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咯咯踩在瓷砖上,节奏急促表现出其主人的心急如焚。
“您不能这样,神父正在会客。”
“我很抱歉,我没有要为难你们的意思。”格佩尔片刻不停,大刀阔斧的气势谁也拦不住,“我有急事。”
前来劝阻的小神父也只是意思意思说一声,没有人敢真的拦他。
所以他也象征性地敲了三声门之后一把推开门。
“喂!罗素!”
格佩尔的突然来访没冒犯到罗素神父,倒是把同屋的少年给吓得不轻,杨翊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差脱口而出导师您坐我已经暖好位置了。
“杨翊也在?”格佩尔感觉意外地挑了挑眉,“正好,我本来想之后发信息给你知道明天我们要出门的,既然你在这里我就直接说了。彩云和她手下三个学生都出事了,她手里的任务现在交到了我手里,你准备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六点校门集合然后出发。”
三个学生?
杨翊眨眨眼,有些困惑。
叶诗琪还没回去报到吗?
他想那家伙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也就没有纠正导师说的话。
“出了什么事?”
听见罗素神父先开了头,杨翊乘胜追击加一表示,“我也想知道。”
“想知道个头,小孩子几点了还不要回去睡觉!”语毕,格佩尔推着学生的背把人推出门外,也不听学生辩驳说“导师,现在才刚要四点。”为自己留下来听秘闻争取机会。
格佩尔扇扇手叫学生快滚,学生不甘不愿还一步三回头。目送学生离开后,格佩尔对罗素神父勾勾手指,示意对方跟着自己走。
“彩云在学校里被杀了。”
格佩尔在路上简单地说明了教师在校内遇害的事情,着重强调了没有目击证人,疑似受不了学生全员阵亡的刺激自杀。
罗素神父在旁边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两人来到医护室底层的停尸隔壁的休息室,帮忙守门的值班护士一看到他们立刻快步走开,连声招呼都不敢打,迫不及待落荒而逃。
“报警了吗?”
“你开玩笑呢?”格佩尔怒了怒嘴,“警察来了怎么解释?”
他们啊,是死了都可能留不下记录的人。
格佩尔为神父推开门。
正对着门的方向那个女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伸着双腿垂着双手,脑袋也低着歪向一边。
罗素看到眼前这画面顿时能理解格佩尔为什么会说疑似自杀,周围没有反抗和打斗的痕迹,干干净净。
女人临死前连一场激烈的挣扎都没有。
“愿逝者无痛无悲。”
格佩尔和罗素同步画出十字架。
“阿门。”“阿门。”
为死者默哀祷告之后,罗素神父开始检查尸身。
他蹲在女人身边先从头部开始,穿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扳正女人的脸。那是怒目圆睁狰狞的面孔,眼睛充血,再往下看就是女人致死的异常,针的尖头从喉咙突了出来。
罗素神父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感同身受般忽感喉咙不舒服。
他想象着吞下针的过程。
彩云是怎么说服自己将针一根一根往嘴里塞、然后又咽下去……
“不要共情死者。”一察觉到罗素不对劲,格佩尔立刻拉开对方。
罗素神父甩甩头,镇定下来后斩钉截铁下定结论,“是咒杀。”
“果然是这样。”格佩尔抱着手,叹了一口气,“监控有拍到,她是自己把针吞进去的。”
“虽然目前还不能单凭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诅咒,但不外乎必须达成某种条件才能解咒,而那个条件应该和吞针有关系。”
“她会不会是被自己的蛊术反噬了?”格佩尔说出自己的猜测,“我听说她这一派的常会用到针,扎小人什么的。”
“看着不像。”罗素神父重新回到女人身边观察,确定她死前真的没有挣扎,是自主行动。怪异感在内心蔓延,他不相信女人会因为愧疚自杀,而能当老师的实力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居然在学校里被杀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女人尸身旁躺着几张白色纸片。
这不可能又是一个巧合。
神父捡起纸片收集起来,这些和杨翊给的纸片一样感测不到力量的痕迹,被洗得干干净净。
……它们甚至能够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纸人。
“你的学生给了我相同的东西。”
智者拥有的学识无法让他组织起有效的故事链。
“他好像在准备做什么、他好像认为有什么即将发生。”罗素看向格佩尔,寻求认证,“你的学生,他会预知未来吗?”
这是一个很荒谬的推测,但是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拥有未来视的人。
“不,他没有过类似未来视的表现。”格佩尔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担任杨翊的导师也不过是今年才开始的,“杨翊来自以刀为尊的家族,崇尚武学,除了体育,其他学习都勉强及格,背调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会突然觉醒?”
“他有瞒着我们的事情。”
“行吧,我会借着明天外出的机会私下和他好好谈谈。”
“如果学校真的有危险,必须要尽快准备解决方案,这里有多少学生,就有多少人质,但是单凭杨翊那种说法并不能引起重视。”
格佩尔头痛地发出一声呻吟,“加上一个教师殉职,难道还不够?”
“如果说高层还是认为自己有应对能力呢?”
“我要出差啊,哪来那么多时间和他们玩开会游戏?”格佩尔抓了抓头发,他的发际线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往后移的,就没有省心的事。
“我想高层他们现在要对彩云女士的事情定调,是针对她本人的私仇还是其他什么……你这一趟必须要先搞清楚他们任务出了什么问题。彩云女士报告里面有说到一个精怪,她们小组都是探查、蛊术和咒术的专长,因为委托人谎报任务导致他们全军覆没很正常,但是彩云女士本人是咒术蛊术的专家,从任务地点回来后不可能没有防备,怎么还会被咒杀?”
“你说的不对。”
“什么?”
“孩子们的死不是正常的。”格佩尔皱着眉头强调,“不应该是正常的。她们不应该遇到会威胁到生命的危险,不然任务的调查评估是干什么的?不然随行导师是做什么的?”
罗素神父哑口无言。
“太可笑了。”
罗素心里也是认同格佩尔说的,但是学生们身死已成定局,再说下去只是徒增伤悲。他抓着纸片强硬地转移话题,“那么这个怎么说?”
“等等,你刚刚说是杨翊给你的?他遭遇了伏击?”格佩尔这才反应过来,这才后怕,但仔细回想一下他学生方才啥事没有一样,看起来什么也没发生过。
“从他口头透露的情报来看,是跟踪。”罗素说完又补充,“据他所说,对方没有攻击性,杨翊发现之后就直接破坏,没有遭到反击和阻拦。”
“算了,人没事就好,我明天去任务地查看,说不定这个纸人是彩云从外面带回来的。现在先做正事吧。”格佩尔退到门前让出空间,“我不擅长这些,前摇就交给你了。”
“很荣幸有你给我做护卫。”
格佩尔冷笑一声,没觉得罗素神父的荣幸是真心的,“开始吧。”
罗素神父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开始行动。他从腰包里拿出白粉笔,用肉眼丈量好空间大小后蹲在地上,一笔一笔画出细致的圆形魔法阵,前前后后大概花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格佩尔会来找他并不是要他一个神父念念圣经安抚亡灵,而是相反。
他熟读的两千册圣书中有记录过短暂地召回灵魂的方法,这是复刻时间的神圣术,用于意外死亡的人们重返人间做最后的道别。
他将只剩下一点的粉笔收进腰包,又从里面拿出一瓶装着透明液体的精美小玻璃瓶。
他和格佩尔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握着匕首对着自己手掌,随时可以进入下一步。
罗素神父拧开瓶盖,缓缓地将液体倾倒在魔法阵上;格佩尔也割破了手掌,握拳按着伤口在阵法上洒出鲜血。
“背负诅咒的逝去者,以圣徒之血为你身躯,以圣洁之水塑你灵魂,以圣示之阵作你世界。倾听我们的咏唱,跟随我们的声音,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命你从死亡梦中清醒。”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