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李延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小夜灯暖色的光芒打在上面，对于刚睁开眼的他来说有点刺眼。他重新闭上眼睛，等待几秒后再度打开。

他在居光寺给他的房间里，身下是软软的床铺，盖着舒服的被子，被柔软包裹的感觉让他一下子就脱离了那场异常真实的梦境。

「你醒了？」

尚望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李延撑着身体坐起身，就见尚望从书桌旁起身朝自己走来。

他背景里的房间被人打理过，不同于他最后有记忆时候关于房间的样子，非常的整齐干净，他随手到处放的纸张和书本都被收拾好摆放在桌子上，就连乱丢的外套也被折好放在床角。

「我妈她来过了？」总不会是尚望化身男妈妈那么热心帮他整理房间。

「是啊，你妈妈她从对岸赶回来这里的时候是九点，忙这忙那拦也拦不住，刚刚我好不容易劝她去客房休息下。」尚望变相解释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没错，他刚跟李延妈妈换班来守着人。

她太爱操心了。李延抱起枕头，头埋在里面闷闷地说，「她真的是哦……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十一点半了哦。」

「我睡了好久。」

「我看你还想继续睡嘞！」尚望放声笑了笑，接着关心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吗？」

李延摇摇头，隐瞒下恶梦的事情，放下枕头、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故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对了，那个大楼里是不是有人死了？」语毕，他抬眼留意尚望的反应。

后者一听到他的疑问表情便变得僵硬，肉眼可见的古怪，半晌之后憋出一句，「你还记得多少？」

以问句回答问句，不是心里有鬼就是被他说中了。

李延眼珠子转了转，装出在认真思考的模样，「只记得被你背起来，进到电梯里面。」

「那就行了，肚子饿了吧？」尚望岔开了话题，「你爸比你妈还早来，虽然先走了但是给你煮了早午晚宵夜点心一大堆菜，冰箱里一格专门放着，说是三天的份，有空就会回来看你……我感觉他好像很不满这里只能吃素食。」

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面露苦色地向法师和王姨争取给孩子做营养充足的餐点的机会，有备而来带着各种食材和厨具，在斋堂借了火开炒。

王姨理解对少年来说营养很重要，法师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所以就同意了。

李延下意识跟着尚望出了房门，是往斋堂的方向。听尚望说的他都能够想象到父亲鼓起勇气提要求，那个人一定是从他到居光寺的第一天就在想这件事。李延压不住嘴角扬起，「那是当然的吧，我在家里的时候我爸他还会严格控制我的卡路里什么的。不过他煮的东西都很好吃，所以我都随便他弄。」

「不愧是自己开餐厅的。」

尚望领着人到斋堂。深夜时分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他打开电灯电扇，直至走向冰柜，给跟在自己背后的少年展示对方父亲一晚上一顿操作之后塞了一大堆塑料打包盒。

尚望正想询问后面的李延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但还没等他发问，对方就伸手拿出其中一个透明便当盒，「这个很好吃。」

盒子里装的是面包布丁。

卖相很好，不过父亲对营养很看重，所以面包布丁作为甜点，被准备的分量不大，而且这盒一定不是给他当宵夜的，但无所谓，父亲不在这里，他爱吃什么吃什么，况且这个可以不用加热直接吃。

李延双手捧着便当盒，扬着笑容，「这是我爸做给我的，我要回房间自己吃。」

「小朋友，分享是美德。」

李延挑了挑眉，「我是大朋友了。」

「是是是，说不过你。」尚望不禁失笑，打趣说道，「那么李少爷需要小的服侍您用爱心便当吗？」

「不用，还要你不要这样阴阳怪气。」

李延被尚望送回房间，后者离开前不忘叮嘱李延吃完要刷牙，让李延很怀疑在这家伙眼里自己到底几岁，他看起来有这么不能自理吗？连刷牙这种事情也要反复提醒？

李延关门上锁，坐在书桌前叼着汤匙先打开平板。

尚望不说他就查不出来吗？

李延打开便当盒，用汤匙舀一勺放入口中，冷冷的布丁入口即化，香甜的奶香味在口中蔓延。

「真材实料。」李延又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好好享受一番后才开始用平板的搜索引擎输入关键字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的那个男人叫宋文俊，重伤昏迷抢救几个大字跟在那个名字后面。

原来没死。

李延在心里默念报道中医院的名字，接着拷贝下来搜从居光寺到那里的距离，遗憾的是那不是他能走路就到的地方，看来还是需要借助尚望的帮忙。

他思索着该怎么向尚望开口比较合适，想着想着又给自己喂了一口布丁。面对尚望的话，好像只要向他提要求就会被答应了，尚望基本不会拦着他，总是跟着然后看着而已。

那就这么办。

他咬着汤匙伸手点击平板的搜索栏，只不过这次是相同的地点然后寻找有关于跳楼的报道，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没有结果。

「奇怪。」

那她是从哪里掉下去的？

一旦思考，脑海里就会浮现梦里的场景。

李延摇摇头甩开那些不好的画面，接着关掉平板，在椅子上盘着腿抱着便当盒，一勺一勺地挖着吃。

甜点永远是最能安抚心情的。

吃完后，他出去洗好便当盒，刷牙洗脸，前往尚望房间准备和他预定白天的行程。

夜里的居光寺没有什么生气，大家都很早就睡了，然后明天一大早就会起来晨练，寂静的走廊上隐约能听见佛堂那里传来二十四小时不曾间断的电子诵经声，带着一种神秘而安详的氛围。

李延缓缓地走着，脚下的拖鞋在瓷砖上摩擦发出声响。

夜风微凉，带着些许花草的清香，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夜空，夜色深邃而宁静，星星稀疏地点缀在天幕上。

掉下去的时侯他看见的也是天空，一望无际的蓝色看不出远近。

人没有翅膀，无法飞翔，而坠落的时间很快，让人完全无法反应。

那瞬间的无助和绝望，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但那架势很像狗血剧里小三怀孕去逼宫要情人和正宫离婚，然后被情人拒绝一顿痛打之类的。

李延轻叹一口气，转身继续行走，试图将这些沉重的思绪抛在身后。

尚望的房间和李延的离得很近。

李延敲完门后静静等候，几秒后房门打开，尚望人没睡，他穿着洗到发白褪色的旧衣服，身后是混乱的床，刚才应该是在躺着刷手机。

「什么事啊？」

李延开门见山，「白天我要出门。」

「你居然有想出门的一天？」尚望有些惊讶，「你要去哪里啊？我白天没什么事，但是要做好寺庙里的日常才能出哦，大概十一、二点之后。」

李延点点头，想着要去医院探视的话也差不多是要那种时间，然后向尚望表明自己要去医院找宋文俊。

「啊？」尚望面露难色，经历了那些事情后他心里有些发怵，「你不是不关心的吗？」

「你还要我迎面而上、主动出击嘞。」

尚望抓了抓头，艰难地应允下来，「行吧。」

「晚安。」该说的都说了，李延像来时一样很干脆地道别，然而他却被尚望给喊住。

尚望语重心长，「李延，我看不见你所看见的，也感觉不到那些灵异事件。」正如他所说的，他做不到和灵界沟通，但他不傻，猜得出宋文俊的事情和缠着李延的女鬼有一定关系，「如果她对你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伤害，我们就立刻回来找法师。」

李延眨着眼睛，细细回想自学校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发生的种种。

「她没有想要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