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刚从沉思中回神,下意识地回应道,“死不了就好。”该流的眼泪早已经在医院流尽流空了,只是流走的不只是眼泪,还有那个以前的沈柏刚。
这个身体只留下了一个健康的空壳在,他从没感受到那么空虚过。鼻间好像还残留那所医院独有的消毒剂的味道.
当初他看着父亲的尸体,才发现,面临死亡,心会像窒息一样; 而看着死亡的人,心原来也会死去。
余静只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很陌生,在她脑子飞速想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他又说话了。
“谢谢你。”柏刚揉了揉太阳穴,面对这年仅九岁的沈余静,心里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其实刚刚小姑看见我就像看到鬼一样逃走的时候,我心里有些解气,至少她还会怕我。那个沈龙驰最近真烦,就没让我省心过。。。”
柏刚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变回了原来的他,讽刺了络绎不绝的大叔三伯,控诉他们的虚伪和无情,又吐槽了哥哥的白目,说他简直不是安慰人的一块料。
沈余静坐在一旁听着他抱怨,心里既高兴又很害怕。
高兴看到了熟悉的沈柏刚,却也害怕她和她的家人也是其中他看不起的那一个,他怨恨的其中一个。
说到最后,他停顿了一下,“当然日子还是得照过的,他们所有人都会后悔的。”
他猛地转头,坚定地看向沈余静,她看到了他眼底疯狂燃烧的火焰,“所有人。”
午夜梦回,沈余静还是会梦见那双眼睛,那双不屈,逆天而行也在所不辞的眼睛。她偶尔会想,他说的所有人是不是包括了她还有她妈妈。导致每当想起来,她都会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知道,以前的沈柏刚死了,死得彻彻底底。
她才明白,原来,死亡的不只是故人。
二伯的死是沈余静在老家最悲伤的回忆,那一天的天空,每一片落叶,每个人各怀心事的表情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二伯去世后的一年里,他们依旧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只是爸妈后来真的没有能力再养两个孩子,所以沈柏刚去申请了政府的辅助金,一边接受了政府的资助,一边辍学到汽车修理店作学徒,当技工来赚取微薄的薪水供妹妹读书。
日复一日,他手里的茧越发明显,妈妈也是心疼了几回,打给他的饭也多了许多。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沈凝悦居然完全不知道分家这回事,也没人打算告诉她。
这一年的时间里她成长了很多,从问题学生金盆洗手变成三好学生,日夜不眠疯狂地读书。所有人担心她被家里的事影响了成绩所以都闭口不语,还好最后她不负众望以CGPA 3.8高分成功考上州里的名牌大学M校。
除了他们的变化,家里的氛围也开始变得有些不同,比如平常沈余静去上课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妈妈的叹气声,哥哥姐姐们课业开始变得繁忙,所以黄昏的时候没有人陪她堆沙堡等等。。。老家的天空长日愁云密布,沉寂的气氛有时候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好想念二伯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