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人的寿命并不像人类或精灵一样，会被外部因素影响。他们的寿命长短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就像是刻在血脉中的诅咒一样。而身为亚基虫人的伯特，寿命固定为四十年，在虫族之中属于不长也不短的那种。

  “…那真是令人遗憾。”瑞恩张了张嘴，一段沉默后，她说道。

  “遗憾吗？”伯特低头，也不知道是在看着毛巾，还是在默默地放空思考。虫人因为这一点有些不招人喜欢——他们既没有眼睑，也没有面部肌肉，你无法从他们的脸上读出情绪，这无疑加大了与虫人们交流的难度。

  “我并没有什么遗憾，从诞生的那一刻起，虫人的生命就像被倒过来的沙漏中的沙一样，不断地流失。因此，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接受自己死期已经确定这一事实。我认为虫人比任何一个种族活得都充实而不后悔，我们的每一天都在走向预料之中的死亡，根本没有时间浪费。”

  “最后一天，我打算好好地看一看艾思雅，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在这一天的结束，夕阳西下的时候回到家，给自己来一杯普莱汁，接着静静地坐着，迎接这一生的最后一刻。”

  “但是在看到那位克鲁特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我认为帮助他，能让我的最后一天更有意义。至于怎么帮，我并没有具体的想法，”伯特黑色的眼睛盯着瑞恩，问道“那位克鲁特，他曾是一名士兵吗？”

  “是的，事实上我也是。我们同为几十年前被派往梵特奇边境的联军之中的一员，为了防守那时卡耶克萨的进攻。”瑞恩眼中露出追忆之色。

  “卡耶克萨…”伯特愣了片刻，这是个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他来自那里，却已经不属于那里。二十年以前的记忆逐渐地在他脑海中复苏，虽然有些模糊与泛黄，却也让他很不愉快。

  他不喜欢那里，在卡耶克萨的每一个虫人都像是机械。不，应该说他们不得不成为机械。卡耶克萨的社会就是个精密的大型机械，不合格的齿轮会被淘汰，为了生存，虫人们不得不服从一层层传达下来的命令。

  他对面的瑞恩显然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变得有些悲伤。

  “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伯特说道。

  “都过去了，”瑞恩摇了摇头，“用你的最后一天来帮助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关系吗？”

  “他还能比我多活很久，这很值得。”伯特揉了揉手中的毛巾。

  “…谢谢你，”瑞恩沉默片刻，真诚地说道。

  “他在哪里？”伯特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了吗？”瑞恩问道。

  伯特驻足:“我觉得我们需要一场谈话，一场为彼此保留一个安全的距离，面对面的谈话。我认为只有让他了解我与卡耶克萨虫人的不同，才能让他理解他现在很安全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