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今天咱就先讲到这里。下课。”
数学老师的话音刚落,身影还未完全消失在门外,教室里便如解除了某种封印般,骤然喧腾起来。
新同学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同学们纷纷从座位上弹起,呼啦一下围拢过去,宛如嗅到花蜜的蜂群,将冷冰延团团围住。
"新同学,你家里一定很有钱吧?"
"同学,你是什么星座的啊?"
"新同学,你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会转到普通高中啊?"
七嘴八舌的提问如雨点般砸来,像一场即兴召开的记者招待会。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每一句追问都试图撬开他紧闭的心门,恨不得将他所有的秘密一网打尽。
在这片嘈杂的声浪中,冷冰延有一瞬的恍惚。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热情,甚至连空气里躁动的温度都如此相似。
教室的喧嚣如潮水般涌动,突然一道清亮的声音破浪而来:"大家让一让!"这声音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劈开了嘈杂的人群。
冷冰延蓦然抬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对上了一张又熟悉又令人头疼的面孔——那是贺然,是他儿时的邻居玩伴。
"好久不见啊!延哥!"贺然笑得灿烂,眼角弯成月牙,仿佛时光从未在他们之间留下空隙。
"哎?贺然,你认识这位同学啊?"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眨着眼睛问道。
贺然拇指轻蹭鼻尖,做出个夸张的耍帅动作:"当然!我和延哥可是从小就穿着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啊!"话音未落,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呃。。。。。。不过我俩应该有两三年没联系了吧。"
冷冰延的嘴角维持着礼貌的弧度,却僵硬得像戴了层面具。四周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蜜蜂在他耳畔盘旋。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他感觉自己的神经正被这些嘈杂的声音一根根扯紧,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断。
此时此刻,冷冰延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思绪如被闪电劈开的夜空,骤然亮起又迅速陷入混沌。
他清楚的记得,在那个“原本的今天”里(原来的世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一幕。班主任当时也没有安排过什么换座位的事啊!
"冷同学,陆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班长的声音突然插入他的思绪。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进他的神经。冷冰延心头一紧,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快步朝办公室走去。走廊的灯光苍白而安静,衬得他的脚步声格外清晰。他试图猜测陆梦瑶找他的缘由,可脑海中却像是蒙了一层雾,越是用力思索,越是模糊不清。
站在办公室门前,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不安压入肺腑。指节轻叩门板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脆:"报告!"
"冷同学来了啊,快进来。"
陆梦瑶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像是藏在薄雾后的月光,朦胧而意味深长,让冷冰延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节奏。
"是这样的,老师有事想请你帮个忙。。。。。。"陆梦瑶唇角微扬,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声音里透着几分刻意的亲切。
冷冰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眸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神色。他早该猜到这般殷勤的笑容背后,必然藏着什么请求。他神色未变,只是平静地回应:"老师您说。"
陆梦瑶双手交叠放在桌前,身子微微前倾,语气突然变得直白起来:"你和班里的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
冷冰延没有立即回答。他轻轻点头,动作克制得近乎敷衍,既像是默认,又像是在用沉默筑起一道无形的墙。他在等,等对方揭开这场对话真正的目的。
陆梦瑶紧接着问道:“那你认识夏子晨吗?“
这个名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冷冰延终于抬起眼,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陆梦瑶脸上。
他摇头,声音依旧平稳:"还没来得及认识。"
但此时他的心里早已掀起了一丝波澜,他总算知道这次被叫来的原因了。
"夏子晨"——
这三个字像一粒火星,倏地落进冷冰延沉寂的心湖。他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原本平静的眸底泛起一丝微光。
终于,有了他的下落。
这种感觉,就像在漫长的冬夜里跋涉时,突然望见远处亮起的一盏灯。
"这个夏子晨嘛,"陆梦瑶翻开桌上的成绩单,纸张发出轻微的沙响,"原先可是个乖学生,成绩相当不错。"她的指尖在表格上滑动,"你看,高一模拟考一直稳居年级前十,语文更是能考到135分。"
说到这里,她突然叹了口气,手指重重地点在另一页:"可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成绩就一直往下滑。。。。。。"纸张哗啦翻过,"都滑到全班四十九名,直奔年级倒数第九了啊。"
冷冰延的眉头骤然收紧。他盯着成绩单上那串不断下滑的数字,仿佛看到了那位少年被一点点拖入深渊的过程。
心底蓦地浮现出那本日记里的内容,那些被泪水晕开的字句和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
陆梦瑶注意到他神色游离,指尖在他肩头轻轻一触:"冰延?还好吗?"
那触碰像一根细针,将冷冰延从思绪中挑出。他眨了眨眼,视线重新聚焦在陆梦瑶脸上。
"说正事,"陆梦瑶突然将水杯重重搁在桌上,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出沉闷的声响,"老师就是想让你带带夏子晨同学。"她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看他这成绩!成天还不来上学,他这是打算毕业后去扫大街吗?! "
每个字都像钝刀,一下下剐在冷冰延心口。
他终于明白为何在原本的时空里,自己对"夏子晨"三个字毫无印象。
那个少年,或许早已被这样的指责,被这样的失望,一点点磨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喉结滚动,他攥紧的指节微微发白。真相在舌尖翻滚,却又被硬生生咽下。空口无凭,谁会相信一个转学生突如其来的指控?
"那么。。。。。。"陆梦瑶直接抽出一张座位表拍在他面前,"老师想让你跟他成为同桌,好让你能带带他,你看行不行?”
冷冰延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这个决定在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既要揭开夏子晨身上的谜团,更要找到那本承载着秘密的日记。
"好!"陆梦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水杯里的水晃出几滴溅在桌面上,"难得那孩子今天肯来上课,就趁这个机会把座位换了吧!"她边说边急匆匆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冷冰延注视着陆梦瑶紧锁的眉头和紧绷的嘴角,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袖口,随后轻轻点了点头,默默表示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