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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虚无的坐标 • 第一章:热带雨林中的错误代码
最后更新: 2025年11月19日 下午5:55    总字数: 4173

一只金刚鹦鹉在空中骤然凝固。

这并非猛禽捕猎前的悬停,也非任何生物学所能解释的姿态。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按在虚空中,又似被透明的工业胶水瞬间冻结。色彩斑斓的翅膀保持着向下猛拍的姿势,每一根因受力而弯曲的羽毛都被定格,红蓝相间的绒毛在静止的空气中纹丝不动。更诡异的是,连振翅溅起的微小水雾也一同凝固,悬浮成晶莹剔透的冰晶状颗粒。

这幅画面违背了重力,违背了流体力学,违背了这片古老雨林千万年来遵循的一切法则。

一秒,两秒,三秒。

紧接着,随着一声老式电视机电流过载般的"滋啦"锐响,鹦鹉并未坠落,而是像一段错误剪辑的胶片凭空消失。十分之一秒后,它在两米外的右前方重新"刷新",借着之前的惯性继续滑翔,发出一声受惊的呱噪尖叫——仿佛刚才那足以让牛顿跳棺材的诡异"掉帧"从未发生。

"严重的丢包现象。这一带的局部现实帧数瞬间跌破24,连视觉残留都快骗不过去了。"

苏晴盯着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声音里透着习以为常的冷静。那装置像是从废品站捡来的——外壳用旧游戏机塑料壳改装,屏幕布满划痕,但此刻跳动的数据流红得惊心动魄。

"这里的'骨'——底层物理法则——极其不稳定。"她快速记录数据,眉头紧锁,"如果把世界比作超大型开放世界游戏,这片区域现在就像用十年前的老旧显卡强行运行3A大作。显存溢出,驱动崩溃,随时可能蓝屏。"

林默伸出手,在鹦鹉消失的位置虚抓一把。

指尖传来轻微的酥麻刺痛,像触碰到静电。在他视野中,指尖触碰的不再是湿润空气,而是一抹残留的淡蓝色噪点,它们如不稳定的像素尘埃,在接触体温的瞬间迅速瓦解。

"因为离'锚点'太近了。"林默轻声说,收回手。

鼻腔里流下熟悉的温热液体,是鼻血。他没有惊讶,只是熟练地从满是泥泞的工装裤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纸巾,草草擦掉。这种因过度使用"认知共鸣"感知环境而带来的副作用,在逃亡的一个月里已如呼吸般平常。他的大脑时刻处于超频过载状态——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他必须时刻"监听"信息流动,才能避开致命的现实裂缝。

"雅夏留在这里的稳定器坏了,现实正在泄漏。"林默将沾血的纸团塞回口袋,抬头望向树冠缝隙间破碎的天空,"如果不加控制,这种'掉帧'很快就会变成'死机'。"

他们此刻身处南美洲亚马逊雨林腹地,一个地图未标记的绿色无人区。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巨木和如巨蟒般缠绕的藤蔓,地表腐殖质散发着浓烈腥气。湿热水汽像厚重得令人窒息的湿毛毯,紧紧裹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温热的浓汤。

距离吉隆坡那场导致通讯塔失控的"黑日事件",已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世界并未毁灭,却变得更加疯狂陌生。全球各地报道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极端自然现象":伦敦海德公园突然失去重力,雨水如喷泉倒流;撒哈拉中心出现清晰的极地冰川海市蜃楼,持续三天;更可怕的是全球爆发的"曼德拉效应"——数以万计的人集体记忆错乱,坚称某个从未存在的国家曾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

官方竭力维稳,将一切解释为"万年一遇的极端太阳风暴引发全球磁场异常"。专家在电视上唾沫横飞地画图,试图用电磁干扰掩盖现实崩塌的真相。

但只有林默和苏晴知道,那是世界底层代码在崩坏。而唯一能修补漏洞的工具——操作"锚点"的雅夏技术,以及林默的父母——此刻正被困在数据深渊,生死未卜。

"根据第一卷末尾'观星者'给出的星图,经过我这一个月的比对解密,坐标就在前面不远处。"

苏晴用黑曜石磨制的砍刀费力拨开比人还高的巨大蕨类植物。她那身昂贵职业套装早已换成耐磨战术背心和速干裤,原本精致的短发也乱糟糟扎在脑后,显得干练而野性。

她指向前方百米外,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隐约可见一座悬空搭建在巨树之上的木屋。

"艾伦·韦斯特。三流畅销冒险小说家,代表作《翡翠的低语》《失落的黄金国》。书评人说他的书是'逻辑不通的厕所读物'。"苏晴忍不住吐槽,语气带着荒谬感,"真不敢相信,我们冒着被清道夫全球通缉的风险,跨越半个地球,最后竟是为了找个写地摊文学的。"

"他在书里描绘的地下遗迹——入口八角形布局、防卫系统触发机制,甚至墙壁上'不存在的颜色'纹路,都和我们见过的通讯塔底层备用数据库一模一样。"

林默声音沙哑,边走边警惕观察四周树干上细微的纹理变化。

"苏晴,那不是想象力,是共鸣。"他停顿一下,目光深邃,"极少数人虽未觉醒,大脑却能接收特定频率的'现实回响'。他们以为是灵感,其实是世界的记忆。"

"他是个未觉醒的'野生守门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雅夏坐标写进故事。对我们来说,他的小说不是虚构,而是加密说明书。"

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在这个混乱世界,只有疯子的呓语可能指向真理。

两人放轻脚步,如猎豹般无声靠近。

木屋建在一棵气根如瀑布垂下的榕树根部,离地三米高,由几根粗糙原木支撑,摇摇欲坠。风格怪异,混杂维多利亚繁复装饰与土著粗犷风格,窗户上甚至挂着易拉罐风铃。

还没走近,就听见屋里传来神经质的男人声音,在湿热寂静的雨林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不对!这一章情感逻辑完全不通!反派为什么开枪前废话?这不符合熵增原理!不符合反派作为'破坏者'的底层代码!"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敲击老式机械打字机的声音,节奏快得像重机枪扫射。伴随纸张被愤怒撕碎的声音,那男人继续吼道:

"不加'偶然'主角怎么活?但这太刻意了!现实是混沌的,小说为什么要有逻辑?该死!这里塌陷了,之前的伏笔算什么?算bug吗?!"

林默和苏晴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无奈。这位"野生守门人"的精神状态比预想的更不稳定。

就在他们准备上前接触时,林默突然停步。瞳孔猛地收缩,如被针扎。他毫不犹豫地按住苏晴肩膀,用力将她拉到旁边巨大板根树干后,竖指于唇做出噤声手势。

"怎么了?"苏晴反应极快,立刻蹲下,警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银色金属圆柱体——她改装的广域信号干扰器。

"味道不对。"林默闭眼,鼻翼微扇,仿佛在嗅空气中不存在的气味。

"清道夫追来了?"苏晴压低声音,全身肌肉紧绷。

"不完全是。"林默睁开眼,眼神闪过困惑与厌恶,"清道夫的信息场是冰冷无味的消毒水味,绝对的死寂秩序。但这股味道……很'吵'。带着令人作呕的贪婪铜臭,像用昂贵劣质香水掩盖尸体腐烂。而且……"

林默指向空气中微不可查的浮尘,"这里的信息场太'干净'了。有人刚用大功率设备强行'清洗'杂讯,手法粗糙,留下暴力痕迹。"

话音未落,木屋方向毫无预兆地传来巨大爆炸声。

"轰!"

火光冲天,装饰图腾的木门被暴力炸开,碎木屑和燃烧纸张如雪花四溅。

不是清道夫那种无声湮灭,而是充满火药味的热兵器爆炸。

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从树林阴影冲出。他们穿着无国籍标识的灰色战术迷彩服,脸戴全覆式战术面具。最引人注目的是武器——枪管被半透明晶体管取代,散发不稳定的淡蓝微光。这是对"雅夏科技"的拙劣模仿,充满危险的工业拼接感。

紧接着,一个穿昂贵白色亚麻西装、戴精致巴拿马草帽的男人慢悠悠走出树林阴影。皮鞋一尘不染,在这泥泞雨林中光亮如新。他手持镶金手杖,顶端镶嵌着拳头大小、发出低频嗡鸣的红色人造宝石。

"地平线集团……"

苏晴透过树丛缝隙认出男人胸口微小的金色徽章——象征无限地平线的标志,不由得倒吸凉气。

"艾瑞克·凡·德·韦尔。地平线集团CEO,全球最大隐形科技军火商。听说他是极端超人类主义者,一直在暗网高价悬赏雅夏文物,彻头彻尾的疯子。"

艾瑞克走到破碎木屋前,优雅摘帽,对被士兵如拖死狗般拽出的、仍在喊叫的小说家行夸张绅士礼。

"艾伦·韦斯特先生,终于见面了。我是您的忠实书迷。"

艾瑞克微笑,露出一口森白得不自然的牙齿。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看待猎物的戏谑,"特别是您书中关于'永生之泉'和'世界重置代码'的描写。那种细节真实感……啧啧,简直不像编出来的。"

"放开我!你们这些不懂文学的野蛮人!我的草稿!我的大纲!"

艾伦·韦斯特拼命挣扎,瘦弱的身板在职业雇佣兵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我想请您带我去看看,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像您写的那么……有趣。"

艾瑞克眼神骤冷。为展示力量或单纯取乐,他忽然举起手杖对准旁边一棵三人合抱的古老巨树。

"看好了,这就叫做'编辑'。"

手杖顶端红宝石猛地爆发刺眼红光。

没有爆炸,没有火焰。

巨树所在的球形空间内,现实法则被瞬间篡改。

林默感到强烈恶心,那是"认知共鸣"对暴力扭曲的本能排斥。

在众人注视下,巨树并未折断,而是像被扔进巨大低分辨率渲染器——树干、枝叶、藤蔓在瞬间变成一堆边缘锋利的几何方块。紧接着物理引擎失效,方块哗啦垮塌,化成一地没有生命的马赛克状数据残渣。

"伪共鸣技术。"

林默咬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陷掌心,"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雅夏,只破解一点皮毛,就把能改变世界的技术做成毁灭性武器。这是对现实的藐视。"

"麻烦大了。"苏晴在终端上快速敲击,脸色严峻,"这种能量波动虽粗糙,破坏力却极大。如果让他带走艾伦,那疯子真会把地球炸出个洞。我们被夹在中间了,这不只是找人,是抢夺战。"

"不能让他落到地平线集团手里。"林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因刚才"伪共鸣"引发的眩晕。

他从怀里摸出沉寂一个月的回响石。虽仍未完全恢复,表面光泽黯淡,但感应到周围混乱能量场后,古老纹路已开始微微发烫,仿佛在渴望战斗。

"准备好了吗,搭档?"林默看向苏晴,眼神从疲惫转为锐利,"我们要从全副武装的私人军队手里抢个'人质'。"

苏晴从腰间取下银色金属圆柱体,轻拧保险,露出复杂电路核心。那是她结合黑客技术与雅夏原理,这一个月来最大的发明——能瞬间瘫痪局部物理法则的"逻辑震撼弹"。

"只要你别再流鼻血晕过去就行。"苏晴嘴角勾起久违的、属于顶级黑客的自信笑容,"三秒后,让那个穿白西装的混蛋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版本压制'。"

在这个充满错误代码、危机四伏的雨林深处,新的冒险在爆炸余波中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