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生死相随

叶远迅速后退，远离窗口。楼下嘈杂声越来越大，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店老板的哀求。他抓起布包，将记录着七星连珠信息的纸条塞进鞋底，然后冲出房门。

"柳青！快起来！"他急促地敲响隔壁房门。

门立刻开了，柳青已经穿戴整齐，手里紧握着一把短刀——那是她平时用来切割药材的工具。"我听到了，"她声音紧绷，"后窗下有棵大树，我们可以从那里逃走。"

两人刚转身，楼梯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每间房都搜！绝不能让他跑了！"周御医的声音冷酷而清晰。

"来不及了。"叶远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房间的衣柜上，"躲进去。"

柳青摇头："他们会搜衣柜的。你躲到床下，我来应付。"

不等叶远反对，柳青已经推着他往床榻方向去。叶远刚要俯身，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钢笔和香囊："这些不能带在身上，如果被搜出来..."

柳青迅速接过，将它们藏进自己贴身的衣袋。就在叶远刚滑入床底的刹那，房门被猛地踹开。

"官府拿人！"一个衙役厉声喝道，"那郎中在哪？"

透过床单的缝隙，叶远看到四五个持刀衙役冲进房间，为首的正是周御医。他今日穿着正式的御医官服，腰间挂着一块象征太医院权威的玉牌，面色阴沉如水。

"这位大人深夜闯入女子闺房，怕是不妥吧？"柳青站在床前，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周御医冷笑："小丫头，别装糊涂。你与那来历不明的叶远同行入京，如今他人在何处？"

"叶大哥去城南给一位急症患者看诊，尚未归来。"柳青面不改色，"大人若有要事，不妨明日再来。"

周御医不再废话，一挥手："搜！"

衙役们立刻翻箱倒柜，一个身材魁梧的差役径直走向床榻。叶远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地面。就在差役弯腰准备查看床底的瞬间，柳青突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壶。

"啊！"她惊呼一声，茶水溅到了周御医的袍角。

周御医大怒："大胆！"扬手就要打人。

"大人且慢！"一个衙役突然从叶远的房间跑来，手里高举着叶远的布包，"找到那郎中的行李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周御医接过布包，粗暴地扯开——简易听诊器、几片残留的抗生素药片、消毒液小瓶等现代医疗物品散落一地。

"果然如此！"周御医眼中闪过狂喜，"这些妖器就是证据！那叶远必是白莲教妖人，以医术惑众！"

柳青脸色煞白："那不是妖器！那是救人的工具！叶大哥用它们治好了多少人，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周御医充耳不闻，命令道："继续搜！他一定还在附近！"

床下的叶远知道继续躲藏只会连累柳青。他深吸一口气，从床底滑出："不必搜了，我在这里。"

"叶大哥！"柳青失声叫道。

衙役们一拥而上，粗暴地将叶远按倒在地，反绑双手。周御医踱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叶远，或者说...无论你真名是什么。你涉嫌使用妖术惑众，现奉刑部之命将你缉拿归案。"

"我的医术救人无数，何来妖术之说？"叶远挣扎着抬起头。

周御医踢了踢地上的现代医疗物品："这些怪异器具就是铁证！太医院典籍记载，六十年前也有妖人携类似器物入京，后被朝廷正法。你与他必是一伙！"

叶远心头一震——那位"妖人"显然就是穿越者林氏。看来林氏最终没能逃过这一劫。

"带走！"周御医一声令下，衙役们拖起叶远。

柳青扑上前："等等！你们不能这样！叶大哥救了那么多人，知县大人可以作证！"

周御医冷酷地推开她："知县大人正因为女儿被你们下蛊而病重不起，现在自身难保。"

叶远和柳青同时一惊。苏婉如病了？这显然是周御医的阴谋！

"小丫头，你若再阻拦，以同罪论处。"周御医威胁道。

柳青却出人意料地挺直腰杆："那我便与他同罪。叶大哥去哪，我就去哪。"

周御医眯起眼睛，突然露出一丝狞笑："好一对痴情男女。成全你们，一并带走！"

衙役们给柳青也戴上镣铐，推搡着两人下楼。客栈外已经聚集了不少被惊醒的居民，对着被押出来的叶远和柳青指指点点。

"那不是治好瘟疫的神医吗？"

"听说是妖人化身..."

"可怜那小姑娘..."

叶远回头看了一眼柳青。月光下，少女的脸庞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甚至对叶远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别怕，有我在"。

这一刻，叶远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作为一个现代医生，他救过无数人，却保护不了最重要的人。

两人被押上囚车，向刑部大牢驶去。京城的街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刑部地牢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叶远和柳青被分开关押，但幸运的是，两人的牢房相邻，中间只隔着一道铁栅栏。

"柳青，你还好吗？"叶远低声呼唤。

"我没事。"柳青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叶大哥，你的那些东西...他们会怎么处理？"

叶远苦笑："那些药品和工具对他们来说只是'妖器'，多半会销毁。"他顿了顿，"柳青，你不该这样...你不该跟我一起被抓。"

"我自愿的。"柳青的声音轻柔却坚定，"若你...若你有什么不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叶远喉头发紧，一时无言以对。黑暗中，他听到柳青继续道：

"叶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穿着那身奇怪的白衣，说着奇怪的话...但当你为王猎户治伤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我以为你会害怕我。"叶远轻声道。

"起初是有些怕。"柳青承认，"但后来...后来我看到你为了救人不眠不休的样子，看到你为每一个生命竭尽全力的样子..."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若这是妖术，那我宁愿天下都是这样的妖人。"

叶远摸索着靠近栅栏，从缝隙中伸出手。片刻后，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

"柳青，我..."叶远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告诉她自己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告诉她七星连珠之夜他可能有机会回去？在这生死未卜的时刻，这些还重要吗？

"不必说。"柳青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无论你来自何方，在我心中，你都是最好的医者，最好的...人。"

地牢深处传来脚步声，两人迅速分开。一个狱卒提着灯笼走来，身后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赵御医。

"赵大人..."叶远警惕地看着他。

赵御医示意狱卒退下，低声道："时间有限，听我说。周景安已经说服刑部侍郎，准备三日后以'妖术惑众'的罪名将你们问斩。"

柳青倒吸一口冷气，叶远则握紧了拳头。

"但还有一线生机。"赵御医继续道，"知县千金苏婉如确实病重，周景安束手无策。他对外宣称是你们下蛊，实则想借机试探你的医术。如果你能治好苏小姐..."

"他就会放过我们？"叶远冷笑，"我不相信。"

"不是放过，而是拖延。"赵御医叹息，"至少能争取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了，七星连珠就在明晚..."

叶远心头一震。明晚！比他预计的还要快！

"太医院古柏下的东西我已经取出来了。"赵御医从袖中抽出一卷发黄的绢布，迅速塞给叶远，"这是林氏留下的图纸，标记了京城外一处山谷。明晚子时，七星连珠达到顶峰时，那里可能会出现'异光'。"

叶远紧紧攥住绢布："为什么要帮我们？"

赵御医神色复杂："六十年前，林氏救了我师父一命。如今，我不过是还这份恩情。"他顿了顿，"明日周景安会提你去知县府诊治苏小姐，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完，赵御医匆匆离去，地牢再次陷入黑暗。

"叶大哥..."柳青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明晚你...你要走了，是吗？"

叶远摸索着回到栅栏边，再次握住柳青的手："我们一起走。"

"不。"柳青坚决地摇头，"那不属于我的世界。我会拖累你。"

"可是..."

"没有可是。"柳青的声音突然哽咽，"叶大哥，你曾问我若你必须离开我会怎样。现在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活着，因为你教会了我医术，我可以继续救治他人。但..."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若你离去，我便再无欢喜。"

叶远感到心脏被狠狠撞击。在这个没有现代科技、没有便利生活的古代，这个女孩给了他最珍贵的情感。他突然明白，自己早已无法割舍这份情谊。

"柳青，听我说。"叶远紧握她的手，"我不知道那个世界会怎样对待一个穿越时空的人，但我想试一试——带你一起走的可能性。"

柳青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若...若真有可能，我愿意随你去任何地方。"

两人隔着冰冷的栅栏十指相扣，在黑暗的地牢中许下约定。

第二天中午，周御医果然亲自来提人。叶远被带出地牢，柳青则被留下作为"人质"。

"治好苏小姐，那丫头或许能活；治不好..."周御医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知县府内气氛凝重。曾经气派的宅邸如今笼罩在愁云惨雾中。苏婉如躺在闺房的绣榻上，面色惨白，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知县大人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见到叶远时眼神复杂。

"叶医官...若你能救小女，本官..."

"不必多言。"叶远打断他，"我先诊视小姐。"

检查后，叶远确定苏婉如患的是重症肺炎——在现代并不难治，但在这里足以致命。更糟的是，他所有的现代药物都被没收了。

"如何？"周御医冷眼旁观，"没有那些'神奇药丸'，叶医官就束手无策了？"

叶远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向知县："我需要黄芩、金银花、连翘...还有蜂蜜和烈酒。"

凭借对中药的了解和对现代医学原理的掌握，叶远现场配制了一种强化版抗菌药方。他将具有抗炎作用的草药提取物与蜂蜜混合，制成糖浆缓解咳嗽；用高度酒提取有效成分，增强药效；甚至创造性地采用了蒸汽吸入法，让苏婉如呼吸带有草药精华的热蒸汽。

整个下午，叶远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前，调整药方，监测病情。周御医起初还冷嘲热讽，但随着苏婉如的呼吸逐渐平稳，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阴沉。

到了傍晚，苏婉如的高热终于退了。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叶远时，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叶...先生..."

知县喜极而泣，连连道谢。周御医却铁青着脸将叶远拉到一旁："别以为这就结束了。那些妖器已经呈送刑部，你难逃一死。至于那丫头..."他恶意地拖长音调，"或许可以卖给青楼。"

叶远眼中燃起怒火，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发作只会害了柳青。他必须忍耐，等到今晚子时...

回到地牢时已是深夜。柳青见到叶远安全归来，悬着的心才放下。趁着狱卒换岗的空档，叶远迅速将计划告诉柳青。

"子时会有骚动，我们趁机逃走。赵御医安排了马匹在城西小门等我们。"

柳青紧张地点头："苏小姐...她还好吗？"

"暂时脱离危险了。"叶远叹了口气，"可惜没有抗生素，恢复会很慢。"

"你已经尽力了。"柳青安慰道。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地牢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就在叶远开始担心赵御医的计划是否出了问题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走水了！太医院走水了！"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地牢的狱卒们也骚动起来，有人跑去查看情况。不多时，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身影匆匆跑来，却是赵御医的仆人。

"快！趁现在！"他打开牢门，递给叶远一把钥匙，"赵大人说，马匹和干粮都准备好了，你们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赶到落星谷！"

叶远迅速解开柳青的镣铐，两人跟着仆人溜出地牢。混乱中，他们顺利混出了刑部，沿着暗巷向城西奔去。

城西小门果然有个小童牵着两匹马等候。叶远和柳青翻身上马，向着落星谷疾驰而去。夜风呼啸，吹散了柳青的发髻，长发在月光下如瀑布般飞扬。

"害怕吗？"叶远大声问。

柳青回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与你一起，不害怕！"

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图纸上标记的山谷。这里地势低洼，三面环山，中央有一片平坦的草地。夜空中，七颗明亮的行星正在逐渐连成一线，散发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就是这里了。"叶远下马，展开绢布对照，"按照林氏的记载，当七星完全连成一线时，山谷中央会出现'异光'..."

突然，柳青拉了他的袖子："叶大哥，有人追来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和火把的光亮。叶远眯眼看去——至少有十几骑正快速接近，为首的正是周御医！

"来不及等了！"叶远拉起柳青向山谷中央跑去，"我们必须赶到七星连珠完成的那一刻！"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草地中央。此时夜空中的七颗行星几乎连成一条完美的直线，星光如雨般倾泻而下，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白昼。

"妖人休走！"周御医的怒吼从后方传来。

叶远回头，看到周御医带着大批官兵已经冲进山谷，距离他们不足百步。而就在这时，七星终于完全连成一线。

一道刺目的白光从天而降，落在叶远和柳青面前。光柱中，隐约可见扭曲的景象——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叶远熟悉的现代世界！

"柳青，快！拉住我的手！"叶远大喊，向光柱伸出手。

柳青却犹豫了："那...那是你的世界？我..."

"没时间了！"叶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周御医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异象震慑，一时不敢上前。叶远拉着柳青向光柱迈出一步，两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青突然挣脱了叶远的手："等等！你的..."

她转身想去拿落在草地上的布包——那里面装着叶远的医疗笔记。就在她弯腰的瞬间，周御医射出了一支弩箭！

"柳青！"叶远的惊呼响彻山谷。

箭矢穿透了柳青的肩膀，她踉跄着倒向光柱边缘。叶远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她，两人的身影在七星光芒中渐渐消散...

周御医和官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山谷中央，哪里还有叶远和柳青的影子？只有一支带血的弩箭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