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教她看開，讓女孩知道，這世上除了死亡，還有很多出路。

·

別讓狹義的思想，束縛了你的豁達。

這世上並不是只有死路這條路來解脫。

我們也可以活得坦然，好好地活著。

·

人類，就是這種終生都在掙紮不放棄的好強生物。

正是這種不甘示弱的精神，顯得他們好強大。

·

“想去就去吧，要勇敢去揭開，也要堅強地接受將來的事實。”

*

那天晚上，她沒有睡覺，而是和他一起在星空下呆了一晚。

他在說完那番話後就不說話了，但也沒走開，靜靜的陪她呆坐一晚上。

這一次，她沒待到早上，還未淩晨就已經要起身離開。

·

“謝謝你老月，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放心，我會控制住我自己的。”

“嗯”

·

女孩離開後，他翻出了那捲軸，更新了最新狀態：-75

合上後，他大手一揮，將捲軸收了起來，自己之後卻是去到了樓梯下被畫擋起的暗室。

拉開拉門，暗室裡頭的天花板上垂落無數根泛著藍色螢光的生命線。

但是這其中，紅線又出現了。他輕輕撚起那根紅線，堅韌無比。

腦海中閃過簡短清晰的片段，女孩躺在了馬路上，鮮血直淌…

他手上微微使勁，想要扯斷這根紅繩，卻被反彈之力割了手。

事件還沒發生，他無法改變未發生的未來。

即便是預兆，也不行。

·

這一次是去母親回來的路上，車禍。

所以他剛剛並沒有阻止，而是讓她去。

因為只有她正去做，他才能阻斷那條紅線。

杜絕了這條死亡的可能。

否則這個以後還會發生。

·

未來…也只有你自己方可改變！

*

就在他們都以為容柔開始好起來後，殊不知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

那通電話之後，她愣神了兩天，都是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自處發呆。

一直到星期五的早飯過後，快中午時哥哥們發現她不見了。

“該死的，一定是跑回去了。”

容槿一直知道她肯定還沒放下，這幾天的安寧就僅是表面上的平靜。

她自己繞啊繞，怎麼都繞不出來，然後肯定就會去找答案了！

·

“快回去把人帶回來！”

“一定在那！”

不得不說哥哥們永遠是最瞭解她的人，她肯定又回去了那裡。那個她離開了就永遠回不去的地方。其實他們並不是很想回去，都是有骨氣的男孩，當初說了離開就是離開。但是她不同，她是女孩子，和衝動的男兒郎不同，心細的她總是想著顧全所有人，還有外婆的那一句：“一家人一定要和和氣氣…”

*

一間陳舊的排屋車房裡，她怯怯地站在門口，深呼吸了幾次才邁開腳步走了進去。

推開陳舊的鐵門，吱呀一聲，鐵門刮著石灰地的聲響如此刺耳，引來了不少矚目。

周邊鄰居家的狗見到了陌生人造訪，狂吠不止。把本來就精神緊繃的容柔嚇得跌坐在地，嚇得膽戰心驚，心臟狂跳不止，撞擊得她的胸口陣陣痛意，大口大口喘氣。

·

嘈雜的聲響四起，她驚慌地摀住了耳朵，元神都被嚇跑了，但是忽然耳邊響起了一道困惑的聲音，把她喚回。

“又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

一位婦人打開屋內的鐵門走了出來，面帶困惑地探出來，看清楚來人是誰後，立馬噤了聲，臉色很是難看。

·

“媽媽…”

容柔整個人還癱軟著，可是看到了媽媽，還是跌跌撞撞往母親那邊靠去，下意識想尋求母親的庇護…可她忘了，她們並不是正常的母女關係，母親對她怎麼可能歡顏悅色？

果然，那雙微顫的手剛觸碰到她的腳下，母親的目便倏地冷了下來。

·

“啊！”

剛觸碰到她衣角的容柔被掀翻在地，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突然變臉的母親。

“媽媽？”

·

“你在幹什麼？”

她淡淡地斂眉，吐出冰冷的字眼。

“你回來做什麼？你還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

“不是的，我沒有媽媽，我沒有…”

容柔伸手想要抓住母親的手，卻又被一把揮開，她抬起頭看到母親的眼神，裡頭都是責怪和不可置信。

“你沒有什麼？十年了，你說你會好的，現在呢？都是你，是你搞壞了一切！你還有臉給我回來？”母親像是想到了什麼，氣得雙眼腥紅。

容柔心裡忽然了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了，是她的病…她十歲時回家，夫家打壓得厲害，大家都不看好她，母親曾很懇切地哀求她，一定要好起來，只有好起來她們娘倆的日子才可以好過。她當時明明答應了母親，跟母親說的好，可是十年過去她不僅沒有辦到，甚至嚴重到現在就快要死了啊…

·

“你為什麼要回來，好不容易離開了，你為什麼又要回來！”

容柔聽著她一句句控訴，心裡揪著痛，瞳仁顫抖著，哆哆嗦嗦道，“我可以的，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不要不要我...”女孩說著淚水止不住地掉。

·

這一出鬧劇，加上狗吠的助威，已經引起了鄰居的圍觀，大家都因為越發激烈的爭吵靠了過來想要一探究竟。

母親自然也注意到了。

·

“噓。”女人抬起修長的指節，示意人噤聲，然後伸出手扶起了女孩。

容柔一愣，隨即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彩。

“媽媽...”

·

“我沒有你這個女兒，不要亂認媽，會給人帶來困擾的。”

母親徐徐說著，單薄的語氣，令女孩眼中的欣喜碎裂，黯淡。

“怨我嗎？”

女人一把拽過女孩的手臂，向她逼近，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

“你有什麼資格怨我？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啊，我的生活都毀了！”

女人那雙將死的枯敗眼眸之中，又燃燒出滔天的恨意。

“沒有人會愛你的，都是你害的，從你一出生，是你搞砸了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是罪人！”

女人又哭又笑的聲音，像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她繼續尖聲道：“你這個害人精，你只能被拋棄，被背叛，因為你是個可怕的惡鬼，你是來討債的……”

·

忽然，咒駡聲戛然而止。

大哥容槿不知何時趕到，反手就給了母親一個清脆的耳光。

而小女孩被他緊緊擁入懷中，將她的頭按在胸口，不讓她看見這一幕。

母親愣愣望著這一切，看清了來人氣得直咬牙。

“是你！”

·

“好啊，你們好得很，我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母親瞪大眼，笑得瘋癲。

容槿只是冷冷地扔下句：“瘋子”就帶著女孩，和此時此刻才氣喘吁吁趕到的弟弟拉回車裡。

“老大，小肉肉怎麼樣了？”

“把嘴閉上，先回去再說。”

容晞再怎麼胡鬧也知道此時此刻氣氛不對，看小肉肉黯然的模樣，他再擔心也清楚老大說的沒錯，先離開這個是非地再說。

·

回去車子的路上飄起了濛濛細雨。雨聲的譁然一下就沖淡了周圍的喧囂。容柔愣著神任由容槿拉著走回車子，忽然感覺微涼的細雨搭在臉頰，她頓足抬首，望著沉仄的天空。

“下雨了呢。”女孩自顧自道。

容槿已經打開了駕駛座的門，看著女孩還站在愣神不禁皺眉。

·

“Justin”

接收到指示的容晞趕緊拉著妹妹進車裡。她被塞入了後座，伏在車窗邊，怔怔看著窗外的雨：“怎的突然下雨了？”

她望著沉悶的陰天，語氣也悶悶的，車窗上反映出她臉上未幹的淚痕，和那車窗外滑落的雨珠混為一景。

“春末天氣本就多變，下雨有什麼好稀奇的？”

容晞訕訕地回答了她，很恰好地替她轉移了注意力，讓她不去回頭望向那個糟糕透的地方。

·

車子越行越遠，暫時恢復了寧靜。容晞在車上遞了毛巾讓她把身上的雨露擦乾淨，前座的容槿也趕緊將車內暖氣打開。

在這麼虛弱的時候淋了雨，可不能感冒了。

·

回到家後，她望著那漫天細雨，心中一動，匆匆打開車門就下了車。愣是就坐她身邊的容晞也沒料到她會忽然有此動作，才想伸手已經來不及，只能驚慌叫出聲。

“小肉肉！”

雨依舊下著，她沒打傘，冷站在雨中，雨水一下就打濕了她的肩膀。

·

“大雨天不要亂跑，”

容槿皺眉，趕緊拿著傘下車跑到她身邊，伸直手臂，貼心地將手中的傘遞了過去。

“對不起。”

她沒有接那傘，安靜了片刻，忽的輕聲道，“我真的是無心的...”

她站在雨霧之中，回望著他的眼，烏沉沉的眼佈滿真切求知，卻也蓄滿了倔強的淚水，“你們也覺得我是罪人，是恥辱嗎？”

·

容槿氣急反笑：“我若在乎那些，就不會翻遍整座城市，將你找回來了。”

“對啊，我可只有你一個寶貝妹妹啊！”

容晞趕緊附和。

·

她仍是望著他們，小聲地問：“那，你們會不要我、拋棄我嗎？”

“不會，你是唯一的妹妹，就是我們永遠的妹妹。”

“我如此不堪，這麼沒用還可以做你們妹妹嗎？”

容晞聞言皺起眉，“我也沒有很好啊，你不也不曾嫌棄？”

容槿則是霸氣宣言：“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你就是妹妹，這是一輩子不變的事實！”

“對啊，我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了！”容晞也佯裝生氣地輕輕敲了敲妹妹的頭，“你這小腦袋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你那麼好，絕對值得擁有！”

·

容柔望著面前站著的兩道高大身影，她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

唯有哥哥們，是從頭到尾都站在她身邊，對她不離不棄的。

“謝謝哥哥！”她撲進哥哥的懷裡，瞬間心安了。

·

沒有父母又如何？

她有兩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勝過所有，可抵過一切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