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那句关于“职业者诞生”的疑问，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穆凝那双古老而深邃的眼眸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呵呵，”穆凝轻笑出声，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微凉的清茶，指尖在温润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看来，中枢已经忍不住，提前向赫斯中尉透露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了。”

​他的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轶事，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锐利地锁定了赫斯，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赫斯心中微微一惊，强作镇定：“穆分部长……您似乎对中枢的行事方式，相当了解？”

​“了解谈不上，”穆凝呷了一口茶，动作优雅从容，“只是活得久了，见闻自然就多了些。中尉不必感到惊讶。”他放下茶杯，目光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精灵族可是很长寿的种族。像我这样，亲身经历过那场大战并存活至今的精灵，并不在少数。”

​“活过大战？”赫斯捕捉到了关键词，尽管心中已有猜测，但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仍旧感到一阵心悸，“您指的是……那场终结了史历，开启人历纪元的……人魔大战？”那场几乎将整个大陆拖入毁灭深渊的战争，距今已有二百余年。

​“没错。”穆凝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诉说一段遥远的传说，“准确来说，是231年前结束的。而你们人类引以为傲的黑铁国，则是在那之后的第25年后，也就是人历26年，才在那位天才的手中建立起来。”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关于建国的细节，即便是我们精灵族，也知之甚少，许多关键信息似乎被刻意掩盖了。但根据族中古老的记载和一些零星的观察可以确认——当年那位横空出世的人类天才，是一位……被‘世界树’所青睐的存在。”

​穆凝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意味：“既然他本人得到了世界树的青睐，那么他倾注心血的最高造物，自然也会分享这份……庇护。”

​“最高造物？”赫斯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难道是……‘中枢’？”

​“没错，正是中枢。”穆凝肯定了赫斯的猜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难以置信，不是吗？那样一个庞大、精密、甚至可以说重新定义了‘管理’概念的系统，从最初的构想到最终的诞生，据说只花了短短的六年时间。”

​他微微摇头，仿佛连他自己也对那段历史感到不可思议：“那速度……简直就像是某个维护世界运转的至高存在，在亲自为你们人类铺平道路。或者更准确地说，”穆凝看向赫斯，眼神意味深长，“是在庇护‘他’。因此，在我们精灵族的记录中，更倾向于称他为——被世界树所青睐之人。”

​“世界树？”赫斯皱起了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可世界树不是亚人国度的信仰象征吗？据我所知，在那个时代，甚至现在，人类的主流信仰也并非世界树。根据神圣教廷的古老记载，人类自古以来，信仰的似乎一直是‘创世女神’才对。”

​“是的，赫斯中尉的认知没有错。”穆凝耐心地解释道，仿佛一位循循善诱的导师，“人类在大战期间，乃至更早的时代，确实普遍信仰着以神圣教廷为代表的创世女神体系。你们的神圣国伊甸虽然是在黑铁国之后才正式建国，但神圣教廷的历史，确实可以追溯到人魔大战之前很久远的年代。”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种古老传说的神秘感：“然而，在我们精灵族的古老文献和德鲁伊的口述传承中，‘世界树’与‘创世女神’……在某个非常根源的层面上，似乎指向了同一种存在，或者说，是同一个‘概念’的不同显现。”

​穆凝看着赫斯困惑的表情，温和地笑了笑：“这涉及到非常古老的哲学和神学范畴，太过复杂。中尉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你们人族的那位绝世天才，得到了‘创世女神’的青睐。这或许更符合你们人类的认知体系。”

​“女神的……青睐？”赫斯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颠覆，“神……是真的存在的吗？不是传说或者……某种自然现象的拟人化？”他从小接受的是黑铁国最顶尖的科学教育，对于“神”的存在，本能地持有怀疑。

​“呵呵，”穆凝再次轻笑起来，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了然，“我们精灵族，以及许多古老的种族，大多都相信神明的存在呢，祂们或许并非人形，而是以法则、以本源的形式存在着。当然，”他看向赫斯，眼神温和，“中尉信与不信，那是您个人的自由了。”

​赫斯闻言，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穆凝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象过的大门。科学与神话，AI与神迹，创造与规则……这些看似矛盾的概念，此刻却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碰撞。那位两百年前的天才，中枢的诞生，还有那神秘的“机械之魂”……这一切的背后，难道真的与所谓的“神”或“世界规则”有关？

​穆凝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地坐在赫斯的对面，端起茶杯，安静地等待着。包厢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属于研究所的低沉运转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等待着赫斯从这场认知的风暴中，理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