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的风停了。

不，是被压碎了。

当镜悟空往前踏出那一步时，空气像被某种力量从中间捏成粉末。

他盯着我。

像一只刚学会撕咬的天生猎兽，眼底的金火跳动得几乎能把黑暗戳穿。

我也盯着他。

两股气息在镜界中央对撞。

像刀尖碰刀尖。

镜片在我们脚边震裂成粉末。

镜悟空咧嘴一笑。

那笑容狂得像火烧藤蔓——一路烧到天顶。

「准备好了吗？」

他的声音像火光在空气里刮出一道线。

我抬指，勾了勾。

「来。」

他就冲了。

没有蓄力，没有试探。

像是从出生第一天就会杀人会猎杀会破天一样。

唰——！！

棍影破空。

来得快得像一道从天劈下的神罚。

我抬手，五指扣住了棍尖。

轰。

那力量瞬间把我脚下的大地压陷半尺。

镜界的纹路像被拍醒的蛇，四散扭动。

悟空瞳孔一缩。

他第二拍棍力道直接暴涨。

「别挡啊！」

他狂笑。

「这样没意思！」

我握着棍尖，反而向前一步。

镜悟空的眼神像被抓住尾巴的野兽——兴奋得发抖。

我手腕一翻。

咔——！！

棍被我硬生生甩偏，悟空被带得侧身扭转。

他脚尖一踏、爆开一寸裂纹，借力又翻回来。

第三击落下。

这一击像要把世界敲碎。

我抬臂挡住。

骨头发热，但没断。

悟空眉头一跳。

「哎哟——有点东西嘛。」

我冷声道——

「你也是。」

踢腿。

他双臂交叉挡住，整个人像被铁炮轰中一样往后飞。

撞穿三面镜壁。

碎片炸开，反射着他少年般明亮但变态的眼神。

他从残片中走出来，拍了拍肩膀。

「你这怪物……比俺想的还硬。」

我舔了舔因为震力而裂开的唇角。

血味苦得像旧铁。

「你也不错。假的，却比真的更狂。」

悟空笑得更灿烂了。

像某个疯子在火堆前拍手。

「再来！」

他脚下一弹。

世界消失。

不，是速度太快，连我眼前的光线都来不及重组。

棍影从天而降——

像焚灭天庭的那一天提前到来。

我用前臂硬接，整条手臂像被撕成两半。

骨头发出沉闷的悲鸣。

悟空一声狂吼，棍子连续敲下。

砰砰砰砰砰——！！！

每一下都带着少年天才的无畏，也带着无法控制的暴烈。

像天赋本身长出了獠牙。

我被压得一路往后退，脚下地面被磨出一道长约百公尺的焦痕。

悟空打得快疯，笑声像刃尖——

「嘿嘿！手上的“印”是摆设吗？！」

我手肘锁住他的棍，肩膀顶上去，一口气撞开距离。

「废话。」

悟空被逼退半步，脚底镜面裂成碎星。

他抬起头，看着我。

眼神不再只是好奇。

——是执念。

像他终于遇到一个能让他证明“自己不假”的对象。

他把棍扛在肩上，笑得像准备杀神。

「你这种怪物……俺最喜欢了。」

我活动肩胛，骨头咔咔作响。

黑气从指缝溢出，像被地狱舔过的影子。

「那你最好——」

我踏出一步。

镜界向外震荡。

悟空的金瞳一缩。

我笑了。

「撑住。」

下一秒——

我们同时消失在原地。

轰————！！！

镜界深处爆开一个巨型凹洞。

火光、黑雾、碎裂的镜片冲天而起。

猪八戒抱着头尖叫。

「哇靠——！！他们要把世界打坏啦啊啊啊！！」

夜叉捏紧拳头，黑气翻涌，盯着爆炸中心，浑身紧绷。

而在那翻腾的火光里——

我与悟空的身影终于再度显现。

他压着棍杵在地，我的手抓着棍尾。

两股力量咬死在一处。

镜界在我们脚下哀鸣。

悟空咧嘴，瞳孔亮得像疯火。

「嘿——你还真能接住。」

我压低声音。

「要不要继续？」

悟空用力一拔，棍与我的手臂爆出火花。

他站直，擦去棍子留下的血迹。

「继续？当然继续！」

他的战意几乎把天都点亮了。

「俺老孙今天……非得看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抬头，正视那双狂傲、明亮、几乎要刺穿一切的金瞳。

「那就来吧，冒牌货。」

两股气息再度升腾。

夜叉紧绷着，猪八戒蜷缩，镜界像被无形巨手握紧。

这场战斗——

才刚开始。

镜界的天光忽然往下一沉。

那不是云，而是——维度的骨架被压弯。

镜悟空嗅到我身上那丝几乎不存在的“异味”。

像野兽察觉猎人藏在黑暗的呼吸。

他的金眼猛地盯向我的手。

我抬起那只手。

手心里，红色纹路缓缓旋转，像一口正在苏醒的地狱之门。

悟空眉心第一次皱起。

他盯着那漩涡，声音低得像咬着牙。

「葬印……那玩意，是长这样的吗？」

我扬起嘴角。

「我特别“修改“过的。」

「用一次，死一人。」

镜界瞬间静到能听见镜壁的皮肤在颤。

猪八戒腿软成泥。

夜叉像嗅到杀戮的恶犬，兴奋得黑气翻涌。

我抬起手掌。

——葬印·红渊。

红色漩涡缓慢张开。

直到侵蚀了我整只手臂。

悟空一声暴吼，金箍棒横劈而来，火光卷天。

「少来阴的！俺老孙最烦你们这种！！」

轰——！！

金箍棒正面撞上我的葬印。

世界没有炸裂。

只有一声极轻的——“嗒”。

像是某个命运的齿轮断掉。

下一瞬—— 悟空脸色骤变。

他第一次察觉——

自己的力量不见了。

筋骨沉了。

法火灭了。

金光熄了。

金箍棒在他手中像根普通木棍，我轻轻一握——

力量，全归零。

悟空瞳孔抖得像受伤幼兽。

「……什……么……？」

他想拔回金箍棒——拔不动。

想凝聚力量——空白。

想点燃金刚不坏之体——黑暗。

我抬手。

啪。

金箍棒断成两截。

悟空像被雷劈进脑髓。

「你……你把俺老孙的金箍棒……？」

那不是愤怒。

是——恐惧。

我把断成两截的金箍棒丢到地上，踩断成碎木。

「我说过了。你不是他。假的力量，不配用这根棍。」

悟空像被嘲弄到灵魂最深处，彻底暴走。

「你敢看不起俺！！」

他扑上来，牙、拳、骨、全部带着要撕裂世界的凶劲。

我抬掌。

红色葬印点上他胸口。

嗡——

悟空的所有力量，被抽成虚无。

他只剩肉体。

我扣住他的胸骨，往下一按。

咔咔咔咔咔——！

悟空的金刚不坏第一次碎裂。

金血顺着胸口流下，烧得镜地焦黑一片。

痛到他双膝一软，却硬生生站着。

我问：

「你明明已经要死了，为什么还站？」

悟空抖着嘴角，硬撑着露出少年般的狂笑。

「因为俺活着一天……就没人能让俺跪。」

那笑，狂得像火，疼得像刀。

我忽然怔住半秒。

像透过他的影子，看见了真正的“那只猴子”。

悟空喘着金血，继续说：

「你说俺是假的……」

「可俺现在痛、现在怒、现在呼吸……」

「这不是假的。」

他说这句话时，胸裂更开。

血雨滴在脚边，像燃烧的雨滴。

他抬头看我。

「俺老孙……就算只剩影子——」

「也能咬死神。」

我低声吐息。

「这样才是齐天大圣。」

我把葬印按在他的额角，为他封裂。

红光缝补他的骨骼，让他活下去——不是仁慈，而是留给未来。

「听着，悟空。你这条‘影子’，已经脱离原本的模子了。」

「下次，我们再打——」

「我要看到真正站起来的你。」

镜界开始崩塌，碎片往悟空身上涌。

他身体开始被撕成金光。

他死死握着断棍，对我咆哮。

「等俺回来——」

「俺老孙要亲手敲爆你那只破印！！」

我轻笑。

「我等你。」

轰——！！！

悟空炸成千万道金光，消散在镜界。

可是——

光芒没有完全散去。

它们开始旋转、融合——形成一只银白色竖瞳。

猪八戒骇得声音都变形.

「我滴娘喂，这就是眼根吗？」

银白竖瞳飘到我掌前，被葬印吸住。

轰。

眼根，被我封进掌心的红渊。

镜界只剩残喘的碎光在空中飘散，像临死前的萤火。

第一根——眼根——已经在我掌心沉睡。

红色漩涡缓缓闭合，像吞进了一整个维度的呼吸。

我正要踏进裂缝深处的地狱门口，背后却传来轻轻一扯。

夜叉。

已经恢复成人形的他指尖紧紧捏住我衣袖。

像抓着最后一丝理智。

他盯着远处那个半跪在镜片废墟中。

神魂不稳、整个人像被抽走一半灵魂的少年——

哪吒。

「姐姐……」

夜叉的声音低得像怕把什么东西吵醒。

「那边那个……你不管吗？让他这样……没问题吗？」

我沉默了一瞬。

哪吒的眼神涣散，像从一个不属于他的噩梦刚被硬生生扯出来。

他明明是真身，却不该出现在“悟空的六根”这种地方。

不该。

绝对不该。

我看着他。

哪吒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慢慢抬头。

他的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我。

是扭曲的线条，是断裂的命运，是被剪接过的历史。

我的后颈发凉。

——Hydra，你究竟把这条经改造成什么样的怪物？

镜界开始崩塌，像个被捏碎的骨架。

我转过身，拉开夜叉的手，踏向裂缝。

「走吧。第一根已经拿到了。」

「这里不宜久留。」

夜叉追上来，但还是回头望着哪吒。

「那他……？」

我只回了两个字。

「——别理。」

猪八戒吓得一哆嗦。

「哎哎哎？为什么啊？」

我盯着哪吒所在的方向。

镜片在他脚下融成黑色液体。

他慢慢站起来。

像某种更古老、更残忍的东西，正从他体内醒来。

我压低声音。

「因为那不是现在的他。」

「也不是过去的他。」

「那是……被控制后，记忆空白掉的‘他’。」

夜叉倒吸一口气。

「那……那怎——」

我踏进黑裂缝，没有回头。

「剩下的“地狱”走完后。」

「如果他是我们的阻碍——」

「我会亲自杀掉他。」

裂缝轰然闭合。

只留下镜界消亡前最后一声颤抖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