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充满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像那天一样。
他在梦里变成了小孩,坐在小学的食堂里,眼前是雨,雨滴在铁皮屋顶发出很响亮的声音。
他很喜欢食堂,食堂里的阿姨总是会有香香的味道,还会请他吃东西。
所以父母每次都迟来接他放学也没关系。
阿姨和老师会陪他等到父母来,可是大部分的老师总是会很不耐烦地问他父母怎么还没来,或者要他打电话催促父母,所以他更喜欢食堂阿姨。
星期一到星期五,父母没有一天是不迟来的,他也因此受尽了白眼,只有星期四、星期五的情况会好一点。
因为他会在星期四从老师那里拿到寻宝游戏的提示,然后用一天的时间解开谜底,到第二天的时候去找奖品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站了起来,迈着雀跃的脚步。他知道他要去找到自己的奖品了,从黄色绳子之间挤进去,推开食堂的准备室。
他知道在哪里。
他在油腻的地上趴下身,脑袋都要贴在地上。
他从不怕在寻宝中弄脏自己,拿到奖品的喜悦往往大过一切。
借着光,他看见柜子下有一个人在看他。
瞪大了眼睛的女孩微张着嘴,一只苍蝇停在她的眼珠子上她也不眨眼睛,也不赶跑它。
“这是捉迷藏吗?”
他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疑惑地发问,无视自己手掌摸到粘稠发腥的液体,自以为是朋友和老师一起串通好了。
“那我找到你了,是我赢了。”
他伸长了手要去抓躲在里面的女孩。
“给我你的手,苏菲娅。”
季嘉禾猛然惊醒过来。
他流了一身冷汗,呼吸急促,身体也在发抖。
他抹了一把脸,等到平静下来后,他才想起自己昨晚回了家,现在是在从小到大的房间里睡醒。
肯定是因为昨晚探险那件事,他才会做噩梦。
季嘉禾捏了捏眉心,做了这种梦自然睡不了回笼觉了,他起身下床拿了一条毛巾推开房门出去。
梳洗完毕后他带着昨晚一起拿回家的小提琴下楼,在楼梯上就看见父母已经在餐桌上用早餐了。
母亲先注意到了他,热情地拉开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他坐下,“阿禾快过来,早上吃面包好吗?你要咖椰还是巧克力酱?妈妈帮你涂好。”
“没关系,我自己来。”他笑着婉拒,然后迅速赶在母亲不顾他的话抢着要帮他涂面包之前自己先动手了。
“阿禾,你的脸色不太好。”母亲转了个话题,强硬地扳过他的脸摸他的额头测体温,“没有发烧,是不是学校很累?”
听到这个父亲也紧张起来,一瞧孩子确实脸色苍白,他皱起眉头,“阿禾,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爸爸随时可以帮你办停学,你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没有啦,我只是因为准备演奏会一直练习所以有点累。”季嘉禾安抚父母不要过度反应,“回学校之后拉琴总感觉不太对,我可能有点太逼自己了,之后我会看着让自己不要太操劳。”
父亲的眉头还是紧锁着,“你忘记了很多事情,对拉琴感觉生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
“你爸说得对,你喜欢拉琴是你失忆之前的事情,如果你现在不喜欢了也没关系。”母亲附和道。
“没有,我很喜欢。”季嘉禾露出笑容,希望能借此打消父母的过分担心,“我是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拉琴也很有意思。”
“那就好,你千万不要有负担。”父亲眼里孩子永远的孩子,“爸爸会保护你的。”
“妈妈也会努力的。”
“哎呀大家快吃吧。”季嘉禾假装害羞,打断这个话题。
他打算趁母亲还没想起昨晚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不可理喻的要求,快点吃一吃然后开溜。
“那我先回学校了。”
母亲听他这么说立刻站了起来,“这么早?”
“我怕塞车。”季嘉禾一边回答一边往门口走。
“阿禾。”父亲也来送他,拍了拍他的背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爸爸妈妈永远爱着你,路上小心。”
母亲挤了过来给他一个拥抱,“是啊,爸爸妈妈爱你。”
季嘉禾被母亲怀抱着,明明是比自己还要矮一个头的女性,季嘉禾却觉得自己被完全包裹着,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袭来。
他屏住了呼吸。
“你去到哪里,做什么,和谁在一起都要和妈妈说,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在正常地笑着。
“知道了吗?”
他像叹气一样答好,接着迈开脚步启程,背对着父母的时候他把全部表情收敛,提着小提琴箱面无表情地上了车子。
坐在驾驶座上,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可能事事都和母亲说。
他拉下安全带为自己系上,转过头的一瞬他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后座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娃娃,和他昨晚见到的那个娃娃一模一样,仿佛是在提醒他不要遗忘。
季嘉禾把娃娃拿了过来,仔细检查一番确认这次的没有摄像头了。对于这个娃娃,直接把它拆了是最佳的选择,然而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就算那么做了,大概也会送来第三、第四个,这种举动无疑就是在宣示自己可以随时侵犯他的生活。
总之先回租屋一趟吧。
他再不开车走人母亲估计又要杀过来了。
他发动车子,在住宅区保持着不快不满的速度,穿过两边都是排屋的马路停在上大路的路口,左看右看等待合适的时机驶出大路。
……如果那个餐厅现在有营业就好了。
他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老板娘做的菜很好吃,那里的环境也很舒服。
夜晚能够早点到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