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推车随着推动地面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响，洛禾曦在超市里四处张望，似乎还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

“啪——”一袋冷冻的饺子不偏不倚地被人轻碰在脸颊，洛禾曦皱了皱眉头，随即转身看向这恶作剧始作俑者。

“冷吗？让你提神一些。”喻森笑着问道。

“无聊。”洛禾曦无奈。

喻森的恶作剧也就到此为止，他将饺子放进装满了各种食材的手推车里，接着便从洛禾曦手中夺过推车的主导权，自顾自地推着。

而洛禾曦也自然地跟随其后。

周围隐约躲在暗处偷窥的视线笼罩在两人的身上。这些眼神或许带有不解疑惑的，但更多的是来自于不理解的恶意和八卦。

对于这些，洛禾曦和喻森早已习以为常。

直到购买完食材走出超市的大门口，二人感觉周围的氛围似乎不像方才在超市里那般沉重。

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半年了……”洛禾曦低头小声地嘀咕着，他抓紧着装满食材的袋子，眼神里似乎多了些许无奈。

看见对方情绪似乎不高的样子，喻森用空出来的手轻轻碰了碰洛禾曦的指尖。

洛禾曦抬头，露出了个无伤大雅的笑容：“我没事。”

原本还要说什么的喻森在听到洛禾曦这句话后欲言又止，随后也回以一个笑容作为鼓励：“没事就好。”

两人就这样各怀揣着心事走在回家的路上。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洛禾曦和喻森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先是洛禾曦和父亲大吵一架随即开始了冷战，为了避免父子俩的矛盾更加恶化，洛禾曦便选择搬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所公寓以借此减少和父亲见面的机会。

而喻森家里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父母知道后闹着要断绝关系，在得知双方都无法冷静的情况下，喻森大多数时间都选择待在自己的出租屋里，不再回家。

关于两人的流言蜚语在学校漫天飞，甚至还传到附近街坊的耳边。

喻森和洛禾曦在最初的时候也试图调查过当初散播照片的人，可奈何实在是循南太大了。

另外也不知道是雨天的关系还是校方的有意为之，当初张贴在布告栏的照片早已被销毁，他们完全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面对着不公的他们决定不再理会而选择了沉默，但随之换来的却是被校内的学生恶意排挤和校方的冷处理。

直到前几天，连学校给予二人的奖学金也被取消了，理由是他们不再符合获取奖学金的资格。

然而真正的理由，他们知道是什么。

晚霞的余晖染红了天空，相信再过不久即将陷入黑夜。

那么今天的夜空会有星星吗？

洛禾曦和喻森已经长达半年都有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了。

俩人并肩走着，喻森的目光顿时坐落在不远处的花店，花店外摆放了了许多琳琅满目的花朵。

一名年迈的老人正站在一旁细心地挑选着。

喻森紧盯着老人的举动，恍惚间失了神。

直到老人挑选了几朵粉色的郁金香笑着和店员说要买给家里的老伴，喻森眼神里顿时透出一丝光亮。

但随着心中逐渐漫延的悲伤和孤独悄悄地覆盖着身躯，喻森的心情愈发沉重。

为了不再这样沉溺下去，他快速地别过脸转头看向了霞色的天空。

而天空仿佛是在嘲笑他。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喻森的出租屋准备晚餐。

吃饱喝足后，喻森负责洗刷餐具，而洛禾曦则躺在小沙发上休息，悠闲地像只猫。

喻森见状不禁调侃道：“吃饱就躺，小心变胖。”

“胖就胖吧，谁让你把我照顾得那么好。”洛禾曦眯着眼附和。

喻森闻言不禁笑了出来：“也对，谁让我把我的小祖宗照顾得那么好呢。”

“嗯哼～”

温馨的氛围弥漫四周，谁也舍不得打破这美好的时光。这时，洛禾曦睁开眼看向了厨房忙碌的背影。

他其实知道自己伴侣最近看起来有些反常，但他一直都不敢提问。

思索许久，洛禾曦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喻森，你后悔了吗？”

简短的几个字让厨房里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答。

洛禾曦冷不防地问了这一句，喻森微愣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眸低垂不语。

四周安静地只剩下厨房的水声，而时间似乎也在这瞬间静止了。

过了许久，喻森才缓缓地开口。

“如果我后悔了，你会放我走吗？”

喻森知道这话是让人沉重难过的，可如果只要有一方说自己后悔了然后双方各自回到往常的生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想当初认为自己可以爱得很疯狂，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好。

随着时间和外界压力的推移，他一度想过以更极端的方式去建造经营，可他知道这样会伤害洛禾曦。

从疯狂的想法滋长的那刻，他深知他的爱再也保护不了洛禾曦。

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会害死洛禾曦，于是萌生了放手的想法。

既然洛禾曦已经开口问了，那就代表一切都需要结束了。

所以，就让他当那个坏人吧。

“让我们回到最初的时候吧。”

是充满纠结和喉咙发紧的声调。

说完，喻森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上早已佈满了泪水。

但好在背对着洛禾曦所以对方没看见。

违背着自己的心意也罢，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这样就好了。

狂妄无知的梵高啊，不要在执着于得不到的星夜了。

突然，喻森只感觉身后忽然一紧。

洛禾曦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他身后抱紧了他，反对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不要，不放。”

是软糯却带着倔强的语气。

“当初说好的要在一起。你不可以反悔。”洛禾曦将脸埋在喻森背后说道。

“不管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不带这样的……我会心软。

这些话似乎挑起了喻森心底深处隐藏起来的秘密。

悲伤的情绪蜂拥而出，他低着头泪流不止，肩膀微微颤抖着。

“你知道这样下去，我们会怎样吗？”

最糟糕的状况有很多，但喻森知道自己疯狂的想法会让两人陷入无尽中。

可洛禾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会死吗？你想带我去死吗？我知道的。”洛禾曦抱得喻森愈发紧。

得不到就要想尽办法得到，不然就毁掉，洛禾曦一直都懂。

在日渐相处下，他知道喻森那温和的外表里实际上藏了个疯子，可他还是沦陷于喻森的魅力，他喜欢这疯狂的兔子先生。

而洛禾曦也清楚，他自己也是个疯癫的，他愿意跟随喻森，愿意被他给杀了。

就算喻森不把他杀了，只要喻森点头，他也可以自己杀了自己。

两人半斤八两。

“对不起……禾曦，对不起呜呜……”喻森握住了抱着自己的双手，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连原本就很敏感的洛禾曦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这一刻，喻森深处最丑陋的秘密在此刻被洛禾曦温柔地揭开了。

可怜的爱丽丝再度抱紧了眼前的兔子先生。

很久以前，有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天真善良的孩子叫作爱丽丝，他喜欢探索未知的事物，喜欢大冒险。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带着怀表的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您为什么那么着急看时间呢？您的怀表被您看得快要爆炸啦！】

爱丽丝天真地问道。

【快没时间了啦！】兔子先生叫嚣着。

【您赶着去哪呢？需要帮忙吗?】

【我赶着通往兔子洞里，你要一起吗？】

【为什么要去兔子洞？】

【听说那里有最美丽的星夜。】

于是爱丽丝决定跟随兔子先生踏上旅途。

在日渐相处的过程中，爱丽丝喜欢上这只温柔优雅但偶尔会有些急性子的兔子先生。

我好喜欢兔子先生，我想和兔子先生永远在一起。

爱丽丝心想着。

可好景不常，红皇后的审判来了。

她反对爱丽丝和兔子先生在一起，大家也这么认为的。

【把他们赶出去！他们不可以一起大冒险，探险兔子洞是不对的！】

【反叛！他们打算反叛！是叛徒！】

【不是的！不是的！】兔子先生和爱丽丝急着解释，可大家也依旧沉浸在审判里，完全不听任何解释。

【呜呜爱丽丝，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一起的。】

兔子先生认为自己的行为为爱丽丝添上了麻烦而自责地哭了。

随着兔子先生越哭越大声，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面汇成一条长长的河，然而他似乎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只是不断地向爱丽丝说着对不起。

见状的爱丽丝感到即愤怒又难过。

随着河水越来越急促逐渐上涨，慢慢地淹没了红皇后和士兵们，反对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水里。

急流的河水在这一刻瞬间平静了下来，河水倒映成了星夜的光景。

梵高蹲下身子，伸出了一只手小心翼翼触碰着星夜，但河水随着触碰泛起了涟漪，星夜逐渐变得模糊。

【啊，对不起。】道歉的话脱口而出，他为自己无心破坏的举动感到愧疚。

随着河水逐渐再次恢复平静，梵高眼神中透露出了失望。

这时，一阵急促的步伐走到他面前停下，他下意识抬头一看，是哭得双眼通红的爱丽丝。

【爱本来就无可理喻，所以不要一直说抱歉！】爱丽丝歇斯底里地吼着。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不是说好要去兔子洞里找星夜吗?我们约定好的，你不能失约。】说完，爱丽丝朝梵高伸出了手。

【我不是———】原本想要拒绝爱丽丝的请求，直到梵高看清了爱丽丝身后，是一片浩瀚的夜空。

原来在这啊，找了这么久的东西。

他一直苦苦寻觅的星夜，其实根本就不在这个世界。

压根都没有。

但眼前的爱丽丝说，兔子洞里有，有他想要的星夜。

他相信这位有着浩瀚星空的爱丽丝。

“你想好了吗，禾曦，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大冒险。”

“我知道的，但我想我可以将这冒险写成一本童话，而你可以描绘出最引以为傲的作品。这样想的话，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此刻，梵高伸出了手，回握住了爱丽丝的手。

洛禾曦和喻森心照不宣地做了一个约定。

这是与现实世界和童话的对峙。

“那么合作愉快，天真的爱丽丝，勇敢的文学家。”

“请多多指教了，愚蠢的梵高，伟大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