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无猜 | 第九章  护兽

梧桐树林中，两个男孩一以枝为剑，一赤手空拳正在过招。阵阵响动惊得栖息于此的爬虫走兽纷纷走避，唯恐不及。

练星和一个下腰，灵巧地避过忘尘刺来的一剑；忘尘持剑之手急转，贴着练星和面门横扫而过。练星和侧身，以手支地双腿凌空朝忘尘踢去。忘尘举剑格挡，练星和顺势一脚蹬在剑上，一脚不偏不倚踢中忘尘腕上两寸处。忘尘只觉手一麻，剑从手中飞了出去。他捡起树枝，没有一丝气馁：“再来。”

两人来来回回过了数十招。练星和虽赤手空拳，招式却灵动异常，且擅长纳周围环境为己用，树干、枝杈、地面在他而言皆成了助力，仿佛拥有飞檐走壁之能。短短数招，忘尘已难招架。

练星和意在切磋，倒也未对忘尘逼得太紧，往往在现出优势时便加以收敛，直到忘尘喊停，才终止这场比试。

两人气喘吁吁地倚着大树，出了一身的汗后，心底涌现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之感。

忘尘看着练星和红通通的脸，流露佩服之色：“我恐怕再练十年，也追不上你这功夫。”

练星和顿了顿，道：“我学会的只是皮毛。”

“啊？”忘尘看出练星和说的并非恭维之言，对指导练星和武功的爷爷和姨娘多了几分好奇：“你爷爷定是位高人？”

练星和脸上的笑意凝住，轻道：“别问了。”

忘尘摸摸鼻子，呵呵一笑化解了尴尬。练星和想起什么，伸手去拉忘尘手腕。忘尘觉得疼痛，轻轻“哎哟”了一声。

练星和拉开忘尘袖口，只见刚才被自己踢中的部位青紫一片，一愣：“对不起，我下手太重了。”

“没事，”忘尘收回了手，“比武切磋总会受点伤，过两天就好了。”

练星和从怀中掏出之前为忘尘上药的小瓶，却发现里头的药水已经用尽。

忘尘见状，反过来安慰练星和：“我真的没事。”

练星和捏着瓶子思索了好一阵，道：“你等一下。”说完凝气于掌，在地上拍了数下，两短、一长、两短，又一长。

忘尘看着练星和举止，不明所以，只见其掌缝中钻出一条长长的虫子。他大叫一声，整个人跳开。

练星和也不害怕，任由那身上满是环节、头部圆圆、滑不溜秋的蠕虫爬上了手背。他抬起手，那只蠕虫伸长身体，似乎碰了碰他的鼻尖。

忘尘见状吓得浑身发毛，见练星和望向自己，不由得退了一步。

“你怕？”练星和把站着蠕虫的手朝忘尘一伸。

忘尘大叫一声：“别过来！”

那蠕虫似乎听懂人话，见忘尘对着自己大叫，扭头看练星和。

“放心，它不咬人。”练星和替虫子解释。

 “不咬人我也怕。” 忘尘依旧戒备。

练星和见忘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略感无奈：“你不让我靠近，它怎么替你疗伤？”

忘尘一愣：“疗伤？”

“上次替你治伤的药，是它的体液。”

忘尘：“！！！”

一想到自己竟让练星和将这蠕虫的粘液涂在自己身上脸上，忘尘顿时脸青唇白，说不出话来

“你的伤还要不要治？”

“不要。”忘尘毫不犹豫拒绝道。但练星和看来全无放弃的意思。

两人对峙片刻，练星和突如其来伸手一抓，将忘尘扯向自己；忘尘腿一软，没来得及闪躲，就被前者一把拉过。

练星和手背上的蠕虫在眼前扭了两下，忘尘差点就没晕过去。练星和仿佛看穿忘尘所想：“怕就别看。”

忘尘微微发颤，只能认命地别过了头，紧闭双眼任由摆布。手腕上传来一丝凉凉的触感，忘尘手一缩，却被练星和牢牢扣住。他能感觉到那条虫子在自己的腕上爬动。

就在忘尘自觉已到极限的当儿，练星和手一松：“好了。”

忘尘好不容易扭过头来，察看自己的伤处，发现一点淤血也没有了。

练星和轻轻用手碰了碰手背上的蠕虫：“没那么可怕，对不对？”

忘尘摸着恢复如初的手腕，忍住想逃的冲动看了蠕虫一眼：“谢谢。”

蠕虫对忘尘摇头晃脑了几下，练星和替蠕虫道：“它很开心。”

忘尘呵呵发出两声干笑，对这虫子是既感激又害怕。

练星和用手再次轻碰蠕虫，只见它点了点头，便顺着衣袍钻进练星和袖中。

忘尘双目圆瞪，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它⋯⋯它⋯⋯它⋯⋯”

练星和道：“它叫不可。”

“不⋯⋯不⋯⋯不可？”

“嗯。”

“你⋯⋯你就这样让它在⋯⋯在你身上爬？”

练星和不以为意：“它是我的随身护兽，既然随身，有何不可？”

忘尘觉得恶心，却知坦言相告练星和必然不悦，终没敢明知故犯。他转念想，又问：“你为何会有护兽？”

练星和沉默了好一阵，就在忘尘以为他又不愿多谈时，他答：“爷爷教我驯服一些较具灵性的小虫小兽，有需要时让它们助我。”

忘尘恍然，碍于后者似乎颇为忌讳谈论家事，他并未追究，反提出另一问：“你方才说一些，所以不只一只？”

“共两只。”

忘尘迟疑，终开口：“也是虫⋯⋯虫子？”

练星和眉头一皱，道：“不可是地龙，俗名蚯蚓。它有灵性，不是普通的小虫。”

忘尘自知失礼，尴尬地道了歉，又问： “另一只呢？”

练星和看着忘尘害怕却好奇的脸，嘴角微微一动：“你想看？”

忘尘犹豫了一会儿，点头称是。

练星和答得倒也干脆：“好，那你退后一点。”说罢再次凝神聚气，以掌心紧贴地面，将真气缓缓传入地下。

忘尘依言退了两步，练星和抬眼一看道：“再退后一点。”

忘尘又退两步，顿觉自己离练星和实在有点远了，小虫出现时自己未必看得清楚。他等了一会儿，见四下无动静，“没反应。”

“再等一下。”练星和又送了一股真气入地。

“那虫子很大吗？”忘尘终究抵不过好奇心。

“可大可小，今天多大我不知道。”

“那我为什么要站这么远？”

“因为它脾气有点坏。”

忘尘一惊，正想让练星和停止召唤，忽然地面传来一阵轻晃，两人之间地面鼓包隆起，旋即从土中窜出一只如牛身般粗细、体长十尺，嘴边两只利爪闪着绿芒的巨大蜈蚣！

忘尘再也站不住，跌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