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见了楚尚书的“请罪”以后,宫砚远便赶去了慈宁宫见太后。哪里知道出了慈宁宫后更是愁眉苦脸了,三卿子赶紧把长公主殿下宫衡遄传召入宫。
“衡遄见过陛下。”宫衡遄行了一礼。
“姐姐快快请起。”宫砚远向去扶她。
自打宫砚远帮她庆生后,他们姐弟二人因李嫦乐而逐渐疏远的关系也改善了许多,宫衡遄也恢复常常往宫里跑的习惯了。
“陛下今日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在为血鹊丹的事烦心?”宫衡遄坐在他旁边。
“的确。”宫砚远也不否认。
“背后雇主还没问出来,最近肃王殿下倒是要走了几个人。”宫衡遄从她夫君口中得知此事棘手,无论刑部的人怎么严刑逼供都问不出来。
“宁赫一向有法子,朕也批准了,无妨。”宫砚远信任宫宁赫,那孩子之前调查残狼阁的时候便出乎他的意料了。
“肃王殿下自然聪慧。”宫衡遄一向看好宫宁雪宫宁赫兄妹二人,毕竟是德妃的孩子嘛,基因良好。
“姐姐,此次牵连太甚,楚尚书又突然欠下一大笔公款,不用想也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宫砚远对楚尚书失望至极,还萌生了想要对宫衡遄倾诉的想法。
哪怕宫衡遄会对她的夫君说,宫砚远也不怎么执着于他们会去揣测圣意了。
之前他把李嫦乐当棋子已经是对不住宫衡遄,他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毕竟宫衡遄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姐姐呀。
“楚尚书也在里面?”宫衡遄有些意外,李端那日去拦截的那一车血鹊丹和楚尚书还扯上关系不成?
“嗯,还有一个熟人,你应该认识的。”宫砚远微微颔首,眼神有些躲闪。
“谁?”宫衡遄问道。
印象中,在楚家她认识的人不是墨沉舟就是那个有趣的丫头了……
“冷衾。”
宫衡遄为之一怔:“冷衾?她怎么了?”
“楚尚书把她推出来顶罪,说是她私吞了公款。”宫砚远颇为无可奈何。
“怎么可能!”宫衡遄才不相信冷衾会做那种事,她一向品性高洁,就算沦落街头也不会行这种偷盗之事。
“不仅如此,他还破罐子破摔了,说她是冷贵妃族人的后裔。言明当时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收留她的……”宫槐仁愈说愈没底气。
宫衡遄越听脸色越是难看,这罪臣之女可是要死在斩首台上的,如今被放过了还在楚尚书家中当了妾室,自然引人想入非非。
“还是老梁好多了,就算为人古板也不至于此,这个楚尚书出了事只会把女人推出来顶罪,实在是朕无能。”宫砚远真是怀念梁尚书和华尚书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日子,原本以为楚尚书是个安分,如今反而越来越放肆。
之前就有听说过李端身为知州税务一直收不齐,还得自己掏钱贴补,如今东窗事发,此事果真不虛。
而且官员贪污受贿之事常有,只要不太过份宫砚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楚尚书以为自己势力滔天,连李端的银子都敢动!
“陛下也别这么说……”宫衡遄咽了一口水,最担心的到底还是冷衾:“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冷衾?”
“对于一个罪臣之女来说,这些年已经是多活了。”宫砚远有些难为:“母后的意思,是处死冷氏。而且冷氏似乎也有赴死的意愿,怕不是早早就不怕了。”
当年冷贵妃嚣张跋扈,盛太后忌惮却又看在宫栩宠爱不敢反抗,有什么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当初冷贵妃获罪身亡时盛太后在凤仪宫中笑了许久,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满腹的怨恨在一刹那间烟消云散,却又空虚得可怕。
“真的非要如此吗?”宫衡遄当然知道冷衾心中早早怀有死志,可她还是不希望冷衾会这么无辜又身负骂名的死去。
“楚尚书的把柄实在太少了,而且朝中暂时没什么可用之人,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宫砚远心中也有愧,身为一国之君,连长姐想要留的人都留不住。
“……衡遄自会顾全大局,但请您留她一个全尸。”宫衡遄跪了下来。
“好。”宫砚远叹了一口气。
冷衾啊冷衾,朕也只能怪你命不好了。
……
“冷衾,没想到你如今这般落魄。”宫衡遄叹了一口气:“这恐怕是本宫最后一次见你了,有什么遗言便先一并说了吧。”
“罪妇小苑中,种了不少绿梅。”冷衾吸了一口气,又叹道:“可惜啊,是等不到它再次开花了。”
宫衡遄也不计较她的自称了:“好,本宫这就差人把你送回楚家。”
“长公主殿下,这是冷衾第一次求您,也是最后一次了,让冷衾见见夫人。”冷衾犹豫了一会儿,才抓住她的衣角求着她。
“墨氏?”宫衡遄看了那只抓住她衣角的手,身为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眼里此时却没有半点厌恶与抗拒。
那押着冷衾的官员也有些意外,可宫衡遄没开口他们自然也不好多言。
“嗯。”冷衾微微颔首。
“好,本宫也许了。”宫衡遄別过头去:“传墨氏入宫,说是德妃召见。”
“多谢……长公主殿下。”冷衾眼里的光芒又亮了起来。
宫衡遄为她破格做了太多,已是仁至义尽,没想到小时候那微不足道的情份宫衡遄还深深记着,不曾遗忘。
墨沉舟从怀甸赶过来的时候吓到半条命要没了,德妃传她干什么?愉快玩耍吗?后来见到狼狈的冷衾才问道:“冷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很多事,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了。”冷衾摇了摇头,慎重道:“如果不出意外,以后会是您接手账簿。”
墨沉舟没想到她提这些,愣愣的。
“我以您的名义存钱入银号中,里面有三十五万五千多两银子,其余的只能靠你自己了。”冷衾道。
“等一下!以我的名义?”墨沉舟满头问号,冷衾你是认真的吗?
“自然!”冷衾看了外头走入的官员,着急地道:“夫人,你一定要小心知嫋!她方才陷害于我,楚尚书怕不是也会用同样手段来对付你。”
知嫋?那个看起来清纯可人的姑娘?
“你千万要保重,一定要好好活着。”冷衾突然抱了她一下,紧得几乎叫人窒息。
墨沉舟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之意。
这一面,也将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