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武杰向正庭的左右肩上各刺上一剑,然后再肚子中横划一剑。这三招看似简单,但使用出来时的威力确是惊人。然而正庭也不是平凡之辈,这三记都被他爽快凌厉地避过了。
须正庭把剑由下往上划去,然后再从高空中劈下。其实长剑中,原只注重 “ 刺 ” 和 “ 划 ”。像 “ 劈 ” 这一类的猛劲攻势,却只属于刀法才适合。正庭将刀法中的招式,融入进了剑法之内,只让武杰接得啧啧称奇。武杰把身一侧,正庭原也没有要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这一劈只为了下个架势而已。只见剑锋从空落下,接近武杰之后,又往后收了。
须正庭问道:“ 武杰,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难道你忘了你还有爹娘,太师父,师伯们在武当山上等你回去吗?你现下这番的模样,你叫他们如何接受?” 不料殷武杰却冷冷道:“ 我生来独来独往,身边更无一亲人!” 须正庭听后,愤概不已,怒道:“ 你说什么?” 转头又向夏雨可骂道:“ 夏雨可,你把我兄弟害得好惨哪!”
此时夏雨可正与史红石对手,夏雨可冷笑道:“ 他心甘情愿的,又与我何干了?” 正庭道:“ 诱心术果然厉害,果然还是你这种妖女最拿手的邪术!” 夏雨可笑道:“ 嘿,亏你还知道什么叫诱心术。” 史红石听见她与须正庭的对话,忽然间脑海里出现自己大约半年前如何在襄阳与殷武杰不打不相识,几个月里与他一同抵御北明帮的来势。眼见昔日的好友兼战友,就因为眼前的这一个妖女暗中施下妖术,让武杰立马间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禁怒火由心发起,骂道:“ 死妖女,老娘跟你拼了!” 手中握紧打狗棒,连续打出几招 “ 打狗棒法 ” 中凌厉的招数。
夏雨可手无兵器,只见史红石一连几招 “ 棒打双犬 ”,“ 斜打狗背 ” ,“ 棒打狗头 ” ,夏雨可无可奈何,只得左闪右避的。史红石渐渐力占上风,夏雨可微感不支,连忙向后跃开,笑道:“ 嘿,没想到一代帮主,竟然是喜欢欺负手无寸铁弱女子之人。啧啧啧,真是丢完丐帮的面子。” 史红石心想夏雨可的这番话的确不错,但随即想起武杰的惨况,脑海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当下反驳道:“ 嘿,你用得着我欺负吗?你不是还有一手 ‘ 窈窕玉心爪 ’ 的吗?十指锋利,指甲犹如十把小刀一样,还不赶快使出来等什么?” 夏雨可道:“ 你竟然还知道我的最后绝技。好,竟然你那么想领教,那我就尽管使出来,接招吧!” 说完后,夏雨可将劲力齐聚与十指当中,十根手指中的指甲,当真就像是十把利器一样,让人看了不禁心惊胆跳。
想当初,夏雨欣便是利用这一招 “ 窈窕玉女爪 ”,来加害于李慕。夏雨可使出这一记爪法后,局势顿时间发生变化,两人斗得不分伯仲,看来没有上百招绝技,是分不出哪一方较盛较弱的了。
吾然与莫文芳打了两百招有余,吾然起初不敢大耗内力,只使出了约六七成的力道。而莫文芳却深知吾然的武功造诣,不敢呆得一时半刻,一来就使完了全力来对付吾然,吾然也顺理成章地登处下风。
吾然一时以 “ 桃花落叶拳 ” ,一时以 “ 雪山君子拳 ” 来应敌,两套拳法掺杂混乱使用,只让莫文芳接得呼吸急促,头晕昏花,但集中力稍微一定,立马间又可以重挽局势。吾然暗道:“ 莫文芳果然厉害,集中力如此十足,一时间要打乱她的节奏,的确甚是困难。” 说完后,吾然改拳作掌,打出了拿手的 “ 微拂碧风掌 ” 来。此时她的脚下,已不再依着北斗七星的方位来踏步。
吾然连下几招狠招,每一掌都如狂风闪电般愈来愈快。莫文芳途中换了许多毕生所学的武功来拆解吾然的招式,但这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帮助。一连激斗多时,莫文芳渐渐发现吾然这一连贯使出的功夫,竟然柔中有猛,阴阳互生,旁人要是见着了这一身的上好武功,都不禁要喝一声彩。
这一仗中,莫文芳拼尽全力与吾然搏斗,对她所习的本事更是赞叹且敬佩了几分。但莫文芳向来自负,她绝对是不会让自己就这样输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里,传言的什么识英雄重英雄,对莫文芳来说都是不当一回事。
吾然与莫文芳两人斗得正是激烈,而天井之中,除了何梓琼仅用了百来余招,就将商玉剑打伤在旁外,其余的须正庭,殷武杰,史红石和夏雨可,也正打得不分上下。梓琼动身到龚于灭身旁,观察吾然等人的战局。只见龚于灭坐在石地上,眼神放空深思,不知脑里在回想着什么,竟然将井上这么激烈的斗争视若无物,也谅他真是厉害。
此时黎明即将到来,众人也是即将精疲力尽,眼神飘忽,集中力也在瞬息之间,不经意的流失。也好在他们的内功实属不浅,身体抱恙迹象一时之间也可以运功抵压。
六人斗争中,乃夏雨可的内功最浅。这时夏雨可使出的爪功,速度和劲道也早已不像初始来得这么狠辣,定是体力下降,从而影响了她的武功威力。何梓琼在旁看着,也瞧出了点端倪。待夏雨可再打得十招来余时,她右爪伸前抓去,不料右侧背后处却露出了老大的破绽。梓琼见后,立马喊道:“ 红石,棒打狗背!” 史红石早已看出了夏雨可渐渐身处下风,此时背后门户大开,再加上梓琼从旁提醒,自己也不必再想招式来趁机直入,转棒一招 “ 棒打狗背 ”,夏雨可爪指未到,只听 “ 碰 ” 的一声,她背上已经中了史红石狠狠的一棒。
夏雨可顺势向前扑去,然后吐出了一口鲜血,可见史红石下的手是多么的重。夏雨可败下阵,且受了重伤,莫文芳,殷武杰和商玉剑不约而同地吓了一大跳。吾然见莫文芳分心,犯了武林竞技中最低级的错误。她见这机会来得不易,要是不趁现在一招将她击败,还要等到何时?于是吾然左掌蓄力 出使一招 “ 春风和气 ” ,往莫文芳的右肋击去。
莫文芳听闻掌风逼近,斗然间回过身来欲想接过,但却为时已晚。她 “ 啊哟 ” 的一声,连人带身地向后跃去,但中掌之余,她还能稳住身体,站立于数丈之外,功力确实了得。殷武杰见莫文芳和夏雨可均败下阵来,突然间把剑上挥,架开了与须正庭的纠缠,跑了上前去查看她们俩的状况。
殷武杰忧心道:“ 师父,雨可,你们没事吧?” 何梓琼听见武杰称莫文芳为 “ 师父 ” ,怒气道:“ 殷武杰,你称这毒妇为什么?” 吾然,史红石与须正庭其实也听见了武杰叫莫文芳为师父,但也道是自己的耳朵不灵光,一时听错罢了。但此刻见何梓琼也听闻斥骂,这才相信了。
殷武杰冷冷道:“ 她是我师父,我不叫她师父叫什么?” 何梓琼气得热血上涌,只差没吐出血来。他指向武杰道:“ 你这个小畜生,你当真是武当派的败类,张真人,五侠前辈,殷六侠前辈的耻辱!” 梓琼训话中将武杰毕生关系最密的亲人都一并拖出来,真是让他丢尽了脸。只见武杰却回道:“ 我跟武当派半点关系都没有,为何你们一直要与我跟武当派相提并论?” 梓琼本想继续骂道,只听吾然抢先一着道:“ 武杰,做人千万不能忘本。我不管你改拜这人为师,还是任何一个人为师都好,但你也万万不得把与你有养育之恩的亲人不当一回事啊!”
夏雨可道:“ 你们够了!凭什么轮到你们来对我师父门下弟子大小声训话?既然武杰已经投入我师父门下,也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事,什么武当派张真人的,一并也管不着!” 须正庭怒道:“ 妖女,这里何时轮到你出声?要不是你,武杰也不会变得这样!” 夏雨可冷笑道:“ 嘿,你还要我说几遍?都说了这一切的事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正庭道:“ 那诱心术你又怎么解释?” 夏雨可道:“ 诱心术只是我的一把推手而已,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个武当派第三代弟子的定力如此差劲,少少诱惑也抵挡不住。”
殷武杰见夏雨可说自己是武当派第三代弟子,不禁奇道:“ 雨可,你说我是武当派的什么?” 何梓琼接话道:“ 你是武当派的败类!”
莫文芳霎眼间看见龚于灭坐在何梓琼的身旁,眼望地上,游了魂似的。莫文芳暗道:“ 被这几个小鬼这么纠缠,差点儿也忘了龚于灭这狗贼。” 她站起身来,道:“ 龚于灭,今日算你走运!” 龚于灭缓缓抬起头,道:“ 你还想怎地?” 莫文芳道:“ 我还想怎地?我们俩之间的事没有一个了断,你觉得我会那么轻易罢休吗?” 龚于灭道:“ 好,那我这条狗命,就任凭你处置罢!” 莫文芳笑道:“ 嘿,你以为我脑子不灵光吗?一掌拍死你,你岂不是一了百就算了?待我慢慢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才痛快!明日下午,我们俩在顺德外林中相见。可那时,就不是分胜负那么简单的了,而是不见生死不罢休!” 龚于灭断然道:“ 好,我无限奉陪!” 莫文芳回道:“ 爽快!” 语毕后,她便带着武杰和雨可,三师徒踏步运气轻功,跨屋从天井中离去了。
吾然见这商玉剑,曼陀庄都是与莫文芳和临风门牵连甚大,今日他们众人在这里这么一闹,心想定是不可能在待下去的了。于是他走到正庭等人面前述说了一番。须正庭道:“ 竟然莫文芳那毒妇约了灭哥明午在林中相会,那我们便陪同灭哥一起去奉陪,也好看看武杰到底还有没有回路转!” 何梓琼道:“ 对!我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这一位兄弟的!” 史红石道:“ 好,那我们就预先比那毒妇抵达林中,我们干脆早晨就在那林中歇息,下午再等待那毒妇到来!” 众人听后,都纷纷叫好。龚于灭原不想他们陪同自己前去冒险,但见他们意志坚定,也不好多加推辞,只好答允了。
商玉剑被何梓琼打得伤实在不轻,众侍卫家丁见主子受伤,都纷纷手忙脚乱的,哪里还有人理会吾然等人的踪迹,因此他们也顺顺利利地离开了曼陀庄,离开了顺德,来到了个无一人烟的林子中。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放明,众人经历了昨晚整夜下来的恶斗,也疲惫不堪,各自倚树就睡了。
众人不知沉睡了多久,隐约觉得太阳高空之际,鼻中竟然闻得一阵烤香味。吾然睁开了眼睛,朦胧中见龚于灭早已苏醒,并起火烧烤着些东西。须正庭等人也被这阵香味熏醒,龚于灭见四人都已起身了,笑道:“ 小兄弟小姑娘都醒啦!来,哥为你们烤了些番薯,赶紧填饱肚子罢!” 吾然靠近了火团些,接着随手就拿起了一块来吃。吾然只吃了一口,就觉得这番薯烤得火候拿捏刚好,吃起来味道甜口,津津有味。
吾然笑道:“ 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嘛!” 龚于灭道:“ 嘿!你还真的道我整日待在赌庄,什么也不会吗?虽然那些什么琴棋书画我是一窍不通,但吃的这方面,我还是挺讲究的。” 吾然道:“ 呵呵,是啊!不仅如此,武功上你还有意想不到的造诣呢!” 龚于灭听了吾然这一言后,低着头黯然不语,吃着手中的烤番薯。吾然不料她的话竟然会无意间冒犯了龚于灭,自己也不再作声了。
过了半响,龚于灭道:“ 唉,这一切,都是罪孽啊!” 须正庭道:“ 对了灭哥,你跟莫文芳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还有你这一身的武功……” 龚于灭望望须正庭,再望望其他人,说道:“ 你们真的想知道?” 见众人点了点头,眼神发出的诚恳,道:“ 好吧,反正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们吧!” 四人见龚于灭即将托盘而出年少之时的故事,个个都洗耳恭听。
龚于灭叹了一口气,后道:“ 数十年前,我临风门在两浙还是挺有名声的。临风门之所以著名,只因为门下的弟子,男的俊,女的俏。但凡是门中相貌最普通的那位,出到来江湖后也是令人见了后叹为观止的。只可惜,师门不幸。有些师兄弟姐妹,利用先天的这等优势,在外头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到最后临风门这三字,被人灌上了 ‘ 邪派魔门 ’ 之称。”
过了半响,于灭又继续说道:“ 终于在某一天,我一个同门的师弟师妹,因不忍受了一位来自少林派大师的气,联手合力害死了他,最终惹来了绝性大师上门讨公道。其实那时江湖上谁人不知绝性大师呢?大师这人慈悲为怀,侠义心肠,若不是我临风门作恶多端,他又怎么会无端端上门大闹一番。后来我听闻,原来当时师兄妹害死的那位大师,与绝性大师有着莫逆之交。”
“ 这一天下午,几乎所有临风门下的弟子,都聚在了总陀内,等待师父召开会议。那时候加入临风门的人,都一律拜掌门人为师,当然我也不例外。殊不知,师父才刚抵达,椅子都还未做暖,门外就传来一阵超嚷声。众人大感疑惑,于是一同出外查看。哪知只看见门外防守的弟兄全身损伤,十多个人围着着一个长相慈悲,但双眼中透露着杀气的和尚。那人,便是绝性大师。起初,绝性大师欲想以德报怨,想利用佛家之学,劝解咱们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哪知师父向来抱负,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老人家与绝性大师争执了两句后,就打起了来。”
“ 我那时年少气盛,只知天底下,没有一人的武功能优胜过师父,也道这哪来的和尚这么不知量力,独自上门来挑战师父。虽然师父的武功造诣确有不凡之处,但意想不到的是,绝性大师的武功早已化臻为境,在世上已少有敌手。两人打了将近二十招,师父渐渐身出下风。一众徒弟在旁看见,也已经瞧出,纷纷暗叫不好。在门中,我,玉剑和文芳咱们仨的感情最好。我见绝性大师杀气重重,看似要灭了我们一门的样子。我胆小怕事,于是开口问道玉剑和文芳,要不要见机逃走?玉剑敬爱师父,他听我这么说后,立马就骂了我一顿。但文芳,却迟迟下不定主意。”
龚于灭把剩下的烤番薯吃完后,说道:“ 终于我还是忍受不住,眼见师父就要落败,生死只在一念之间。玉剑和文芳均见眼前的情景,心中难免起了怕死胆怯之下,在我的教唆之下,便随我拔腿就逃,将师父抛置度外。有许多的师兄弟,见我们逃走,也索性跟着我们逃了。我们一行人一路往北逃,最终来到了顺德这里。也幸亏江湖中人只识得临风门和师父的名字,门下弟子却没有一个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因此我们也干脆在顺德里盖起了曼陀庄,不用多少时间便成为了这里最大的势力。”
“ 咱们在顺德里转眼间,就待了几年。我们仨人日对夜对,渐渐的,我和文芳便日久生情,互相倾心。玉剑见我们俩的相处越来越腼腆,也瞧出了端倪。一天里,他把我们俩的心思托盘而出,说要为我们喜结良缘。我和文芳听了,当然兴奋不已。” 吾然等人听到此处后,都大感惊讶。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龚于灭和莫文芳之间竟然还曾经有着那么紧密的关系。
龚于灭接着道:“ 唉,只可惜我这人犯贱。在顺德里无所事事,渐渐的也常常往赌庄这种地方跑。每天里,几乎都有上半天的时间,都在这种地方。一天晚上,我手运差得紧,欠了一屁股债,气恼恼的回到庄内。文芳问起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一开口便向他要了许多的钱,好让我换了债,剩下的钱,又让我去赌。文芳见我这番模样,实在于心不忍,硬了肠子不肯借。我一怒之下,喝口厉声地骂了她一顿,再问他到底肯不肯借钱。文芳用心良苦的跟我解释为什么不肯借钱,劝我尽快戒掉这种恶习。我当时还真的瞎了眼睛死了良心,我暴怒之下,竟然……竟然打了文芳一身。”
吾然听见他出手殴打莫文芳,怒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 龚于灭道:“ 我就知道,你们听到这里,定会厌我。文芳被我打晕后,我便抢了他身上所有的钱,然后又跑到赌庄去了。那时候,玉剑在顺德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所有的赌庄,都归他手下。他见文芳被我打得这番模样,带了许多的人,到庄上抓拿我,从此我被他们禁足于顺德之内,至此之后便没有再离开顺德一步了。” 须正庭奇:“ 咦,你的武功那么高,怎么你不逃出来啊?” 于灭道:“ 他们进到赌庄内,趁我不备之时,就打晕了我,然后将我囚禁于牢内几年。我在牢里待得久了,也慢慢想清了许多的东西。想起当年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实在是遗臭万年之人做的事。因此玉剑把我放出后,我也不离开顺德,却发现文芳早已离开了。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找机会将功补过,好好地向文芳负荆请罪。但是,曾经一次文芳回到来,见到我这个贱人,阴影由心发起,转身离去,我从此便没有再见过她一面了。”
“ 玉剑曾几何时想为师姐报仇出气,但每次他下手之时,都念在昔日同门之情,因此也下不了手。就在几年前,我远方的亲人突然离奇逝世。我派人前往调查,竟然发现是文芳得知我尚有亲人身处远方,为了报复当年殴打之仇,竟然一连杀清了。我真是作孽,竟然害死了无辜的亲人!” 紧接着,于灭道:“ 你们可知,为什么玉剑设法将你们留在顺德呢?” 吾然等人正为此事疑惑,见龚于灭似乎知晓实情,盼不得他赶快解释。龚于灭对何梓琼笑了一笑,道:“ 小兄弟,这还是你的错啊!” 梓琼不解,道:“ 我的错?” 于灭道:“ 是啊!我曾经在酒楼时听人说起,玉剑千叮万嘱要他们保密,可是这些莽夫,一乐之下什么都说出来了。要不是你对文芳的徒弟夏雨可无礼,她怎么会与多年未曾联系的师弟联合,一同擒住你们呢?” 吾然惊道:“ 原来我们的行踪,莫文芳知道得一清二楚!” 于灭道:“ 可不是嘛。”
史红石存心想玩弄何梓琼,笑道:“ 也难怪他了,像夏雨可这等美女,凡是男人见了,都难免会动心,更别说会不会出手无礼了。我说得对不对呀,灭哥?” 龚于灭道:“ 也是的,文芳竟然会收得样貌如此脱尘凡俗的弟子,难道还真的受我临风门影响?我长那么大,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容貌的人。” 何梓琼道:“ 红石,你看什么玩笑。你也不知道,我是不会对别的女生动心的。更何况向她这种蛇蝎心肠的恶女人,真是提起了都想吐。” 吾然道:“ 那你会对谁动心啊?” 何梓琼听后,瞧了史红石一眼,转过头又不瞧了,脸上尽是红透。
龚于灭见眼前的几个年轻伙子,不禁想起年少之时的憾事,并道:“ 其实我挺欣赏你们四人的。” 正庭道:“ 怎么说?” 龚于灭道:“ 像你们年纪轻轻,武功已然是不凡。更何况,你们之间,有着真挚的友情,纯粹的爱情,难免会让旁人羡慕。” 何梓琼道:“ 灭哥,你还漏了一人,我们本来是五个人的。” 龚于灭疑惑道:“ 哦,是吗?那第五个人又是谁呢?” 梓琼叹道:“ 便是昨日伴在莫文芳和夏雨可身旁的那个年轻少侠,他名叫殷武杰。” 梓琼将武杰的来历,如何被夏雨可施下邪术的事简略说了一遍给龚于灭听。
龚于灭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这 ‘ 诱心术 ’,在黑道上还是挺广泛的。使用的人,多数都是那些图谋不轨的男女,施在心意人的身上,中术者就这样永远为施术者所用,事事都听着施术者的话。” 正庭道:“ 哼!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危害人间的事物。”
过了不久,龚于灭又道:“ 真羡慕你们,年轻有为,像我年轻之时坏事做尽,到头来抱憾终身,你们千万可别像我这样。若是有生之年能有机会再见上绝性大师一面,我会请求他以佛教学问,来度化我这种恶人。” 何梓琼道:“ 灭哥,事已铸成,而且又过了那么多年了,就不必再放在心上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了不打紧,最重要的是要知错能改,悬崖勒马。最可怕的就是某些人,偏偏错了却不肯承认,非得要说得理在己方似的,这种人真是可惜之极。” 于灭道:“ 能在晚年之时结识你们,也不枉此生啦!哈哈!”
五人谈谈说说的,也不知不觉来到了下午。众人适才睡得将近正午方才醒来,因此吃了龚于灭烤得番薯后,也不感觉饿意。
就在谈话的当儿,只听远处有人放声说话道:“ 嘿,没想到你龚于灭这种贱人在临死之际,还有人伴随在旁,准备收尸嘛。” 众人听闻,立马得知是莫文芳到来了。只见不久后,莫文芳便从拐弯处,脚踩轻功快速地走近了众人。她的身后,当然也少不了武杰和夏雨可两人的踪影。
五人见大敌到来,纷纷站起来准备应敌。龚于灭缓声道:“ 文芳,当年的确是我欠你太多了。咱们别浪费无谓的时间了,我这条贱命就在这里,你尽管拿去罢!” 吾然等人听于灭此言后,均感到诧异非常,不理解这世上为何有人会将自己的生命轻易献给别人任凭处置。
莫文芳听后,大笑了几声。她的笑声原已是惊悚异常,虽然此刻天色乃是大明,但在林中听见这样子的笑声,不免让人毛骨悚然。笑声止闭,莫文芳道:“ 你直取你性命,未免有点儿太过无趣。我道还是慢慢折磨你,凌迟至死方才能泄下我心头之恨!” 何梓琼怒道:“ 莫文芳,你别得寸进尺!灭哥已经知错悔改,你还处处逼人作甚?” 莫文芳回道:“ 这里何时轮到你出声了?我徒儿被你轻薄相待之事,我都还没跟你算呢!待我解决了这狗贼,再慢慢找你算账!”
莫文芳语毕后,转头对龚于灭又道:“ 像你所说,我们别浪费时间了。动手罢!” 说完后,莫文芳双手上扬,架好姿势准备作战。龚于灭叹道:“ 我也要为这个武林作出些贡献了。你手下亡魂无数,他们的公道,我来为他们讨!莫文芳,你我同出一道师门,内功乃属一家。今日我们不分高低,见生死,那咱们就以内功较量,谁的内功略胜一筹,谁就是今天的生还者!” 莫文芳冷笑道:“ 好!难道我还会怕你不成?来吧!” 于灭道:“ 爽快!” 语毕后,两人便相对盘腿而坐,右掌互接,比起了内力来。
众人在旁见龚于灭与莫文芳比拼内功,定要耗上些时间,于是干脆在草地上就地而坐,等待两人分出胜负。只见过了许久,两人依旧不动声色,但见两人的额头上均滴出了几滴汗水,也不知是消耗内功所致,还是体力消耗所致。
两人坐在草地上对掌了许久,除了脸上,背上的汗水不断流出外,面部神情竟然是毫无动静。何梓琼见两人汗流浃背,心中暗叫不好,道:“ 他们这般比拼内力,现时不断流汗大不是什么问题。但一旦他们汗水停止流下之际,便是灯尽油枯,毙命之时了。” 众人听后,都不禁吓了一跳。除了吾然,只因她知道龚于灭要与莫文芳比拼内力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后果,只是不敢脱口而出罢了。
在不远处的殷武杰和夏雨可,听见梓琼说出此言后,都纷纷为莫文芳感到担忧。须正庭问道:“ 大哥,你认为谁能够撑到最后?” 何梓琼摇摇头道:“ 不知道,他们俩人的武功不分上下,一时之间还真的不能肯定。” 夏雨可忽然插嘴道:“ 哼!当然是我师父!难道这种奸贼,还会有活命之日么?” 梓琼听见夏雨可开口说话,想起她对自己出言冤枉,心中有气,别过头不理会她。
夏雨可知道他的用意,笑道:“ 嘿,都说了,你们是斗不过我的,现在甘愿了么?你们情同手足的兄弟,现下折在我手里,而且又彷徨无助的感觉,是不是很痛苦呀?哈哈!” 正庭怒道:“ 夏雨可,闭上你的臭嘴!你到底还想咋地?” 夏雨可道:“ 嘿,我想咋地?那就问问你家大哥啊!谁叫他不知好歹,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指望得到。” 这句话,明显是冲史红石来着。
史红石回讽道:“ 你得不到,是因为你没有这个本事。” 吾然等人听后,纷纷大笑了起来。夏雨可见史红石当众嘲笑讽刺自己,怒气四起,骂道:“ 史红石!你又以为你很好么?你样子又没我好看,只不过是仗着丐帮帮主的声势,来自欺欺人罢了!” 夏雨可一向自负自己的美貌,但认真思想,史红石无论在武功方面,才智,还是公信力,都比自己优胜。所以除了长相之外,便没有一样东西是能够优胜过史红石的了。
史红石道:“ 是啊!我的样子确是没那么好看,但是与你比起来,我却是好多了。” 夏雨可疑道:“ 比我好什么?” 史红石道:“ 至少我有人喜欢,你没有!” 这句话只把何梓琼说得脸红,但夏雨可一再被史红石嘲讽,吞不下这口恶气,道:“ 谁说我没有,我……他喜欢我!” 说着,她便把身旁坐着的殷武杰拉了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史红石道:“ 可惜啊,你不是凭用真本事来得到他的欢喜,而是用上些旁门左道。” 夏雨可被史红石讽得哑口无言,“ 哼 ” 的一声就不理会她了。
众人在林中待了许多时辰,但见龚于灭和莫文芳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好让人着急不已。这时太阳渐渐西归,金黄色的云霞,在空中绽放。须正庭奇道:“ 都过了那么久了,还没分出胜负吗?” 吾然不解,但也说不出什么,只管摇头表示不懂。
何梓琼低头深思熟虑,突然间抬头 “ 啊哟 ” 的一声,并道:“ 不好!难道……” 史红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 “ 啊哟 ” 给吓了一跳,道:“ 怎么啦?什么不好?” 梓琼道:“ 希望我的揣测是错误的。” 语毕后,他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龚于灭和莫文芳的身旁。众人一向知道何梓琼见识多广,或许他猜出了些什么,或是看出了端倪。于是也不约而同的,与他一同走到两人的身旁。
何梓琼细细打量着莫文芳和龚于灭,只见他们俩背上的汗水湿透了一大片,看样子是之前所流的,只是仍未干透而已。他缓缓的伸起双手,然后在龚于灭和莫文芳的肩上一推。只见两人竟然顺着梓琼推前的力道,往外侧横躺在了地上。奇怪的是,他们双腿依旧弯曲盘腿,两掌交接,似乎被人点了穴道,定格了身子一般。
众人见后,纷纷大感疑惑。吾然道:“ 莫非,他们两人互相点了穴道?” 说完后,她便伸指往两人的肩上穴位一点。当吾然两指碰上龚于灭的穴位时,只感觉他的肌肤僵硬,体温凉冷。吾然 “ 啊 ” 了一声,须正庭道:“ 怎么啦吾然妹妹?” 吾然颤抖道:“ 不会吧……” 说着,她便把手指放在两人的鼻下,探悉两人均已没了气息。吾然不敢相信地道:“ 他们……他们死了。”
众人听后,吓了一大跳,心中更是冷了半截。须正庭道:“ 怎么会?” 何梓琼接着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唉!” 夏雨可和殷武杰听吾然说莫文芳已然与龚于灭同归于尽,两人霎时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扑身上前去,将莫文芳与龚于灭架开。
夏雨可将师父抱在胸前,不断摇晃着她,眼眶泪湿,颤抖的道:“ 师父!师父!你醒醒啊,别吓雨可啊!” 殷武杰中了夏雨可的 ‘ 诱心术 ’ 后,七情六欲早已失去,更不能自我。此时见与自己稍微有点感情的师父逝世,只微微皱眉了皱头。
吾然等人知道龚于灭去世的事实,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了。但随即起他在过去日子里的交情,还有他舍身闯入曼陀庄通风报信营救,还有的是年少之时他所做的憾事,难免心中感到酸溜溜的,情绪大感低落。何梓琼安抚众人的情绪,道:“ 或许这样,无论对莫文芳,还是灭哥,应该都是好的吧!” 须正庭不解道:“ 此话怎说?” 梓琼接着道:“ 灭哥对以前所做的事耿耿于怀,但莫文芳对灭哥的歉意视若无物。他们俩的冤仇蔓延了半辈子,莫文芳手下亡魂无数,此时两人共仆黄泉,灭哥憾事已了,莫文芳的罪孽已化。这样结局,其实再好也没有的了。”
吾然微感不赞同何梓琼的话,史红石道:“ 我赞同梓琼所说的。试想,若今天生存下来的是灭哥,年少所做的事,仍是他心中抹灭不去的回忆。事后的后半生里,都会悠悠郁终。若今天生存下来的是莫文芳,虽然灭哥已经被他手刃,但她始终改不了自己的本性,仍会在外头胡作非为,危害武林。所以说两人同归于尽,不是说良心歹毒,实在是这样的结局,对两人,甚至是对整个武林,都是好的。” 吾然听姐姐详加细说后,疑云溃散,心中释怀了几分。
夏雨可听史红石在师父死后,仍对她恶言相击,怒道:“ 史红石你放屁!我师父武功卓越,怎么会无端端就这样死了?定是你们心存歹意,趁我们不防备之时,对师父暗下毒手!好歹毒的心肠啊!” 何梓琼道:“ 夏雨可,你别再含血喷人了!两人比拼内力,都是预算了会内力损失,力竭身亡的下场。你也是习武之人,这点道理你岂有会不知?”
夏雨可听后,仍道:“ 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们害的,是你们!” 何梓琼叹了一声气,道:“ 我不想跟你再狡辩了。” 语毕后,他回到吾然等人身旁说道:“ 咱们赶紧将灭哥的尸身埋了吧!” 三人也觉得此事片刻拖不得,应声答允后,便在一株大树下,将龚于灭妥当埋葬了。
虽然夏雨可对莫文芳依依不舍,但凡人逝世以后,定要入土为安。因此她也舍心搁下不舍之念,在相距龚于灭坟不远的对面处,将莫文芳埋了。前世一对冤家,死后将生前种种的执念,仇怨,皆归尘土,化为乌有。两座坟墓互视相望,像极了生前仇愤的对视,也像极肝胆相惜的情念。让人看了,不禁感慨万分,也惋惜异常。
在林中的六人,各自将龚于灭和莫文芳的尸身处理后,便是要思考接下来的行程了。当时在太原府之时,吾然本拟定要邀请众人回到自己的桃花林里去住上几日,哪知殷武杰突然变节,此事就不得不耽搁了。眼下众人身旁无所事事,当下的首要除了任务要为武杰解开 ‘ 诱心术 ’ 之外,别无他事可做。于是众人听此建议后,纷纷叫好。
夏雨可自师父死后,游魂失落,不知自己该往哪儿归去。于是她拉着殷武杰,不辨认方向,就往来路走去了。何梓琼见夏雨可又要再一次将殷武杰从自己的眼皮下带走,连忙拔足飞身,喊道:“ 殷武杰,你给我回来!” 何梓琼喊道 “ 来 ” 字时,竟然从喊改为啸,一声长啸通天彻耳,在整片林中来回作响,叫人防不胜防。
何梓琼的这一声发啸,像是龙吟虎啸,起伏通顶,似乎是用尽了丹田之气,内功之劲来喊出似的。吾然耳听梓琼的啸声,耳朵渐感不支,连忙运劲内功,这才勉强能够抵制罢了。在身旁的须正庭和史红石,内功自然没有吾然这般浑厚,只听见何梓琼的啸声越来越响亮,两人的耳朵就算双手盖上,也支撑不得。吾然见状,连忙窜身到须正庭和史红石的身后,双掌伸出,拍在两人的背上,传功让他们抵压撑住。
殷武杰和夏雨可万万想不到何梓琼竟然会发出一声长啸,在毫无防备之下,耳闻啸声,固然是承受不住的了。他们俩只听得俯身抱头大叫,耳朵震耳欲聋,身体气血周身流畅,内脏就要爆裂似的。武杰和雨可的内功本来就普普通通,只听了啸声不久后,便吐血晕去了。
何梓琼见殷武杰被自己的啸声震晕呕血,连忙停止了下来。停下这一下的长啸后,何梓琼只觉自己的气血上涌,“ 嗯 ” 的一声,差点儿就要吐出血来。明显的是,梓琼的这一啸已大耗内力,若是方才梓琼不急时住口,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他连忙运功抵压,这才不至于吐出血来。史红石见何梓琼停止啸喊,又见他脚步踉跄,连忙冲上前去扶过了他,担忧问道:“ 梓琼,你怎么啦?” 梓琼道:“ 无碍,快去看看武杰!”
四人跑上前去,只见殷武杰晕倒在地,口流血丝。何梓琼忏愧不已,心想自己竟然误伤了武杰,也不知他到底有碍还是无碍。须正庭将武杰抱起,伸指探鼻,感觉到他尚有气息时,这才放心了大半。吾然道:“ 看武杰的样子,不在一个宁静的地方养伤是不能的了。” 正庭道:“ 那……武杰要在哪里养伤才不受干扰呢?” 吾然道:“ 反正我们接下来的行程是到我桃花林,不如就让武杰在桃花林养伤吧!” 须正庭觉得此意甚好,笑道:“ 也对!桃花林偏僻无人,实在是养伤的一大好去处!”
何梓琼道:“ 既然如此,我们赶紧出发吧!只怕武杰的伤势拖不得。” 其余三人点点头后,史红石便在小镇内买了三匹马,何梓琼与他共骑一匹,五人自己乘骑一匹,正庭则扶着武杰骑着一匹。三匹乃是上好骏马,骏马拔足一路奔驰,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就已经跑出了数里之外,往桃花林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