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莫妮卡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下午4:00
总字数: 35288
清晨七点零八分,索菲·莎莱斯就从旖旎的梦乡中回到了现实世界。
索菲坐了起来,揉着一头乌黑的秀发。
其实梦境在睁开双眼的一瞬间就彻底炸裂成了无法被重新组合的细小尘埃,但索菲却依然能记起在梦中,她的双腿是健全的。
索菲掀开了覆盖在身体上的被单——没有奇迹发生,左腿还是自膝盖以下一寸踪影全无。
索菲叹了口气,然后仰面倒下。
梦境又气势汹汹的袭来,而当索菲再次清醒时,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到了“十一”这个数字。
“哎呀,糟糕……这么晚了。”索菲按照往常睡过头后的习惯,准备一个鹞子翻身下床,但她旋即就意识到现在她做不到了。
索菲耸了耸肩,然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她的假腿就在床边,索菲仔细的将其装好,这才把脚踏在地板上。
因为身体的平衡性和协调性都极好,所以索菲很快就适应了使用木质假腿——现在如果不是快步疾走的话,外人根本看不出她腿脚有什么问题。
甚至,今天索菲还想挑战一下用假腿跳现代舞——芭蕾是肯定不行了,但索菲仔细揣测了一套现代舞的动作,她预想只需要一条右腿出力就能够实现。
索菲原本准备一大早就起来练舞——这是她的习惯,但没想到这个回笼觉却一下子睡过去了四个小时。
索菲洗漱停当,穿好了练舞专用的薄裙,急匆匆的走出了自己的卧室。
外面家里的女佣塔妮亚正在擦拭着家具。
“早……呃,午安,塔妮亚。”索菲热情的打着招呼。
“午安,夫人。”塔妮亚行了个礼,问道:“夫人饿了吧?你该让我把早餐送进房里去的的。”
“我也没料到我今天睡了这么久,我现在好像都感觉不到饿不饿了。”索菲尴尬的笑了笑。
塔妮亚说道:“夫人,你就该多休息,别人家的夫人很多都是中午才起床的。”
“她们夜里都有各种各样的活动,睡的也晚。而我嘛,习惯了早睡早起。”
“夫人,要我说,其实你也该去消遣消遣……其实这条街上很多家的夫人都想跟你交朋友呢。”
“我……呃,嗯,我考虑考虑。”索菲这只是不想驳了塔妮亚的面子,她对跟邻居家的女人们打交道毫无兴趣——而且她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跟她们打交道呢?总不能真的一直默认自己就是比约恩·艾斯特罗姆的遗孀吧,这在索菲看来反倒是不尊重比约恩了。
想到这里,索菲问道:“对了,塔妮亚,邻居们是不是经常议论我?”
“呃……”塔妮亚迟疑了一阵子之后,点点头说道:“别人家的女佣几乎都跟我说过她们的主家对你很好奇,不止一个人问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安妮小姐突然出现了个年轻漂亮的妈妈……”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我只能说你是先生几个月前新娶的太太,但结婚后并没有立即搬过来住。我觉得如果不这么说的话,安妮小姐也会被人说闲话,而且……”塔妮亚慈祥的笑了笑说道:“而且,我知道先生并没来得及和夫人你正式结婚,但我明白,如果先生还活着,他肯定会娶夫人你的,他一定很爱你。所以,在我的心里,你就是真正的艾斯特罗姆夫人。”
“呃……”索菲有些无言以对。
索菲其实真的不想被人认为跟比约恩有正式或非正式的婚姻关系,尽管她也觉得如果比约恩没死八成以后就会成为她的丈夫。不过索菲现在既不爱比约恩,两人的关系其实也很浅,甚至说白了跟陌生人都差不多,所以索菲总觉得“艾斯特罗姆夫人”这样的身份受之有愧。
但从另外一方面看,对于安妮来说,如果她的新妈妈就是她父亲正式的妻子,那的确可以避免很多闲话。
而且索菲也不可能去跟外人解释这事件里面复杂的前因后果。
塔妮亚看到索菲默然不语,因为是勾起了她对比约恩·艾斯特罗姆的思念,于是赶忙道歉说:“对不起夫人,我知道现在不该多提先生的事情……”
“啊……没事……”索菲说道:“我去厨房拿点东西吃,塔妮亚,你忙你的吧。”
“我去给你做点吧,厨房里只有冷的面包和咸肉了。阿什莉正在准备午餐,大概顾不上给夫人你做早餐。”塔妮亚殷勤的说道。
“面包和咸肉就够了。”索菲微笑着说道:“我练舞之前也不能吃太多东西。”
“练舞?可夫人你……”塔妮亚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索菲的左腿。
“试试看咯。”索菲灵巧的转了个身,向厨房走去。
厨娘阿什莉的确很忙,索菲在尽量不打扰她对情况下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然后来到了练舞室。
艾斯特罗姆家的这套公寓总面积并不算很大,但房间却不少,光书房就有两间,而其中一间被改造成为了安妮的练舞室——虽然很小,但勉强可以用。
索菲播放起了准备在大侯爵剧院表演用的音乐,跳起了自己新设计的“独腿舞步”。
一开始,索菲颇觉得得心应手,她有点沾沾自喜,几乎确定在大侯爵剧院的演出不需要取消了。
但几分钟之后,随着音乐节奏变的紧凑,索菲身体的行动不自如起来,最终咚的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
索菲叹了口气,慢慢的爬了起来。
还好,没有崴脚,但肩膀却被摔得生疼。
索菲停下了唱片,坐到了屋角的软椅上发呆——其实也不是真的在发呆,她是在思虑该如何改进舞步。
练舞室的门突然被啪的撞开,艾丝玛·希尔沃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
“索菲,发生什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艾丝玛火急火燎的问道。
“没什么,跳舞没掌握好平衡,摔倒了。”索菲若无其事的回答说。
“伤到没有?”艾丝玛奔到了索菲跟前。
“大概没有。最多肩膀有点肿,一会就好了。”
“索菲,公主!”艾丝玛跺着脚说道:“你何必非要这么急着挑战自己呢?”
索菲说道:“不算挑战吧,其实我距离成功不远了,舞步再好好修改一下就行。再说了,就算我两条腿都在的时候,练舞时也经常摔跤的,这根本不算什么。”
“可你这样很让人担心啊!”
“我如果每天就只躺在床上,那才真是该担心。而且我也不是个莽撞的人,组织里那些出生入死的任务我现在肯定不会去尝试,但跳舞又不会死人,最多摔得头破血流,怕什么。”
“好吧……”艾丝玛叹了口气说道:“索菲,我真羡慕你这么坚强乐观。”
“你难道不也是坚强乐观?”索菲握了握艾丝玛的手说道:“别担心我了,我会安排好我自己的一切,你还不如多替你自己想想,比如……”索菲眨了眨眼,说道:“比如你的终身大事。”
“哎呀……”艾丝玛掩住了面孔。“已经在考虑已经在考虑了。真是的,为什么你们都催我,我还不到三十岁啊。”
“我们?还有谁?”
“当然是准尉啊,还能是别人么?他几乎每周都问我一次有没有男朋友。”
“哈……”索菲微笑着说道:“安东尼舅舅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哪个父亲会不关注女儿的终身大事啊。”
“不是说父亲都不希望女儿出嫁么……他倒好,整天催我,看来一点都不喜欢我。”艾丝玛微微撅起了嘴。
“他不是那么自私的人,他再舍不得你也希望你能有正常的家庭生活。”
“我也在努力啊……要不我干嘛要去那些派对。啊,对了!”艾丝玛搂住索菲的肩膀说道:“今晚上就有个派对,参加者都是编剧和作家,索菲,你跟我一起去吧,我其实特别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参加派对,而安妮又太小不能总陪我去。况且,索菲,你该放松一下,今天都是有教养的文化人,你会喜欢的。”
“哦?”索菲抬了抬眉毛问道:“编剧和作家的派对邀请了你?你也帮他们的宠物治病?”
“这个嘛……”艾丝玛捻着自己的鬓发说道:“其实我给电影编剧写故事呢……”
“写故事?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嘛……我用简短明晰的笔法写一则大约三五千字的故事,电影编剧会拿去扩充成剧本,然后再拍成电影。现在首都很多年轻人都在当故事写手呢。”
“哦?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职业——那么,艾丝玛,你写的故事有拍成电影的么?”索菲饶有兴味的问道。
“有!”艾丝玛眼中瞬间释放出了光彩。“最近很受欢迎的《假日大师》就是根据我写的故事改编的。因此我才有资格被邀请去今天的派对。”
“那……这样的活动我去是不是不合适啊?”索菲问道。
“没有不合适!漂亮女人无论是不是跟编剧有关他们都是很欢迎的,而且,如果我带去的女伴儿是索菲你这样的美人儿的话,他们以后会更愿意邀请我。”
“哈……”索菲摇头笑道:“你是把我拿去当招牌么?”
“嘿嘿……”艾丝玛做了个鬼脸。“有这个意思,而且其实……索菲你是不是也可以顺便解决下终身大事?我知道你喜欢文人的。”
“什么嘛!我哪需要解决这个。胡说。”索菲佯怒。
“难不成你还真准备给安妮的爸爸终身守寡啊?你们的感情深到了这种程度了?”艾丝玛睁大了一对长长的眼睛。
“这就更是胡说了……我……”索菲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现在这样真的算是在给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比约恩守寡么?这可有点荒谬了,比约恩不过就是陪她游玩了一天并送给她了一枚戒指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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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阿磊伯驾驶的“胜利726”,索菲看着眼前这灯火通明的大宅,心念一动,把比约恩·艾斯特罗姆送她的戒指从小指上褪下然后套在了无名指上。
既然没有“解决终身大事”的打算,那么在今天的派对上保持艾斯特罗姆夫人的身份就是非常必要的了。
“这是纳温·赛司的家,他开了家公司,专门给电影公司制造故事,现在赚了很多的钱,买了这大房子。他原本就是个给三流小报写低俗报道的小记者。”艾丝玛如此介绍着。
“你是给他的公司干活的?”索菲问道。
“不,我是独立写手,我都是直接把故事卖给电影公司,这样可以避免被纳温·赛司这样的人剥削——当然,收入肯定没有给他的公司干活这么稳定,但我也不会指望着用这种事情来挣钱,我纯粹是兴趣爱好。”
“多才多艺的姑娘。”索菲赞叹道。
“你也可以试着写写故事啊索菲,你那么爱读小说,我想你编故事也不会差。”
“我只会读不会写。”
“那你干脆去当电影演员吧……准尉说你演技非常好。”
“别听他的。”索菲其实的确觉得自己演技不错——为了黑市和宪兵特卫队的任务,她可是成功扮演过从女流浪汉到贵妇的各种各样的“角色”,不过真正当一名演员她却丝毫没有兴趣。
“好吧,那我确定一下,今天如果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的表姐艾斯特罗姆夫人。”
“没错。”
“真的不考虑你自己的终身大事?”
“再提这个我撕你的嘴了啊。”索菲故作凶狠的瞪了艾丝玛一眼。
“嘻嘻……”艾丝玛笑吟吟的说道:“索菲,我觉得我们两个可以被称为‘独腿姐妹团’了,因为我们两个加起来就只有一条腿。”
“好啦,别拿自己开玩笑。”
“我习惯啦……”
“快想怎么寻个中意的男人吧。”
“我现在只要一替我自己想就会不由自主的同时也替索菲你去想……放心,索菲,如果今天有你看上的,我会帮你的。”
“鬼丫头!活腻歪了。”索菲伸手胳肢艾丝玛,艾丝玛嘻嘻哈哈的跳起躲闪。
这两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走进了纳温·赛司的豪华宅邸。
身穿燕尾服守在门口的侍者兢兢业业的要求所有来宾出示邀请信,但在这“独腿姐妹团”到来时,他却笑容可掬的直接请她们入场。
原因嘛,很简单,自然是因为盛装打扮过的索菲和艾丝玛实在是光彩照人。
艾丝玛的面容很是神奇——在不着粉黛时素雅清秀,其实不是很打眼,但一旦只要精心装扮,她的魅力几乎增加了五倍不止。
而索菲呢,虽然只是简单的描了眉毛涂了口红,但她那在丝绸礼服长裙包裹下堪称曲线完美的身段完全会让任何正常男性看一眼就喘不过气来。
艾丝玛虽然跟索菲身高相仿,也是腰细腿长,但胸部和臀部却未免显得寡淡很多。
索菲的全身上下基本可以被称为“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一切都恰到好处。
但身段完美的索菲在派对上却远没有艾丝玛受欢迎——当然这就是索菲所希望的结果。
灯红酒绿自然是能给索菲带来心理上的放松,但她今天答应来参加这个派对主要还是为了帮助艾丝玛成为更成功的“故事写手”。
索菲跟艾丝玛说她对写作不感兴趣——这不是实话。
索菲其实文笔不错,上学时向来语文成绩都名列前茅,甚至在少女时有那么一阵子她也想当个作家,但她自认自己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让她很难有心情描述人世间的美好——索菲自十二岁以后所见的就是暴力、残忍、漠然、逃避与背叛。
诚然,揭露社会黑暗的文字也许更能吸引读者,但索菲并不想向本已疲于奔命的大众揭示更令人作呕的现实。
但艾丝玛就不一样。
虽然她的半张脸毁掉了,虽然她丢了双腿,但她其实在安东尼·穆斯塔法·莎莱斯博士的保护下像个富家千金般的长到了快三十岁。
《假日大师》是一部清新至极的浪漫喜剧,其实索菲今天通过阅读《自由青年报》上的影评已经将其剧情大致了解——而她自己的脑海中是无论如何无法编织出此等的纯净轻松。
艾丝玛气喘吁吁的回到了索菲身旁。
“哎哟我的老天,再有人来邀请我跳舞我百分之百必须拒绝,热死了也累死了。”艾丝玛拼命用手掌给自己扇风降温。
“终身大事解决了?这么多人找你。”索菲笑呵呵的说道。
“算了吧。娘娘腔一号二号三号四号无数号……知道么,刚才有个家伙居然在跟我较量谁的肌肤更加细腻——这就是怪物。”艾丝玛紧皱着眉头随手抓起面前不知道曾经属于谁的高脚杯把里面深红色的酒浆一饮而尽。
“知道么……”索菲浅啜了一口香槟说道:“我妈妈当年跟我说啊,安东尼舅舅少年时也被称为‘娘娘腔’,因为他的洁癖实在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忍受。”
“哈哈哈……”艾丝玛捂着嘴笑道:“洁癖可真是准尉最大的毛病了。就是因为有洁癖,所以他这么多年来只能孤身一人啦。”
“你还不是受他的影响?我可是看的很清楚,你丝毫不能忍受把面包渣掉在桌上。”
“才不是。准尉向来都说我在餐桌上跟头猪没什么两样。”
“他越这么说你越说明他喜爱你。”
“我并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被他当个小孩子一样的‘喜爱’。他跟我说话时总像是我只有十几岁。他对你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你还不是也约等于被他养大的,这就不公平了。”艾丝玛高高的撅起了朱红色的嘴唇。
“我跟你不一样,艾丝玛。”索菲看着酒杯里的香槟说道:“安东尼舅舅是把你当女儿,而我呢,他就像是捡到了一只幼年狮子,他手把手的照顾狮子,目的是为了狮子成年后成为他有力的战士。我们都是他养大的,这不假,但艾丝玛你想想看,其实那么多年,我们没见过多少面,你和我的生活是两条不相交的路,安东尼舅舅有意不想让我影响你。你是女儿,我是战士,安东尼舅舅必定不可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我们。”
“我也知道他曾有意的把我们两个隔开,但现在为什么却把我派到你身边工作呢……”
“因为他看得出来,我已经萌生退意,这样一个半退休的我,再跟你亲密接触他就放心了。”
“所以,你真的准备不再替组织做事了?”
“我这样,就算想做,组织也不会同意。”索菲拍了拍自己的左腿。
“当然……”索菲又说道:“我还是会继续卖东西,毕竟很多老客户离不开我。但打打杀杀我大概是永远不会碰了。很抱歉,艾丝玛,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会来接替我在组织里的位置,但看来这样的机会可能是没有了。”
“那既然这样……”艾丝玛突然表情严肃了起来。“索菲·莎兹娜·莎莱斯,你就必须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又来!”索菲使劲戳起了艾丝玛的腋窝。
艾丝玛笑着躲闪,险些碰翻了一排酒杯。然后她突然喊道:“停手啦索菲,我我我……我需要去做件正事。”
“正事?这里还有什么正事可做?”索菲不再胳肢艾丝玛,端起酒杯浅啜着香槟。
“《假日大师》的编剧乔·伍尔夫就在那边,是他选中了我的故事,我得去感谢他一下。”
“然后再顺便解决终身大事。”索菲笑吟吟的看着艾丝玛。
艾丝玛脸红了,说道:“他……他看不上我的吧。总之,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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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清秀的乔·伍尔夫瘦削、苍白,脸上雀斑很是明显。
他肯定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对女性来说却有着一种特殊的魅力——至少艾丝玛·希尔沃的感觉是这样。
乔正在跟三四位女士谈天说地,艾丝玛在几码外眼巴巴的等着他闲下来。
新的一首华尔兹奏响,女士们纷纷被邀请走跳舞,艾丝玛赶忙走到了乔的身前。
“你好,伍尔夫先生,你还记得我么?我是艾丝玛·希尔沃,写故事的……”艾丝玛有些局促不安的说道。
“啊,我当然记得你,我们一起开过几次讨论会不是吗。希尔沃小姐,很抱歉你提交的六篇故事中我只选了一篇——当然咯,这篇非常成功。”乔的声音有着一种少年似的稚气,却又像早春宜人的微风。
“我的故事还是写的很粗糙,伍尔夫先生的剧本简直是把一颗鹅卵石打磨成了珍珠。”艾丝玛满面敬慕的说道。
“过誉啦,我这也是第一次写剧本,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希尔沃小姐……呃,我可以叫你艾丝玛么?你叫我乔就好。”
“嗯……嗯,好的,乔……”艾丝玛脸色再次飞红。
“艾丝玛,没有你的故事当基础,我的剧本也不可能成功。正好今天我可以当面感谢你提供了这么出色的故事……上帝,我的运气真好,恰好你把故事提交给了我,否则我的第一部剧本注定会是灾难了。”
“别这么说,乔。”艾丝玛诚恳的说道:“你的改编可以说是非常精妙,如果完全按照我原来的剧情的话,未免就显得层次不够,像是中学生的恋爱故事了。我看过你的剧本以后简直是醍醐灌顶,这对我以后构想故事有着巨大的启发。”
“你的故事对我也有启发啊,我之前对于清纯姑娘在两个异性之间左右为难的细微情感知之甚少,看过你的故事我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艾丝玛微微低下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其实我没谈过恋爱,同时被两个男孩喜欢的经历也更是没有,我只是单纯的去畅想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故事女主角那样的姑娘会怎么做。”
“故事女主角的性格跟艾丝玛你接近么?”
“不完全一样,或者说,最多有一半像我吧……我觉得完全根据自己去塑造故事女主角太蠢了。况且,在我的想象中,那个女主角应该比我漂亮很多也更温柔——你看,电影的那个演员的确是比我好看多了。”
“哦?有么?”乔抬了抬眉毛说道:“要我来说,至少你们两个旗鼓相当。”
“哎呀……”艾丝玛这下脸是彻底红透了,她慌张的说道:“乔,这样的赞美我真是不敢当……”
“好吧。”乔微笑着说道:“那我说你比她有才华总没错吧?那个姑娘我认识的,跟现在新海岭的大多数年轻演员一样,她除了演戏其他什么都不会,你要她写一篇一百字的文章她都很困难。”
“可她至少会演戏……”
“你在电影公司里培训三个月你也能演,说不定比她的演技更好。这些演员都是这么批量制造出来的。”
“我……呃,我肯定是跟演戏无缘的……”艾丝玛破损的左半边脸在秀发的覆盖下抽搐了几下。
“当演员也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呃,说这些做什么,艾丝玛,不跳支舞么?”乔伸出了右臂。
“跳舞……好……很是荣幸……”艾丝玛也递上了右手。
乔轻轻的搭着艾丝玛的手指头,把她牵进了舞池。
两个人很快就转起了圈子。
“艾丝玛,你的华尔兹跳的真好。”几分钟过去了,乔说道。
“因为我的脚很重,所以我对步法格外小心……”
“脚很重?这是什么意思?”
“呃,别在意……就是说我踩人很疼……”
“哈哈……”乔端详了艾丝玛十余秒之后问道:“艾丝玛,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专职写手对吧?你真正的工作是什么呢?”
“以前是兽医,现在给表姐的女儿当家庭教师。”
“兽医?国立自然科学大学?”乔又抬了下眉毛。
“诶?是哦,你怎么猜到的。”
“就这么随便一猜,而且……”乔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是你的校友。我四年前毕业的,化学系。”
“呀,还是我的学弟哦,我毕业六年啦。”艾丝玛终于在乔的面前绽放了真正轻松的笑容。
“这么说,有两年时间我们是都在校园里的。那我们应该不经意的见过才对。”乔揽着艾丝玛的纤腰转了个完美的圈圈。
“学校里那么多人,就算见过也记不住了吧。而且那个时候我不住学校,每天下了课就匆匆回家,很少在校园里游逛。”
“我也一样。不住校,不游逛。”
“啊……原来如此。不过知道你是校友之后,我终于不那么紧张了。”艾丝玛又笑了。
“你为什么要紧张?我很凶么?”
“不凶……但,乔你是成功的编剧,而且他们都说你是富家公子,我这样的普通人见了你肯定会紧张啊。”
“成功?这只是第一部剧本啊,离成功还远着呢。而且我哪是什么富家公子,我父亲就是个当兵的。”
“那……哎,其实我该说,见到你紧张是因为你长得英俊……哈……”艾丝玛做了个鬼脸。
“哈哈……艾丝玛,你可真可爱。”乔把艾丝玛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
艾丝玛心跳瞬间加速了一倍,而此时舞曲恰到好处——或者说非常不识趣——的结束了。
“艾丝玛,你跳的真好,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好的舞伴了。”乔再次称赞。
“我表姐跳的更好,她可是位专业舞蹈家。”
“哦?她也在这里么?”
“是的。”
“有机会我得去打个招呼……对了,艾丝玛,我想让你为我做件事。”乔凝视着艾丝玛漆黑的眸子。
艾丝玛的心跳再次加速,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事?”
“踩我一脚,让我看看你的脚到底有多重。”
“欸?”艾丝玛说道:“你确定?真的会很疼的。”
“就是想体验下有多疼。大胆踩吧艾丝玛。”乔挺着身子。
艾丝玛咬了咬嘴唇,抬起右脚踏了下去。
“嘶……”乔立即五官拧在了一起,然后弯下了腰。
艾丝玛赶忙扶住乔说道:“哎呀……你看,我说会很疼吧……你没事吧乔。”
“厉害。”乔竖起了大拇指。“上次马车从我脚上压过去都没这么重。”
“对不起……”艾丝玛后悔自己真的用了力。
“是我让你踩的啊,你不用道歉。别担心,我没事,不信我走两步你看看。”乔说完就步履轻盈的在艾丝玛面前踱来踱去。
“你的脚也倒是够结实的……”艾丝玛掩嘴轻笑。
“我父亲是个军人嘛,从小就让我锻炼。所以啊,别看我瘦,其实我强壮着呢。”乔夸张的做出了展示肌肉的姿势。
“呵呵……你也好可爱,乔。”艾丝玛说完就感觉脸上烧的厉害,于是赶紧把头扭到了一边。
乔笑了笑,说道:“走吧,学姐,我带你去见见今天好客慷慨的主人纳温·赛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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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丝玛挽着乔,胸中扑通扑通的响个不停。
“纳温·赛司就在那边,那个穿白色燕尾服的高个子。”乔指了指不远处。
艾丝玛顺着指点望去,然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貌若天仙身材窈窕的栗色头发少妇。
“安娜小姐!”艾丝玛失声叫了出来。
“嗯?谁?”乔好奇的问道。
“就是纳温·赛司身旁那位美人儿,她叫安娜·罗斯,是个作家。”艾丝玛停顿了几秒又低声补充道:“其实我的名字也叫安娜,艾丝玛是中名。但有这位安娜在,我就更不好意思拥有安娜这个象征美丽的名字了。”
“哦?作家?我倒是之前从未见过她。”乔只是随意瞟了眼安娜·罗斯。
当他们走的更近时,安娜·罗斯也认出了艾丝玛,她站起身惊喜的说道:“艾丝玛,没想到又见面了呀。”
艾丝玛颇有些激动的回应说:“安娜小姐,你居然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当然记得。小安妮今天来了么?”安娜问道。
“没有……她还是个孩子嘛,上次带她去那个聚会,我被她妈妈使劲数落了一顿。”
“哈……”安娜嫣然一笑。
此时纳温·赛司也中气十足的招呼道:“乔,你还是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被禁足了呢。”
乔苦笑着说道:“的确被家里的老头子关了几天,不过现在放出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哦,你们是认识罗斯小姐对么?”纳温·赛司问道。
安娜率先答道:“我和这位艾丝玛小姐见过,但这位先生是素昧平生。”
“哦。”纳温说道:“这位先生是乔·伍尔夫,大有前途的编剧,最近大受欢迎的电影《假日大师》的剧本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啊,久仰久仰……”安娜这是纯粹的客套话了,因为她其实还未看过《假日大师》。
“也许你们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呢。”纳温说道。
“希望如此。”安娜优雅的点了点头。
“哦,忘了介绍了。”纳温又说道:“罗斯小姐是我们公司刚签约的专职写手。”
“啊?”艾丝玛惊讶的说道:“安娜小姐,你居然跟我变同行了?”
“嗯?”安娜也十分意外。“艾丝玛,你也是赛司先生公司的写手?”
“我不是我不是……”艾丝玛使劲摇着双手说道:“我是个业余散户,赛司先生才不会跟我签约。”
纳温·赛司带着宽厚的笑容说道:“我们公司也没到高不可攀的程度。”
乔插嘴说:“艾丝玛保证够格当你们的签约写手,知道么,纳温,《假日大师》的原版故事就是她写的。”
“哇哦。”纳温肃然起敬似的说道:“那我倒要邀请艾丝玛小姐加入我们了。”
“多谢赏识……”艾丝玛说道:“可我现在有别的工作,还是继续当散户比较好。”
“那也尊重你的个人选择。”纳温点着头。
“今天你公司的写手都来了?”乔问道。
“对,我把他们都邀请了。”纳温望了望远处,又说道:“看上去都玩的很开心。这是他们应得的享受。”
“赛司先生是位很受人爱戴的雇主。”安娜说道——这不是奉承而是肺腑之言,虽然只工作了没两天,她已经把心中长期对公司老板资本家的负面刻板印象给推翻了。
“罗斯小姐,你也别总一个人坐着,你也去跟他们乐呵乐呵吧。”纳温脸上的笑容无比的暖洋洋。
安娜有些尴尬的说道:“呃……我比他们年龄大的多,怕是玩不到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我们是差不多是同龄人,有我在你就不需要顾虑什么了。”纳温此时又转向乔和艾丝玛说道:“你们二位也来吧,人越多越热闹。”
“艾丝玛,你意下如何?”乔温柔的问道。
“你如果愿意去,我就跟你一起咯……”艾丝玛又垂下了红彤彤的面庞。
这两对男女接近了一群围着一张圆桌嘻嘻哈哈的年轻人。
“哟,老大,你要跟我们一起玩么?”一个胖乎乎的姑娘态度随意的问着纳温·赛司。
“你们这玩什么呢?”纳温瞅了眼桌上的两枚骰子和两摞卡片。
“从古代传下来的经典游戏——爆料或冒险。简单又刺激,老大,来玩玩嘛。”胖姑娘扯了扯纳温的袖子。
“这么老的游戏你们还在玩?”纳温略微眯起了眼睛。
“落伍了吧老大,现在这古董游戏在马丁波利斯的年轻人里又流行开啦。”胖姑娘此时拍着桌子说道:“大家一起喊:老大加入我们!”
“老大加入我们!老大加入我们!老大加入我们!”围着圆桌的众人齐声高呼,
“好吧好吧……”纳温挥了挥手说道:“就跟你们玩几轮。”
乔吐了吐舌头,毫不犹豫的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艾丝玛在稍稍迟疑之后,也加入了。
安娜却面有难色的原地不动。
纳温问道:“如果选冒险是允许指定替身的对吧。”
“是的哦。但不能超过五次。”胖姑娘回答说。
纳温轻声对安娜说道:“如果掷骰子输了,你让我当你的替身就好。”
“可……”安娜此时可真是为难的紧——她一方面明白必须要跟自己日后的同事关系融洽,而另一方面,“爆料或冒险”却是她最厌恶的游戏。
“我们就只玩几圈。大概轮不到你。”纳温说道。
“嗯。”安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围着圆桌的人数现在增加到了十六人,一一掷过骰子之后,乔·伍尔夫以罕见的两点成为了此轮唯一的输家。
骰子数最小的一人或若干人必须从桌上的两摞卡片中分别抽取“爆料”与“冒险”的任务。
乔苦着脸把两张卡片翻过放在桌上。
“爆料”卡上写的是“说出你最爱的异性的名字”。
而“冒险”卡上是“亲吻你左手边的第六个人。”
“哇哦!”圆桌旁的人们惊呼着,替乔寻找谁是他左手边的第六个人。
结果是安娜·罗斯。
“我操!”好几个小伙子异口同声的叫唤着,其中一人说道:“你运气太好了吧!这是大美人儿罗斯小姐诶。”
安娜僵住了,而乔涨红了脸乱摇着双手说道:“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是爆料好了。”
“可必须得说实话哦。”之前的那位胖姑娘笑呵呵的说道。
“哦。嗯,那个名字是……”乔稍一停顿,续道:“莫妮卡。”
艾丝玛心头一颤,低下头轻声自言自语道:“莫妮卡……原来是叫莫妮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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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妮卡!”索菲·莎莱斯几乎喊出了声。
牛奶巧克力色皮肤,齐耳短发,体型丰腴,这不是莫妮卡还是谁?
索菲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向那个姑娘走去。
但现实却给她浇了一盆凉水。
尽管肤色、发型和身段都一模一样,但这并不是莫妮卡·纳斯涅布。
索菲尴尬而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
“小姐,你在找哪位莫妮卡?我倒是知道在场有好几位叫莫妮卡的女士,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们。”一个陌生的男声从索菲背后响起。
索菲赶忙回身。
一位个子不比她高多少,长相和善,穿着体面的混血中年男士。
“啊,没什么,我以为看到了熟人。不必劳烦您了。”索菲今天并不想跟主动搭话的陌生异性多打交道。
“哦……这样啊。打扰了。”中年男士微微点头。
“再见。”索菲敷衍的笑了笑,快步离去。
索菲走了四五步之后,中年男人的声音又传来了:“呃……冒昧的问一下,小姐,你是不是喜欢读《明月永不缺席》?”
索菲本不想做出回应,但却又怕这是哪位对艾丝玛的写故事事业有重大影响的大人物,所以在犹豫了两秒之后转身答道:“是的。您怎么看出来的?”
“小姐你的这身打扮啊。浅藕荷色的长裙,袖子上有兰花纹的蕾丝边,搭配金色的腰带、纯白的手套与皮鞋,以及银质银杏叶头饰和有着蓝宝石吊坠的珍珠项链——这正是《明月永不缺席》里埃莉诺与比利第一次见面时的装束。”
“哦?”这下索菲的兴趣瞬间被提起了,尽管知道这是常见的搭讪套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您可记得真清楚。”
“那是自然。”中年男人举了举装着白兰地的酒杯。“关于那个场景里人们的形象,我写了好多个版本的草稿,最终选择了出现在书里的状态。其实我最早的想法是埃莉诺一身纯白,但后来觉得这种过度突出纯洁形象会显得埃莉诺是个心机很重的女人,所以我选择了更加妩媚的颜色搭配。”
中年男人的话让索菲瞠目结舌,她难以置信的问道:“您是厄尔·伍蒙赫先生?”
“我希望我不是,但很不幸我的确就是这个爱惹麻烦的厄尔·伍蒙赫。”中年男人耸了耸肩。
“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伍蒙赫先生。”索菲刚才由于被搭讪而出现的烦恶又减少了很多——因为她读过厄尔·伍蒙赫的很多小说和报刊文章,从文字中她断定这位经常跟主流观点唱反调的记者和作家是个正直的人。
“也是我的荣幸。小姐,我还有个冒昧的问题。” 厄尔·伍蒙赫彬彬有礼的说道。
“请说。”索菲浅浅一笑。
“你是不是舞蹈家莎兹娜——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正午一点,我一跃而起’。”
“呃?这您都……”索菲这下有点意乱了。
“所以,真的是莎兹娜?”
“是我……”面对自己喜爱的作家,索菲实在并不想用太多的谎言打发他。
“太好了。我已经订了两张票,我和我太太都会到场。”
“多谢赏光……”索菲这下彻底心安了,她基本确定厄尔·伍蒙赫肯定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不会直截了当的说出他已婚的事实。
“不过,莎兹娜应该是艺名吧,不知道生活中该怎么称呼你?”
“艾斯特罗姆夫人。”索菲认为要跟厄尔·伍蒙赫保持距离,不能说喜欢读他的作品就忙不迭的想要亲近他,所以还是抛出了这个像是护身符一样的名号。
“嗯,好的,艾斯特罗姆夫人,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大侯爵剧院见。我先失陪了,抱歉。”
厄尔·伍蒙赫微微鞠了一躬,悠闲的信步离开。
索菲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已经跳的砰砰作响——她不得不承认,厄尔·伍蒙赫其实给她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
索菲觉得有些口渴,就想去拿些饮料喝——不含酒精的饮料,她刚才已经喝了两杯香槟,她不想让自己有醉意。
在摆放饮料的长桌前,索菲看到一个身穿淡绿色裙子的栗色头发年轻女人扶着桌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她赶忙走上前问道:“小姐,你需要帮助么?”
年轻女人迟钝的转过头来,现出一张通红却绝美的面容。
索菲惊讶的发现,这是在杰茜卡·观步的火车派对上见过的那位叫罗斯小姐的大美人儿——当天在场的人里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罗斯小姐,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
“哪……哪一杯是蜂蜜牛……牛奶……”罗斯小姐伸出手去拨弄着空气,看上去已经几乎完全神志不清了。
“是喝多酒了么?我帮你找找。”索菲知道蜂蜜牛奶是解酒用的。
“我……我看到了,在……在那里……”罗斯小姐东倒西歪的朝着桌子另一端走去,而那里根本就没有任何乳白色的饮料。
“你等下……慢点……”索菲正准备搀扶罗斯小姐,结果罗斯小姐却身子一软,向着左侧倒下。
索菲就算有条假腿也比普通人的动作敏捷一些,她迅速上前一步,恰好接住了罗斯小姐全然脱力的身子。
罗斯小姐闭着眼睛,发出着难以理解含义的呢喃——这可真是烂醉了。
索菲正在发愁接下去该怎么办,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色燕尾服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了眼索菲臂弯里的罗斯小姐就愤愤的说道:“真是胡来,怎么我离开了一会儿就搞成这样了。”
“您是?”索菲问道。
“我是这里的主人,她是我公司的雇员,怎么被灌成这样了。女士,多谢出手相助,把她交给我就好,我送她去休息,然后打电话通知她家里来接她回去。”高大男人紧皱着眉头。
“赛司先生?”索菲还记得艾丝玛说今天派对的主人是纳温·赛司,故事写手公司的老板。
“是我。”
索菲慢慢扶着罗斯小姐站了起来,将她转移给纳温·赛司,而纳温·赛司立即把罗斯小姐那跟他比起来显得非常娇小的躯体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向大厅一角的休息室冲去。
一个壮年男性和一个喝醉了酒的年轻美女在一起,索菲不由得担心会发生些什么,但她却也不想管太多闲事,于是耸耸肩,拿了杯菠萝汁回到了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艾丝玛已经在那儿了,她手里紧紧捏着一杯白兰地,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知道什么物体。
“哦,你回来了啊艾丝玛,玩的怎么样?”索菲坐了下来。
“妈的!”艾丝玛脸上的表情立即变成了眉毛倒竖的愤恨。
“怎么了?我第一次听到你骂人。”索菲担心艾丝玛受了人的欺负。
“妈的,妈的,那个乔·伍尔夫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艾丝玛一口灌下半杯白兰地,接着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停的讨好我,撩拨我,我他妈的都有点动心了。他看我喝了点酒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就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单独聊。我就想,那就去呗。去了他就说要亲我,我同意了,反正当时我还挺喜欢他的,结果他亲我之前说要把我遮住脸的头发拿开。我跟他说了拿开以后我会变得很丑,他说他愿意接受完整的我,无论有什么样的缺陷。好吧,也怪我是个傻子,我真的就把头发拨开给他看,结果他看到我的烂脸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妈的,我早就该知道男人都是一路货。”
“呃……只能说大概特别愿意主动讨好漂亮女人的男人……是混蛋的几率比较大吧。”索菲其实也无法提供什么有建设性的建议,因为她其实对男人没什么第一手的了解。
“更混蛋的是……”艾丝玛几乎要把玻璃杯捏碎了。“这家伙从我这跑了之后,没过多久就跟一个叫莫妮卡的妞儿双双离场了……去干什么了想想就知道。这妞儿还是主动勾搭他的,就是因为他在玩‘爆料或冒险’的时候爆料说自己最爱的异性叫莫妮卡……真是个傻女人,人家说的莫妮卡跟你有一个铜子儿关系么?”
“呃……这个……”索菲说道:“他跟别人走了其实不是正好么,否则如果他还在这里,你还要不停的看到他,岂不是会越来越生气?”
“对,没错!”艾丝玛把剩下的白兰地一股脑倒进嘴里。“滚他妈的蛋吧,本小姐以后写出的任何故事都不会卖给他那个破电影公司。我宁愿让纳温·赛司低价收购去。”
索菲觉得应该转移下话题让艾丝玛平静下来,于是问道:“纳温·赛司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个好人,虽然赚钱上很有一套——你见过他了?”
“刚才刚见过,他的一个雇员醉了,我帮了些忙来处理。”
“醉了?是安娜·罗斯吧,长得很漂亮那个?”
“诶?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在跟他们玩‘爆料与冒险’啊。安娜运气太差了,经常掷出最小的骰子,她不想爆料而几乎每次她抽到的冒险卡都是‘喝干一杯白兰地’。一开始纳温·赛司跟我们一起玩,替她喝了两三杯,后来赛司先生有事离开了,她没人帮忙,自己灌下了至少四杯白兰地——这还能不醉?”
“旁人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喝?”
“可不是么,他们还一直起哄呢,她说不玩了他们就是不放她走。我想替她喝一点但他们就是不同意——明摆着呢,看她是新来的签约写手,长得又漂亮,有意的在折腾她……诶,对了,你是说,纳温·赛司现在在照顾她?”
“大概是的,他把她抱去了休息室,还说要通知她的家人来接她。”
“呼……”艾丝玛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赛司先生是个厚道又细心的人……妈的,比那个混蛋乔·伍尔夫强一万倍。”
“就别提他了……”索菲此时突然心念一动,问道:“等会,你说这个乔说他最爱的人叫莫妮卡?”
“没错。但我看他这是假话,故意说了个马丁波利斯最常见的女名,这样好勾搭各种各样的莫妮卡。”
“呃……这个乔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
“瘦瘦高高,脸色有些苍白,有不少雀斑,算起来大概是二十五六岁,头发颜色跟我差不多,蓝眼睛。”
“有没有说过家庭情况?”
“他怎么会跟我说这些呢……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呃,等会,他提到过他父亲是军人。”
“好吧。”索菲看着艾丝玛的双眼说道:“你得庆幸你把他吓跑了。”
“为什么?”
“我基本确定,这个乔·伍尔夫的真名叫做乔纳森·沃尔古夫,是个陆军上尉,机枪连连长。他的父亲也的确是个军人,但并不是一般的军人而是国防部长克莱格·沃尔古夫。”
“什么?当真?”艾丝玛险些把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
“应该不会错。”
“那他这样的人混迹在电影圈做什么……”
“这里漂亮女人多吧,我猜……哦对了,他其实是订了婚的。”
“他妈的!”艾丝玛捶起了椅子扶手。“下次见了他我得使劲踢他几脚。他手指上什么都没带,这是把订婚戒指专门摘下来好勾搭女人吧。”
“大概是。”
“索菲,你为什么对他这么熟悉?难道你也是这混蛋的受害者?”艾丝玛握起了拳头。
“他是我朋友的前男友,我的朋友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哦对了,他说他最爱的女人叫莫妮卡这倒真未必是说谎,因为我的朋友就叫做莫妮卡,他们当了七年情侣,一度都要谈婚论嫁了。”
“我的上帝……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开?”从未谈过恋爱的艾丝玛是真的不能理解在一起这么久的男女为什么不结婚反而要分道扬镳。
“具体我也不知道,莫妮卡说是怪她自己太任性——我怎么好多问。”
“唉……”艾丝玛愣了好半天之后,仿佛刚才的怒气全部消失不见似的柔声说道:“这么说起来,乔还有点可怜。不得不跟最爱的女人分开,所以就开始游戏人生了……”
“我看也是他咎由自取,责任绝不仅仅在莫妮卡身上。总之,艾丝玛,还好你没陷进去。”
“幸好,幸好……”艾丝玛怔怔的盯着已经喝空了的酒杯。
然后她说道:“索菲,陪我再喝两杯酒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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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贝洛怔怔的透过驾驶室的车窗看着眼前的街景。
深蓝色“胜利726”的后座上,他的妻子安娜·罗斯正在发出人喝醉酒之后特有的鼾声。
安娜正常睡觉时偶尔磨牙却从不打鼾,而如果她打鼾,那证明她的身体肯定出了些什么异常的情况。
半个多小时前,当他看到妻子的雇主纳温·赛司把全然人事不省的安娜抱出他豪华的宅邸时,胸口是揪心的刺痛。
要换十几年前,杰森可能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上去给这高大强壮的远东人男性一拳,然后大骂:“谁叫你这王八蛋抱我老婆的!”
但现在杰森只是默默的从纳温·赛司手中把妻子软绵绵的身子接了过来,然后还得好声好气的补上一句:“多谢您照顾内子。”
虽然安娜现在只有一百磅挂零的体重,杰森横抱着她还是觉得有些吃力——而刚才并不比杰森高多少的纳温·赛司却看上去轻而易举,而这让杰森心中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纳温·赛司并没多说什么,只是连连道歉,说他手下的雇员都太年轻,只知道胡闹,把安娜这个新同事灌醉了,安娜可以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再来上班。
杰森现在都忘了自己当时是说了些什么样的冠冕堂皇的套话敷衍过去的。
他直到现在还想揍纳温·赛司一顿,尽管他明白,妻子的这位雇主其实应该是个好人。
安娜跟他说过,老板赛司先生跟他同岁,家庭美满幸福,妻子是他的青梅竹马,结婚近二十年从未起过风波,而他们有六个子女。
杰森嘴上不认输,故作鄙夷的说“这种善于伪装的人才更危险”,但其实他心知肚明,这世上的确有真正的正人君子,而他这种娶了大美人儿却还总断不了偷腥念头的家伙简直是糟糕至极。
车轮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车身通的跳跃了一下。
“呃……呃……啊……这是什么地方……火车么?”躺在后座的安娜看来是被颠的从醉梦中暂时脱离了。
“娜娜,这是咱们自己家的小车。”杰森赶忙把之前乱七八糟飞驰的思绪拽了回来。
“杰……杰森?”安娜试图坐起,却失败了。
“是我,娜娜,你躺好,我开慢点。”杰森把蒸汽阀调低了一档——反正现在夜里街上也没多少车,慢悠悠的开也不会收获连绵不绝的喇叭声。
“你真的是杰森?”安娜又在挣扎着起身。
“我当然是杰森,你的丈夫,你快躺好,娜娜。”杰森把蒸汽阀又调低了——如果现在是白天,很可能他会被直接撞上。
“丈夫……丈夫……”安娜喃喃的说道:“杰森……记不清了……贝洛,是你么?”
“是我,娜娜,肯定是我。”杰森心中突然涌动起了青春年少时的甜蜜激情——刚跟安娜交往时,她总是记不准杰森的中名,所以干脆一直称呼他“杰森·记不清·贝洛”。
“我们……我们加分了?”醉酒的安娜自然是口齿不清,但与她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杰森当然明白所谓“加分”其实应该是“结婚”。
“当然咯。”杰森得意洋洋的说道:“你都嫁给我快十五年了,咱俩的孩子们都十岁啦。”
“是哦……呵呵……呵呵……”安娜格格的娇笑起来,然后说道:“看来我一定很爱你,杰森·贝洛。”
安娜说完这句醉话就又头一歪开始打鼾,而杰森一瞬间几乎感动的泗泪横流。
接近深夜的宪法区虽然街上行人车辆寥寥,但挨着马丁波利斯湾的那丛林般的高楼大厦依然灯火璀璨。
到了海港区的东部,杰森看到三号码头被大功率灯泡照的如白昼一般,停靠在那里的豪华游艇上盛装玩乐的人们清晰可见。
杰森曾经觉得自己已经是这富丽堂皇的群体的一员,但现在他不确定自己到底算是什么。
而安娜呢……杰森认为她更像是个矛盾体:一方面她依然会打扮成时髦的“帕拉波”女郎去参加子爵夫人杰茜卡的上流聚会与电影明星谈笑;而另一方面她却会因为一份暂时薪酬还不丰厚的工作不得不被新同事们捉弄。
在内务部工作久了的杰森非常明白,新来的职员不被灌醉一两次是不会被同僚们接受的。
杰森其实并不想同意安娜去当个签约写手,但安娜却非常坚决,杰森于是只好把反对意见吞进肚子里。
距离圣汤玛斯区越近,街景就变得越素净安宁——不过其实也在悄然改变,因为圣汤玛斯区的很多建筑上也像宪法区、海港区和广场区那样装上了变换闪烁的霓虹灯。
车到了杰森家所在的公寓楼门口,暴雨却不期而至。
“我干,该死。”杰森咒骂着——他没有带伞,所以只能跟安娜呆在车里等雨停。
杰森陡然发现公寓楼对面的那家旅馆居然也弄了个霓虹灯招牌,橙绿蓝三色的灯光透过挂满雨珠的车窗照了进来,折射出了万花筒般奇异的图案。
杰森回头看了眼妻子安娜,发现她现在睡得很是安详,也不再打鼾了。这说明她体内的酒劲正在慢慢消散。
粗重的雨点密集的粗重的打在车顶棚上,发出的声音却十分令人愉悦和放松。
杰森突然希望就这么一直跟安娜呆在暴雨中的车厢里——这简直是个与世隔绝的仙境一般,远离了所有的麻烦和困窘。
不过这仙境并没有存在太久,雨下了不到一刻钟就骤然停止,天空随即放晴,连月亮都完完整整的露了出来。
对面旅馆的霓虹灯招牌自然还在起劲的闪着——不隔着雨珠和玻璃形成的面纱,它看上去显得俗不可耐。
杰森小心翼翼的把安娜从车厢里抱出,踩着地上的积水走进了公寓楼。
公寓楼的主入口大门只要一被推开就会发出响亮的“叮当”声,而门房从瞌睡中被惊醒,揉着眼睛问杰森是否需要帮助。
杰森谢绝了他——他今天可不想再让其他男人碰到安娜的身体了。
踏进电梯,杰森庆幸这栋楼没有操作员,否则这看上去该有多么的尴尬。
走进自家门口时,杰森更加小心了——他可不想吵醒孩子们,否则丽莎如果看到妈妈这样酩酊大醉说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杰森把安娜放在床上之后,自己也顺势躺了下去——需要休息一下,抱了安娜一路,杰森已经腰酸背痛。
安娜的呼吸声愈发均匀,而窗外又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
杰森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杰森醒来时,天光已经微亮。他看了眼座钟,发现还不到六点。
而下一秒他就吓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安娜没有躺在他身边。
不过他立即就听到了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想来安娜是在冲澡。
“这么快就酒醒了啊。”杰森嘟囔着,拧亮了台灯。
几分钟后,一丝不挂的安娜擦着头发从洗手间走出,发现杰森笑嘻嘻的看着她也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呀!”安娜嗔道。
“我醒了啊。哎,娜娜,知道昨晚上你怎么回家的么?”杰森故作色眯眯状的盯着妻子不算十分丰满但却形状漂亮的双乳。
“你把我接回来的呗。赛司先生在休息室里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其实我听见了的。”安娜把睡裙套在了身上。
“这么说,你那个时候还算清醒?”
“差不多,当时周围发生的事情我都知道,我都记得,但就是身体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那就好……”杰森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纳温·赛司趁机对你做过什么了。”
“嘿!”安娜轻轻给了杰森一巴掌,严肃的说道:“赛司先生是正人君子,这还要我再多说多少遍?你接我的时候没有跟他胡说八道什么吧。”
“没胡说八道。”杰森扬了扬拳头说道:“只是揍了他一顿,谁叫他把你抱在怀里。”
“你!”安娜腾的站了起来,身子抖个不停。
“开玩笑开玩笑……”杰森赶忙说道:“我跟他好好道谢了的,我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心眼儿。”
“你最好不要骗我。”安娜将信将疑。
“我对上帝发誓我绝对没骗你,我说了好多感谢他的话——当然,说实话,我看到他把你抱出来还是气得要死,但我也不至于因此就做蠢事。”
“唉……”安娜脸上的表情软了下来,她坐回杰森的身边问道:“你现在还生气么?”
“生气。”杰森握住了安娜有些发凉的手,说道:“不过生纳温·赛司的气而不是娜娜你的气。”
“他其实一直在帮我,要不是他,我会醉的更厉害。”
“但他抱了你。”
“你要一直提这事的话……”安娜把手猛地抽了回来,说道:“那我们就离婚好了。”
杰森这下可就被吓的魂飞天外,他咕噜噜滚下床双膝跪倒哀求说:“娜娜女王,我发誓我以后绝不再提了……再提我就是王八蛋。”
“快起来,像什么样子。”安娜噗嗤一笑,说道:“我以后也小心一些,绝不会再喝醉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派对上的白兰地品质还真不错。”
“哦?”
“你瞧,我昨晚醉成那样,可现在一点也不头疼胃疼什么的,就跟完全没喝过酒一样。”
“幸好如此。”杰森爬回床上,躺在了安娜身边。
“我昨天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胡话?”安娜问道。
“你说你很爱我……等等,这不是胡话而是酒后吐真言吧。”杰森把妻子揽入怀中。
“臭美的你。”安娜紧紧的靠着杰森。
夫妻俩默然而甜蜜的相拥了十几分钟,安娜突然说道:“杰森,帮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六点二十一分,怎么了?”
“哦……再过会儿我得起来梳妆了,今天要去公司。”
“你的赛司先生说让你在家多休息几天。”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打电话去问他。”
“嗯……我信。那我到底要休息多少天呢?”
“看样子你自己说了算——如果纳温·赛司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宽厚的话。”
“其实我感觉我一天都不用休息……不过,好吧,我下周再去公司好了。反正这次的故事主题已经拿到了,我在家里写也一样。”
“那其实你们那个公司完全就不需要去上班嘛。劳民伤财的形式主义。”杰森轻抚着安娜的脊背。
“一周就只有二四两天需要去公司啊,去了主要是大家要一起讨论,互相启发——而且,你知道么,在那种办公室的环境下写东西效率更高。”
“我真希望现在我们手里有闲钱,这样可以给你买辆车,这就省得你每次那么麻烦的从圣汤玛斯区通勤到清水区。”
“我不要开车。”安娜坚决的说道:“这事我认输。上次杰茜卡试着教我开车,我发现我一握那个方向盘就心慌,我放弃。我宁愿花两个小时搭乘公车和A线高架。”
“或者我每周二四送你过去?”杰森知道如果他现在白天不能接送格蕾丝去做皮肉生意的话,她很可能会干脆每周有两天完全不去挣钱。不过杰森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的家庭,至于格蕾丝那个小婊子,也就由她去吧——更何况一周能让她多休息两天也未必不是为她好。
“不用不用。”安娜立即否决了杰森的提议。“我其实喜欢坐A线高架,你如果送我就会耽误你自己的工作,我过意不去。”
“呃……好吧……”杰森在心里苦笑着,他实在无法想象虽然常常任性刚硬却又总是善解人意的安娜如果知道他现在的“工作”到底是什么会有何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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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广场区,杰森正在工作。
格蕾丝被按时送到了今天的第一个目的地——杰森知道,这是个老客户,因为这个地址他至少来过十次了。
在格蕾丝开始她今天的生意之前,杰森几乎是按照惯例似的随随便便操了她一顿——每天早晨的这一次几乎都不是为了快感,而更像是杰森以保持成为每天第一个操格蕾丝的男人的形式宣布自己对格蕾丝有着某种主权似的。
格蕾丝有着自己的心事,所以也没再抱怨杰森做爱时态度有些敷衍。
格蕾丝下车离去了,杰森跟往常一样漫无目的的在广场区开着车转悠。
不知不觉的,他又接近了十一月十三日广场。
在杰森少年时,每年的十一月十三日——也就是民众先锋军的成立日——都会有盛大的庆典,宪法广场和十一月十三日广场上都是人山人海。
然而不知从哪年开始,这个纪念日的气氛淡化了,先是宪法广场不再举行庆典,后来十一月十三日广场也只有一场简单的游行。
今年还是一样,杰森直到到达了广场附近,看见了些许残留的标语这才意识到原来民众先锋军成立纪念日已经过去两天了。
倒是大选的气氛越来越浓厚——自然的,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投票了。
社会党这次的竞选活动规模远远大于几年前的上一次,但在内务部见识多了政治操作的杰森却也明白,比尔曼总统容忍社会党如此行动的原因是他更加的十拿九稳。
在一击KO之前让对手尽情的展示,这更能让赢家面上有光。
杰森把车停在了树荫下,走出车厢抽起烟来。
杰森发现这附近的人们很多手里都拿着一份薄薄的报纸,挂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在议论纷纷。
“发生大新闻了?”杰森自言自语。
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号外,号外,重磅号外,一便士一份的号外!总统发表重要公告。”
杰森转过身去笑着说道:“艾达·温特,咱们可真是有缘,每次都能在这里碰上你。”
体态丰腴的少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捂着领口后退了几步,但旋即就嫣然回应说:“先生,日安,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忘了我看过你的证件了?我这人对证件很敏感,证件上印着的名字可以说过目不忘。”
艾达吐了吐舌头说道:“这听上去有点吓人,跟密探似的。”
“所以你怕我?”
“不怕。”艾达活泼的晃了晃身子说道:“我知道先生你是好人。”
“所以从发传单改成卖报纸了?”
“传单也发,同时隔三差五的也卖一下报纸——你上次提醒过我,我的许可证是可以卖东西的,我得好好利用。”
“不错……上道。不过,今天你这号外怎么这么贵啊?都能买四份报纸正刊了。”
“因为这消息太重磅了,可以说是总统任职十年来最重磅的。”
“哈?难不成总统结婚了?”杰森戏谑的说道。
“有点类似……不过也不一样,先生,来一份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艾达扬了扬手里的号外。
“说白了还是等着我掏钱呗。”杰森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一便士硬币递了出去。
“两份?”艾达费解的看着硬币。
“一份,还有一便士是小费。”
“先生,每次你都要多给我钱,真的不是在打我的主意?”
“再说这种废话我可就真的把你一把抱上车带走享用了。真是的,我要打你的主意需要这么磨磨唧唧?”杰森故作凶狠。
艾达做了个鬼脸说道:“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她接过了硬币,把号外双手奉上,然后鞠了个躬说道:“先生,多谢,但我今天没有时间陪你闲聊了,我得赶快把手里的号外卖完。”
“你去忙你的吧。”杰森挥了挥手。
“号外,号外,重磅号外,一便士一份的号外!总统发表重要公告。”艾达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沿街远去。
杰森打开号外,只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干,怎么他突然就冒出个女儿来。”杰森瞠目结舌的说道。
号外上的第一则消息标题是《他一直是个父亲:拉尔斯·比尔曼总统正式公开亲生女儿身份》;而其内容是说比尔曼总统对全国发布公告,宣布他曾有过婚姻且拥有一个亲生女儿,但为了‘避免政治暴力波及家人’,所以总统长期选择对家庭状况保密。总统的女儿原名莫妮卡·纳斯涅布。莫妮卡英年早逝的母亲名叫玛利亚·纳斯涅布,曾是一名护士,她在世时与总统有正式的婚姻关系。莫妮卡·纳斯涅布现已正式更名为莫妮卡·玛利亚·比尔曼,而她是总统唯一的后代。总统多年来一直独自抚养女儿莫妮卡,从未让莫妮卡远离过他身边,是个负责任的好父亲。莫妮卡·比尔曼小姐之前曾任总统府安全处的一名助理,在公告发布之日改任总统府总务秘书。
在这则消息的结尾,还有一段指桑骂槐的话:比尔曼总统在选举在即时不惧可能会出现的不实流言而坦荡的公布自己努力保护多年的私人秘密,而反观某些“精于漂亮话的政客”,却不但对自己的骨肉长达数十年弃之不理,甚至还准备永远否认他们的存在,实在是冷酷无情且猥琐不堪。
杰森看得出来,以上的这段话针对的就是社会党的候选人以撒·姆旺噶,因为现在就算是在社会党内部都在悄悄流行着以撒大伯有着众多私生子女的传言。
“唉。”杰森叹了口气说道:“要说玩这些把戏,以撒大伯还是不如总统道行深啊。”
接下去,杰森开始读号外上的第二则消息——同样也是重磅级的,但当然没有第一则那么的令人意外。
标题是《莫妮卡·玛利亚·比尔曼小姐与乔治·帕特里克·罗恩斯庭少校的订婚公告》。
标题下面就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身高中等、容貌端庄、曲线丰富的棕色皮肤短发姑娘挽着一位非常高大强壮的海军军官,而两人脸上的微笑似乎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干,总统的女儿还挺漂亮的啊。”杰森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订婚公告内容都是些套话,唯一有用的信息就是这位罗恩斯庭少校目前是亚特兰地亚号战列舰上的二副与军纪主任。
“娶了总统的女儿,我看再过几年就能当舰长了吧,妈的,这小子运气可太好了。”
杰森的父亲曾在上一代亚特兰地亚号上当过水手,而杰森小时候也曾幻想过自己会随着那艘被称为“太阳荣光舰”的巨物远航。
上一代的亚特兰地亚号虽然航速和武器装备跟现在的这艘比起来都大大落后,但体型却更加庞大,轮廓也更加漂亮。
杰森不羡慕这位罗恩斯庭少校得到了总统的漂亮女儿,他所羡慕的只是他能参与驾驶与指挥亚特兰地亚号。
此时一对年轻夫妇从杰森身旁走过,那位长相普通却神态妩媚的夫人抚着肚子对自己的丈夫说道:“宝宝如果是个女孩,那就叫莫妮卡吧,跟总统的女儿有着同样的名字肯定前途无量。”
“对,对,就叫莫妮卡。”那位丈夫眉花眼笑的点着头。
当他们走远之后,杰森鄙夷的说道:“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你们以为当总统的女儿就一定很幸福么?”
号外的内容很令人惊诧,但杰森也不至于为此心情激荡太久——他相信任何在内务部工作久了的人都会对各种骇人听闻的故事淡然处之。
杰森把号外翻过来,发现背面全版印着一张总统身穿便装、手拿鱼竿、表情慈爱的画像,而画像下端用醒目的粗体字写着“一位辛劳父亲的休息日”。
再往下,在纸张的底端,明明确确的印着:本份号外免费发放。
“我干,都他妈的是王八蛋奸商!”杰森跳着脚骂了一句,但却也无可奈何——反正艾达·温特那个小姑娘已经早就看不到了。
接下来,杰森抽烟,乘凉,打盹,看早晨购买的其他报纸,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之后,他驾车回到了近三个小时前格蕾丝下车的地方。
格蕾丝已经坐在长椅上等他了。
“今天结束的早了点?”格蕾丝一上车杰森就问道。
“是大叔你来晚啦。”格蕾丝从杰森的烟盒里抽出了一支“五月花”。
“又要抱怨我?胆子不小。”杰森捏了把格蕾丝高耸的胸脯。
“哪敢抱怨。”格蕾丝向后仰着,对着窗外吐了口烟。“再抱怨你就彻底不想操我了。”
“如果一直抱怨只能说明你自己不想被我操了。”杰森把格蕾丝嘴里的烟拿回来自己吸了一口。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不再有兴趣做爱了,那你会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对吧大叔。”格蕾丝对着反光镜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我如果说不会,你信么?”杰森把卷烟塞回了格蕾丝丰润的唇中。
格蕾丝深吸了两口,吐出烟圈之后答道:“我信。因为小婊子是你的性玩具,但格蕾丝却是你的朋友,玩具肯定会有玩够的那天,而朋友是一辈子的——况且大叔你本来也没什么朋友。”
“干,谁说我没朋友!”杰森板着脸用力拧了把格蕾丝的大腿,旋即却又颓然说道:“交朋友太累了,我懒。”
“嗯……”格蕾丝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轻一声,此后就不再开口而专注于那支“五月花”,直到把它变成了马上就要灼烧到嘴唇的长度。
杰森一直没有发动引擎,却像是正在驾驶似的紧握方向盘,盯着正前方——其实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最近几天萦绕于他脑海中的两个场景:安娜和乌雀说说笑笑的步入据说是首都最佳的情侣约会场地之一的马氏百货公司,以及安娜像只受伤的幼鹿似的蜷缩在纳温·赛司宽阔的怀抱之中。
格蕾丝的思绪自然也并不在旁边的杰森大叔身上。她还在回味那个“小圣域”外静谧宜人的海滩上与本杰明·姆旺噶嬉闹的一幕幕。
然而这对关系难以轻易解释清楚的男女几乎同时从陷入沉思的状态脱离。
杰森说道:“对了,小婊子,今天有个大新闻,要不要看看。”
格蕾丝说道:“大叔,开车吧,别误了事。”
两人一齐笑了起来。
杰森发动了引擎,然后把那份号外塞进格蕾丝怀中,说道:“一边开一边看。”
格蕾丝迅速就阅读完了号外上的第一条信息,她耸了耸肩淡然说道:“没什么新鲜的,越是高级官员越会有数不清的秘密,而他们向来也就拿捏的非常精准,非常知道这些秘密什么时候该保护好,什么时候又该拿出来获取政治资源。”
“唔,没错。这我也晓得。”杰森点了点头。
格蕾丝把目光下移,这下她却惊叫了起来。
杰森险些被吓得撞上了前面那辆大块头的旧式蒸汽卡车,他恶狠狠的对格蕾丝吼着:“小婊子,鬼叫什么,你要害死我们两个么?”
“这个女人,就是她……”格蕾丝指着那张订婚合影照说道:“我在圣汤玛斯区的百货公司里见过她……甚至还可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跟她打过照面。她在百货公司的时候就是跟我们从清水区送去水族馆的那个宪兵在一起。”
“嘿……嘿嘿……”杰森冷笑了好几声。“小婊子,你可别吹牛,我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格蕾丝本想替自己辩解,但在又仔细端详了一阵子那张照片之后,她把号外折起放在膝头,然后像做错事似的垂首说道:“好吧,我的确认错人了。”
“可不是么。”杰森得意洋洋。
“嗯……可不是么……”格蕾丝的双腿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着——她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那个曾经带给她近十年来最甜蜜的回忆但却毫无征兆的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青年“乔”那高瘦苍白的身姿陡然如此清晰的冲进了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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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沃尔古夫那张面颊上布满雀斑的白脸此时已经彻底胀红。
他向来温柔、文雅、迷人的蓝眼睛冒着媲美地狱的火光。他把今天要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的那份号外撕的粉碎。
二十分钟后,乔纳森如愿以偿的在总统府西翼的走廊里堵到了刚刚跟莫妮卡·纳斯涅布——现在应该叫做莫妮卡·比尔曼——订婚的海军少校乔治·罗恩斯庭。
“哈。”乔治首先脱帽招呼道:“午安,沃尔古夫上尉——或者该称呼你剧作家伍尔夫先生?”
乔纳森冲上前两步,揪住乔治的衣领吼道:“你这个睡遍了马丁波利斯女人的色中恶魔,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骗的总统把莫妮卡嫁给你?”
乔治望着天花板不紧不慢的说道:“拥有‘睡遍马丁波利斯’这个称号的应该是你吧,乔。”
“你胡说八道!”乔纳森额头青筋冒了起来。
“我只跟体面的女士来往,而你呢,我的剧作家,众所周知,你可是什么样的女人都照单全收——需要我一一报出你最近光顾过的妓女的姓名么?”
“你他妈的……”
乔纳森动手要击打乔治挂满笑容的脸,但拳头一出就被乔治一把攥住动弹不得。
“沃尔古夫上尉。”乔治盯着乔纳森说道:“我得提醒你,我是少校。下级殴打上级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陆军才不承认你们海军的军衔!”乔纳森话是这么说,但却也松开了乔治的衣领,并把拳头使劲抽出,后退了一步。
“军事法庭可跟你的看法不一样,而且他们铁面无私,绝不会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就轻易放过你……”乔治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说道:“况且,我想沃尔古夫部长现在对你天天跟一群戏子混在一起也很恼火吧,巴不得你被好好教训一顿。”
“妈的……你这混蛋。”乔纳森虽然还是咬牙切齿,但气势已经弱了许多。
“乔,啧啧……”乔治摇着头说道:“你哥哥马上就要升任军事航空司司长了,可你还在这为了个女人对上级挥拳头。有这样的闲工夫,你为什么不去认真的学习一下军事?我不信如果真上了前线,你这个刚从化学系毕业的只会摇瓶子的书呆子真的能指挥你那个机枪连。啧啧,我以后都要替莫妮卡担心你了。”
乔治的这番话让乔纳森彻底颓唐了下去,他有气无力的低着头说道:“莫妮卡会担心我?算了吧……”
乔治掏出一根烟塞进嘴里,说道:“虽然你这副样子很让我觉得可怜的讨厌,但我还是得实话实说:莫妮卡还是会时常提起你——不过谁知道她会保持这样的习惯多久呢?”
“我不理解总统为什么会这么做……莫妮卡嫁给谁不好,为什么要嫁给你这种人渣。”乔纳森眼圈红了起来。
乔治望了望天花板,说道:“总统?总统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是莫妮卡自己选的我。而且,其实几个月前她已经答应过要当我的女朋友,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你也知道——的事情。不过,现在她又回到我怀里了。”
“这不可能,莫妮卡决不可能选你。”乔纳森又吼了起来。
乔治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烟卷,吞吐了几口烟雾之后慢悠悠的说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不爱我,我知道,但她也不爱你啊,她现在可以选择的人里面没有任何一个是她爱的,所以不如就干脆选我这个可以带给她最大肉体快感的男人。而且,你瞧我的耳朵,这个缺口就是莫妮卡亲手开枪打的,但我对她依然是敬爱有加——莫妮卡是个理性的聪明姑娘,她知道现在什么男人最适合她。”
“妈的……”乔纳森无法反驳,唯有说脏话。
“更何况……”乔治又说道:“就算没有我,她永远也不可能再选择你了啊。你马上就该举行婚礼了吧。你如果对她嫁给别人这么耿耿于怀,当初你就不该订婚嘛。如果你现在还单身,我想如果你努力一下,也许莫妮卡会跟你再续前缘也说不定。”
乔纳森抬起头,轻蔑的看着乔治说道:“我不是对她跟别人结婚耿耿于怀,我是对你这人渣要娶她恶心至极。她之前要嫁给另外一个人,我还替她高兴呢,那个人比你好百倍。”
“哦?”乔治抬了抬眉毛说道:“你是说那个叫岚冬夜的宪兵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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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冬夜一下班就直奔那个名为“九十九号”的酒吧。他走的急匆匆的,连海鸥都忘了喂。
岚冬夜一在吧台前坐下,肥胖的老板就热情的招呼说:“岚,今天有好玩的案子么?”
“很遗憾……没有,全是琐事,例如星月电器行报告说他们的样品收音机总被人有意破坏,后来却发现是店主的儿子在偷偷的用这些机器练习拆装修理技术。”
“哈哈……咱们这街区也就总发生这种事了。”老板拍了拍岚冬夜的肩膀说道:“还是老一套?”
“加一份火腿片配炸土豆吧,我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
“呵呵呵呵……”老板发出了雷鸣般的笑声,眨着眼睛说道:“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见安妮啊,她可是还有好一阵子才会来上班呢。”
岚冬夜不置可否的扬了扬嘴角。
最近因为几乎每天都会光顾“九十九号”,岚冬夜已经和酒吧老板非常熟络了。
没过几分钟,老板就端着火腿片、炸土豆、烤花生和啤酒走了过来。
岚冬夜立即开吃大吃大嚼,而老板笑眯眯的看了他一阵子之后,突然问道:“岚,知道为什么我这酒吧要叫‘九十九号’么?”
“嗯?”岚冬夜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回答说:“门牌号不就是九十九么。”
“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哦?”
“我当年在布朗斯维尔号巡洋舰上当水手的时候,我军号的最后两位就是99。”
“哇哦,这么巧。”
“更巧的是,我的二儿子现在是亚特兰地亚号战列舰的水手,他军号的后两位也是99。”
“这一定是上帝安排好的……”
“所以当我看到这间铺子门牌号是九十九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租下了它,尽管它并不是租金最经济实惠的。”
“这个数字我相信会给你带来好运。”
“可不就是么,我最大的好运就是有了安妮这么个聪明能干的酒保。”
“我同意。”
“岚,以后你也当面多夸夸安妮,她会很高兴的。”
“咳……”岚冬夜用一声假咳蒙混了过去,然后问道:“老板,亚特兰地亚号上面是个什么样子?你儿子跟你说过么?”
“海军开放日的时候我还上去过呢。很漂亮的船,宿舍比我当年那艘船好多了,船上还有宴会厅、舞厅什么的,简直跟豪华游轮一样。船上的军官也是个顶个的帅气,真不愧是共和国的脸面啊——岚,你也可以在开放日上船参观一下嘛。”
“嗯……嗯……我……我会去的。”岚冬夜轻轻的点着头。
老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岚冬夜默不作声的吃着喝着。
一杯啤酒喝完了,他又要了一杯。
第二杯快见底的时候,安妮·莫里森那娇小的身子像只轻盈的画眉鸟一般飘进了酒吧。
安妮一看到岚冬夜就笑了,声音清脆响亮的说道:“你都灌下两杯啤酒了,怕不是今天不要点我的鸡尾酒了。”
“要点要点。”岚冬夜赶忙说道:“两杯。”
“好嘞。今天最先的两杯鸡尾酒就是岚科长你的。”安妮干劲十足的竖起了一对大拇指。
鸡尾酒上来了,岚冬夜盯着那色彩斑斓的液体,始终一动不动。
安妮·莫里森的“汽油味”的鸡尾酒最近越来越受欢迎,她一上班就马不停蹄的在制作,也没顾上跟岚冬夜说话。
等到安妮好不容易完成了订单,得了空闲去关照岚冬夜时,她发现那两杯鸡尾酒还依然没有被动过,而岚冬夜微微昂着头盯着墙上那幅印刷低劣的军舰招贴画。
安妮走到岚冬夜跟前说道:“岚科长,是不是喝不下去了?如果喝不下去的话,我可以把它们送给在场的姑娘们——岚科长,有你看得上的人么?”
“不不,我要喝。”岚冬夜抓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
安妮吓了一跳,讶异的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了么?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样喝酒。”
“哦……没什么。”岚冬夜拿起了另一杯,但他的手在抖个不停,酒浆洒出了杯口。
安妮把酒杯夺了过来,严肃的说道:“岚科长,肯定有什么不对头,如果你当我是朋友的话,那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没什么。”岚冬夜不停的摇头。
“那这第二杯你请我喝好不好。”
安妮不等岚冬夜回应就把手中的鸡尾酒一口气喝光了。
岚冬夜叹了口气,头晕目眩和兴奋一齐涌了上来。
“岚科长,你要不愿意跟我说,那你自己静一下好了。我去招呼别的客人。”安妮匆匆从岚冬夜身前离去。
岚冬夜低着头盯着吧台上洒落的食物残渣,大脑里的某种欲望愈发强烈。
最终,他抬起头大声说道:“安妮,有空么?”
“来了。”安妮从吧台的另一端一路小跑过来。
“有没有好奇过,你的上一任打字员米丝蒂小姐长什么样子?”
“一直都在好奇。”安妮把胳膊肘支在吧台上,捧起了下巴。
“来,看吧,这就是她。”岚冬夜从制服内袋里掏出一份折的四四方方的号外,打开,铺在吧台上,然后点了点莫妮卡·比尔曼和乔治·罗恩斯庭的那张订婚纪念照。
“是她!”安妮瞟了一眼那号外就捂住了下半张脸。“今天所里的同事都说,总统的女儿长得和米丝蒂小姐很像,我还以为他们是在乱说,没想到总统的女儿就是米丝蒂小姐!”
“没错,米丝蒂小姐是假名,那个时候她叫莫妮卡·纳斯涅布,现在她叫莫妮卡·比尔曼。”
“所以,岚科长,你曾经要娶总统的女儿?”
“对……但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是谁。”
“哦……哦……”安妮凄然说道:“岚科长,这真是件糟糕的事情,我想你看到今天的号外肯定心情很差。我真希望这订婚公告不是真的。”
“其实我早就料到可能会发生什么了,只是我还不想相信而已。”岚冬夜把手伸进了左侧口袋——那里装着他曾经献给莫妮卡的订婚戒指。
“我可以仔细再看看这张照片么?”安妮问道。
“看吧。”岚冬夜把号外推到了安妮跟前。
安妮拿起号外仔细的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满脸艳羡的说道:“米丝蒂小姐真的很漂亮,所里的人完全没有夸张。我真希望我能跟她一样好看——至少有她这样的身材……”
“相貌都是其次的,关键是……莫妮卡是个很有趣很可爱很活泼的姑娘。在遇到她之前,我就像是一潭死水,而她让我变成了……”岚冬夜突然戛然而止,发了好一阵子愣之后才接着说道:“好像我也没变,还是一潭死水。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逗她开心,每天的日子过得就好像结婚了二十年的夫妻。”
“我想……特别活泼的姑娘反倒是喜欢这样的风平浪静,因为活泼通常会给给她们惹来很多麻烦——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呃,对了,岚科长,这么说,你跟米丝蒂小姐真的住在一起过?”
“对。不过时间不长,那之前我差不多一直躲着她。”
“原来这也是真的……大家好像都知道米丝蒂小姐住在岚科长的公寓里……”
“不过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同居,我们更像是合租的邻居。”
“这就不是我该知道的了……”安妮微微垂首。
“唉,对不起,关于莫妮卡的事情我想安妮你根本就没兴趣多听吧。”
“不,不。”安妮赶忙摇头。“你们两个的私生活我不想再多了解了,但对于米丝蒂小姐本人我还是挺有兴趣的。”
“其实‘胆大妄为’四个字就已经足够完全概括她了。”
“可想而知。”安妮缓缓点头。“总统的女儿用假身份在一个街区治安所当打字员,目的就是为了跟她爱的男人朝夕相处……这的确是胆大妄为。”
“她爱过我吗?”岚冬夜苦笑道:“这始终是个疑问,现在我更是不确定了。”
“你是个大男人诶,岚科长。”安妮叉起腰说道:“人家一个姑娘曾如此的追随你,你怎么能怀疑她对你的感情?就算现在她跟其他人订婚了,但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她自愿的——越是这些上流社会的小姐在婚姻上越不自由,不是么?岚科长,也许你不确定她爱不爱你,那你确定你自己爱她么?”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样才叫爱一个人,我只是觉得跟她在一起我很快乐。”
“罢了,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我太多嘴多舌了,我让岚科长你安静一分钟。”安妮双手撑在吧台上,嘴唇紧闭并深深的低下了头。
岚冬夜把那份号外重新折叠好,放回了内袋。
差不多一分钟到了,安妮猛地抬起头说道:“你不确定她爱不爱你,你也不明白你自己爱不爱她,但我却百分之一万的清楚,岚科长,我爱你。”
“这……”岚冬夜身子一歪,差点从高凳上摔下来。
“我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爱你。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所以跟你相处了才只有半天之后就得知你要被调离,我直接哭了出来——但感谢上帝我的第二份工作居然就在你的新单位附近。”安妮抽了两下鼻子,接着说道:“你也许会觉得我在这个节骨眼跟你坦白这事算是趁虚而入,但我也实在不能再把这秘密憋在心里了。”
“我……我……你……”岚冬夜费力的想要做出恰到好处的回应,但却失败了——尽管安妮的话并不让他意外:经历了最近几个月的诸多过山车般的事件,岚冬夜虽然表面上还是跟以往同样的温吞木讷,但他的心性却成长了很多,所以他早就觉察到安妮·莫里森这姑娘在他面前格外的活泼风趣肯定有着什么不寻常的缘故。
安妮似乎并不期待岚冬夜做出合适的回应,她忽略了岚冬夜的吞吞吐吐,接着说道:“我这么莽撞肯定吓着你了,岚科长;但别紧张,我可并不是想趁虚而入。正相反,虽然我爱你,但现下我却彻底打消了拥有你的念头。我得对你认罪:你上次跟我说你的未婚妻消失了,我偷偷地兴高采烈了整整一周;而今天呢,当你告诉我这位未婚妻米丝蒂小姐就是跟海军少校订婚的总统千金时,我起先更是喜出望外——想想看,对于我来说,这是不是个绝好的机会?我爱的男人失却了他爱的女人,内心苦闷空虚,而我呢,别看我有时候多嘴多舌惹人讨厌,但我却恰好精于抚慰失意男人的心灵。至此,话说回来,如果我想趁虚而入,我有八成把握我会成功,但是……”安妮中止了自己那机关枪点射似的独白,陡然伏在吧台上啜泣起来。
岚冬夜的脑仁儿像被大力士挤压似的滋滋作响,霎时贮藏满腹的无数种情愫争先恐后的翻腾起来——宛如漫天的彩绘玻璃碎片。
虽说都是彩绘玻璃,但其色彩靓丽程度也有差异,而岚冬夜基于生物本能抓住了其中颜色最鲜活的一片。
于是他说道:“安妮,我也喜欢你。希望你不觉得我莽撞。”
安妮握住了岚冬夜的右手,脸上挂着些许泪珠,轻声回应道:“我当然知道岚科长你喜欢我,所以那天上午我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敲你办公室的门;所以我才敢任性的要求岚科长你只要来了我的酒吧就至少要点两杯鸡尾酒;所以刚才我才不停的问你米丝蒂小姐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所以……”岚冬夜非常想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被莫妮卡退回来的订婚戒指,但他的手指触到戒指的那一瞬间,他却感到了针刺般的痛。
“所以……所以……所以……哈,‘所以’真是个绝佳的转折词——稍等,岚科长,我得去招呼下客人。”
安妮·莫里森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而岚冬夜干脆一头载倒在吧台上。
岚冬夜并没有陷入沉睡:虽然他在微微打鼾,其实他却始终对周遭通过听觉传达的信息保持接听状态。
他听到不停有人在跟安妮调情,安妮却也不恼,只嘻嘻哈哈的敷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声音越来越少,安妮清脆的笑声又响在了岚冬夜跟前。
岚冬夜猛地起身,这把安妮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说道:“哎哟,岚科长,我以为你睡着了呢。”
“安妮,当有人跟你说些没规矩的话的时候,你不能总是由着他们去。”岚冬夜说道。
“哈,已经开始关心我了呢,岚科长。我那句‘我爱你’立即见效了啊。”安妮笑嘻嘻的看着岚冬夜。
“呃……”岚冬夜脸红了。
“但我要说的是……尽管我真的爱你,但我决定跟你永远当朋友就够了。因为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米丝蒂小姐长什么样子、到底是什么人;我明白,经历过这样的姑娘,你是不会对我产生很深的感情的,即便你努力去做。所以,我没必要耽误你的时间了,而且我知道如果你试着爱我却又爱不上的话,你会自责,而我不想让你怪罪你自己。说实话,今天刚走进酒吧时就看到你,我还满怀希望,但现在我彻底把希望放下了——倒也轻松,而且我该说的话也说了,此后也留不下遗憾。那么……做我的好朋友吧。”安妮伸出了右臂。
岚冬夜微微一愣,便跟安妮握了握手,说道:“你很聪明,把事情看的很透彻,做好朋友,这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哈哈哈……”安妮爽朗的笑着说道:“你可真是实诚人啊岚科长,如果你刚才说几句假话哄骗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毫不后悔的献身给你的……”
“呃,那样是不道德的。”
“嗯……”安妮身体前倾,低声说道:“不过……我虽然书读的也不是很多,但我自认是个新时代的女性,所以如果岚科长你需要我的身体,即便我们只是朋友,我也乐意帮助你解决那方面的需求而且不要求你担负任何责任。”
“不不不……千万别这样。”岚冬夜严肃的拒绝着。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安妮做了个鬼脸:“我是碰运气,坦白了吧,是我想要你的身体。不过……我赞成你的选择。”
接下来,安妮双掌一拍说道:“客人已经没剩几个了,我不会再忙了,岚科长,陪我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爆料或冒险,你玩过没有?”
“呃……”岚冬夜摆出一张苦脸说道:“以前他们总用这个游戏折腾我。”
“说对了,我也想折腾你呢岚科长。人们总有折腾可爱的生物的本能。“
“那你折腾吧……”岚冬夜两手一摊。
“那就开始咯。”安妮手脚麻利的从吧台下面掏出两枚骰子和两摞卡片。
“公平起见,我先来。”安妮抓起两枚电木骰子轻轻的甩在台面上。
四点。
岚冬夜掷出了七点。
“哇呀呀,开局不利嘛。”安妮撅着嘴翻开了一张冒险卡和一张爆料卡。
冒险卡上写的是“当众大喊三声你今晚最想同床共枕的人的名字”。
“不行不行,这个冒险会让岚科长你尴尬的。我还是爆料好了。”安妮做了个鬼脸。
而爆料卡是“说出你的真实身高”。
安妮怒目瞪着这张卡片说道:“这个其实比冒险卡还讨厌,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之一……不过,无可选择。好吧……我的真实身高差一点点到五尺,但我对外都说我五尺一寸。”
“这……没必要当成个秘密吧……”
“必须是秘密,知道么,很多像样的工作,例如治安所的打字员,低于五尺的女性他们不考虑的。”
“这种规矩真是没意义……”岚冬夜摇了摇头。
“可现实就是这样……好了,岚科长,可得替我保密哦。”
“我肯定会的……”
“那该你先掷骰子了。”
岚冬夜九点,而安妮十一点。
“哈,赢啦!”安妮眨巴着眼说道:“好期望岚科长抽到的都是超难的任务。”
结果,岚冬夜的“冒险”是“亲吻你对面的人”,而“爆料”是“说出你现在心里最容易想到的人的名字。”
“你肯定是不会选冒险的对吧。”安妮说道。
“呃……对。所以……好吧,爆料……”
“要说真话哦。”安妮吐了吐舌头。“否则会烂舌头。”
“嗯。那个名字是……索菲。”
“哈?”安妮两眼圆睁,说道:“岚科长,没想到米丝蒂小姐才离开你没几天,你心里就已经住进别的女人了呀。”
“不不不,你误会了。”岚冬夜连忙解释说:“我现在最容易想起索菲也是因为我满脑子都是莫妮卡;而索菲是为帮助莫妮卡而丢了条腿。我是在担心索菲是否真的能对变成残疾的现实泰然处之……”
“哦……”安妮把双手捧在胸前说道:“那让我们替这位索菲好好祷告吧,愿她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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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你一切都好吧。”莫妮卡·纳斯涅布握着索菲·莎莱斯的手说道。
“假腿适应的很快,现在行动无异于常人。”索菲站了起来,姿态优雅的转了个圈子。
“是哦,刚才看你跟人跳华尔兹完全没有破绽呢……顺便说一句,啊,你的裙子好漂亮。”莫妮卡赞叹道。
“亏了我一直不像你那样喜欢穿短裙子,否则啊,假腿可不好遮住。”索菲轻轻的将裙角拉起,露出了一节套在棕色半透明丝袜里的左腿。
“完全看不出来不是真的……我可以摸摸么?”莫妮卡好奇的盯着索菲的脚。
“只摸小腿哦,别趁机一路摸上去吃我豆腐。”索菲把裙子又拉高了一些,这下几乎整个下半条左腿都显现了出来。
“不会像上次那样啦,我保证。”莫妮卡一边嘿嘿的笑着一边半蹲了下来,对索菲的假腿又戳又捏。
“哇哦,居然摸上去也有点像真的哦。”莫妮卡惊喜的抬头看着索菲。
“外面有一层鹿皮,鹿皮下面还有软的填充料……其实嘛,我倒是觉得这是多此一举,使用者可不会在意假腿的触感,因为就算摸上去再像真的,我也始终明白它是假的。”索菲放下裙子,坐回到伊斯特·梅尔出品的软椅上。
“嘿……”莫妮卡带着调皮的神色说道:“你不在意触感,但别人会在意的吧,所以我这就有了个问题,一会一定要当面问问岚冬夜。”
“什么问题?你这鬼丫头又要玩什么把戏?”
“有趣的问题呀,我好奇很久了……啊,他回来了,正好。”莫妮卡起身招了招手。
身穿带着长剑双星臂章的宪兵军官礼服的岚冬夜端着两杯酒稳稳的走来。
“索菲,你的香槟。”岚冬夜把酒杯递给索菲。
“谢谢你,冬夜。”索菲嫣然一笑。
莫妮卡伸手一把将岚冬夜握着的第二杯酒直接拿了过来,喝了一口之后说道:“你俩怎么还这么客套呢,我看着都着急。”
“呃……习惯了。”岚冬夜抓了抓后脑勺。
“这儿,亲爱的。”莫妮卡拍了拍身旁的软椅说道:“我问你个问题。”
“嗯?”岚冬夜在挨着莫妮卡坐了下来。
“你跟索菲睡的时候,假腿是装着还是拿掉呢?”莫妮卡认真的看着岚冬夜。
“莫妮卡,你……”索菲慌乱了。
而岚冬夜不紧不慢的回答说:“都是拿掉,因为……那个时候,装着的话索菲会不舒服。”
“明白了。”莫妮卡对索菲歪头微笑着说道:“索菲,岚冬夜对待你还是很细心的嘛。”
“我……”索菲瞠目结舌,她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莫妮卡挽住了索菲的胳膊,靠在她肩头腻声说道:“索菲,我们三个住一起好不好?你看岚冬夜需要在两个家之间跑来跑去,多累啊;而且这样分着住,我为了说服我家老头儿修改法律允许娶两个老婆的所花的力气感觉有点浪费啊,这完全看上还像是一个妻子一个情人……况且……”莫妮卡把嘴凑到索菲耳朵边,接着说道:“我还想试试看我们两个同时跟岚冬夜做爱是什么感觉呢……我还想好好摸摸你的身体,索菲……”
莫妮卡一边说着一边手就朝索菲的胸部伸了过来,索菲大惊失色的向一旁躲避,但那条假腿却突然不听使唤,索菲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一阵头晕目眩。
然后。
索菲醒了,她的心脏跳的飞快。
“我的老天……”索菲在心里嘀咕着:“亏了是梦,生活要真的是这样,我不如死了算了。”
索菲试图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跟被胶水粘住一样怎么也抬不动;而同时她感到全身都毫无一丝移动的力气,并且似乎听力变得极其微弱。
索菲又心说:“昨晚上我也没喝太多酒啊,怎么会醉成这样。”
索菲开始试图让呼吸和心跳平稳下来——这是她应对宿醉的方法。但她却觉得不太对,因为现在的这种无力感可并不像是寻常的宿醉。
索菲惶恐了起来,当时在冷库车厢里等死的噩梦又从记忆深处翻了上来。
索菲努力让自己凝神静气,而此时她的听觉和嗅觉都在慢慢恢复。
这下索菲更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从周围的声音和气味判断,这里并不是任何她熟悉的地方。
索菲开始回想“醉倒”之前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能想起的最后记忆就是她和艾丝玛离开纳温·赛司的宅邸,坐上了阿磊伯驾驶的小型蒸汽车,上车后她和艾丝玛还说笑了一阵,但陡然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一片空白了。
“我被绑架了?”索菲在心中说道:“也不知道艾丝玛怎么样了。”
索菲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把眼睛睁开,她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最终终于成功了。
首先映入索菲眼帘的就是天花板上暖黄色、亮度不高的电灯。
索菲确定,这的确是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没有刚才那么无力了,于是她把头向左转动。
一面白墙,以及靠墙摆放的一张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索菲又把头转向右边——一张床,一个女人捧着本书,倚在床头。
索菲眨了眨眼睛,这下看清楚了,那个女人是艾丝玛!
“艾丝玛!”索菲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她居然可以出声了。
艾丝玛身子一抖,把书搁下,喜悦万分的扭头说道:“索菲,你终于醒了!没想到麻醉药对你的作用这么大。”
“麻醉药?这是怎么了?”索菲还是又惊又惧。
“哦。”艾丝玛轻描淡写的说道:“要把我的机械腿装到你身上需要复杂的手术嘛,可不得打麻醉药?好在手术很成功……不过索菲,别见怪,我为了让你不能拒绝我,所以用了点非正常手段才把你带到了这里。”
“机械腿?”索菲瞪大了眼睛。
“对啊,我的左腿现在在你身上呢。运气好,咱俩身高差不多,那条腿稍微调整了一下长度就正好合适。哦……顺便说一句,你原来那条假腿现在属于我了,你没意见吧。”
“我……”索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努力的挪动手臂,想要把盖在身上的被单拉开。
她也成功了,她身上的无力感正在迅速消退。
果然,艾丝玛的那条看上去机械结构不可思议的巧夺天工的金属腿现在“长”在了索菲身上。
索菲心头一瞬间涌上了悲喜交加的万千种思绪——当然,最显著的还是感激。她泣不成声的说道:“谢谢你,艾丝玛……你其实不需要这么做。”
“别跟我客气啦,索菲。”艾丝玛稍稍挪了挪身子,接着说道:“你是舞蹈家,这机械腿对你会有很大帮助;而我一天到头主要都是坐着,身上装着两条这东西就是浪费资源。好东西得物尽其用才对得起它们——此外,也没后悔药可吃了,这种机械腿最多只能转移一次,也就是说,如果你再把它拆下来,它就彻底废了。”
“呜呜呜……”索菲像个小女孩似的哭个不停。
“哭吧哭吧,人的情绪就要尽情释放,不过等你开始使用这机械腿你就会一直微笑啦。”艾丝玛拿起放在身边的那本书,对着索菲晃了晃,轻快的说道:“作为回报,索菲你得把这本《明月永不缺席》借给我一阵子。我之前还好奇呢:这书到底有什么精妙之处,索菲你居然一直在读它。不过今天看了两章,我彻底理解你了……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