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午休时分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我躲在书架后面,目光穿过缝隙,落在三楼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周雨晴正低头看书,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重生第三天,我已经完全确认这不是梦境。年轻的身体充满活力,没有病痛折磨,每一口呼吸都清甜甘冽。但32岁的灵魂被困在18岁的躯壳里,这种错位感让我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表现得太成熟,又不能真的像个高中生那样幼稚。
我抽出一本《了不起的盖茨比》,故意弄出些声响,然后"偶然"走到周雨晴旁边的空位。
"介意我坐这儿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周雨晴抬头,看到是我,眼神闪烁了一下。前天数学课上的事情显然还让她有些戒备。
"随便。"她低头继续看书,但我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发红。
我坐下,翻开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余光里,周雨晴的睫毛在阳光下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前世直到毕业我都没敢和她多说几句话,而现在,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我心跳加速。
"你也喜欢菲茨杰拉德?"我突然开口。
周雨晴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读的是..."
"猜的。"我指了指她书本的厚度和封面颜色,"而且上周英语课你回答问题时提到了《夜色温柔》。"
她的眼睛瞪大了些:"你连这个都记得?"
"我记得关于你的很多事。"这句话脱口而出,太直接了。我赶紧补救,"我的意思是,我记忆力一直很好。"
周雨晴合上书,认真打量我:"周沉,你最近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说不清楚。"她歪着头,"就像...突然长大了十岁。"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猜对了。
"可能是因为我想通了一些事。"我转移话题,"对了,你爸爸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周雨晴的手指猛地收紧,书本封面被她捏出褶皱:"你怎么知道我爸爸..."
"上周五放学我看到你去了市立医院。"这当然是谎言,但前世我确实是在毕业后才知道她父亲患病的消息,"是...肝病?"
她的表情告诉我,这个猜测又准确得可怕。"肝硬化。"她低声说,眼睛盯着桌面,"需要肝移植,但手术费..."
声音戛然而止。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前世她会突然退学——不是为了照顾父亲,而是因为根本付不起医药费。
"会好起来的。"我不假思索地握住她的手,触感温暖而真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周雨晴像被烫到一样抽回手,慌乱地收拾书本:"我...我该回教室了。"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握紧拳头。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周沉!传球啊!"
篮球场上,体育委员张浩朝我大喊。周五下午的体育课,我们班正和隔壁班打友谊赛。前世的我体育平平,但现在,32岁的协调性和14年没碰篮球的渴望让我在场上如鱼得水。
我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一个背后传球交给切入的张浩,轻松得分。
"漂亮!"张浩跑过来击掌,"你小子什么时候练的这手?"
"秘密训练。"我眨眨眼,目光不自觉飘向场边。周雨晴和几个女生被拉来做啦啦队,她穿着校服裙装,手里拿着彩球,看起来有些不自在。
比分胶着到最后一分钟。38平,我们班发球。我接到传球,面对两人包夹,突然想起大学时看过的NBA经典战术。
"张浩!"我喊了一声,做了个手势——这是我们从未练习过的战术,但他本能地跑向底角。
我突破分球,张浩接球投篮——没中!我早已预判篮板位置,腾空而起,在众人头顶补篮得分。终场哨响,全班欢呼着冲进场内,把我抛向空中。
落下来时,我看到周雨晴站在人群外围,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迅速低下头,但那一瞬间的明媚足以让我心跳加速。
"周沉,下个月校际联赛你必须参加!"体育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应付着同学们的祝贺,心思却全在周雨晴身上。前世我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更别说成为全场焦点。这种改变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我不确定,但看到她眼中的惊讶和一丝钦佩,值得冒这个险。
放学后,我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周雨晴通常会在教室多留半小时,等医院探视时间开始。果然,教室里很快只剩下我们两人。
"今天打得真好。"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假装惊讶:"你看了比赛?"
"啦啦队不是都去了吗?"她低头整理书本,但我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我更喜欢足球。"我随口说道,"尤其是2002年世界杯,中国队虽然没进球,但能参赛已经是历史性突破了。"
周雨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2002年世界杯还没..."
该死!时间错乱。2002年韩日世界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确实还没开始。"我是说预选赛。"我急忙补救,"中国队出线形势很好。"
"哦。"她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我爸爸也很喜欢足球。生病前每周都去踢球。"
提到父亲,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抓住这个机会:"我今天正好要去市立医院看亲戚,要不要一起走?"
周雨晴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同意。
去医院的公交车上,我刻意保持距离,只是闲聊学校的事情。但当她提到期中考试时,我装作不经意地说:"数学我可以帮你,尤其是立体几何部分。"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直视我的眼睛,那目光清澈得让我无处躲藏。
"因为..."我望向窗外飞逝的景色,"我知道被困难压倒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发自内心。在病床上等死的日子里,我多么希望有人能拉我一把。
医院门口,我们道别。我假装去看望"亲戚",实则尾随她来到肝病科病房区。透过门上的小窗,我看到她走向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病床上的周父面色蜡黄,腹部明显肿胀——肝硬化的典型症状。
我在护士站徘徊,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
"37床的周志明情况恶化了,需要尽快移植,但家属连押金都交不起。"
"听说他女儿要退学去打工筹钱,才高三啊,真可怜..."
握紧的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悄悄记下病房号和主治医生姓名,转身离开。
回家路上,我在脑海中盘算着计划。父亲留给我的银行卡里有五千块压岁钱,加上这个月的生活费,可以先垫付一部分检查费用。但长远来看,需要更多钱——肝移植至少需要三十万。
前世的我无能为力,但现在,32岁的商业嗅觉和未来十四年的经济走势记忆,是我的秘密武器。
周雨晴,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