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加油,沈小姐
最后更新: 2025年12月1日 下午12:00
总字数: 1746
她对着那块裂成蛛网状的厕所镜子,努力把嘴角往上抬了抬。
“你可以的。”
她用手指推着那抹扭曲的笑,像给尸体做面部复原。
“我们会活下去,救援会来到。”
她盯着自己干裂的嘴唇,对着镜子轻声说,声音发颤。
“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的。”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应。
镜子里的人笑得比她还虚伪。
她低头擦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最靠边的一间隔间。
地上堆着几具尸体,大小不一,姿势各异。割腕的、咬舌的、割喉的,有的已经变色、有的还渗着血水。她像处理多余的垃圾一样,把他们一具具拖出来,朝厨房去。
路过礼堂的时候,她听见有人说:
“又是稀烂肉汤……干脆别做了。”
“她是不是自己吃了?每次都那么少。”
“她笑得跟傻子一样,谁信救援会来啊。”
她没回头,只是继续拖。
血迹在地板上拖成一条线,像一条撕碎的红丝带。
厨房里,她戴上那双破烂的手套,刀已经钝了,砍得她虎口发麻。
“对不起。” 手起刀落。
“对不起。” 血花溅到眼角,她没擦。
“对不起。” 骨头碎得像断掉的信念,裂响在铁锅里回荡。
“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她小声呢喃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锅里浮起的泡沫。
“我们都会获救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口锅里,雨水和肉搅成一锅浓汤。她再加水、再煮烂、再搅拌,像在调制一锅可以骗过人的希望。
一碗一碗盛出来时,她把最大的肉块留给了咳得最厉害的老人,第二块大的给了那个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自己盛了一碗最稀的。
有男孩看见了,撇撇嘴说:
“是不是她自己先挑过?她连汤都不喝。”
沈小姐坐下来,用汤匙舀起那一勺肉泥,轻轻吹凉,送到嘴边。
酸涩的味道比爸爸的腿还更强一点。
她咽下去,咬着牙,继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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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人病倒了。
一开始是咳嗽,后来是咳血。再之后,有人眼睛翻白,倒地抽搐,嘴里吐着混着血沫的呓语。还有人全身肿得像泡水的尸体,发黑发臭。最诡异的是,一些人的指甲开始脱落,牙齿一颗颗松动,连头发也大把大把掉。
没有医生,没有药物,连“是什么病”都没人知道。
没人讨论“治疗”,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熬不过去的病。
活着的人只能窝在角落,自说自话地聊着过去。
有人炫耀当年的威风八面,仿佛能盖住脚下的脓包;
有人一张嘴就是阴阳怪气,什么都能骂两句,从食物到水再到沈小姐的笑容;
有人一遍遍骂“早该走了”、“谁信这救援啊”……然后转头又坐回原地。
那天,青樱这个名字又被提了出来。
启然心跳漏了一拍。
“不要再来了,不要再来了……”
他在心里喃喃,眼神四处乱飘,像只快被猎狗逼进死角的兔子。
这里应该没人认识他。没人知道他从哪来。对吧?对吧?
可话题却像水流,越避开就越涌上来。
他曾试着发声:“青樱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我们当时……”
但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自己身上贴上“我是同伙”的标签。
他发现,说得越多,人群越安静,眼神越锐利。
甚至他自己,也开始在心底动摇:
“真的是我们带来的?我们不该逃跑吗?我们才是引子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女生的手。
手腕上戴着一只银手镯,样式很熟悉...
砰。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炸开。
---那个总是比所有人更早知道事情的女人。
---那个在末日前就布置好了“隔离带”和“训练机制”的女人。
---那个在众人最惊恐时反而冷静得过头的女人。
学生会长。
是她。一定是她。
“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是她把我们关起来,是她用我们做实验……”
启然脑中响起自己的声音,像被硬塞进了扩音器里。
“不是我们的错。”
“我们只是被利用了。”
“我们才是受害者。”
他开始把这些话告诉别人,一开始小声,后来越来越理直气壮。
他不介意说出这些,甚至有些渴望让所有人都听到。
这是他找到的自保方式。
一个能让他不再是“带来灾祸的人”的理由。
只要把她推出去,只要……只要大家都骂她,那自己就可以被原谅了吧?
“学生会长。”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那个疯女人,才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