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平常的一天。

太阳照常升起，上课照样要去。

夏仲月从教室里出来，同届的友人们都知道他有演奏会的排练，损他两句就丢下他走了。夏仲月不赶着去排练，演奏会重要他自己的学业和生活也重要，忙里偷闲更是必不可少的。

他背着小提琴盒漫步跨越半个校区到学校图书馆，然后又一次被图书管理员在门口处拦了下来，人家非要检查他盒子里面没有装别的东西才肯放他进去。

“哦拜托，我装一盒子糖果那次是要整人。”

他一边吐槽自己一边熟练地搭上电梯前往三楼，来到乐理书籍的那排后，他拿出手机确认自己要找的书的编号。

拿了所有目标书籍后，他前往自己经常使用的位置准备慢慢享受，吹着冷气看着书，最后再听一首雷鬼就完美了。

可惜他打好的算盘没用上。

他在自习室前看见了里面熟悉的身影，对方在电脑前端着死气沉沉的一张脸，让他很想去调戏一番。

“嘿。”他兴冲冲地过去尝试转开门把，不过里面的人把门上锁了。他不屈不挠地敲了敲玻璃门，终于引起对方的注意，让对方摘掉了耳机来开门。

“你在做什么？怎么一个人窝在这里？”夏仲月毫不客气地把书本放在桌上的空位，顺手也把小提琴盒放到另一个座位上，他点了点耳朵，好奇地问，“我可以知道你在听什么吗？”

“韦瓦第。”季嘉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大方地拔了耳机插头外放了音乐。

夏仲月一听就认出来这是韦瓦第的四季。

他凑过去看电脑屏幕，画面中的演奏者就是季嘉禾本人，估计是他上学期的考试视频。

“没想到你居然有听我的劝告。”夏仲月贱贱地调侃了一句。不过嘴贫归嘴贫，他还是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希望能够从中领悟到季嘉禾那种死了老婆的脸色是怎么一回事。

画面中的演奏者是一种很放松的状态，他自己甚至加了一些炫技的元素，花得飞起，但是确确实实起到了点睛之笔的作用。夏仲月也没有漏掉背景有钢琴的伴奏，他偷摸地瞟了眼季嘉禾，观察他的反应，然后出声提议，“你要试着拉一下吗？”

结果季嘉禾居然深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不要压力，你最近有练过这首曲子吗？”

“没有。”季嘉禾按了暂停，接着推远电脑把箱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小提琴。他摆出架势先试了几个音，然后拉了一小节再正式开始。

音乐是感情的抒发，是情绪的表现。它能让听众产生共鸣，进而做到一种情感的连接。简单来说演奏者的心情会传达给听众，通常演奏者都会演绎对曲子的理解，但是也有借由演奏发泄情绪的情况。

夏仲月看着在琴声乱了之后不尝试调整直接停下演奏的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脑内打草稿要怎么开口。

“我感觉到你是个正在被追赶的人。”夏仲月用委婉的语气做出评论，并且安慰道，“不过照理来说你能拉快节奏应该也能拉慢的，慢下来就不会乱了。”

夏仲月感觉嘴上说说还不够，拿出自己的小提琴示范，“我记得韦瓦第的正常节拍是……”

他试着拉了一节。

对，季嘉禾一开始拉的是正常的。

然后季嘉禾像想早点下班的打工人一样把节奏压缩到他没有办法掌握的地步，所以最后就乱成了一团。

“你被什么追赶着？”

“我不知道。”

“你的浮躁……”夏仲月话到了嘴边要说不说，话锋一转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啊，你拉那个吧！帕格尼尼！那什么来着……不不不，舒伯特的魔王也行！”

季嘉禾顺着他的话说，“你说话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拐弯抹角了，而且魔王那个是钢琴。”

季嘉禾一开始拉琴夏仲月就惊了。他惊讶于对方连贯利落的琴声，演绎着强烈的旋律却没有半点迟疑，完全看不出来和刚刚一团乱的四季是同一把琴。

魔王本来就是连贯性很高的曲子，大部分在模拟马蹄声和用速度、音调来传达焦急的情绪，同时因为这是歌剧还要有层次感递进感……这些季嘉禾都做到了，魔王的画面感生动展现。

夏仲月听得真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而且他发现季嘉禾在笑，非常享受魔王那种恐惧和刺激与豁然开朗却又是绝望的情绪。

连最后一段柔和缓慢的节奏也把握住了，那一段宛如在结束前深情告别，充满破碎感，季嘉禾拉完琴似乎也沉浸在里面了。

“我现在知道了，你只是不想弹你不想弹的曲子而已。”夏仲月风风火火把小提琴收了背在身后，抱着书催促季嘉禾，“嘿，把东西收一收，你需要的是休息，哥哥带你去放松放松。”

“什么呀……”季嘉禾一脸茫然地乖巧收琴，在收电脑的时候，他试探地问道，“你知道那个不在画面里钢琴是谁弹的吗？”

夏仲月笑了一声，埃德警告过他不要乱讲话，他只好无奈地说，“是一个倒霉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