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藏锋今个儿不知怎么地把她帶来了花月城，不得不说的是这花月城的繁华实在超出李嫦乐的想象，不过这城内把守的人倒是挺多的，之前李嫦乐身在京城都很少看到这么多禁兵出动。

好多娘子军呀。

对于镜沧国这种女子为尊的习气李嫦乐已经习惯了，但直视这数量冲击的时候还是把她吓了一跳呢。

“待会儿见到二皇女殿下，也别太害怕，没事的。”宣藏锋安慰了几句，李嫦乐有些茫然不解地点点头。

见镜如凉？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消化其中含义，宣藏锋已经领着她走到殿外了，这里守着的人比外城多了好几倍呢。

一个中年女子坐在主位上，看样子已经上了年纪了，但骨子里散发出的桀骜不驯与威慑力依旧可怕，一举一动都有种女皇的气势。

“这封是李家发来的家书，算不上国书，不过给李嫦乐一阅倒也无妨。”镜如凉把信扔给了宣藏锋，她抬手一接传给了李嫦乐。

家书？还是李家发来的？

“怎么？不开来看看都写了些什么吗？”镜如凉往后一靠，顿时气压大增。

宣藏锋投了一个眼神，李嫦乐这才忐忑不安地打开信来。

「嫦乐亲启：

近来玹德镜沧二国开战，恐会牵扯到你，莫要与之周旋，明哲保身为上。我们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望自珍重。

父亲」

“开战？”李嫦乐声量高了几分，蹙了蹙眉：“这什么时候的事？”

尽管她有偷听过此事，但那时候也只处于备战状态，镜如凉这样子像是早早已经开战似的，也不介意让她知道。

见李嫦乐还算镇定，镜如凉勾唇一笑，笑得二人惊心动魄：“藏锋，你保密工作做得倒好。”

“皇女殿下过奖了。”宣藏锋低下头来。

“我们几时开的战不重要，而重在于你，你若打算送一封家书回去，我们可以帮你。”镜如凉这才回答李嫦乐的问题，“但也就这最后一封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来往，直到此战结束。”

此战……结束？

李嫦乐有些晃神，宣藏锋则是重重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她们迟早要面对的，一直瞒着李嫦乐肯定也不是什么办法，只希望李嫦乐能乖乖听话，不要出来搅乱局面吧。

而且她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对她心软。

“藏锋，最近吾想去行宫一趟。”镜如凉突然开口，打破这沉默又诡异的气氛。

“是，人手上臣会派人安排的。”宣藏锋反应过来，记下了。

“去行宮还那么多人做什么？多无趣。”镜如凉似乎有些厌烦了。

“那是为了殿下的人身安……”宣藏锋道。

“行了，你别学花萼啰嗦，下去吧。”镜如凉挥了挥手，根本不打算听她发表言论。

“……是。”宣藏锋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出了大殿，宣藏锋便带着她回客房了，每次李嫦乐换个地方住都会不适应，因此宣藏锋早早命人把东西搬过来了。

“你好好休息吧，过多一段时间我们才回去了。”宣藏锋道。

花月城对李嫦乐来说最安全不过了，有重兵把守在此，李嫦乐也不会出事。

李嫦乐还没回过神来，宣藏锋已经退了出去。

“宣姨，你们为什么要瞒着嫦乐？”李嫦乐快步地追了上去。

“嫦乐，此战我不想牵扯到你。”宣藏锋一字一句地说着，句句诛心。

是啊，宣藏锋对李嫦乐而言是个可靠的长辈，宣藏锋又何尝没把李嫦乐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呢？

“宣姨，玹德国是嫦乐的家，嫦乐的父母，兄弟，姐姐他们都在。一旦与玹德开战，父亲身为中书令大人必然也会遭到波及。”李嫦乐尝试用自己的苦楚说服宣藏锋。

既然宣藏锋都这么说了，无疑是不希望自己受到伤害，那从这方面来说……宣藏锋会为了她而动摇？

真的有可能吗？

“父母？家人？”宣藏锋冷笑一声：“你那所谓的家人，那高高在上的皇室，还不是一道旨意就让你远嫁过来？这是为人父母会做的事情吗？”

“和亲只是政策，而且母亲身为长公主殿下自然要为国为民，这些都是嫦乐生来就必须覆行的责任，嫦乐不怨他们。”李嫦乐摇了摇头。

“然后？明明在可以选更好的门第的情况下，你的父母毅然选择把你送来镜沧国和亲，他们都向你们那薄情无义的陛下求过了吗？”宣藏锋的语气张扬，更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概。

“当然有！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李嫦乐记得母亲宫衡遄哭晕过好几次，父亲也一次又一次的陷入沉默，李家上上下下都为她考量过了，却奈何宫砚远已经下定决心罢了。

这宿命，她逃不过，也认了。

“你那陛下还真是说得堂而皇之啊，你的母亲身为他的长姐，竟然连自己弟弟都劝不住。”宣藏锋露出怜悯的眼神：“所以说啊，这种家人到底有什么用呢？”

“我……”李嫦乐哑口无言，宣藏锋平时对她说话还算温柔，今天却句句带着利刃，非将人伤得肌无完肤不可。

“我不想逼你去做选择，你要回什么家书也随你的意，我也不会阻止你。”宣藏锋语气有些不忍：“当然了，你也别想着劝我们。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存在一笔勾销这种事。”

“好自为之，这是作为前辈的最后一个忠告。”

说完，宣藏锋一把关上门来，关门声是多么的响，李嫦乐心里就有多煎熬。

国家，道义，家人，这些东西在脑子里快搅成一团了，十分痛苦。

为什么偏偏是她要经历这些？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做选择！

李嫦乐猛然站起身来，一把抄起桌前的花瓶打碎了镜子！

“砰！！！”

李嫦乐看着镜中破碎的自己突兀地笑了，鲜血沿着手指流下，一滴一滴地染红了那雪白色的地毯。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郡主穿白色，很好看呢。”】

李嫦乐看向那放在床底下几乎要生灰的箱子，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笑了笑。

好久，没穿白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