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无猜  |  第二章  甜食

初春，清水观来了位年轻的客人。此人看来十六七岁，名叫无常，为无名宗弟子，前来替宗主给师父无忧子带封信。无忧子收了信后面色凝重，交代忘尘帮忙招待客人，就和师叔到书斋商议要事去了。

这客人天生一副好面孔，嘴角微扬，仿佛无时不刻都带着笑意，和忘尘没聊上几句，便已熟络。清水观素来鲜有来客，稀客到访，弟子们自然好奇地前来一探究竟，任忘尘赶也赶不走。

客人倒也平易近人，非但不恼屡屡被打扰，还拿出几串原本准备带回宗门的糖葫芦，让忘尘分给观内的小道士。

忘尘道过谢后，便给每个师兄弟分了一颗，自己也留了一颗。小师弟忘缘吃完了自己的那一颗，便来纠缠，平日总是宠着忘缘的忘尘，却说什么也不愿让出自己那颗。

招待完客人后已近黄昏，忘尘匆忙来到落云溪畔，见练星和正在清扫兔子窝，二话不说上前帮忙。

忘尘手脚俐落地给兔子换过了粮草和食水，转头便见练星和抱着兔子坐在溪边，正以打湿的衣摆帮兔子梳理纠结的毛发。

忘尘看练星和手势轻柔，兔子身上沾染的血污尽去，变得一身净白，嘴角不自觉上扬。

“笑什么？”练星和看着对兔子傻笑的忘尘，有些不解。

“没什么。”忘尘伸手摸了摸兔子，清理后的毛发果然柔顺了许多。

两人把兔子放回窝中，兔子便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粮草。

看着兔子大快朵颐的模样，忘尘突然想起什么：“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糖葫芦，小心翼翼打开了包裹在外的帕子。

长时间被忘尘藏在怀里，糖葫芦的糖衣有些化了。练星和看着忘尘手中的圆物，问：“这是什么？”

“冰糖葫芦。”忘尘道。

练星和拿起糖葫芦，在夕阳下细看。外表看来有些闪亮亮的，内里却是红色。虽然有点粘手，但依旧给人一种晶莹剔透之感。他看了好一阵，才递回给忘尘：“这珠子挺漂亮的。”

“这不是珠子，”忘尘不由觉得好笑：“是吃的。”

听到能吃，练星和眉一扬，稍作犹豫，就整颗抛进口中。只见他嚼了两下，脸一皱，便把口中之物往地上一吐：“好酸！”

忘尘望着落在地上的糖葫芦愣了好一阵，开口道：“这得慢慢吃，外面的糖衣甜，和着里面酸酸的山楂，一口酸一口甜。”

练星和见忘尘一脸心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很喜欢？”

“算不上喜欢，以前小时候爹娘有买过⋯⋯就是很久没吃了。”

两人脚边吃草的兔子发现了不远处的糖葫芦，三蹦两跳地过去闻了闻，又不感兴趣地跳开。

“对不起。”练星和沉默了许久，轻声道。

“没事，一颗糖葫芦罢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别放在心上。”

练星和看着装出一脸不在意的忘尘：“⋯⋯”

天色不早，两人没有逗留多久。临别前，练星和趁忘尘不察，将地上弄脏的糖葫芦捡起带走了。

***

落云溪十里外有一处密林，终年树木茂盛。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季，周围树木早已光秃，此处也不曾掉过一片叶。看似常年如夏的丰饶之下，却没有一只飞禽走兽胆敢靠近，仿佛里头有什么让它们避之不及。尤在夜里，此地更似无一活物，死气沉沉。

林中坐落着一间简陋茅屋，此时屋里正闪动着微微的灯光。

练星和坐在榻上，手中把玩着那颗沾满泥沙的糖葫芦，身旁匍匐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一阵风吹过，茅屋单薄的木板发出了“吱吱呀呀”之声，春夜的凉风透过板块间不小的缝吹到兔子身上，兔子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练星和心有所感，把兔子抱入怀中，一边为其取暖，一边继续端详手中物事。

破旧的屋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惨叫，风顺着门口刮入屋内，吹得油灯就要熄灭。一抹窈窕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口，衣摆随风而动。

练星和抬头见来者，露出笑脸：“白姨。”

一名身着白衣的妙龄女子带着盈盈笑意走入屋中，随手带上了门。此女看来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脸色有些惨白，却隐掩不了容颜的秀丽。

她走到练星和身边坐下，看见后者手上的物事：“糖葫芦？”

练星和听闻少女如此一说，双眼一亮：“你也知道这个？”

“当然，小孩子最喜欢这个了。不过你这颗弄脏了，不能吃。”

练星捏了捏糖葫芦又问：“那你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做的？”

少女扬眉：“你想吃？”

练星和顿了一下，对少女点头。

“你可知道它是甜的？”

“知道。”

少女有些怀疑地看着练星和：“你素来不爱吃甜。”

练星和被少女一语道破，眼神有些闪烁，思索片刻后，开口：“我弄脏了别人的，想赔一个给他。”

“别人？”少女眉头一皱：“什么人？何时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