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重逢 | 第十章  丹毒入体

午时，忘尘在前院忙活。昨天他为了捉妖埋下十数张破邪符，却仅用了一张，想想觉得有些浪费，便打算将未用过的符箓尽数挖出，省下一些买黄纸和丹砂的钱。

忘尘没挖两下，练星和就醒了。后者走出屋外，见忘尘挖地先是一脸疑惑，却并未打扰，只静静站在门边观看。待发现忘尘挖的是破邪符后，练星和的脸色便说不出有多难看了。

忘尘觉得有些尴尬，对练星和呵呵干笑了两声，决定不再去看那张一下青、一下白，越变越黑的脸，埋头苦干。

练星和也颇有能耐，虽心中气极，却能耐着性子一直站在门边，目不转睛瞪着忘尘。忘尘唯有罔顾他所投来的狠戾目光，对一个四处扶弱、风餐露宿的穷道士而言，省钱才是首要之事。

待挖到第八张时，小曼也醒了。照料忘缘至巳时才休息的她，先在厅中见到忘尘热好的一些吃食，随即是立在门边一动不动的练星和。小曼不明所以，上前探问，才发现院中挖符的忘尘。

看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坑，以及忘尘刚从土里挖出的第九张破邪符，小曼面上满是尴尬之色。她向忘尘施了一礼，便唤练星和一同吃饭。

忘尘见机忙道：“吃馒头得趁热。”

练星和却不动如山：“你先吃吧，我在这里‘陪’道长。”

小曼熟知练星和脾气，不敢再劝先进屋去了。忘尘叹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只能由得练星和。昨天熟记的埋符方位如今一个也记不起来，他唯有边猜边挖，只盼瞎猫遇上死耗子。

⋯⋯

练星和足足站了一个时辰，看着道士将前院的土地翻了个底朝天，尽数将所有符箓挖出，共十三张。他又惊又怒，倘若昨日小曼再中数张此符，恐怕连命都不保。他自认与小曼在那人中毒一事上问心无愧，却遭此等待遇，心中万分不快。再见道士珍视地将处理干净的符箓收进衣兜，心中怒火不由得更盛。

忘尘欲进屋时被练星和挡在了门口，对上对方冷冷的目光，不由得站住脚。练星和瞪着忘尘，越看越不顺眼，悻悻转身进屋。

忘尘长吁一口气，让小曼为练星和盛一碗红枣粥，自己到忘缘房中避祸去了。

***

下午，忘缘的脉象突然大起大落。小曼喂其服食了两颗顺气丸，好容易才让病情稍稍缓和。忘尘在忘缘枕头下塞了两张安神符，垂首离开了忘缘房。

一整天未曾进食，忘尘着实饿了，也不理桌上的馒头又冷又硬，抓了就啃。没咬两口，似乎想起什么，随手把馒头搁在桌上，便在屋里翻找起来。

小曼走出忘缘房，见忘尘一顿搜寻：“道长，你这是⋯⋯”

“我在找丹砂，”忘尘头也不抬：“写符用的。”

小曼听闻写符，脸色变了变，下手帮忙。两人找遍客厅，一无所获。

“你确定陈公子屋里有丹砂？”小曼语气中带着怀疑。

“那些丹砂是我年前来探望师弟时所留，肯定在屋中某处。”

忘尘说着走进客房，练星和正在榻上凝神休养。他放轻手脚，后者却依然闻声睁开了眼。

房内没有太多物件，忘尘搜了一遍，未见丹砂，只得对练星和道：“不好意思，打扰了。”随即离开。

刚在忘缘房内搜罗一遍的小曼正好也来到客厅。忘尘见小曼两手空空，也不多问，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语：“看来师弟把丹砂用完了，他要丹砂来干嘛？”

练星和自客房中走出，来到小曼身边。还未开口询问一二，忘尘像想通什么似地突然大喝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小曼姑娘，你刚才在屋里有没有见到红布？”

“红布？”小曼回到房，取出不少忘缘准备好的婚庆用红衣和红盖头，“你说的是这些吗？”

忘尘伸手摸了摸，触感丝柔，是为上品：“不是，还有没有其他红布？”

“没有了。”小曼摇摇头。

忘尘思忖，又问：“这屋里里外外你都搜了吗？有没有哪里你还没看过的？”

小曼想了想，起初一脸懵然的她蓦地有些尴尬：“有。”

忘尘追问：“哪里？”

***

忘缘房中，忘尘站在衣柜前翻找片刻，便找到所寻之物。他拿着那几块红彤彤的粗布条，关上了柜门，一不小心沾了满手的狗血。忘尘忍着腥臭，回到客厅把红布往桌上一放，径直到前院水缸清洗干净，再回到屋中。

小曼拿着那几块红布条左看右看，不明所以。忘尘接过布条揉了揉，凑到鼻下一闻：“果然是丹砂。”

“丹砂怎么了？”

忘尘像发现了什么秘密，看来有些高兴：“坊间以丹砂染布，会添加他物用以固定色泽，减少色料沾身。师弟自己染布，想必不知道这个窍门。”他拿起桌上才吃了一点的冷馒头，“他要是用手摸了这些红布，然后又伸手抓东西吃，就会把丹砂吃进肚里。”

小曼有所悟，续道：“食入少量丹砂并不致命，但若它在体内和其他的毒混在一起，必然使毒性有所转变，或相克，或相融。”

“你说师弟体内会不会有丹毒？”

小曼二话不说冲进客房内，不一会取出数本医书，抄抄写写起来：“道长，多谢。”

“客气，我得到镇上一趟，今晚或许赶不回来，师弟就拜托你照顾了。”忘尘转头对练星和道：“麻烦你陪我走一趟。”

“不去。”练星和冷着脸。

小曼心知忘尘并未全然信任自己，眼带哀求地望练星和：“公子。”

练星和坚持了一小会儿，终叹了口气，默默跟着忘尘出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