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玉匣密信

火把的光亮如毒蛇般蜿蜒进洞口，映照出柳青紧绷的侧脸。她双手紧握木棍，指节发白，身体却稳如磐石，将叶远完全挡在身后。叶远强忍肩伤剧痛，用未受伤的右手握住小刀，左手悄悄拉住柳青的衣角，示意她必要时先逃。

"这里有个洞！"粗犷的男声近在咫尺，火把的光亮突然大盛。

柳青屏住呼吸，肌肉绷紧如弓弦。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洞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是兵刃相交的铮鸣和杂乱的脚步声。

"有埋伏！"

"是锦衣卫！撤！"

火把的光亮骤然远离洞口，取而代之的是刀剑碰撞声和更多惨叫。柳青和叶远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不敢轻举妄动。约莫半刻钟后，外面恢复了寂静，只有夜风吹拂树梢的沙沙声。

"里面的人，出来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安全了。"

杨震！柳青惊讶地看向叶远，后者微微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向洞口挪动，木棍仍紧握在手。借着月光，她看到杨震站在洞外空地上，手持一柄染血的长剑，脚下横七竖八躺着几具白莲教徒的尸体。

"杨...杨大人？"柳青试探地唤道，仍未放松警惕。

杨震收剑入鞘，向前走了两步："柳姑娘，叶大夫的伤势如何？"

听到他准确叫出两人身份，柳青心头一跳——他们一直以兄妹相称，杨震如何知道她姓柳？

似乎看出她的疑虑，杨震苦笑一声："不必装了。从你们在洛阳城时，我就知道你们是谁——或者说，知道你们与'叶神医'的关系。"

叶远挣扎着走到洞口，脸色苍白如纸："杨大人到底是何人？"

"锦衣卫南京指挥佥事，杨震。"他郑重地行了一礼，"奉皇命调查白莲教'净世明医'一案已有五年。叶神医，久仰了。"

柳青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叶远："叶大哥伤得很重，箭上还有毒..."

杨震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太医院秘制的'万应解毒丹'，可解百毒。"

柳青接过药瓶，谨慎地嗅了嗅，确认无害后才给叶远服下。杨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柳姑娘果然尽得叶神医真传。"

"这里不安全，白莲教的援兵随时会到。"杨震环顾四周，"我在山下有个隐蔽的住处，可以暂避风头。"

叶远虚弱地点头，杨震便蹲下身，示意可以背他下山。柳青本想拒绝，但看着叶远越发惨白的脸色，只好同意。她收拾好随身物品，特别小心地将那个玉匣藏入怀中。

下山的路崎岖难行。杨震背着叶远却步履稳健，柳青紧随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动静。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掩映在竹林中的小院，青砖黑瓦，朴素却整洁。

杨震安置叶远在床上躺下，又命仆人准备热水和干净布巾。柳青重新为叶远清理伤口，敷上杨震提供的金疮药。药效奇佳，叶远的脸色很快好转了些。

"多谢杨大人相救。"叶远声音嘶哑，"但我不明白，你为何..."

"为何知道你们的身份？"杨震在床边坐下，"因为我见过叶神医——八年前，在金陵。"

柳青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你见过...叶大哥？可那是..."

"嘉靖三十九年，我刚刚调任南京锦衣卫。"杨震回忆道，"那时城里爆发怪病，死者全身发黑，口吐白沫。正是叶神医研制解药，救了一城百姓。"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叶远，"当时我就觉得，这位神医的医术和言行...与众不同。"

叶远和柳青交换了一个眼神。时间悖论越来越复杂了——八年前的"叶远"竟然已经在这个时空活动过！

"后来呢？"柳青急切地问，"叶神...叶大夫去了哪里？"

杨震摇头："突然失踪了。就在他治愈瘟疫后的第三天，像一阵烟似的消失了。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几乎同一时间，白莲教内开始流传'天外医圣'的传说，说叶神医是上天派来拯救世人的使者，终将回归。"

叶远心头一震。难道八年前的"自己"又穿越到了别的时间点？还是说...

"杨大人为何帮我们？"柳青直截了当地问，"锦衣卫不是应该..."

"将你们捉拿归案？"杨震苦笑，"按理说是这样。但五年卧底调查，我发现白莲教的'净世明医'远非普通邪教。他们掌握着某种...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技艺。"他从袖中取出一块金属片，"比如这种暗器，威力堪比小型火铳，却可以连发。"

叶远接过金属片，心头剧震——这分明是现代手枪的击发部件！虽然做工粗糙，但原理与现代武器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杨震继续道，"他们崇拜的'教主'并非周景安，而是一个自称'光明尊者'的神秘人物。据说此人能预知未来，通晓天文地理，甚至知道紫禁城的秘密布局..."

叶远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被褥。这个"光明尊者"听起来像是另一个穿越者！会不会是...

"杨大人，你可见过这位教主？"柳青问道。

杨震摇头："此人行踪诡秘，连林毅那样的心腹都难得一见。但我查到，他们正在筹备一场大行动，时间就在下个月七星连珠之夜。"

七星连珠！叶远和柳青同时一震。这绝非巧合。

"杨大人，"叶远强撑着坐起身，"能否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杨震识趣地起身："当然。我去准备些吃食，你们休息吧。"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那个锦囊...你们打开看了吗？"

柳青摇头。杨震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确认杨震走远后，柳青立刻从怀中取出玉匣："叶大哥，这匣子有古怪。刚才在洞里我摸到底部有个凸起..."

叶远接过玉匣仔细检查，果然在底部发现一个几乎不可见的机关按钮。按下后，匣底弹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里面藏着一封泛黄的信笺和几张图纸。

信笺上的字迹与叶远一模一样，但墨迹已经陈旧：

"致未来的我：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时空跳跃出现了偏差。关键信息如下：

一、七星连珠将在嘉靖四十五年六月十五日（公历1566年7月22日）再次出现，这是回到正确时间线的最后机会。

二、白莲教'光明尊者'实为周景安之徒徐鸿，与我一样来自未来。他痴迷于改变历史，计划在七星连珠之夜发动叛乱。

三、柳青体内的TRV-7病毒是控制时空门的关键。徐鸿需要她的血完成'净世仪式'，切勿让其得逞。

四、钢笔是时空锚点，配合黑鹰石可在任意时间地点开启临时通道，但极不稳定。慎用。

五、杨震可信，但勿全信。他自有使命。

记住，历史不容篡改，医者仁心永存。

——叶远，嘉靖三十九年冬于金陵"

叶远读完信，双手微微发抖。这确实是"自己"留下的讯息，但信息量之大令人眩晕。柳青凑过来看信，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个徐鸿...也是穿越者？他要利用我的血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手臂。

叶远展开那几张图纸，发现是精密设计的武器草图——简易枪械、炸药甚至还有蒸汽机的雏形。这些技术若在明朝普及，足以改变历史进程！

"难怪杨震说他们掌握着不该存在的技艺..."叶远喃喃道，"这个徐鸿比周御医危险百倍！"

柳青突然抓住叶远的手："叶大哥，信上说七星连珠下个月就会出现...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叶远沉思片刻："首先得弄清楚今天是几号。"

他唤来仆人询问，得知今日是嘉靖四十五年五月二十日——距离七星连珠还有不到一个月！

"时间紧迫。"叶远低声道，"我们得找到更多关于徐鸿和'净世仪式'的信息，同时为七星连珠做准备。"

柳青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锦囊..."

叶远从贴身衣物中取出杨震给的锦囊，小心拆开。里面是一张简易地图和一把小巧的铜钥匙，地图标注着金陵城外某处隐秘庄园，旁边写着"光明窟"三字。

"杨震怎么会..."柳青惊讶地瞪大眼睛。

"看来他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找这个。"叶远思索道，"信上说杨震可信但勿全信，说明他可能另有目的..."

正当两人分析局势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柳青迅速将信件和图纸藏好，叶远则将玉匣塞到枕头下。

杨震端着食盒进来，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聊完了？"不等回答，他放下食盒，"吃点东西吧，然后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从长计议。"

食盒里是热气腾腾的鸡粥和几样小菜，香气扑鼻。柳青这才意识到已经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多谢杨大人。"叶远礼貌地说，"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杨震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啜饮一口："那要看叶大夫是否愿意坦诚相待了。"他放下茶杯，眼神突然锐利如刀，"比如，解释一下何为'TRV-7病毒'？何为'时空跳跃'？"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柳青的手悄悄移向腰间的匕首，叶远则强作镇定："杨大人何出此言？"

"别装了。"杨震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本子，"我跟踪你们到栖霞山，亲眼看见你们从医庐取出那个玉匣。你们离开后，我搜查了那里，发现了这个。"

他翻开本子，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现代医学笔记和一些时空理论，字迹与叶远如出一辙。最关键的是，最后一页详细记载了TRV-7病毒的特性，并明确提到柳青是"关键宿主"！

叶远的心沉到谷底。这个笔记本无疑也是"自己"留下的，但怎么会...

"我研究这本笔记五年了。"杨震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里面的内容荒诞不经，却又逻辑严密。尤其是关于'七星连珠开启时空之门'的说法，与白莲教的教义不谋而合..."他直视叶远，"叶神医，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对直接质问，叶远知道再隐瞒无益。他深吸一口气，选择性地透露了部分真相——他们确实来自"海外"，掌握特殊医术，被白莲教追杀是因为柳青的特殊体质。

"至于时空跳跃什么的，那只是白莲教的妄想。"叶远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们只是普通医者。"

杨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追问："好吧，既然叶大夫不愿多说，杨某也不勉强。不过..."他压低声音，"三日后白莲教将在'光明窟'举行秘密集会，据说'光明尊者'会亲自现身。若你们想了解更多，我可以安排。"

这正是锦囊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叶远和柳青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谢杨大人好意。"叶远谨慎回应，"待我伤势好些再作打算。"

杨震起身告辞："好好休息。这院子很安全，白莲教找不到这里。"

待杨震脚步声远去，柳青立刻凑到叶远耳边："他在试探我们！"

"嗯。"叶远点头，"但他给的信息应该可信。问题是，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夜深了，柳青坚持要守夜。她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月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叶远因伤疲交加，很快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间，他感觉有人轻轻握住他的手，温软的触感让人心安。

"叶大哥..."柳青的声音轻如叹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的..."

次日清晨，叶远被一阵剧痛惊醒。肩伤处火辣辣的，但比昨晚好了许多。柳青已经起身，正在院子里煎药。透过半开的窗户，叶远看到她专注的侧脸——眉头微蹙，时不时用袖子擦汗，那么认真，那么美。

杨震不知去向，只留下口信说去城里打探消息。叶远趁机取出玉匣再次研究，发现钢笔可以拆解成两部分，内部藏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管，管中有暗红色液体——很可能是"自己"留下的TRV-7病毒样本！

"叶大哥，喝药了。"柳青端着药碗进来，看到拆开的钢笔吓了一跳，"这是..."

"病毒样本。"叶远小心地将玻璃管放回，"看来八年前的'我'早有准备。"

柳青扶他坐起，一勺一勺喂他喝药。药很苦，但叶远甘之如饴。当柳青低头吹凉药汁时，一缕发丝垂落，拂过他的脸颊，带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柳青..."叶远突然唤道。

"嗯？"柳青抬头，正对上叶远深邃的目光。

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呼吸交错。叶远缓缓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柳青没有躲闪，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叶远情不自禁地倾身向前，轻轻贴上她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让两人心跳如雷。分开时，柳青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中水光潋滟。

"我...我去看看药..."她慌乱地站起身，差点打翻药碗。

叶远笑着看她逃也似的背影，心中满是柔软。无论面对多大危机，有她在身边，一切都值得。

然而温馨时刻转瞬即逝。中午时分，杨震匆匆赶回，脸色凝重："情况有变！白莲教提前行动了，今晚就将在'光明窟'举行仪式！据说是为了迎接'天外医圣'的回归！"

叶远和柳青同时一震——"天外医圣"？这不正是白莲教对叶远的称呼吗？难道他们知道叶远已经回到这个时空？

"我们必须去。"叶远果断决定，"这是接近徐鸿的最佳机会。"

"但你的伤..."柳青忧心忡忡。

"无碍。"叶远已经起身下床，"杨大人，能否为我们准备些装备？"

杨震点头："已经安排好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必须警告你们，这次行动极其危险。我收到密报，徐鸿已经研制出一种新式武器，威力惊人。"

叶远和柳青对视一眼，心知肚明那很可能是更先进的现代武器。时间紧迫，他们必须阻止徐鸿改变历史的企图，同时为即将到来的七星连珠做准备。

而这一切，都将在今晚的"光明窟"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