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悬崖抉择

夜风呼啸，吹得鹰嘴崖上的灌木簌簌作响。叶远和柳青贴着岩壁小心前行，每一步都踏在生死边缘——左侧是陡峭山崖，右侧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月光下，七颗行星连成的直线越来越明显，像一把闪亮的剑悬在头顶。

"前面应该就是林毅说的石洞。"叶远压低声音，指着不远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柳青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等等！不对劲..."她的瞳孔急剧收缩，鼻下缓缓流下一道鲜血，"我...我看到洞里有人影...不是林毅..."

"你又'看见'了？"叶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自从七星连珠开始，柳青就偶尔会出现这种预知幻象，每次都会消耗大量体力。

柳青急促地喘息着，手指深深掐进叶远的手臂："是周御医...他穿着奇怪的衣裳，手里拿着...拿着会喷火的暗器...还有林毅...林毅他..."话未说完，她突然晕厥过去。

叶远连忙将她背到一块巨石后，掐人中唤醒她。柳青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眼神涣散："叶大哥...我们被骗了...这是个陷阱..."

叶远握紧从赵雪那里得到的小刀，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柳青的预知是真的，那么林毅从一开始就是周御医的人。但为什么？他父亲林正不是穿越者吗？

"我们得离开这里。"叶远决定相信柳青的直觉，"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

"太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叶远猛地抬头，看到周御医站在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他穿着一种古怪的混合装束——明代内袍外套着现代防弹背心，腰间别着手枪，却还挂着那枚太医院的玉牌。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与在明朝时的冷静自持判若两人。

"叶大夫，别来无恙。"周御医的声音带着讽刺，"或者说...叶医生？我已经学会你们这个时代的称呼了。"

随着他的话音，七八个全副武装的人从四面八方现身，枪口齐刷刷对准叶远和柳青。最后走出石洞的是林毅，他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把手术刀，哪有半分之前的友善？

"为什么？"叶远将柳青护在身后，直视林毅，"你父亲不是穿越者吗？你为什么要帮周御医？"

林毅冷笑一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一个奇特纹身——一只缠绕着北斗七星的鹰。看到这个标记，柳青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白莲教的标记！"

"聪明的小姑娘。"周御医鼓掌，"没错，林毅根本不是林正的儿子。他是我的同门师弟，六十年前与我一同穿越到1952年。我们失散后，他潜伏在现代，而我...则等待了六十年，直到这次七星连珠。"

叶远如遭雷击。原来周御医根本不是最近才穿越的！他已经在现代潜伏了六十年，难怪能如此迅速地适应和掌握现代科技！

"那林正..."

"真林正早就死了。"林毅——或者说假林毅冷冰冰地说，"我冒用他的身份，收集时空穿越的资料。周师兄说得对，明朝需要我们的现代知识...尤其是武器和医学。"

周御医从岩石上轻盈跃下，落在距离叶远不到三米处："叶医生，你是个聪明人。把柳青交给我，我可以让你安全回到现代生活。她的血是激活时空门的关键，我需要大量新鲜样本。"

柳青在叶远背后发抖，但当她看到周御医腰间挂着的小玻璃瓶时，突然瞳孔紧缩："那是...黑鹰石的粉末？"她低声对叶远说，"他们找到了矿石，但不知道用法..."

叶远心念电转，突然高声道："周御医，你以为有了病毒和矿石就能控制穿越？你知不知道TRV-7病毒在非活性状态下会变异成致命毒素？你那些手下手上的'长生药'，其实是慢性毒药！"

这番话像炸弹般在武装人员中引起骚动。几个人不自觉地看向自己手腕上类似手表的小装置——周御医发给他们的所谓"抗病毒增强剂"。

"胡说八道！"周御医厉声喝道，但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信？"叶远乘胜追击，"检查他们的甲状腺位置，是不是已经有肿块？那是毒素积累的第一征兆。"

一个高大的武装人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脸色突变："我...我确实有个小肿块..."

"蠢货！"周御医暴怒，"他在离间我们！"他猛地拔出手枪对准叶远，"最后问一次，交不交出柳青？"

柳青突然从叶远身后冲出，挡在他面前："不许伤害叶大哥！"就在这一刻，她的鼻子再次涌出鲜血，眼神变得空洞："左边...三秒后..."

几乎同时，周御医扣动了扳机。叶远本能地按柳青预言的方位侧身，子弹擦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在身后岩石上溅起火花。

"抓住他们！"周御医怒吼，"我要那女孩活着，男的死活不论！"

武装人员一拥而上。叶远拉着柳青向崖边退去，背后已是万丈深渊。千钧一发之际，柳青突然指向天空："看！七星连珠到顶点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夜空中，七颗行星完美连成一线，散发出异常明亮的银光。就在这瞬间，柳青从怀中掏出一把黑鹰石粉末，猛地吹向周御医等人。

"闭眼！"她拽着叶远扑倒在地。

黑鹰石粉末在星光下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像无数个小太阳同时炸开。周御医和武装人员发出惨叫，捂着眼睛踉跄后退。林毅反应最快，只被灼伤了半边脸，但他手中的手术刀已经脱手飞出，深深扎入叶远的大腿。

"啊！"叶远痛呼一声，鲜血瞬间浸透了裤腿。

"叶大哥！"柳青试图扶起他，但林毅已经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贱人！把血交出来！"他咆哮着抽出一支针管，直接扎进柳青的手臂。

柳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液被抽入针管。叶远挣扎着想上前，但腿伤让他动弹不得。就在这危急时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石洞方向传来：

"住手！你们违背了天道！"

吴阿公颤巍巍地站在洞口，手中高举着一块奇特的黑色晶体——完整的黑鹰石矿石，在七星光芒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老东西！"周御医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杀了他！"

几个武装人员举枪瞄准，但吴阿公却出人意料地将矿石狠狠砸向地面。石头碎裂的瞬间，一道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所有人的电子设备同时爆出火花，枪支哑火，灯光熄灭。

"矿石能产生电磁脉冲！"叶远恍然大悟，"赵雪的资料里提到过！"

混乱中，叶远咬牙拔出腿上的手术刀，奋力掷向林毅。飞刀精准地扎进他抽血的手臂，针管掉落在地。柳青趁机挣脱，跌跌撞撞地向叶远跑来。

"拦住他们！"周御医声嘶力竭地命令，"时空门马上就要开了！"

果然，鹰嘴崖上方的空气开始扭曲，一道似曾相识的白光缓缓浮现——正是叶远和柳青穿越时见过的"异光"。但与上次不同，这次的光门极不稳定，边缘不断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不！还不够稳定！"周御医疯狂地冲向掉落的针管，"需要更多活性病毒！"

柳青扶起叶远，两人艰难地向光门方向移动。每走一步，叶远的腿伤就涌出更多鲜血，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叶大哥，坚持住！"柳青泪流满面，"我们马上就能..."

一声枪响打断了她的话。叶远感到后背一阵剧痛，踉跄着跪倒在地。转身看去，周御医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一把未被电磁脉冲完全损坏的手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我说过..."周御医狞笑着走近，"男的死活不论。"

柳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扑在叶远身上。她的眼泪滴在叶远脸上，混合着不断流出的鼻血："不...不要...叶大哥..."

"柳青..."叶远艰难地抬手擦去她的泪水，"听我说...你必须...自己穿过那道门...回到明朝..."

"不！我不走！"柳青拼命摇头，"没有你，我哪里也不去！"

周御医已经走到几步之外，重新装弹的手枪对准了柳青："感人的告别。可惜，你的血我还是要取。"

就在他举枪的瞬间，吴阿公突然从侧面扑来，一把抱住周御医的腰："快走！光门要关了！"

老人瘦弱的身躯如何是周御医的对手？只见周御医一个肘击，吴阿公就口吐鲜血松开了手。但这短暂的干扰已经足够——柳青不知哪来的力气，半扶半抱地拖着叶远向光门挪去。

"想跑？"周御医举枪瞄准，却被突然冲出的林毅拦住。

"师兄！光门不稳定！我们需要她的血做引导！"林毅喊道，"让我来！"

他掏出另一支针管冲向柳青。叶远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将柳青推向光门方向，自己则转身抱住林毅的双腿，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柳青！走啊！"叶远大喊。

柳青站在光门前，泪眼模糊地看着叶远与林毅搏斗。周御医已经摆脱吴阿公，正大步走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了赵雪的话——"双向选择"不仅是穿越者的内心归属，更是一种时空契约...

"不，叶大哥..."她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这次换我选择你。"

说完，她转身冲向扭打中的叶远和林毅。林毅见柳青主动送上门来，狞笑着举起针管。然而柳青身形一闪，竟以惊人的灵活度避过针尖，一脚踢向林毅的膝盖。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林毅惨叫着倒地。

周御医见状，举枪就射。柳青仿佛预知了子弹轨迹，提前侧身避开，同时抓起地上的一块黑鹰石碎片，狠狠掷向周御医的面门。石头精准命中他的右眼，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啊！我的眼睛！"周御医捂着脸踉跄后退，不知不觉已退到悬崖边缘。

柳青趁机扶起叶远："我们走！"

两人艰难地向光门移动。身后，周御医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你们逃不掉的！我会追到天涯海角！"

就在这时，光门突然剧烈闪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柳青体内的TRV-7病毒似乎感应到了时空门的波动，她的鼻子、耳朵都开始渗出鲜血，视线也变得模糊。

"快...来不及了..."她喘着粗气，半拖半抱地带着叶远冲向光门。

三米、两米、一米...就在他们即将触及光门的刹那，一声枪响，叶远后背再次中弹。他闷哼一声，推开柳青："走...别管我了..."

柳青却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两人一起跌入光门。熟悉的撕裂感袭来，叶远感到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印象是柳青紧紧抱着他，以及周御医疯狂扑来的身影...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纯白。

当叶远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的阳光和身下柔软的草地。他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柳青跪在身边，脸上泪痕未干却带着欣喜的笑容。

"叶大哥！你醒了！我们...我们成功了！"

叶远想坐起来，但背部和腿上的伤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环顾四周，他们似乎在一片陌生的山林中，远处隐约可见城墙的轮廓——既不是现代城市，也不是他们熟悉的明朝县城。

"这是...哪里？"叶远嘶哑地问。

柳青帮他垫高头部，轻声道："我也不确定。但根据太阳位置和植物种类，我们还在中原地区，只是..."她咬了咬唇，"时间可能不对。"

"时间不对？"

柳青指向不远处一棵大树，树干上刻着几个字："嘉靖四十五年，林正至此。"

叶远如遭雷击。嘉靖四十五年——公元1566年，比他们原本所在的明朝时间点晚了八年！他们不仅穿越了空间，还穿越了时间！

"周御医...其他人呢？"

"只有我们两个穿过来了。"柳青摇头，"光门在我们身后就关闭了。"

叶远长舒一口气，随即被剧痛折磨得皱起眉头。柳青连忙检查他的伤势，脸色越来越凝重："子弹还在里面...伤口已经开始感染了..."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枪伤感染几乎是死刑判决。但柳青却露出坚定的表情："叶大哥，你教过我如何处理伤口。我会救你的，就像你当初救我一样。"

她撕下衣袖做成简易绷带，暂时止住出血，然后环顾四周："我们需要找个村子或城镇，找到药材和工具。"

叶远虚弱地点点头。八年的时空跳跃意味着他们熟悉的一切都已改变。柳明的医馆、那个小村庄、甚至知县和苏婉如...都已成为过去。他们在这个时空举目无亲，身无分文，还带着足以致命的伤势。

但当他看着柳青坚毅的侧脸，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心。只要有她在，哪怕是完全陌生的时空，也有勇气面对。

"柳青..."他轻声唤道。

"嗯？"少女凑近他，眼中满是关切。

"谢谢你...选择了我。"叶远真诚地说。

柳青脸上泛起红晕，但眼神坚定如初："我说过的，没有你，我哪里也不去。"

她扶起叶远，两人一瘸一拐地向远处的城墙走去。阳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本就该如此。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新鲜刻下的字迹在阳光下依稀可辨："天外医者叶远与柳青至此，嘉靖四十五年..."

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