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特别勒，你才说你很怀念从前，马上就点了《我怀念的》。”

我把三文鱼健康餐和茶你不可，轻轻地放在女人的桌上。

“深夜的时候，很容易怀念一些人事物。有时想着想着，就会失眠咯。”语毕，女人用筷子夹起一粒黄瓜。

“嗯，那不应该是思念或想念吗？回忆不能重现，但朋友还是可以约出来的啊？”我在女人的面前坐下，喝着啡你不可。

“有了家庭后，重心都在家庭和孩子，哪有时间找朋友叙叙旧？以前那些美丽的回忆，虽然偶尔会在脑海里重现，但物是人非了啊，谁还会记得？”女人开始一粒一粒地吃着。

“确实，小学和中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已经散了一轮。大家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后，又散了多一轮。朋友都是慢慢变少的啊。”我想起了自己小学和中学的时光，也想起了第5晚的理发师小姐姐。

理发师小姐姐也是想拥有自己的时间，奈何有了家庭而不允许。

“所以呀，我就只能怀念以前的人和回忆，因为已经回不去了。”女人的眼神依旧温柔，但此时多了点感伤。

“那你在深夜时，有特别怀念什么吗？”我问道。

在我看来，眼前的女人有了家庭，有了孩子，是非常幸福的。她的神色，她的打扮，表露出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只是偶尔怀念以前的时光。

既然是这样，那女人怀念的，是以前的求学时光？那很正常，多数人都会怀念这些回不去的时光。

“我啊……不如老板先说说，你有没有特别怀念的人事物？”女人喝着一口茶你不可，说道：“这个很特别，好喝。”

我瞬间对眼前的女人感到好奇，她不止美丽温柔，还冰雪聪明，知道既然要套她的话，自己也得说点什么。

在这个只有我和女人的空间，我不介意提起以前的往事，哪怕是多么的幼稚，多么的不堪。

“我啊，我最怀念的就是小学和中学的时光。如果可以，我想把自己小学和中学的回忆都写成小说，只可惜我的文笔不好。”

“说到小说，我有一位男性朋友，他写完了他中学的小说，还和我分享。我觉得他写得很好，勾起了我很多回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我结婚之前。”女人右手托着下巴，望着天花板。

听到女人的这一句话，我瞬间想起第10晚的男生，他写了自己的小说，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作家。

我继续说着自己的故事。

“我小学的时候，很迷数码宝贝（Digimon）。我还幻想自己可以带着一只数码宝贝，到异世界闯荡。后来，我很喜欢灌篮高手，期待自己也可以灌篮，但最后没有成功。中学时，我表白了几次，但都是被拒绝，那些年被拒绝的场景有时还很清晰。”我很努力回忆以前的事，有时把模糊的回忆构成句子也需要一点脑力。

“还有呢？”女人望着我，还是那个温柔的目光。

“大学也发生了很多事，但远不及小学和中学那么地让我怀念。交了几个女朋友，但最后都分了，现在孤身一人。”我喝着啡你不可，说道：“我知道很多人的大学时光很美好，但对我而言，就只是还好而已。”

“那我说一说我的故事吧。不知为什么，看见你，就很像看见了他。”女人吃了一点三文鱼。

“他是……”我下意识地问道，女人温柔的目光阻止我说下去。

我微微点头，女人开始说着她的故事。

女人怀念的人事物很多很多，但记忆深刻的，是中学和大学的时光。中学时，女人很喜欢管弦乐，很喜欢管弦乐的音乐，曾经有一度，女人想在中学6年都在弦乐团度过，但发生了一些事，她退团了。

至于是什么事，女人并没有说明，可能事隔很多年，不想提起的事还是有的。

后来，女人说自己加入了数学学会，也认识了第一位男朋友，在数学学会的时光很美好，美丽的回忆很多很多，多到自己的心都装不下。在中学的最后一年，女人进入了第一班，为此她还伤心了一阵子。

“进入第一班不好吗？”我打岔道。我的成绩不上不下，第一班对我而言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好是好，但我和前两年理科班的同学就不能在一起了啊，而且最后一年才进第一班，和新同学很难熟起来啊。”女人用右手托着下巴，说道：“直到我遇见了他……”

我原先想打岔，但听到那个字“他”，我马上就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回去。

“这个班级很特别。我以前的班都是固定的座位表，可能半年才换一次位，但这个班，几乎就是每个星期就换一次座位，听说那是他们以前的传统……”

女人最后一年的班级每个星期换位，女人和身旁的同学熟了之后，就要去认识新的人，女人认为这还是可以接受的。几个月后，女人就认识班上大部分的同学了。

就有那么一个男生，此时走进了女人的世界，他只是轻轻地踩进来，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涟漪。

这个“他”，在第一班是很普通的存在，他成绩不好，运动还不错，但运动也不是最强的。他很普通，不特出，和第一班格格不入，但他人缘好像不错，和很多男女同学都很有话聊。他戴着一副老土的眼镜，也梳着很普通的书生发型。但有一点，他很特别，和班上的同学都不一样。

“你说了他是那么的普通，那他特别的是……”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很特别，他每次都会准备很多活页纸，订书机和其他文具。那些年，我们有很多测验和功课，都需要用到很多活页纸和测验纸，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女人说着说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说道：“他准备了很多本活页纸和测验纸在他的书包，就等着借给同学。”『注：活页纸/测验纸类似一叠A4纸，可以撕下一张张的。活页纸和测验纸印着学校的标志、姓名、班级、座号、等等，有固定的格式』

听到这里，我会说这位男生很可爱，而不是特别，但我没有打岔，让女人继续说下去。

“我也和他借了不少活页纸和测验纸，说是借，但基本上他也没要人家还。有一天，我看见他去贩卖部，买了好几本活页纸和测验纸，我就明白为何他有这么多活页纸可以‘借’人了。”女人抿了抿嘴，说道：“你是想说他很可爱是吧，我从你的眼神读出来的。”

我微微点头，女人喝了一口茶你不可，继续说着她和他的故事。

女人觉得他就像小叮当，什么都拿得出来。而小叮当的意义，就是当你需要帮忙的时候，他的东西就在你的手上了，而且他从不要求回报，女人有时也会借，就认识了这一号人物。

“每次换位，如果他坐在我的周围，我就会很高兴，因为可以继续借。喂喂，别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有时就是会忘记带的嘛，就只有他不会忘记。”女人有点稍微大声地说道。

“其实这也不错啦，用这种方式拉近和同学的关系，况且他也是自愿的嘛。”我认为男生是这样想的。

“也是，或许那时的他没有想太多……我也不知道。”女人继续说道。

除了借东西，和校庆义卖一起洗碗碟时有聊一点天，女人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一直到毕业前夕，男生拿着毕业刊，找到了女人，希望她可以写一点留痕。

女人当时照做了，男生拿回了自己的毕业刊，还不断地说谢谢，那个神情也是蛮可爱的。

而女人在毕业后，和男友分手了。当时她在Giant上班，完全没心思做工，就发信息告诉男生自己分手的事。男生得知后也马上安慰女人，虽然男生不会安慰人，但这些安慰倒是令她安慰。

女人和他开始有了一点信息的交流。女人是知道男生喜欢一位女生，很多很多年，为此男生还问女人，有什么方法可以追到他喜欢的女生。女人就告诉他，胆大心细就可以了。

有好几个晚上，女人和他聊天聊到深夜，而有一次，大约凌晨两、三点，女人回了一句“很夜了，还是睡不着”，结果男生等到隔天早上才回复。

“我没有怪他，只是当时有一点期待，所以才发信息给他的。”女人的话语带点失落。

他们的友谊在毕业后不久才发芽。男生在等着入学时，在新山Jusco打工，女人则是在Giant打工，可他们并没有碰到面。

在这期间，女人不知从哪里听到男生妈妈过世的消息，就打了一通电话去安慰他，那也是他们唯一通过的电话。

之后，女人去吉隆坡深造，男生去了新加坡就读学院，他们分隔两地，更碰不上面了。信息的次数也慢慢变少，甚至几个月都没有一封信息。

“你们没见面，就一直用信息保持联系？”我问道，我不觉得信息可以维持友谊。

“我和他就是这样维持友谊的，有好几次，我还会主动问他最近好吗，他就会和我聊天，然后我们可以聊一阵子。”女人吃着三文鱼。

我想女人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就不打扰她。我起身到厨房为自己泡了一杯茶你不可，和准备了一些炸薯条。

这段友谊很特别，认识了一年，毕业后才熟络，一熟络就各奔东西了。

我该怎么说，这就是有缘无分吗？

还有一个小时，兴许我还可以听到女人的故事，于是我回到了女人面前的座位。

女人吃得差不多了，看到我回来座位，她笑了。

“准备听下半场了吗？”女人笑着说道。

“我很怕这一个小时不够你说耶，就随缘吧，能听多少就听多少。”我感叹，为何我的通告放凌晨2点结束营业。

“刚才你说，信息很难维持友谊，我也同意。说到见面，我和他也只见了三次。第一次是学校的校庆，他穿着高三的班服，我和他合了照就分开了。第二次，他约我出来，我想了很久才答应。是的……”女人顿了顿，说道：“就是在这里，我和他在魔力点子见面，但过程也是很曲折的。”

“起初我和妈妈说这一天我要见的人，时间和地点，结果，我把他给漏掉了。我很紧张，我很怕不能出来和他见面了。幸好，有一段时间家人不在家，我就偷偷溜了出来，他也刚好在那个时候到，我和他就步行来这里。”

“我们信息时可以聊很多，但见面时聊的东西不多，就是他还在追他的初恋，和一些我的事。那次见面很短暂，但也快乐，看他过得很开心，我就开心了。再后来，我就回家，他就去新加坡，一直到……”

“一直到，你要给他请柬，然后把他约出来？”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就直接说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神算啊！”女人略感惊讶地望着我。

“你说你们见三次面而已。你们见了两次，而你也结婚了，最后一次见面就只能是你结婚前要拿请柬给他。不要这样看我啊，我只是算术好，刚好算到而已。”女人瞪大眼睛看着我，我反而有点不自然。

“算你厉害。我说到哪里了？对了，第三次，我要拿请柬给他，和他约在学校。当时我在学校教书，就让他打包一些食物，然后和他在食堂用餐。他很用心，打包了日本餐和贡茶。当时，我还闹了一个笑话，我以为贡茶就是茶，不知道贡茶卖的是珍珠奶茶。”

“当时，我就有点生气地说，‘都怪他取的名字这么像茶’，他听完后直接大笑，还一边说是是是。再后来……”

女人和他到一间无人的课室拍合照。当年的手机没有前置镜头，男生拍了一次，失败了。女人接连拍了两次，效果还不错。再后来，女人就驾车载他到车站搭巴士。

原本他要去关卡，但女人当时不懂路，只知道走特定的路线，于是女人就把他载到国光小学那里。车上，女人提出也许可以在结婚前见个面，但他觉得女人会忙着结婚的事宜，应该没时间，结婚后再说，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女人载他到车站后，就驾车回家了，她依稀看见他目送她离开。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到面，即使是女人的婚礼当天也没见到面。

这三次的见面，述说了两人的友谊。人生变化之快，不是我们普通人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那你们有没有交换礼物？“我问道。

“说到礼物，我有收过他送我的一份礼物，是一本九把刀的书，还有他的亲笔签名。“女人歪着头，说道。

“原来你喜欢看书啊？“我以为女人是不怎么看书的。

“并没有。他送我这本书，其实是他最喜欢的。我知道他喜欢九把刀，千辛万苦拿到九把刀的签名，把它邮寄给我，还不说自己是那个送书本的人。“女人有点小生气地说道：”但我知道书是他送的。我和他也聊过这件事，他斩钉截铁地说自己没向我提起这件事，但我就有感觉，我不是猜到的，我是知道这件事的，非常肯定的那种。“

“你们的故事，没见这么多面，还有这么多转折啊。“我再度感叹道。

这不知道是我第几次感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