班的话,你告诉她我就是要加班。”
“贝洛先生,你在做什么?”安吉拉语声里满是狐疑的说道:“你又跟你那个小情人好上了?”
“不不不!”杰森决然否认着。“她已经永远消失了……”杰森说道:“是我新的雇主要我去外省办事,路途遥远,我今天赶不回来,所以……”
“哦。”安吉拉沉默了几秒之后又说道:“希望你说的是真话,贝洛先生。”
“当然是真话。”杰森翻了翻白眼——其实,倒也并不是假话。
“贝洛先生,你好自为之,反正我尽力帮你,但你自己如果继续不知死活的胡来的话,我可也就无能为力。”
“当然,当然。安吉拉,多谢了。”杰森频频点头。
“今晚上我就在办公室里过夜,以防晚上贝洛夫人打电话过来。如果她打了电话,我会跟她说大家都在加班,你待会会给她回电。所以,晚上记得去听一下我的留言。”
“呃……安吉拉,你……这样你也太累了吧,安娜她应该不会晚上打电话……”杰森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了,他感觉自己是在利用安吉拉了。
“帮忙就要帮到底。我回家还不是只有一个人,跟在办公室也没有两样。好了,贝洛先生,没别的事情那就挂了吧,我还有事情要忙。”
杰森只得道别然后挂断电话。
出了电话站,杰森站在街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他实在不知道让安吉拉·渡边这么一直帮他是不是也在伤害她。
然而杰森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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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莎莱斯现在除了一直超速行驶别无其他选择,因为她必须要在下午一点前赶到位于爱德华兰省的“首都飞艇客运站”——整个马丁波利斯上空都是禁飞区,所以马丁波利斯的飞艇站必须建在马丁波利斯的城外。
索菲要乘坐飞艇去温吉拉尼亚省完成一项任务。在她的强烈要求下,黑市把她从负责“蓝色列车”的团队中移除,她现在要去做其他事情。
索菲的理由是,那次险些被活活冻死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而实际上呢,她是害怕接着跟岚冬夜和莫妮卡·纳斯涅布打交道。
在卡罗琳娜堡火车站附近的那个小旅馆里度过的若干个小时中,索菲反复的做着被关在冰窟里动弹不得等死的噩梦。而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之后,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要求守候在身边的岚冬夜到床上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使劲的温暖她。
索菲的理智一直在告诉她,不能这样,岚冬夜是属于莫妮卡的,然而索菲内心的恐惧每次都战胜了理智。
当终于可以离开那家旅馆之后,索菲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不是变得胆小了,而是变得开始对某些事情在意了。
索菲只能选择逃离。
于是她接下了这个需要去温吉拉尼亚省的任务——尽管这最多只是离开马丁波罗斯两三天,但至少……也是远离了首都一阵子。
当索菲把车开进“顿悟号”飞艇的二号货仓时,发现里面已经停放了三辆跟她一样的“胜利726”——不过其中之一格外的显眼,因为是少见的深蓝色。
“又一个爱炫耀的资本家。”索菲轻蔑的自言自语。
在工人的指挥下,索菲停在了指定的位置。她熄火之后,四五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赶忙一拥而上把她的车固定在底板上。
索菲并不是第一次搭乘飞艇了,所以她轻车熟路的从货舱的某个侧门走了数十级台阶步入了主舱的大厅。
一切都是那样司空见惯的豪华。飞艇成为最高级的交通工具不是因为它们速度最快而是因为它们是要从普通人的头顶飞过——富贵人士可都是想在物理层面都高高在上的。
在这以金色为主基调的大厅里逗留的男男女女全大多打扮的像是要去参加一场盛宴,而穿着像是普通公务员的索菲就过于低调了。
但索菲毫不在意,因为她的目的就是要在飞艇上被所有人忽略。
不过想全然不被关注还是颇有难度,在从大厅走向包厢的路上索菲就算再低着头也还是遇到了三四个搭讪者——她的身姿无论被任何形式的织物包裹都是极为诱人的。
好在这些登徒子在碰壁之后也没有继续纠缠,所以并未耽误索菲多少时间。
索菲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就立即锁紧了门,然后长出一口气。
索菲并不准备在飞艇上搞些什么大动作,她只是觉得终于可以有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的读会书了。
什么书?刚刚出版的《明月永不缺席》,作者是颇有争议的记者厄尔·伍蒙赫。
这部长篇小说被书店归类于“浪漫/爱情”但索菲在通读过一遍之后对此定义持怀疑态度。
虽然整部书的确看上去像是讲述的是一个在第一次矿区战争中因负伤而失去性能力的中尉与一位貌似荡妇的丧偶年轻男爵夫人之间令人揪心的无果恋情,但索菲可以明确感知,作者的真正用意是对长久以来的伦理观提出了致命的问题:爱情与性交是否可以完全分离。
小说的男主角——中尉——和女主角——男爵夫人——一直都是真心相爱的,但男爵夫人为了满足身体的需求不得不跟不同的男人发生性关系。
索菲自然是并不赞同把爱与性彻底分离,否则她也就不会到了三十三岁还是处女,但这部小说依然吸引了她。
当然,在如饥似渴的快速通读过一遍之后,索菲发现这小说并不仅仅关注于对两性关系的伦理讨论,其字里行间的细节描写同时还在引发人们对当下种种社会问题的思索——例如四大种族之间的壁垒,例如是否人民应该为“长治久安”而支持一个“好”的独裁者,例如是否该让首都以外的省份得到与首都同等的发展机会。
不过索菲立即开始第二遍阅读并不是因为这些社会问题,她只是单纯喜欢小说里的爱情故事,以及那个悲剧结尾:男爵夫人最终决定放弃肉体欲望,嫁给她真正爱的中尉;而中尉不想让自己的爱人从此以后过着压抑自我或负罪偷情的日子,所以选择重返战场最终死于友军的流弹。
索菲倚在躺椅上,悠闲的读着这本小说——这样宁静的日子至少十年没有经历过了。
但几个小时后,飞艇一落地,索菲又要准备杀人或被杀——这次是不会再有岚冬夜来救她了。
索菲合上书本,闭起眼睛思索起来:岚冬夜和莫妮卡到底和好了没有?和好之后他们的关系会进一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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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和莫妮卡当然已经和好了,因为莫妮卡并没有真的生气,她只是故作姿态的闹腾了一番而已——因为她认为,如果对岚冬夜跟索菲在旅馆的同一个房间里住了一整夜没有任何反应的话,那会显得她根本不在意岚冬夜。
回到几天前。
在岚冬夜手忙脚乱的对莫妮卡做出解释的时候,索菲趁机溜掉了——从岚冬夜的公寓。
所以当岚冬夜终于安抚好了莫妮卡,想再跟索菲说几句话时,却发现索菲已然消失不见。
“她去哪了,她没事吧……”莫妮卡转而开始担心起索菲来。
“应该没事,索菲不是一般人。”岚冬夜望着窗外说道。
“我也不是一般人。你觉得让水星号在进入马丁波利斯之前停在铁轨上锁上所有的窗户和门让我从头搜到尾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么?”莫妮卡简直恨不能直接对着岚冬夜大吼:连总统都得听我的话!
“你当然也不是一般人,索菲,你,我,我们三个,只有我自己是个一般人。”岚冬夜转身对莫妮卡笑了笑,然后打开冰箱拎出一瓶莫妮卡买回来的啤酒坐在餐桌旁猛灌起来。
“妈了个巴子!”莫妮卡忍不住吼出了一句从比尔曼总统那里学来的脏话。(注:这句脏话是“For Fxxkin’ Fxxk’s Sake)
岚冬夜险些从椅子上跌下,他可是此生第一次听到这样污秽的言语由一个女性发出。
“你这虚伪的恶棍,死在你手上的人比我和索菲杀掉的家伙加在一起还要多三倍,然后你跟我说,你就是一般人?”
“什么?”岚冬夜迷惑不解的说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人啊。”
“可你觉得你的足迹追踪特长是摆设么?你知道你追踪过的每一个人是什么下场么?”
“得到公正的审判啊。有罪的服刑,无罪的释放,这有什么疑问?”
“他们全死了。根本没有经过审判,所以,你怎么想,岚上尉?”
“不可能!”岚冬夜把啤酒瓶往桌上使劲一垛,义愤填膺的说道:“莫妮卡,我理解你所处的环境,我明白你对这个国家体系的不信任,但是随口造谣是不道德的——而且,你从哪知道的我曾经追踪过的人都是谁?”
“嘿……”莫妮卡冷笑着说道:“第一,不需要你来教育我如何尊重这个国家,我比你更了解这个国家现在是个什么东西;第二,如果我告诉你我把你在内务部的档案以及与你相关的文件都一字一句的阅读过,你会不会吓得发抖?”
“我抖什么!”岚冬夜霍的一声站的起来,朗声说道:“你如果觉得我做过的事情某些是不道德的我不会反驳你,但我从来只是执行命令,而这是我加入宪兵第一天的誓言。”
“你……”莫妮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什么呀,你面对的是我啊,你的打字员莫妮卡,又不是内务部第一副部长,你这么严肃干啥?”
“可你的话非常严肃。”岚冬夜依然板着脸。
“所以,你生气了?”莫妮卡撅起了嘴。
“不知道。”
“不知道?”
“反正就是……其实我也没生气,但我觉得好像遇到这种情况我应该生气,但我却没生气的感觉。莫妮卡,你说我该怎么办?”岚冬夜两手一摊。
“你该下楼去拥抱电线杆子。”莫妮卡强忍着笑说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去了。”岚冬夜立即向着屋门走去。
“等下!”莫妮卡喊道:“把我当做一根电线杆子不是能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么?”
“呃?可你不是……”
“笨蛋,我是说要你抱我啊。你抱我不就解决一切问题了?”莫妮卡使劲的顿着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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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回当下。
索菲·莎莱斯自然不知道在她溜掉之后岚冬夜和莫妮卡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她畅想的全都是些浪漫的场景。
浪漫和黑市似乎存在于永不交融的两个世界,但实际上,黑市的信念是:我们洒热血、拼性命,要的就是让世界始终还有一个角落幸存着真正的自由与浪漫。
你可以说,每一个在身属黑市的男女都是浪漫主义者——因为黑市那长达数百页的“门规”是极为理想化的。
如果仅仅只用作恶换取财富,你需要规矩吗?完全不需要。
索菲打了个盹,她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索菲握着手枪,按下了击锤,把门开了一条缝。
只是名侍者,他在推销明显比实际价格贵了三倍的巧克力。
索菲买了一条——她本不爱吃糖果,但最近在莫妮卡的影响下开始对巧克力感兴趣了。
莫妮卡跟索菲说,巧克力的味道就像是恋爱:苦中带甜或者甜中带苦,但不管怎么说,它总会让你有一阵子心情很好。
索菲每次吃巧克力都会畅想:如果恋爱真的是这个滋味,其实也还不错。
三十三岁的索菲并不是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人,但却从来没有过机会能够真正谈一场恋爱。
索菲的初恋是十五岁,那个时候她白天上学,晚上接受黑市的训练。
坐在她邻桌的男孩原本在索菲看来并没有任何过人之处,但某一天,男孩趁午休打了场篮球,而索菲恰好对当日的午餐没有胃口而早早回到了教室。
当大汗淋漓的男孩步入教室时,整个房间只有他和索菲两个人。
男孩背对着阳光,面带微笑的走向自己的桌子——其实也就是走向索菲;他浑身的毛发都被映射成了淡金色,仿佛有了一个教堂画像上的圣人光环。
男孩把外套搭在肩上,而湿透了的白衬衫下,他每走一步都能看到紧实的肌肉如波浪般的滚动。
索菲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而当男孩走到距离索菲不足一码的距离时,他那青年男性特有的体味让索菲腾云驾雾一般。
“嘿,索菲,今天回来的好早。”男孩颇有几分懒洋洋的打着招呼。
索菲立时浑身赶紧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她明白,这就是爱情陡然迸发时产生的能量。
然而索菲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嗯,胃口不好。”
“多运动,别总是坐着看书,索菲。”男孩嘴角扬了扬,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索菲那个时候在学校给旁人留下的印象的确就是个只爱读书却极力避免运动的恬静内向女孩——而真相是,索菲不能把自己遗传自父母且又经过黑市训练加强过的超凡体魄展现在普通人眼前,所以她只能装作对运动不感兴趣。
在那天之后,索菲的生命被那个邻桌男孩占据了,她醒着的时候每一秒都在想他,而她睡着的时候,梦里会出现的人也都是他。
但索菲什么也不能说,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那男孩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不可有资格跟在黑市拥有“公主”绰号的女孩交往。
到了十六岁,中学结束了,孩子们只有三个选择:要么去读大学预科,要么进入专科学校,要么直接去当工人。
索菲必须读大学,而她爱着的男孩子毫无意外的走了第三条路——就跟他历代的祖辈一样。
整整五年,索菲没再得到过那个男孩的一丝音讯,直到她收到了一封信——那个男孩婚礼的请柬。
正在准备来年毕业表演的舞蹈系三年级学生索菲·莎莱斯捧着信哭了一整夜。
她知道,自己的青春期已经正式死亡。
索菲参加了那个邻桌男孩的婚礼。
男孩的新娘长相和气质都在及格线以下,听说只是个小医院的初级护士——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个可以拥有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索菲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椅子上,她真心诚意的为新郎新娘鼓掌喝彩,然后她准备第一时间逃离。
然而几个眼尖的男人早就盯上了索菲这个一直悄无声息的窈窕姑娘,当婚礼结束、索菲准备迅速离开时,她被这些人截下了。
索菲自然不能在别人的婚礼上拔枪驱散这些无聊之徒,所以她只能虚与委蛇的跟他们敷衍着。
结果呢,驱散他们的却是今天的新郎。
他对索菲说道:“你好,索菲。”
索菲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她转头就走。
索菲后来还零零星星的喜欢过一些人,但再也没有了初恋那次的烈度。
索菲吃完了那条巧克力,决定去飞艇大厅里坐坐——差不多是要有人表演音乐的时候了。
索菲拿起挎包,把《明月永不缺席》装了进去。
她来到大厅,在一张角落里的桌旁坐下,点了杯青柠味充气矿泉水。
索菲拿出小说,翘起二郎腿,右手支着下巴继续阅读了起来。
她看上去又像是个恬静内向的姑娘了。
然后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在接近她,她警觉起来,但并未改变姿势,只是随时准备好掷出藏在裙子里的飞刀。
脚步声在距离她大约五尺处止住,一个男人惊喜的说道:“莎莱斯小姐,果然是你!”
索菲装作被吓了一跳似的赶紧抬头,然后讶异的问道:“先生,我们见过么?”
其实索菲认出这个人来了,这是比约恩·艾斯特罗姆,马丁波利斯的一名鳏夫律师,好多年前,索菲上门给他女儿上了七次芭蕾舞课。其实索菲的目的是要从他家里找出他的几个客户的信息,而这几个人黑市想要通过勒索的方式控制住。
其实谦和诚实的比约恩就是索菲曾经喜欢过的那几个男人其中之一,但现在看见他,索菲心中只是微微的起了些波澜。
索菲的佯装不识让比约恩颇有些情绪低落,他轻叹一声说道:“果然四年已经足够把一个人彻底忘掉啦。”
索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赶忙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哎呀!一说四年我就想起来了,你是艾斯特罗姆先生对不对?安妮的父亲。”
“上帝!”比约恩蓝灰色的眼睛里迸发了奇异的光彩。“莎莱斯小姐,知道最终你并没有忘记我真是这几年最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呃……”索菲腼腆的笑了笑,说道:“请坐吧。安妮还好么?一切都好么?”
“安妮很好,她现在是首都少年芭蕾舞团的领舞。而我嘛……苟活罢了。”比约恩苦笑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嘛?”索菲发现比约恩果然气色不如几年前好,头发也稀疏了很多,曾经还像个小伙子的他现在已经明显是个中年人了。
“我的好几个重要客户的资料不知道怎么被泄露出去了,他们因此受到了勒索。因为保护客户隐私不力,我被国家律师协会除名了……”
“哦……很遗憾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索菲心里一阵内疚:她就是害的比约恩丢了工作的罪魁祸首,但她也明白,为了黑市的利益,并不能因为会伤害某个人就不完成任务。
“当然,我还算是运气没有糟糕透顶。我妻子的哥哥介绍我去做了股票经纪人,虽然没有律师体面,但收入也足够养家。我这次就是去温吉拉尼亚省和几位住在乡下的大客户面谈。”
“呼……”索菲舒了口气,说道:“这消息也能让人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我想一定是我哪次在家里开派对,混进来了而不认识的人我却没发现,结果那些资料被他们看了去……对了,莎莱斯小姐,你去温吉拉尼亚又是有何贵干?”
“哦……那里有所孤儿院想训练一支芭蕾舞团,他们请我去帮他们安排下。”索菲的这个回答算是半真半假。
“莎莱斯小姐,你现在还是教孩子们跳舞?”
“是啊,否则我又能去做什么。我自己开了个小小的舞蹈学校。”索菲换了个坐姿,喝了口饮料。
“我一直好奇,你条件这么好,又很有才华,又是国立舞蹈学院的高材生,为什么不继续当一名芭蕾舞演员?你会很出名的啊。”
“我……我性格散漫,不能习惯那种紧张的生活,所以不如平平淡淡的当个舞蹈教师。”索菲可并不是不想成为一个著名的芭蕾舞演员,可以说大学四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这个;然而她的黑市身份却让她不应该去大舞台上当个明星,低档脱衣舞厅反而更适合她。
“人各有志,平平淡淡也挺好。我打算,等安妮嫁人之后,我就去爱德华兰省买个小农场,自己种地养牛,安安静静的了此一生。”
“你……你不准备再结婚了?”索菲这个问题出口之后就有些后悔——似乎她这么问有些暧昧了。
“尝试过,但发现寻找到的并不是合适的那个人,于是就算了,现在也没有精力再去想结婚的事情。安妮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养育她需要花费很多心血……那莎莱斯小姐,你想来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没有。”索菲举起左手晃了晃,上面一枚戒指都没。
“呃……”比约恩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我说了我性格散漫……”索菲笑了笑,接着说道:“所以更是懒得去想结婚的事。”
“总会有如意郎君的,总会有的……”比约恩干咳了两声,站了起来,说道:“莎莱斯小姐,我就不继续打扰你的阅读了,很高兴能再次遇到你。”
“再见,艾斯特罗姆先生,替我问安妮好。”索菲淡然道别。
看着比约恩远去的背影,索菲叹了口气——她看出来了,关于客户资料泄露那件事,比约恩可能怀疑过她周围很多人但唯独并没有怀疑过她。
其中原因是什么,索菲很明白,她也明显的察觉当比约恩知道她没有结婚之后所表现出的不安是由于心中的惊喜。
不过索菲可不会像个怀春少女似的把这些闲事放在心头反复思量,她现在是在执行任务,一个虽然相对并不最危险但却充满未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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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从包厢的床上下来,在那狭小的洗手间里清洗着自己的下身——现在她的肤色是淡棕,像是个伊比利亚人。
“大叔,在天上做爱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对吧。”格蕾丝转头对斜靠在床头抽烟的杰森·贝洛说道。
“又能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杰森有些心酸,因为他想起来贺莉·奥特佳说过她梦到过跟杰森在飞艇里做爱。
贺莉还是没太容易就这么忘掉。
清洗完毕的格蕾丝躺回了杰森身边,靠在了他的身上。
“大叔,怎么感觉你情绪有些不好?想念你不辞而别的小情人了?”
杰森嘴角抽动了几下,他心想格蕾丝难不成会读心术,但他却呵斥道:“小婊子,别瞎猜。”
“要不要我去帮你找找她?她总不会凭空消失。”格蕾丝拿过杰森手里的卷烟,自己吸了两口之后又塞回杰森的嘴中。
“别瞎管闲事。我不想见她。”杰森用力的拍了下格蕾丝的屁股,发出了响亮的啪的一声。
“可别把我当做她的替代品,我可不是你的情人。”格蕾丝把脊背转向了杰森。
“我也没说你是。别唠叨这些了。”杰森没好气的也把身子翻了过去。
两个人沉默着,背靠背的躺了好半天之后,格蕾丝问道:“大叔,总有一天我们两个也会再不相见的,对么?”
“大概吧。”杰森又换成了仰面朝天的卧姿,盯着天花板说道:“当我拿回内务部的工作时,我也就不需要再为你开车了。我也不会去主动找你,所以如果我们一直不能再有机会偶遇的话,就跟再不相见没什么区别。”
“如果真有那一天,也是上帝安排好的。”
“可不是么。”
“那大叔你觉得你跟安娜会永远不分离么?”
“大概是。”
“那就好。”格蕾丝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听说这飞艇上的下午茶很是不错,而且不必再另外花钱。”
“同意。”杰森立即翻身下床开始穿起衣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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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要了柠檬小蛋糕,杰森要了黄瓜三明治。
杰森三两口就把那四个组合在一起也没他的巴掌大的三角形吃的干干净净,而格蕾丝却慢条斯理的挺直着腰肢用叉子一小片一小片的将蛋糕往嘴里送。
“小婊子,你装大家闺秀倒真有一手。”剔着牙打着嗝的杰森不无讥讽的说道。
“因为我的老爹从小就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教育我的。虽然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但有些从小养成的习惯总是改不掉,尤其是关于下午茶的一切。”格蕾丝浅浅呡了一口红茶。
“好家伙。”杰森故作惊喜。“别告诉我你的老爹又是这爵那爵的贵族。我的小婊子如果是个贵族千金,我可真是得好好感谢上帝。”
“他只是个不得志的学者,也并非出自什么不得了的家族,只是他曾经尽力想把我和姐姐教育成名门淑女的模样而已。他自己生活简朴,但却让我们和姐姐过的像是公主。”
“听上去童年还是很幸福的嘛。”杰森点上了一根卷烟。
“但我十四岁生日之后一切都改变了……大叔,现在还不是跟你谈这些的时候,我得做件事情。”格蕾丝直起身子向某处眺望着。
“发现新客户人选了?”杰森用手指拨弄着盘子里的面包渣。
“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可能去拉客,我现在可是‘贝洛夫人’。大叔,瞧瞧,认识这是什么嘛?”格蕾丝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了一枚胸针。
“红玫瑰?挺漂亮,谁送你的?”杰森只随便瞟了一眼。
“这是社会党的党徽。大叔,你瞧那群人。”格蕾丝指了指右前方聚集谈论的那五六个穿着一丝不苟的男人,说道:“其中之一是社会党帕斯菲奇亚省的代表凯奇·昂特科,当初险些成为总统候选人。我认为我有必要找他们聊聊。”
“如果你需要把他们其中之一带回我们的包厢,现在就跟我说清楚,我可以就在这里一直坐到飞艇到站。”杰森继续专注于把面包屑堆成一个小小的金字塔。
格蕾丝前所未有的击打了杰森的头顶,凝眉冷对的说道:“大叔,我这是要去干正经事,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
“拉客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正经事?”杰森抬起了一只眼角。
“你……!”格蕾丝握紧了拳头,看样子想要立即使劲给桌子来上那么一下,但旋即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俯身在杰森耳边柔声问道:“大叔,你是不是吃醋了?”
“就当我是好了。”杰森把脸扭向一边。
“你这个人,真是叫没事找事。吃醋难道很惬意么?自己漂亮老婆的醋从来吃不到,现在来吃我这个小婊子的醋了?放心吧,大叔,我就是跟他们聊聊选举的事情,你乖乖等我回来。”格蕾丝微笑着吻了下杰森的面颊就婷婷袅袅的向着那群男人走去。
格蕾丝走远之后,杰森看着她瘦削的背影长叹了一声——他面对的可真是一种奇异的两性关系:他不爱格蕾丝,这很明确;格蕾丝自然也不会真把他放在心上,这也确凿无疑,但他们两个现在——其实一直以来——无论肉体与灵魂可都紧密的捆缚在了一起。
格蕾丝跟她“同志”们的社交看来非常成功,她走过去之后迅速成为了人群的中心,但三十多分钟之后,人群散去,格蕾丝回到了桌旁之后,却看上去气鼓鼓的。
“像什么话!”格蕾丝把手袋狠狠的甩在了桌上,翘起二郎腿,从杰森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拼命的抽着。
“被调戏了?”杰森嬉皮笑脸的问道。
“他们都是正经人,不会调戏自己党的同志。但问题就是,他们居然并不支持以撒大伯当选,在首都竞选活动接近白热化的时候,他们居然要跑去温吉拉尼亚的山里打狐狸。”格蕾丝的脸涨得通红,丰满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所以你瞧社会党永远选不上的原因就是这个。看看人民党,多团结,所有人都听总统的话,这才是一个党该有的样子。”杰森有些鄙夷的看着那几个衣饰光鲜的男人。
“所以大叔你是人民党?”格蕾丝皱起了眉头。
“我什么党都不是,我甚至从来没有投过票,因为我懒得去排队。”杰森百无聊赖的拿起原先扎在三明治上的牙签放进嘴里咬着。
“这倒的确像是大叔你会做出来的事情。”格蕾丝笑了笑。
“回包厢去吧,总在这坐着也没事情可做。”杰森把嘴里的牙签吐回了盘子里。
“大叔,你不会又想……”格蕾丝眯起眼睛,用脚尖在桌下碰了碰杰森的大腿。
“小婊子,是你又想了吧……我就是要去睡一觉,下了飞艇不是还要继续开车么?”
“那好,回去吧,你睡觉,我看书。”格蕾丝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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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莎莱斯终于盼到了飞艇落地。这里是温吉拉尼亚省的第二大城市索菲亚——跟索菲的名字颇有巧合。
神通广大的“公主”有一个小毛病:每次乘坐飞艇超过三个小时都会有轻微的不适感。但来温吉拉尼亚的火车堪称是全国最慢也最简陋,坐起来更是一种煎熬。
不过在上次火车派对上利马夫人赠送的精油的帮助下,索菲这次那种难以名状的头颅胀痛感在飞艇降落后很快就消失了。
虽然利马夫人被高度怀疑是“天街”的毒贩,但她的精油的确非常优质有效。
索菲把她的“胜利726”开出货舱,却看见比约恩·艾斯特罗姆拎着个公文包在站台上左顾右盼,满面的焦急。
索菲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车开到比约恩身旁,摇下窗户问道:“艾斯特罗姆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么?”
再次见到索菲的比约恩喜出望外的像是个在嘉年华上击中了最高奖活动靶的小学生。他险些把公文包掉在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说道:“刚才站上的人告诉我,我预定好来接我的马车出了事故,过不来了。我得自己去寻一辆出租马车,但我看这站里没有一辆是空着的……”
“你要去哪里?”索菲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个叫做石桥的小镇,那附近有几家农场主都是我的客户。今天晚上他们在镇上聚餐,我要去见他们。”
“哈……”索菲轻快的笑了下,说道:“正好顺路。艾斯特罗姆先生,我搭你一程。”
“那可太好了!多谢你莎莱斯小姐!”比约恩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他一边掏着兜子一边说道:“莎莱斯小姐,车费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不必了。”索菲微笑着说道:“几年前我最后一次给安妮上课时,你送我的东西可远比车费值钱。”
“啊呀……”比约恩眼睛中再次出现了奇异的光彩。“你居然还记得……我以为一只八音盒根本不值得你往心里去呢。”
“我当然记得,你的八音盒跟其他朋友们送的礼物现在好好的都摆在我的卧室里呢。”
“哦……哦……”听到索菲说“其他朋友们送的礼物”,比约恩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他轻咳了一声,微微低下头问道:“莎莱斯小姐,我可以上车了么?”
“当然可以。”索菲咔嚓一声拽动了控制门锁的拉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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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亚虽然是温吉拉尼亚省的第二大城市,但其实统共不过有二十多个街区,十万挂零的人口。这座城市得名于几百年前帝国的一位皇后。
索菲很快就开出了城,而只要一离开索菲亚,风景就立即变成了鸟无人烟的荒野。
在副驾驶位上的比约恩紧紧抱着自己的公文包,浑身绷着,直视前方。
“艾斯特罗姆先生,你很紧张?”索菲随口问道。
“听说温吉拉尼亚的野地里最近有点不太平,莎莱斯小姐,你也小心点。”比约恩拍了拍公文包,接着说道:“不过我这里面有把枪,如果现在遇到点什么我会保护你的莎莱斯小姐。”
“呃……谢谢。”索菲既感动又哭笑不得——这位艾斯特罗姆先生真把她当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舞蹈教师了,那他如果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肯定会吓得屁滚尿流。
“不过……呵……”比约恩自嘲的笑了下。“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莎莱斯小姐你根本不需要我来保护。”
“哦?为什么这么说?”索菲提高了些警惕——难不成比约恩是在暗示些什么。
“因为,你瞧,你这么熟练的驾驶蒸汽车,而我却根本不会开车。所以,我总觉得你肯定本领比我大。”比约恩略略的面带惭愧。
“哈……我一个人独来独往,为了生存需要应付很多事情,经常一天要在好几个地方之间奔波,自己会开车方便的多。”
“现在还会上门教舞蹈课么?”
“有时候还会。”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上次你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就走了……”
“我只是临时替那位生病的方小姐代课的啊,我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方小姐会以为我想取代她。对于同行来说,还是不要造成这样的误会比较好。”
“可方小姐在你走之后没过半年也辞职了,安妮想把你请回来继续教她,但我找不到你,方小姐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你……安妮为此险些放弃学习芭蕾舞。”比约恩轻轻叹了口气。
“很抱歉给你造成了不便,但那个时候的确不适合留下联系方式,而且我跟方小姐也并不直接认识……但,看上去安妮后来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教师了对吧。”
“是……换了四五个,最后终于有了个跟她合得来的——哦对了,莎莱斯小姐,十一月十日安妮在马丁波利斯中央剧院有场演出,不知你是否可以赏光?”
“几点?”
“晚上七点。”比约恩转过头,满眼期待的看着索菲。
“哦,对不起。”索菲歉然说道:“我想恰好我有舞蹈课要教,所以只能让你和安妮失望了。”
“没事的没事的,以后还有机会。”比约恩温柔的笑了笑。
“嗯,还有机会。”索菲其实在心里说道:“除非你能又恰好在什么地方遇上我而我恰好也有心情理你。”
“我唠唠叨叨的是不是很烦人?莎莱斯小姐,我不再说话了,你记得我这里有枪,我会保护你的就好。”比约恩把脸转向了窗外。
“呵……”索菲不置可否的皮笑肉不笑。
黑色的“胜利726”在邮政驿道上疾驰,激起滚滚烟尘。
邮政驿道可以说是这些不发达省份的交通命脉,所有的小镇都是沿着驿道建立的;而每个小镇上必有一家邮局、一家兼做修车厂的燃料店、一家杂货铺、一家旅馆以及一家妓院。
索菲他们经过的第一个小镇叫做“弗兰克顿”,而那些仿佛是从第一共和国时期的招贴画里走出来的居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扬长而过、金属件在日光下亮的刺眼的“胜利726”。
这镇上并不是没有蒸汽车,但一眼看去都是非常老旧、使用燃煤引擎的型号。
“这样的地方也有人买股票?”索菲极为意外的问道。
“有的,这里的农场主,无论土地大小,都在靠股票赚取着真正的财富而不是糊口的零钱。而且他们还会利用农民免税的福利,把股票的收益最大化。”比约恩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所以他们百分之百都会把选票投给比尔曼总统。”
“农民连股票的利润都免税?”索菲更是觉得诧异了。
“不,只有出售农产品免税,但我们有个操作方法。首先,他们并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注册首都股票交易市场的账户,注册人是我,而我因为是伤残军人所以我享受低税率待遇。举个例子,普通人股票收益的税率是百分之十二,而我是百分之三……”
“等会等会等会……”索菲打断了比约恩,迷惑不解的问道:“艾斯特罗姆先生,你是伤残军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呃……”比约恩有些尴尬的回答说:“我不好意思让美丽的女士知道我是个残废……不过,其实也没什么了。莎莱斯小姐,你看。”
比约恩拉起右边的裤腿,索菲侧目一瞧,赫然那是一条假肢。
“哦上帝……”索菲惊呼了起来。
“第一次矿区战争,小腿骨被机关枪子弹打断,耽误了几天没得到治疗,出了坏疽最后只能截肢了事。”比约恩有些凄楚的说道。
“可你走路完全看不出……而且你从来没跟我提过你上战场的事情。”索菲心里开始五味杂陈。
“我不想像那些人一样见了漂亮姑娘就吹嘘自己是战斗英雄……我的确也不是英雄,那只是上前线后的第一次冲锋,刚跳出战壕我就被射中,然后我就进了军医院,很快我就退伍回了首都且此后再也不用服兵役。大概在旁人眼里我是故意牺牲掉一条腿好逃脱为国献身职责的卑鄙懦夫……呃,扯远了,莎莱斯小姐,我继续跟你说我们股市的操作手段好么?”
“嗯。”索菲轻轻的点了点头。
“刚才说到我的税率是百分之三,好,那么,这些农场主的股票收益都会先进入我的账户,然后我在爱德华兰省注册了一个农产品加工公司,我用股市的利润——减去我那百分之三的税——去收购我的客户的粮食、肉类和奶制品。但他们并不需要真正把这些东西运来爱德华兰,一切只是纸面上的流程。在支付我一小笔佣金之后,这笔钱就以‘免税农产品交易’的名义回到了他们手中。因为他们的钱都在我的名下,所以我必须得到他们的信任,因此我定期必须来温吉拉尼亚跟他们见面。”
“我想……这么做应该是非法的吧。”索菲说道。
“灰色地带,当然,如果政府较真起来,必定是非法,但因为我曾是个律师,我会尽量把一切做的天衣无缝。而且就算事情败露,我也会去承担责任,认个财务欺诈的罪名,最多坐十年牢,因为涉事金额绝对意义上很小,这些农民统共也没多少钱。但我不会让我的任何一个客户遭殃,上一次给客户们带来致命困扰的事情绝不会重演。”
“呃……呃……”索菲明白如果不是她那次偷取客户资料的行为,比约恩不会沦落到现在不得不游走在犯罪边缘才能养家糊口的境地。
但索菲心里却迅速亮起了一盏红灯,她不动声色却语声清晰的说道:“艾斯特罗姆先生,你为什么要在我面前把一切说的这么清楚?这些理应是该好好保守的秘密。”
“因为你很善良,因为我和安妮都想跟你当朋友,莎莱斯小姐。你必定能理解我现在做些不合法的事情是为了什么。说实话,我不是很会交朋友,但我知道一点:如果我足够坦诚,总归不会引起太多的反感。”比约恩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紧紧的盯着正前方。
索菲心慌意乱起来,她险些把车开到驿道旁的水沟里。
不过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十尺高的立牌,上面用花体字写着“欢迎来到石桥镇”。
“到了!终于到了。”比约恩左手捂紧公文包,右臂举起挥了挥。
“是,到了。”索菲如梦呓似的应着。
索菲在旅馆门口停下,比约恩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对索菲行了个旧式绅士礼然后说道:“多谢,后会有期。”
比约恩·艾斯特罗姆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旅馆大门,而索菲心中的烦乱丝毫没有减弱。
她也下了车,靠在车门上抽着一根卷烟——索菲平时不抽烟,而如果她抽了,就意味着她正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男人们——无论步行、骑马还是驾驶着旧式蒸汽车——都用一言难尽的表情打量着索菲,而七八个打着落伍丝绸阳伞的女人稀疏的围绕在索菲周围,嘀嘀咕咕、议论纷纷。
索菲知道这些女人以为她听不清她们在说些说么,但在黑市拥有“公主”绰号的索菲难道听觉只有普通水平?
“是个首都来的巡回妓女吧。”一个女人说道。
“一定是,这年头只有出卖肉体的女人才能买得起这么时髦的裙子和这么漂亮的小车。”另一个女人咬牙切齿的应着。
索菲简直要忍俊不禁——她今天穿的衣裙已经是朴素至极了,完全跟时髦没有一点关系,这要是一身“帕拉波”女郎打扮的莫妮卡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得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索菲一点也不在意有人把她认作妓女,毕竟妓女她也扮演过,只是她的“嫖客”从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被她结果了性命。
一支烟抽完,索菲把那些议论纷纷抛在脑后,继续在邮政驿道上驰骋。
接下来并未再有什么事情发生,索菲在天黑前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离附近的小镇大概十余里远、处在浅山谷中的农庄。
农庄的建筑物群被一人高的木栅栏围着,而大门上挂着的木牌写着两个秦语方块字“阳光”。
门没有关,索菲直接把车开了进去。
一栋烟囱冒出长蛇般青烟的小木屋的门廊下坐着一个身穿农家衣裙的肥胖远东人老妇。她看到索菲的小车一路行驶而来,赶忙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从摇椅下把双筒猎枪抽了出来。
索菲在距离木屋五尺开外的地方停住,一下车就高举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老妇把猎枪放了回去,缓缓的站了起来,迷惑不解的上下打量着索菲一番之后,面带戏谑的说道:“美女,你是卖保险的还是推销股票的?很遗憾这两种玩意我都不需要。而且,要给我推销也该派个帅小伙而不是漂亮姑娘啊。”
“夫人,我是内务部社会司福利处的莫妮卡,我是来替你这处设施注册的,这样可以按月领取补助。”索菲拿出了公务员特有的姿态说道——然后借用了莫妮卡·纳斯涅布的名字。
“那你更白来了,甜心,我只是帮亲朋好友照顾有特殊需求的孩子,并不是什么‘设施’,不需要注册。再见吧,有劳你大老远从首都跑来一趟。”老妇人转身就准备回屋。
“可至少让我帮你填写一份申请药品的表格好么?我听说孩子们非常缺乏药物……这不需要注册什么,以你个人身份申请即可。我听说你的三个儿子都在第二次矿区战争里阵亡,他们的家属有资格获得额外的药品配给——当然,必须要申请。”
索菲的话让老妇人停下了脚步,她思索了几秒钟之后,挥了挥手说道:“姑娘,进来吧。”
“好的,好的。”索菲忙不迭的应着,然后从小车行李箱里拿出一个褐色的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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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屋的内部要比外观看上去好得多,虽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布置的很是舒适温馨,外置的金属壁炉上咕嘟嘟的煮着一壶清香扑鼻的绿茶。
“所以,很抱歉,内务部特色,表很多,咱们耐心的填写好么。”索菲一落座就打开公文包从里面往外掏东西。
老妇人看到那一摞纸足有三四十页,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表格全部被拿出之后,又传出了“叮当”一声脆响,一个古代硬币似的金属片从包里跟着掉了出来。
“呃,一个小饰品,我一直说怎么找不见呢,原来在这里。”索菲笑了笑,把那金属片拿起,像是不经意的摆在那摞表格旁边,然后说道:“我们可以开始填表了。”
老妇人面无表情的瞟了一眼那金属片。
“公主……原来是你。”老妇人像变戏法似的也掏出了一个造型相似的金属片往索菲面前一推。
“上帝,居然是你,白鸿。”索菲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认不出来了吧,二十年过去了,我老了,胖了。”被称作“白鸿”的老妇人慈爱的看着索菲说道:“当然,我也没认出你来,我的小索菲。二十年前我离开首都的时候你还只是个长得橡根柴火一样的病弱小妞儿,看看你现在,这么漂亮!”
“但我永远忘不了我刚被大伙收留那几个月你对我的照顾……太意外了,本来听说这家孤儿院是我们自己人开的我就觉得未必属实,现在发现居然是白鸿你在这里,我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当时都说你不知去向了呢。”索菲握住了“白鸿”的手,颇有些激动的说道。
“二十年前,已经四十岁的人了,也没什么远大志向,又死了丈夫,我自己知道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所以我就来到这里,隐姓埋名的种地养孩子。当然,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自己人,只是自从儿子们都阵亡之后,我全副身心都在帮助这些特殊小孩身上了。”“白鸿”有些悲戚的看着墙上挂着的历史久远的全家福。
“你做的很好……”索菲眼圈有些泛红。
“所以……这什么申请表是真的么?”“白鸿”轻轻拍了拍那摞表格。
“表是真的,但填了也不会被递交上去,因为我是个假的……呵……不过,我车上就带着药呢,原本的计划是,填了表,我隔天就把药送来,说是直接从省内务局支取的。但既然你在这里,我现在就可以把药给你。”
“你一路从首都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药?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很顺利,但我的目的并不只是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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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莎莱斯的旅程自然是顺利,然而与索菲奔向同一个目的地的杰森·贝洛和格蕾丝却运气没那么好。
叙述回到近两个小时以前。
杰森和格蕾丝一下了飞艇就马不停蹄的直奔那个距离索菲亚几十里的小镇。
细心的格蕾丝在飞艇站的杂货铺买了几板巧克力——他们肯定要误了正常的晚饭时间了,所以路上得准备点充饥的东西。
开出索菲亚市区不过二十几分钟,杰森就开始大声咒骂起来:车要没油了。
“该死,居然疏忽了。该死,因为嫌贵一直没有去配那个电池包。”杰森恨不能把方向盘吞下去。
好不容易到达了一个叫做弗兰克顿的小镇,杰森像在沙漠里看到绿洲一样冲向那个树立着高高的“燃料”招牌的棚子,结果过去一问才知道这里只有煤没有油。
“你们是活在古代么?”杰森咬牙切齿的对加煤站老板吼道。
“瞧瞧你周围的蒸汽车,哪个是烧油的?”老板撇着嘴,耸耸肩。
“我干!”杰森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回到车上,他对格蕾丝说道:“大概只能折返回城里加油了。但这样一来只能明天再去孤儿院了,今天未必能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而这条驿道最好不要在夜里走。”
“可那样……明天你说不定都不能赶回家了。”
“接着编故事呗,反正现在安娜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家。”
“可……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格蕾丝有些紧张。
“一般来说不会。好了,回索菲亚。”
杰森启动了引擎,正准备离开,却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跑到车边敲了敲窗户。
“干什么。”杰森没好气的吼道。
“先生,我知道前面哪里可以加油。”小男孩说道。
“哪里?快说。”杰森拍了拍车门。
小男孩右手张开,平举,说道:“五便士。”
“干!”杰森开始掏兜。
“呵呵……都跟我价钱差不多了。”格蕾丝掩嘴娇笑起来。
杰森拿出五枚硬币之后被告知沿着邮政驿道继续前行,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有个石桥镇,那里可以加油。小男孩对天发誓他的信息绝对准确。
杰森将信将疑:那个石桥镇离的城市更远了,怎么可能会有油?但他决定试一下。
半个多小时之后,杰森和格蕾丝果然又进入石桥,而这里看上去比弗兰克顿的确要发达一些。
杰森满怀希望的驶入燃料店。
店主懒洋洋的走了出来,招呼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我要加油。”杰森已经急的满头大汗了。
“很不幸,我们这里只提供燃煤……”店主歪着脖子说道。
“干!”杰森现在就想回上一个镇子去把那个收了五便士的小男孩胖揍一顿,
“但是……”店主凑近了低声说道:“如果您愿意加倍付钱的话,我可以把原本附近两位财主预购的油卖给您一点。”
“多少钱?”杰森很不喜欢被坐地起价,但现在也不得不耐下心来。
“三便士一加仑,公道价。”店主笑眯眯的说道。
“一点五。这已经是三倍了。”杰森强压怒火。
“一点七。我们卖给你油是要冒风险的。财主们可是都养着一群扛着步枪的小崽子的,我可不想哪个礼拜日的早晨在家门口被打成筛子。”
“得,得……一点六。”杰森知道这店主一定是夸大其词。
“成交。”店主拍了拍杰森的肩膀。
接下来,油是加满了,杰森虽然浑身肉疼但至少松了口气。
离开燃料店不过一百码,又有情况发生了:两个宪兵拦在去路上,一个挥舞手臂,一个吹着哨子。
“真他妈的邪乎,这都是什么破地方。”杰森骂骂咧咧的熄了火,下了车。
“怎么了?先生们?我违反什么交通规则了么?”杰森大摇大摆的迎着宪兵走去。
“车上还有个人,让她下来。”高个子宪兵面若冰霜的命令着。
杰森瞪了这宪兵一眼,转身对格蕾丝招了招手,格蕾丝连忙下车奔到杰森身旁。
高个子宪兵用钩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格蕾丝之后问道:“哪来的,去哪,干什么去,你俩什么关系。”
“首都来的,去山里旅游,我俩是夫妻。”杰森板着脸回答说——他知道还是不要给宪兵提什么秘密的孤儿院比较好。
“山里有什么好旅游的。”高个子宪兵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现在是猎狐狸的季节,我们去加入朋友们,打狐狸。”格蕾丝把从飞艇上了解到的信息热炒热卖起来。
“身份证件。”高个子宪兵伸出了右手。
杰森没有动,而是斜着眼问道:“能告诉我突然把我们拦下是为了什么嘛?”
“一对通缉犯夫妻现在正在逃逸中,所有外来的成对男女我们都要检查。”高个子宪兵声音提高了半个八度。
“呃……应该不是他们,这个男人年纪大了点。”矮个子宪兵低声说道。
“闭嘴,总之是要查证件的。”高个子宪兵向前迈了一步。
杰森扭过头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了选民证,而格蕾丝也拿出自己的证件双手呈上。
高个子宪兵扫了一眼这两张选民证就如获至宝似的说道:“瞧瞧,瞧瞧,看你们不对头,果然有问题。”
“什么他妈的问题?”杰森真是恨不能对着高个子宪兵的红鼻头来一拳——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趾高气扬的底层宪兵。
“这女人的选民证是崭新的。众所周知,快三十了,只有假造身份的人才会有这么新的选民证。”
“哎呀,先生,我们刚结婚啊,所以我也是刚刚改了夫姓,为了避免出现误会,我专门不怕麻烦去重新办了张选民证,把我改姓后的名字印了上去。而且这样我丈夫也更高兴呀,你说是不是,宪兵先生?”格蕾丝挽住了杰森,对高个子宪兵展现着甜美而幸福的笑容。
高个子宪兵又仔细看了两张证件,发现果然姓氏一致。他耷拉着脸把选民证交还,极不情愿的说道:“这个理由可以接受,但你们暂时不能走。原地别动,我去治安所打电话请示过上级之后再做发落。”
杰森恨不能窜出去打人,格蕾丝却拉住了他,嫣然笑着说道:“宪兵先生,您照章办事即可,我们等一会没什么的。”
高个子宪兵白了杰森一眼之后,扶着腰间的手枪柄迈着四方步离去了。
矮个子宪兵等高个子走远之后立即嬉皮笑脸的问道:“这位先生,你得有四十了吧,是怎么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的?”
“哼。”杰森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我是第二任啦,我的前任更漂亮呢。我都觉得有点配不上我家先生。”格蕾丝把脸贴在了杰森肩头,满脸的爱慕。
“哎哟,哎哟。”矮个子宪兵惊叫连连,他凑近了几步问道:“这位先生,你说,你跟我年龄差不多,长相也都一样不足一提,你是怎么做到连娶两个老婆都是美人儿的?”
“无聊。”杰森真是哭笑不得,他现在可没心情给个陌生且猥琐的基层宪兵编故事。
“我跟你说啊,宪兵先生,我丈夫是内务部的官员,是副部长约尔根森先生的朋友。瞧瞧他开的车,你工作多少年能买得起?在这个位置上,你认为还会发愁找不到漂亮女人么?”格蕾丝似笑非笑的说道。
“哎哟,哎哟。”矮个子宪兵又惊叫起来,他把帽子摘下在手里捏着,诚惶诚恐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大官儿先生,您刚才怎么不说自己的身份……让我们险些犯了大错。”
杰森觉得好笑,但面子上还是一本正经的答道:“我不想拿自己的官职压人,除非你们再无礼刁难下去。”
“不敢,不敢……”矮个子宪兵退后好几步,恭恭敬敬的看着杰森和格蕾丝,再没说一句话。
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杰森已经急躁的几乎要把脚下的土路刨出个坑来之后,高个子宪兵终于回来了,他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杰森朝地上使劲啐了一口,然后挽着格蕾丝回到了车上。
杰森闷闷不乐的紧握着方向盘,格蕾丝在低头玩了好一阵手指之后,终于怯生生的问道:“大叔,是不是我心血来潮要来看看那孤儿院给你惹了大麻烦?”
杰森哼了一声,说道:“怕麻烦我就不来了。小婊子,我就问你,约尔根森先生给你印象这么深嘛?刚才张嘴就提他的名字。”
“呃……”格蕾丝尴尬的磨蹭着双脚。
“算了,当我没问。”杰森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聊:为何要去在意一个应召女郎对她一个长期顾客的态度。
“你问的很好,大叔……我实话回答你。是,弗兰西斯虽然是个混球,但的确是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一个客人,因为她对付女人真的很有一手,无论从心理上和身体上,他都让女人欲罢不能——当然,除了他那位不幸去世的年轻妻子。但,大叔,我以后绝对不可能再跟他见面了啊。”
“因为他那个厉害的新未婚妻?”
“不,因为他正式跟我提出,让我一直当他的固定情人。但大叔你知道的,我不给任何人当固定情人。”
“他爱上你了。”
“他觉得我很特殊。他觉得我是个该被他长久收藏的稀有品。”
“哈……”杰森轻蔑的冷笑道:“也对,他的情人可能得上百了,怎么会爱上其中任何一个。”
“这个数量大概是没错的,但情人和情人不一样。他把他的女人分为妻子、固定情人、阶段情人、短期情人、一夜情人和娼妓几个层级,而目前他没有任何固定情人,他希望我来占据这个唯一的位置,但我拒绝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
“我的上帝!”杰森惊叹道:“他干脆组织个情人军团好了,给每人授个军衔什么的。”
“但无论你多么不赞同他的行为,他总归是帮助过你好多次不是吗?大叔,要不我答应去做他的固定情人,然后我让他帮你立即在内务部安排个好位置。”
“不!需!要!”杰森一字一顿的说道。
“哦……但如果真的对大叔你好的话,我……”
“闭嘴,小婊子,如果再提这些事,我现在就把你扔在荒郊野岭里我自己回去。”杰森狠狠瞪了格蕾丝一眼。
格蕾丝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我觉得我上辈子大概是你的女儿。”
“滚。”杰森使劲拧了把格蕾丝的乳房。
“哎哟……疼死啦。”格蕾丝故作姿态的哀嚎着,旋即却又嘻嘻哈哈起来。
“给点吃的,饿了。”杰森命令着。
“来了。”
格蕾丝从手袋里拿出巧克力,撕去包装纸,自己用上下门牙夹住啪的一声拗下一块来,然后把脸凑近了杰森。
杰森一愣,然后他笑着摇了摇头,把嘴唇凑过去,将格蕾丝咬着的巧克力吸了过来。
杰森嚼了三两口就把巧克力吞下肚子去。
“你这个小婊子,取悦男人可是真有一手。”杰森刚才因为各种情况所生的闷气一股脑都烟消云散了。
“我从小就是被这么教育大的,习惯成自然。”格蕾丝眼中划过一丝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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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和格蕾丝到达那个名为“阳光农庄”的孤儿院之后天边还有些许暮光。
杰森一眼就看到了一栋木屋前停放的黑色“胜利726“。
“瞧瞧,果然得来亲自看一眼,你的捐款都变成这玩意了。”杰森指了指那辆崭新的小型蒸汽车。
“别这么早下结论,大叔,你看,这车的牌照是马丁波利斯的。他们应该是还有别的访客。”格蕾丝推开了车门,迈步而出。
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一瘸一拐的走来,满脸惊疑的问道:“小姐,你找谁?”
格蕾丝微笑着说道:“姑娘,能不能告诉柳夫人一声,格蕾丝·贝洛和她的丈夫来看望孩子们了。”
女孩点了点头,吃力的走向门前停放着黑色“胜利726”的那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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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之前对索菲和“白鸿”的叙述。
索菲刚刚跟“白鸿”说过她来这里的目的是查看孤儿院有没有已经被“天街”伪装成资助人渗透。“天街”把魔爪伸向“阳光农庄”的目的是想控制那些努比亚人混血儿,以后培养他们混进社会党去。全国其他的省份收容努比亚人混血儿的“地下孤儿院”很可能一多半都已经被“天街”控制了。
至于“天街”到底想对社会党做些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而索菲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敲门声,然后一个跛脚女孩通知说格蕾丝·贝洛及丈夫要见柳夫人。
索菲警觉的问道:“格蕾丝·贝洛是什么人?”
“资助人,专门资助那些黑孩子。”“白鸿”答道,然后她眼珠一转,说道:“难不成是她?”
“不好说,见一面看看。我继续扮演我的内务部办事员莫妮卡·透雅。”——这下索菲连岚冬夜的名字也借来了。
“好。”“白鸿”点了点头,对跛脚女孩说道:“泰莉,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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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鸿”——柳夫人——一见格蕾丝和杰森走进屋就满面堆笑的快步迎上,一把握住格蕾丝的手说道:“贝洛夫人,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和我先生在索菲亚有点事情要做,我心血来潮就说要不顺便来看看我们资助的孩子们。我原本该事先通知你的,柳夫人,但你这里没有电话而我又是个急性子,所以只能当一次不速之客了。”格蕾丝既端着上流夫人应有的架子却又同时态度亲切的说道。
“欢迎,欢迎,非常欢迎。我还就怕贝洛夫人你从来不愿意亲临我们这穷乡僻壤呢。你能来可是孩子们天大的福气。”“白鸿”眼角湿润了起来。
“呵……我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哦对了,这是我丈夫,阿尔伯特·贝洛勋爵。”格蕾丝推了推杰森。
“幸会,柳夫人。”杰森强忍着笑意打着招呼——自己又变成什么勋爵了。
原本一直装作专注于桌子上那些文件的索菲此时忍不住拿余光瞟了眼杰森。
格蕾丝注意到了坐的端端正正的索菲,于是她说道:“柳夫人,如果你还有其他访客的话,我和外子可以去车上等一会。”
“不碍事,不碍事。”“白鸿”忙不迭的说道:“这是内务部社会司福利处的透雅小姐,她是来帮我申请免费药品的。”
一听到“内务部社会司福利处”,杰森眼睛睁圆了盯着这位把一头亮晶晶的黑发盘在脑后、容貌姣好、身材曼妙的女士。
他心里嘀咕了起来:福利处还有这样的漂亮女人?我怎么不知道?新来的?该死,怎么我在福利处工作的时候就没人把此等姿色的姑娘招进来?
索菲自然还不知道这位“阿尔伯特·贝洛勋爵”用这种眼神看她的真正原因,她款款站起,随时准备掏出飞刀,但面子上却平静淡然的说道:“贝洛先生及夫人晚上好,我是莫妮卡·透雅。”
格蕾丝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莫妮卡”,然后问道:“透雅小姐,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似乎这该是贝洛先生的台词……呵呵,我只是开个玩笑。”索菲莞尔一笑,顺便迅速的对杰森抛了个媚眼。
杰森却木然没有反应,因为他现在正在心里咒骂着:干你娘的,现在福利处的那群家伙可有福了,凭什么他妈的当时就不允许我招收任何长得像个正常人的女下属?
索菲的小动作让格蕾丝不悦起来,她冷嘲热讽的说道:“国家的公务员难道不该行为端正么?”
“勋爵夫人难道不该在意自己裙子的长度么?”索菲不依不饶——当然,这也只是表演,这位所谓勋爵夫人就算全裸也不值得索菲一星半点的关注。
“只有老处女才那么关注裙子长度,而就因为裙子一直很长所以才成为了老处女。”
格蕾丝随口而出的斗嘴言论深深的刺痛了索菲——索菲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算是个老处女了。
不过索菲才不会跟“勋爵夫人”吵架,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让这两人不怀疑她的身份。
于是索菲压下心里的愤懑,反而打趣道:“内务部的确盛产老处女。”
杰森笑了起来,因为索菲的话说的可太对了。内务部的打字员和秘书有三分之一都是超过二十五岁还从未谈过恋爱的女性——按照最严格最传统的标准,她们都可以被称为“老处女”。
杰森接口问着:“透雅小姐,我跟内务部有点交道,但不知你的上司是哪位啊?也许我还认识他嘞。”
索菲气定神闲的答道:“我的主任是库恩先生。”索菲此时在心里庆幸她这次把福利处的情况做了一番了解。
“哦……”杰森点着头说道:“埃里希·库恩可是个大好人,在他手下工作可以说是非常幸运。”
“就是这样,一点没错。”索菲微微一笑。
“当然,他的运气更好,能有透雅小姐你这么一位出色的下属。”杰森明显的面带艳羡。
“哼。”格蕾丝扭过头,皱起了眉,摆出一副吃醋的嘴脸——半真半假,她其实更多的是替安娜·罗斯生气,杰森大叔怎么能随便遇到个漂亮女人就开始攀谈献殷勤。
“白鸿”赶忙以和事佬的态度插嘴道:“贝洛先生,贝洛夫人,我猜你们是想赶紧看看孩子们吧?我建议现在就去,要不过一会天黑了他们就要睡觉了。”
“正有此意。”格蕾丝点了点头,然后还不忘白一眼索菲。
“请跟我来……那,莫妮卡,你要一起么?”“白鸿”对索菲递了个眼神。
“我继续帮你处理表格,我就不去了。”索菲坐回到了桌子跟前。
“看望完孩子们,我请几位吃晚饭——想来都还没吃过饭呢对吧。虽然我这里只有粗茶淡饭,但还请各位不要拒绝。”“白鸿”笑容可掬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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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蕾丝和杰森在柳夫人——“白鸿”——的带领下步行了四五分钟,来到了一处形体比一般住宅大许多倍的木质建筑跟前。
格蕾丝皱起了眉头,板着脸说道:“马厩?我给了你这么多钱,我的孩子们就住在马厩里?”
柳夫人不慌不忙的应着:“不要被外表迷惑,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格蕾丝将信将疑的继续前行,到了马厩近前,她抬头看到了钉在大门之上的那块木板:上面刻着“格蕾丝厅”几个大字。
“嚯……”格蕾丝苦笑了起来。“我的名字就这么被钉在马厩门口。”
“到底是不是马厩,进去一看便知。请。”柳夫人依旧笑呵呵。
格蕾丝推开门,立即就愣住了——果真一点看上去都不像马厩,应该说,甚至比任何一家正式的教会孤儿院看上去都要舒适。
一进门是个大约两百多尺的前厅,有沙发、茶几和鲜花。墙上挂的都是明显出自孩童之手的画作。
接下去,是一个个的隔间,可以看到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张小床、一个床头柜和一套桌椅。
左右两旁隔间之中夹着的宽敞甬道正中摆着三张长桌,想来是孩子们吃饭的地方。
格蕾丝目瞪口呆的继续前行,在走过大约三十个隔间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后厅。这里有着各种各样做工质朴但却形象可爱的木质玩具和两块黑板,而十几个深色皮肤的孩子现在正围着一个年轻的金发姑娘听故事。
“这里是学习室和游戏室。白天我会来教孩子们认字和算数,晚饭之后他们会在这里晚上几个小时,听完故事之后就回自己房间睡觉。”柳夫人轻声说道——她不想打扰孩子们的睡前故事。
格蕾丝眼角湿润了起来,她平生第一次如此的感动——是啊,任何人看到自己付出了巨大代价换来的血汗钱被如此细心完善的使用而能不感动呢?
而且格蕾丝确定这并不是伪装出来的假象,因为她从未事先通知而是不期而至,她眼前所看到的就是在这个“马厩”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普通场景。
格蕾丝握住了柳夫人的手,有些哽咽的说道:“谢谢了。”
柳夫人面容慈爱的回应着:“我的三个儿子都连婚都没来得及结就阵亡了,现在养育这些孩子就像是在养育我亲生的孙子孙女。贝洛夫人,我得感谢你的资助,没有你的资助,我没有机会把这些好孩子一直留在我身边。”
格蕾丝彻底哭了出来,她紧紧的抱住了柳夫人胖乎乎、暖洋洋的身子。
此时故事讲完了,一直非常专注的金发姑娘这才发现“格蕾丝厅”来了访客。
她赶忙站了起来,问道:“柳奶奶,这两位是?”
“这位夫人名叫格蕾丝,我想你们应该都知道她是谁。”柳夫人挽着格蕾丝说道。
“格蕾丝!”“格蕾丝!!!!”孩子们统统两眼放光的叫了起来。
“真的是你么?格蕾丝?我以为你是个仙女,我以为你是芙蕾姐姐编出来的故事人物!”一个头发卷曲的男孩跑到了格蕾丝跟前,张大了嘴端详着她。
格蕾丝蹲下身来,摸了摸男孩的面庞说道:“我是个真人啦,不是仙女。”
“格蕾丝是真人!格蕾丝是真人!”男孩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小伙伴中间。
十几个深色皮肤的孩童,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男孩比女孩多了三个,个个都表情幸福满足,长得壮壮实实。
格蕾丝感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有一直含着泪傻笑。
柳夫人拍了拍手说道:“孩子们,回去睡觉了,虽然格蕾丝·贝洛来访,但咱们的作息规范也不该被打乱。”
格蕾丝赞同道:“是的,孩子们,去睡吧。”
十八个孩童井然有序的奔回了属于自己的隔间。
这时候那个讲故事的金发姑娘走到格蕾丝跟前,行了个礼,激动的说道:“贝洛夫人,请别在意我拿您作为主角给孩子们写故事。但他们真的最喜欢《格蕾丝的大冒险》……我可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亲眼见到您。”
“《格蕾丝的大冒险》?听上去很不错啊。内容是什么?”格蕾丝喜出望外的问道。
“女英雄格蕾丝周游全世界,探索未知,寻找古人遗留下的财富……”
“哦……这也正是我所梦想的生活。谢谢!”格蕾丝紧紧的握住了金发姑娘的手。
“这是芙蕾雅。”柳夫人介绍道:“天生没有右臂,左眼也基本等于全瞎,但她聪明、善良、细心,所以我让她来负责管理格蕾丝厅。”
“还是有右臂的,只是长得太小了而已。”芙蕾雅微笑着纠正柳夫人。
“芙蕾雅,你知道么,你其实长得很漂亮啊!”格蕾丝突然惊叹了起来。
的确,这拥有严重残疾的姑娘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嗓音动听——甚至残疾还给她带来了特殊的魅力:她的两只眼睛颜色全然不一致,右眼翠绿而左眼是琥珀黄。
“可只有一张脸是不够的……”芙蕾雅低下了头。
“女人不应依靠他人对外貌的评判安排的自己的生活,你喜欢写故事对么,芙蕾雅?”格蕾丝目光炯炯的说道。
“是的,我热爱写作。”
“而且她写的非常棒,生动有趣,无论孩子还是大人都会喜欢。”柳夫人补充道。
“听我说,芙蕾雅,你可以当个作家,当你的文字足够打动人心的时候,你身体上的缺陷完全可以被忽略。女性作家如果靠外貌去吸引读者,那可就是落到了最下乘。”格蕾丝语声激昂起来。
结果,她的声明换来了杰森的一声夸张的假咳。
格蕾丝立时恨不得赶紧把嘴捂住:杰森的妻子安娜可不就是要靠外貌去吸引读者的典型。
格蕾丝慌张了起来,她怕惹杰森生气结果被抛在这荒山野岭——她确定杰森肯定会因为妻子被羞辱而对她这个小婊子做出这样冷酷无情的事情。
柳夫人恰到好处的化解了尴尬,她说道:“我们就不要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聊天了,贝洛夫人,我想你肯定对我们的‘马厩’很是满意,所以……我们去吃晚饭吧,别影响孩子们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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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农庄里的另一栋木屋,房梁上悬着大号的马灯,而长桌上有四只小臂粗的白烛——所以,屋里明晃晃的宛如白昼。
柳夫人——“白鸿”——并没有过度谦虚,她招待的的确只是粗茶淡饭:蔬菜汤、煮豆子、粗麦面包以及每人两片火腿。
杰森一如既往的狼吞虎咽,而索菲——所谓“透雅小姐”——和格蕾丝——所谓“贝洛夫人”——却都吃相文雅。
在一瓶葡萄汁见底之后,柳夫人说道:“贝洛先生及夫人、莫妮卡小姐,我建议你们今晚就留宿在农庄。最近在我们这个格林菲尔德郡冒出来了个胆大包天的‘十人帮’,你们的小车都那么显眼,最好不要强行赶夜路。我这里恰好有两间给客人住的木屋,条件是简陋了点,但总好过冒险摸黑返回索菲亚。”
“那就谢谢啦,叨扰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格蕾丝毫不犹豫的接受了柳夫人的建议。
而索菲却故作为难的说道:“在这里住一夜可真不在我计划之内。”
柳夫人说道:“我只能把你强行留下,莫妮卡,你身边连个男人都没有,一个人开夜路就是险上加险。”
“呃……”虽然“白鸿”只是在配合索菲暂时不会被识破身份,但她的话让索菲心里真切的泛过一阵酸楚。
“透雅小姐,我也劝你留下。说不定晚上我家先生还想跟你再聊聊呢。”格蕾丝阴阳怪气的说道。
杰森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而索菲昂然应道:“那好,那我就接受大家的建议,今天住一夜。”
索菲暂时搞不清楚这位“贝洛夫人”到底是真的因为吃醋而在冷嘲热讽还是作为“天街”的一员在故意挑衅好让她暴露身份。
索菲并不想在这孤儿院里跟“天街”的人拼命,所以她决定尽量不被识破——意味着,继续演戏。
“所以,贝洛先生,你真打算晚上再找我聊聊?我很乐意奉陪的,我不知道这农庄里有没有什么酒,我们一起喝一杯如何?”索菲放肆的对杰森抛着媚眼。
“有自己酿的葡萄酒。”柳夫人说道。
“哼!”格蕾丝重重的把餐具拍在桌上。
杰森哭笑不得的说道:“还是不必了,透雅小姐。我们都是大老远赶来的,早点休息吧。”
“你去跟她聊啊,为什么不聊了啊,你们不是有共同的话题么?吹吹晚风,喝喝葡萄酒,叙叙旧,多好。”格蕾丝继续揶揄着。
杰森沉下脸呵斥道:“够了,格蕾丝。”
格蕾丝撅起了嘴,使劲把头扭向一旁,不再说话。
“对不起,柳夫人,透雅小姐……”杰森歉然说道:“格蕾丝有点任性,但她没有恶意。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想要去客房休息了。”
“那我也去客房好了,表格我在那里接着处理。”索菲把自己面前的餐具规整的摆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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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和格蕾丝的客房跟“阳光农庄”里的其他建筑有着共同的特点:外表简陋但内部温馨舒适。
格蕾丝很是高兴,她一关上房门就把自己三下五除二的脱光然后一头扎在那并不很宽大但却非常柔软的床上。
“怎么样,大叔,我演的像一个小心眼儿的老婆吧?”格蕾丝笑嘻嘻的问道。
“像,但如果我老婆真的这样,我大概再也不敢见其他女人了。”杰森坐在躺椅上,惬意的把全身放松。
“那安娜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样?我指,如果看到你对别的女人献殷勤,或者别的女人对你抛媚眼什么的。”格蕾丝支起上半身,托着腮看着杰森。
“她啊,当场不会有什么反应,似乎完全没看到。回家也不会立即说什么,但一般过了一天之后,她会突然开始审问我,她会给我复述每个有问题的细节让我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耐心可真好,如果是我丈夫,我的反应就是今天这样,我才不会装作没看见。”
“替你以后的丈夫捏把汗。”杰森做了个鬼脸。
格蕾丝笑了笑,把一条腿抬了起来,问道:“大叔,睡前要再来一次么?”
“不来了。今天已经两次了。你真以为我十八岁啊,一天奔波了几百里还能一直的操个不停?”杰森半闭上了眼睛。
“哦……那你也快上床来吧,抱抱我,然后我们好好睡一觉。”格蕾丝把腿放了下去,拉起被单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杰森脱掉了外衣,躺在格蕾丝身边,把她清瘦的身子揽进怀中。
“大叔……”格蕾丝在杰森耳边呢喃道:“谢谢你,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一天。”
“别爱上我。”杰森捏了捏格蕾丝的脸蛋。
“才不会呢……对了,那个透雅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她是个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难道她不是个女人?”格蕾丝迷惑不解。
“她不是内务部的办事员,鬼知道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她的主任是库恩,可埃里希·库恩那家伙的老婆又丑又凶,他要是敢让透雅小姐这种姿色的姑娘留在自己手下干活非被他老婆剥了皮不可。他胆子小,可不敢冒这种风险,所以我觉得那个女人是在说谎,但到底是什么目的我不清楚。”
“我也觉得她有问题。你瞧瞧她那对媚眼,绝对不像是公务员该有的,倒像是我的同行,至少也是个脱衣舞女之类的——对,应该就是跳脱衣舞的,她走路的姿势是学跳舞的人特有的。你们内务部的职员不会还兼职去跳脱衣舞吧?”
“基层公务员兼职当妓女的都有,毕竟薪水太低,但问题就是她根本就不是公务员。我还想起个细节,她写字用的是左手,而社会司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绝不招左撇子。别问我原因是什么,但他们就是这么做的。”
“那……”格蕾丝紧张了起来,吸了一口冷气说道:“那难不成是犯罪组织终于把魔爪伸向这里了?比如那个什么‘黑市’之类的。”
“我们得去警告柳夫人。”杰森坐了起来。
“我……”
格蕾丝的话被咔嚓一声打断了——房门突然被踢开了。
格蕾丝和杰森面面相觑,一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她手里拿着一把装了消音器的左轮手枪。
这就是刚才正被谈论的“透雅小姐”——索菲·莎莱斯。她走进门,对着床上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贝洛夫妇”说道:“天街的朋友,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啊,都在今天晚上造访阳光农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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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早就怀疑这对突然到访的资助人有问题,而当听到“阿尔伯特·贝洛勋爵”这个名字之后,她更是提高了警惕,因为她记得“天街”有个成员就自称阿尔伯特勋爵,但是否是姓贝洛她并不清楚。
而当“阿尔伯特·贝洛勋爵”盯着她看,而后又问她关于内务部的情况时,索菲认为多半是对方也对她起疑,所以在套她的底。
不过索菲决定先是按兵不动。
吃完晚饭,“贝洛夫妇”去客房之后,索菲其实立即就跟了过去,她一直在屋外偷听这两人在说什么。
这木屋的隔音效果比想象中好,而那对男女说话声音也不大,索菲听力再好却也并不能知道他们对话的所有内容,但首先她发觉似乎这两人并不是夫妻——疑点大增。
接下来,具体的内容含混不清,但几个词却被索菲抓住了:冒牌货、脱衣舞女以及黑市。
索菲心里一惊,似乎这说明对方已经识破了她,此时索菲不能犹豫,她决定立即行动。
于是她踢开了门,冲进了屋子,用枪对准了“贝洛夫妇”,说道:“天街的朋友,大家都想到一起去了啊,都在今天晚上造访阳光农庄。”
杰森一边发抖一边看着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把手枪,而索菲命令着:“别碰你的武器,我保证你只要移动一寸就立即脑袋开花。”
杰森把身子缩了起来,惊恐万分的问道:“透雅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好人啊,天街又是什么东西?”
“阿尔伯特勋爵,你在天街里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人物,你该跟我决一死战啊,你何必装出一副脓包的模样?”索菲冷笑着说道。
“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阿尔伯特勋爵。”杰森牙齿叩击的格格直响,而格蕾丝躲在杰森身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街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猥琐了?”索菲其实也觉得很是好奇,她把视线一低,发现“阿尔伯特”盖在勋爵腿上的被单湿了一大块——这位“勋爵”被吓尿了。
索菲觉得大概这对男女真的不是天街的人,天街的人不可能被枪指着就会尿裤子。但她并不准备这就彻底放松警惕,反之,她按下了击锤,厉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老实交代,如果有一个字的假话我还是会崩了你们。”
“我是杰森·贝洛,我不是阿尔伯特·贝洛,我……我……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杰森满脸的可怜巴巴。
“你呢,我们的大资助人格蕾丝。”索菲接着喝问。
“我……我真的叫格蕾丝……”格蕾丝紧紧的抱着杰森的胳膊。
“你和这贝洛先生不是夫妻吧?”
“不……不是,我……我是个应召女郎……贝洛先生的妻子另有其人……”格蕾丝咬了咬下唇。
“那怎么是你们两个一起来的这里?”
“我……我雇贝洛先生假扮我的丈夫,因为我寄钱来的时候一直是以‘格蕾丝·贝洛夫人’的名义,我……我想让柳夫人和孩子们觉得我是个正常的夫人。”格蕾丝说完这话,心酸战胜了恐惧,她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基于过着非正常生活的女性的惺惺相惜,索菲大体断定格蕾丝的话是真的,而且,“天街”虽然做的是最脏的生意,但他们的成员却很高傲,宁死不会公开承认自己是妓女。
当然,索菲也看出来了,杰森·贝洛只穿着内衣,格蕾丝一丝不挂,他们就这样躺在一张床上,绝不可能只是“雇佣关系”——不过这些涉及男女私情的事情就不是索菲所关心的了。
但索菲还有一个疑点,她又盯着杰森问道:“贝洛先生,你为什么要盘问我关于内务部的事情?你为什么说我是冒牌货。”
“因为……因为……我以前就是内务部社会司福利处的一个办公室主任,我们那里不可能有小姐你这么漂亮的办事员,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蹊跷……”
“该死……呵……”索菲一边咒骂却一边忍俊不禁:真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她居然随便就碰到了真正在福利处工作过的人。
此时索菲已经九成判定眼前这对关系不明的男女跟天街没有关系。她正准备放下手枪,格蕾丝却突然说道:“我想起在哪见过你了,在那个火车派对上。那天你穿的很是华丽。”
杰森原本看到索菲眼中锐利光芒变得温和之后,心里松了口气,但格蕾丝突如而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凉了一半,他恨不能转身就给格蕾丝一个耳光然后大骂一句:小婊子你多什么嘴。
果然,索菲警惕心又起,她板起脸上下打量着格蕾丝,然后她却也想起了些什么。
索菲说道:“你那天是一身‘帕拉波’的打扮对不对。”
“是的,是的。”格蕾丝使劲点着头。
“可我记得哪天你的肤色比现在深的多啊?”
“魔法药剂嘛……我今天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很‘正常’,所以就把肤色变得更淡了一些。如果我一点都不喝的话,看上去就非常接近纯种努比亚人。是的,我资助的这些孩子都是跟我一样的血统。”格蕾丝此时居然看上去一点都不害怕了,居然侃侃而谈起来——因为她现在第六感觉得这位“透雅小姐”绝不会伤害她。
“改变肤色的魔法药剂?扎伊娜配制的?”索菲问道。
“是的,你也认识她?”
“何止认识。好了,没事了,对不起。”的确是“何止认识”,因为北方邦联的流亡魔法医疗使扎伊娜偷渡进辛兰民众共和国是索菲一手经办的,她知道扎伊娜的客户绝不可能跟“天街”有瓜葛。
索菲掏出那枚长剑一星徽标晃了晃,说道:“宪兵特卫队,获悉有不法分子在附近活动,所以来看看情况。你们也小心,很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休息,晚安,再见。”
杰森彻底松弛了下来,而格蕾丝却急切的说道:“宪兵小姐,请答应我一件事,一定不要让这里的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好不好?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干这一行的。”
“好。那你们也答应我,绝对不对外面任何人提起在这里看到过我,明白?”
“明白!”格蕾丝和杰森异口同声的答着。
“晚安。”索菲轻轻关上了门,离开了这间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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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的那栋客房的壁炉旁,她和“白鸿”相对而坐。
“孩子,如果真觉得疲惫了,你可以随时退休。我们又不会阻止人离开,只要你在离开后不做损害组织的事情就好了嘛。就像我一样。”“白鸿”轻轻握着索菲的双手。
“可舅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我走不开。”索菲看着炉火出神。
“那……至少结个婚。生活里一直有个伴儿的话,会让你身上的担子轻很多。”
“组织里没人敢娶我啊,谁叫我身上挂着个‘公主’的名号。”索菲苦笑着说道。
“谁说你一定要嫁组织里的人?你看我,嫁的就是个普通的机械师,他到死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我们一样过的很幸福。小索菲,该考虑一下了,你都三十多岁了,你一直不结婚,在社会上行动是会被人怀疑的,就算从为组织服务角度来考虑,那也是不利的。”
“组织外的人么?真的可以么?”索菲抬起头问道。
“门规里哪条不准你嫁普通人了?”
“可跟组织外的人恋爱的据说没一个有好下场,比如我母亲……”索菲叹了口气。
“因为她们找的都不是真正的普通人,一个个的非富即贵,这样反而不行。像我一样,嫁个平庸但善良的机械师,或者什么教师啊、公务员之类的,不会没有好下场的。仔细想想吧,我的‘公主’。晚安,既然确定贝洛夫妇没有问题,那你早点睡。”“白鸿”拍了拍索菲的手背,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