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气沉闷。赫斯独自坐在单人沙发上，怀里抱着修复了一半的小缇，小狐狸安静地趴在他怀里，偶尔眨动着机械与血肉交织的眼睛。它的呼吸声低沉而均匀，却没有办法填补主人心底的空洞。 赫斯眼神空洞，死死盯着地板的某个点，仿佛只有那一点能固定住他的思绪，不让它彻底坠入黑暗。

“扣，扣，扣。” 三声温柔的敲门声，像是打破了这一室的死寂。

“进来吧，学姐。”赫斯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却带着一丝奇怪的笃定。

帘布被掀开，依兰缓步走入，关上身后的门。她今日没有穿军装，而是一身便装——针织衫与长裤，淡色的衣物让她整个人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柔和。 “学弟，你怎么知道是我？”她轻声问，眼神温柔。

“猜的。”赫斯嘴角勉强动了动，却没笑出来，“这时候……除了莱纳，也就学姐知道我会在这。” 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在自语，思绪却仍停留在遥远的某处。

依兰注视着他，目光渐渐柔了下来。那平日里冷冽、果断的赫斯，此刻却像失去方向的孩子般无助。 “赫斯……”她轻轻唤着，脚步几乎没有声息地走到他面前。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双手捧住赫斯的头，让他抬起视线。那双本应锐利坚定的眼睛，如今满是迷茫与失落，叫她心口一紧。

“陪学姐出去走走，好吗？”依兰的语气柔和，带着耐心与邀请。

赫斯沉默着。他垂下眼，将怀中的小缇抱得更紧，像是唯一的依靠。依兰看着这一幕，不由得轻轻叹气。

下一瞬，她弯下身，语气里多了几分强硬，却依旧带着笑意：“赫斯中尉，这是命令。我现在命令你——陪我出去逛逛。”

赫斯怔住了，终于抬起头。眼中依旧是那让依兰心疼的迷茫与犹豫。 “学姐……” 他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依兰不逼迫，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温柔而坚定。赫斯最终叹了口气，轻声答道：“好。”

他慢慢起身，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与长裤，怀里的小缇也乖巧地跟着。他看上去依旧苍白虚弱，但整个人终于从阴影里迈出一步。

——

军营外的小镇并不繁华，却因战后恢复而渐渐热闹起来。街道两侧是简陋却温暖的小摊与商铺，空气里混杂着面包的香气与铁匠铺的金属味。行人们或提着篮子买菜，或小声交谈，和不久前的血腥战场形成了鲜明对比。

依兰与赫斯并肩而行，步子并不快。两人沉默着，不需要刻意找话题。只是这样肩并肩走在一起，周遭的热闹似乎被隔绝在远处。 小缇安静地趴在赫斯怀里，偶尔抬头嗅嗅空气，好奇地打量街边的摊位。

赫斯的目光一直低垂，他并不真正去看周遭的一切，脑海中却一遍遍回放着战场上的场景：兰斯最后的背影，他为了小队独自留下的背影，还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撤离。 “学姐……”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沙哑，“我是不是……没用？连队长都救不了……”

依兰侧过头，看着他。那一刻，她在他眼里看见的不是平日里冷静的赫斯，而是满是自责与愧疚的年轻军官。

“赫斯，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依兰轻声说道，“兰斯的牺牲，不是因为你没用，而是因为那是战场。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随时倒下。” 她顿了顿，伸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力道不重，却坚定。 “可是你还活着，你还要替他走下去。你要背负他没能走完的路。”

赫斯喉结微微滚动，却没再回应。他只是把小缇搂得更紧，眼中依旧闪着犹豫，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挣扎后的清明。

——

直到中午，两人才走进一家街角的咖啡厅。木质的门铃轻轻作响，店内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伴着淡淡的咖啡苦香。阳光从玻璃窗洒落，映在木桌上，像给这一切蒙上一层温柔的光。

两人面对面坐下，依兰点了一杯黑咖啡，赫斯则要了一杯清淡的花草茶。饮品上桌，杯壁冒着淡淡的雾气，气息宁静悠然。

“赫斯。”依兰端起咖啡，眼神落在他身上，语气温和却认真，“别总盯着过去。我们现在坐在这里，活着——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事。懂吗？”

赫斯沉默良久，才抬头望向她。他看见依兰眼中映照着坚定与温柔，那一瞬，他心底似乎有某种僵硬的东西悄然松动。

“学姐……” 他轻声呢喃，声音仍旧微颤，却终于带着一点点安心。

咖啡厅外，阳光愈发炽烈，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喧嚣中带着生活的气息。 而在这一隅的木桌前，赫斯与依兰之间的空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