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山猿戏野花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3日 下午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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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灰袍汉子所说的小村子果然相去不远。
村头的一个小院,一位老妇人正坐在太阳底下绣花。
她直把绷子凑到了脸前寸许的位置,想来眼神极为不好。
周天和心念一动,策马走了过去,问道:“婆婆,我媳妇儿病了,不能坐太久马,我们是赶不到前面镇上了,但不知婆婆能否许我们夫妻俩借宿一晚?”
那婆婆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天和,笑道:“媳妇儿?只怕是私奔出来的罢!”
周天和脸一红,不知该怎么回答,莫文婧却大大方方的说道:“婆婆,不瞒您说,我们俩的确是私奔的。我为了跟他好,被父亲痛打了一顿,要不是他冒险来救我,我只怕已经被打死了。我现在啊,虽然性命无虞,但浑身是伤,疼的不得了,实在是不能再赶路啦。”
那婆婆点头道:“好,好,促成一桩好姻缘,胜过烧百炷香千炷香。你们进来吧,别说借宿一晚,五晚十晚都行,只是别嫌老婆子这茅屋又脏又旧。”
这老婆婆的确也是好心。她丈夫子女全部亡故,孤身一人数年,眼见这长相齐整的年轻男女能在自己家里住几天,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周天和与莫文婧住了老婆婆儿子和媳妇当年的房间。这对小夫妻当年成婚后没多久就双双死于瘟疫,老婆婆痛心不已,是以这间房子里的陈设还保持着新婚时的样子,红帐红被,红烛红幅。
周天和把莫文婧轻轻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说道:“好媳妇儿,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好了吧?”
莫文婧娇笑着应道:“好相公,现下我还是动弹不得,你不趁机做点什么?”
周天和脸上一红,正色道:“咱们俩称呼上开玩笑归开玩笑,周某已有婚约,绝不会对莫姑娘做出任何越礼之事。”
莫文婧嘴一撅,道:“哼,你是说你未婚的妻子比我漂亮的多是嘛?喂,你且仔细看看我,难道我就比她差了?”
周天和扭转了头,道:“不敢。”
莫文婧道:“你若不看,我可就大喊你是强抢民女的淫贼了哟。”
周天和无奈,只得依言端详起莫文婧的面容来。
她的长发是红褐之色,肤色极白,高鼻丰唇,这原本已是典型的色目人长相,但偏偏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有着漆黑的眸子,与汉人女子别无二致。
她到底是否比琉璃香更美?周天和难以确定。这就像问他烤羊肉与玫瑰露哪个更美味一样,全然没有可比性的两个东西,这可怎么去评价谁更胜一筹?
莫文婧看周天和脸色尴尬,沉默不语,便笑道:“好啦好啦,我的好相公。我又不是真的要你去分出个胜负来。我心里知道的,你的未婚妻,必定是世所罕见的美人儿。”
周天回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我去问问老婆婆,有没有其他的房间可以让我栖身,就算是柴房都行。”
莫文婧道:“嘿,好相公,咱们都说是私奔出来的小夫妻了,你却不想跟我住在一间屋里,那婆婆再老糊涂,却也得怀疑啦。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吧!”
周天和一想,的确也有道理。当下从柜中寻了条薄褥,往地上一铺,背对着床躺将上去,打了个哈欠说道:“我乏了,打个盹。好媳妇儿你要穴道解开了就自己去柜子里拿身衣服换上。到时候给老婆婆几两银子就好。”
莫文婧道:“我的好相公,你好好歇息着吧。”
周天和还真的不久就昏昏睡去。他又梦到了跟琉璃香成亲。
洞房花烛,美人如玉,琉璃香娇嫩白皙的小脸已然布满红云。周天和坐到床边,拉起琉璃香的手,柔声道:“香香,你说咱们第一个孩子,会是小子还是丫头呢?”
琉璃香嗔道:“哎呀,哪有成婚第一天就跟我说这个的呀。总不能今晚上你就……你就……让我……那个……有了……”说道后来,已声如蚊鸣。
周天和哈哈一笑,道:“咱俩都年轻,第一箭就正中靶心还是很有可能的。要我说呀,最好你直接给我生一对双胞胎。”
琉璃香道:“想的美……我身子瘦小,一下子就怀两个怕是不成。可能出了产房就直接进殓房啦。”
周天和道:“我表姐也是你这样小巧玲珑的美人儿,可就轻轻松松的生了一对女儿出来。”
琉璃香皱眉道:“就知道让我生孩子,一点也不爱惜我。还说什么生十个八个。我若真生出这么多来,怕是腰比你都要粗啦。”
周天和一惊,忙道:“不不不,香香,我只是好奇你这么美的妈妈能生出多漂亮的孩儿来。你若不想生,咱们一个都不生好啦。反正我大哥到处都有女人,大概已经骨血遍天下。咱老周家也不必靠我传宗接代。”
琉璃香幽幽的说道:“哦,大哥原来是这样的人。你再长几岁,是不是也跟他一样?”
周年和忙摇头道:“决计不可能!他从小就不安分,而我跟他性子全然不同!”
琉璃香凄然一笑,洒下泪来,行了个大礼,说道:“公子,琉璃香跟你相识一场,此生无憾。然则琉璃香并非这尘世中的凡人,实是不能真正跟公子结为夫妻。琉璃香贪恋公子的温存,因而才抗天命与公子拜了堂,然则琉璃香如再违诸天神之命,必会连累公子,所以为了公子,琉璃香这就得回去了。公子啊,此生你必会遇到好过琉璃香十倍的佳偶。”
琉璃香说完,就开始腾空飞升。周天和使劲抓了一把琉璃香的裙角,却也只是一手空。他想腾跃起来截下琉璃香,但却浑身乏力,只得眼巴巴的看着琉璃香穿过屋顶而去,消失不见。
周天和满眼泪水,撕扯着头发,大声嚎哭,不住的喊着:“香香!香香!宋琉璃!北条琉璃香!你给我回来!”
懵懵懂懂中,周天和觉得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在轻抚着他的额头,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说道:“好相公,安安神,你只是做了个噩梦。”
周天和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但见莫文婧那双漆黑的眸子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当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正枕着莫文婧那富有弹性的大腿时,周天和不由得大喊了一声坐了起来。
莫文婧微笑道:“好相公,你可算醒啦。方才梦话说了一箩筐,额头汗珠子不停的冒,你的好媳妇儿我啊,真真的是担心的紧呢。”
周天和心下羞愧,略一沉吟,问道:“你穴解开了?”
莫文婧道:“那是自然呀,不解开我如何得以做到走下床来把我这正在发梦魇的好相公的头颅枕在我自己的腿上?这样可舒服?”
周天和内心羞愧不已,忙抱拳道:“在下心猿意马胡思乱想,还请莫姑娘见谅。”
莫文婧笑道:“哟,还叫我莫姑娘呢,我是你的好媳妇儿啊。自己家相公遭噩梦,当媳妇的难道袖手旁观?只是呀,我且问你,你那真正的未婚妻,可是名唤‘香香’?”
周天和情知自己的梦话都被莫文婧听了去,于是便也不再掩饰,说道:“没错,我叫她香香,但其实她是个倭人女子,叫做琉璃香。”
莫文婧拍手道:“甚好甚好。我本以为你蔑视外族,可现在知道你自己的未婚妻就是倭人,我这西域胡人妞儿倒也放心啦。这倭人虽是蛮夷,但总归黑发黑目,你若不说,也没他人会知道她真正的出身。可好相公啊,你看看我,你这位好媳妇,这辈子可无论如何隐藏,总是别人一眼就知道是个色目人。”
周天和一愣,道:“色目人是第二等,总该是比汉人尊贵呀……”
莫文婧道:“蒙元难道会永远霸占中国么?必不可能。现下四处民患起义,蒙古朝廷已经岌岌可危。好相公,你想呀,如若你们汉人再次当了皇帝,我们这些长相不一致的‘胡人’还能讨的好去?只怕到时发配原籍算轻,绝大部分人只能被砍头啦。”
周天和明白莫文婧所说的未必不可能,但嘴上却安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蒙元朝政虽乱,但要想灭亡也未必那么容易,古往今来也没哪个大一统的朝代不过百年就没了的道理。你们色目人总该还有至少几十年的好日子吧。”
莫文婧摇头道:“好相公,你有所不知,那各路红巾军只要能团结一致,三五年间必能终结了蒙元。那‘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童谣现在也已经尽人皆知了,蒙元朝廷被推倒,只在天下百姓的一念之间。只是很多人还是贪图安稳,惧怕时局动荡会损了自己的利益,但他们需得知道,忍不了一时的动荡,焉能得来万世的太平?在蒙元暴政之下,你纵使千方百计保护自己的利益,也不过是他人圈里的肥羊,任人宰割而已。”
莫文婧的话让周天和肃然起敬,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好媳妇儿”必定不是寻常女子,于是正色道:“莫姑娘微言大义,周某甚是钦佩。但周某不明白的是,既然你说汉人得了江山会对色目人不利,却又为何称蒙元为暴政?”
莫文婧并不回答,只嗔道:“哼,又叫人家莫姑娘。不认人家当媳妇儿了?”
周天和忙陪笑道:“哪里哪里,你真真正正是我亲亲的好媳妇儿。”
莫文婧微微一笑,道:“这就对啦!一路上可别露出马脚管我叫莫姑娘什么的。你方才问我为何称蒙元为暴政,那我就老实跟你说。我们莫家的部属有数十万之众,十有八九都是汉人;我们虽为色目人,但受部属拥戴,自当以汉人的利益为重。因而就算以后汉人得了天下,要将我们色目人驱逐甚至消灭,我们莫家能救千万汉人于倒悬,也并不后悔。舍己为人,焚身救民,将光明带给普世,这才是大义。”
周天和此时又惊又疑,心道:数十万部属?这得是多大的江湖帮派啊,怕不是这女孩子在说大话。可她要真是有如此大的势力,我一直叫她好媳妇儿可真的有点不够尊重了,以后他们的部属找我算账怎么办?
莫文婧看周天和沉吟不语,将双臂抱在胸前,诡笑道:“嘿嘿,你是不是在想,这胡妞儿肯定是在吹牛吧?然后又在想,哎唷,万一她没吹牛,以后可不敢再叫她好媳妇儿了是吧?”
周天和被说中了心中之事,不由得脸通红,随便应了声:“呃……嗯。”
莫文婧走近了几步,拉起了周天和的手,柔声道:“我喜欢你叫人家好媳妇儿,不管我是谁,你就放心大胆叫好啦。”
看着莫文婧那娇艳的面容,周天和心中一热,说道:“好,不管你的部属是几十万还是几百万,你总归一直是我的好媳妇儿。”
莫文婧格格娇笑了起来,但笑了一阵之后却秀眉一颦,微微摇头道:“不成,不成,叫的多了,我万一真的想当你媳妇儿了可怎生是好。”
周天和一时语塞,心想这个问题我可怎么回答得了?此时心中却又闪过一个念头:她要真当了我的老婆却也……似乎不错,但这种对不起琉璃香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莫文婧兀自思索了一阵,双掌一拍道:“有了。好相公,劳烦你去跟老婆婆借三炷香来。”
周天和一惊,道:“你难不成要真跟我拜堂?”
莫文婧嗔道:“想得美。你不是有老婆么,我怎么可能跟你拜堂。我是要跟你结拜啦。”
周天和拍了拍胸脯,夸张的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吓死我啦。我这就去借香。”此时他的心中既轻松却又有了一丝失落。
三炷香点上,两人说了些那结拜时的套话,拜了八拜,便算是义结金兰了。
两人一续年齿,虽然同龄,但周天和生辰大了一个月,于是就成了哥哥。
周天和正色道:“既然我们已经是兄妹了,那什么好媳妇儿好相公的称呼还是去了吧。”
莫文婧樱唇一撅,道:“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叫我好媳妇儿。咱们结拜这事儿别人又不知道,你依然还是叫我好媳妇儿。当然……当然,有你我的熟人在场的话,还是可以随机应变,叫个大哥妹子之类的。”
周天和此时内心坦荡,反而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应道:“你既喜欢听,我便一直叫。”心中却想,当着琉璃香可是万万不能叫莫文婧好媳妇儿了,虽然以琉璃香的性子,多半听见了也就一笑了之。
两人在这老婆婆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启程离去。
老婆婆家中好不容易有了点生气,却立即便要重归孤寂,她不由得洒了几滴泪出来。她年老好闲事,塞给了莫文婧好多小孩子的衣物,还祝“小两口”早生贵子。这都是当年她给孙子缝制的,可没成想孙子还没出来,全家就都亡故。
周天和看着这些小孩的虎头鞋虎头帽,又满脸通红,但莫文婧却嘻嘻哈哈的不当回事,真的收了下来。
周天和原以为莫文婧要一路回到福州去,心里颇有些为难。既是结义兄妹,又叫了那么多声好媳妇儿,这不护送她到家实在是说不过去。万一不跟着她,这好媳妇儿半路上又被人捉了去剥的精光扔在地上,那周天和这个好相公面子上可真是大大过不去。但从德州到福州得翻山越岭,很可能得走上好几个月,周天和可是现在就恨不得飞回金山岛去见琉璃香。
好在莫文婧只需抵达松江,就会有她的部属接应,周天和大松了一口气。松江离镇江很近,送了莫文婧,正好回头去海边找廖存义。
两人行到附近的镇上,周天和给莫文婧也买了匹好马,她又去兵器铺子挑了把波斯弯刀。从兵器铺一出来,周天和就说道:“还得去一下成衣铺罢?”
莫文婧奇道:“去成衣铺干嘛?老婆婆家的衣服短了点,但也整洁舒服,不用再买啦。”
周天和笑道:“你不装成男的啦?”
莫文婧道:“哈,你叫我好媳妇儿我叫你好相公都已经叫顺口了,哦,我再女扮男装,到时候人家一看,你叫个色目汉子好媳妇儿,岂不是奇之怪哉?”
周天和一拍脑袋,道:“好媳妇儿可真是比我聪明多啦!”
莫文婧生性豁达活泼且有几分古灵精怪,周天和虽沉稳但也不是个闷葫芦,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也是颇为的惬意。周天和救人不成的郁闷也去了十之八九。
路上偶遇其他行人,都以为这是一对出游的小夫妻,只是有心细的,发现这小娘子居然是个穿着汉人衣服的美貌色目女子,不由得浮想联翩编出许多故事来。
周天和之前所熟识的女子,黄蕙泼辣刁蛮,琉璃香温柔天真,而绿春二婢因为仆人的身份只一味的顺服周天和,而莫文婧时而妩媚,时而温婉,时而又宛如男子般的豪爽,这可让周天和觉得既新鲜又有趣,不由得又隐隐的畅想如果真跟莫文婧相伴一生该多么快乐。但这想法甫一出现周天和就立即又会想起琉璃香道别时说过的“然则此番回去中原,见的各种各样的姑娘小姐多了,公子很快就会明白,倭国贫女琉璃香不过只有丫鬟仆妇的资质”。琉璃香当然是在自谦,她无论如何也确是个美貌佳人,但周天和一想到琉璃香早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会见异思迁,就立即暗自羞愧不已,只得不停的提醒自己:可千万不要做既对不起琉璃香也对不起莫文婧的龌龊事来。
这一日到得淮安,已然进了红巾军的地盘。然则红巾军势力分散,并无法长期控制城镇,所以从来就是元进红退,元退红又进。当地老百姓今日看到街上是蒙古兵,明日可能又成了红巾军,而每次更迭都少不了要搞的鸡飞狗跳出几条人命,是以百姓苦不堪言。
淮安路的山阳县,也称楚州,曾是韩世忠与梁红玉抗金的大本营,城坚民富,即使近几年被蒙军与红巾军两边翻来覆去的搜刮折腾,却也看上去并非民不聊生。
莫文婧看到街边有个酒馆叫做“大明居”,拍手笑道:“这个名字讨喜。好相公,今天午饭就在这吃吧!”
一进酒馆,只见掌柜和跑堂的个个无精打采,而食客们也忧心忡忡。
一落座,莫文婧就问道:“你们一个个的气色如此难看,为了什么?”
跑堂看是个色目女子,比自己这“南人”高了两等,便恭恭敬敬的答道:“回姑娘的话,咱们这幅嘴脸,是因为李大将军麾下的红巾军马上就要进城了。”
莫文婧笑道:“我也没看到附近在开战啊,红巾军兵不血刃就占了城,那是好事嘛。”
跑堂道:“咳!现在谁真的打仗。城里的蒙古官儿和兵将,一听说红巾军攻来,立即忙不迭的就跑了。可这红巾军却也不敢真的占了城去,进城就是为了吃喝玩乐,搜刮粮饷。一旦地皮刮够,即刻便会退出城去。而那蒙古官兵就像有默契一般,红巾军一要撤,他们就虚张声势的杀回来,追在红巾军屁股后面抢几辆辎重车,杀几个掉队的红巾军小兵,然后就向上通报‘大捷,杀伤匪寇无数’。有时候实在追不上红巾军,那就干脆在城里抢些钱粮,胡乱杀些老百姓充作‘匪寇’去向上交差。所以啊,姑娘您想想,红巾军进次城,我们就得被折腾两遍,你说我们怎么可能脸色能好的起来?”
莫文婧点了点头,说道:“唉,你们也是辛苦了,愿大光明早日临到你们身上。对了,你们这酒馆叫做大明居,可是有什么典故?”
跑堂道:“回姑娘的话,这酒馆的主家祖上世居济南大明湖畔,后举家迁来楚州助韩忠武公抗金。当时老主家看楚州城里从山东南迁的人很多,却还一家做北方菜的馆子都没有,所以就开了咱们这大明居,这名字也是为了纪念自己家的祖居之地。不过时至今日,小店已经不做山东菜了,只专擅地道的江淮美食。”
莫文婧笑道:“那你们这里的拿手菜是什么呀?”
跑堂一听问拿手菜,立即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说道:“回姑娘的话,火腿溜嫩藕、砂锅炖泥鳅、香酥整鸭、干笋烧豆腐,这四样是小店的招牌菜。”
莫文婧道:“哈,倒也质朴实惠,很好,一样来一碗。另外,你们这可有好酒?”
跑堂笑道:“姑娘这就问对了。小店窖藏的‘玛瑙玉液’可是江淮一代第一流的美酒。”
莫文婧拍手道:“妙极,先来三坛。”
不一会,酒菜上齐,周天和看着那三坛子“玛瑙玉液”,好奇的问道:“你这是要叫我喝的酩酊大醉?”
莫文婧娇笑道:“好相公,你的好媳妇儿怎么舍得使劲灌你酒呢。我自己也要喝啊。哎唷,我忍了好多好多天了,这酒瘾实在是憋不回去啦。好相公,要是你的好媳妇儿喝醉了,你可得把我背去个稳妥的地方醒酒。上次被那两个歹人捉住,就是因为我喝多了酒,懒得动,就在酒馆桌子上一趴,结果就着了道了。”
周天和摇头笑道:“怪不得。哎,我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哪能这么贪杯。”
莫文婧道:“呀,虽说相公管媳妇儿天经地义,但今天我可不听你的训导。来来来,好相公,咱夫妻俩喝将起来。”
周围的食客看这色目美女一会温言软语,贤淑妩媚,一会又跟江湖汉子一样举着酒碗大呼小叫,吆五喝六,无不啧啧称奇。却也有人在暗暗替周天和担忧,心道:你这家伙娶了这么个不守规矩的胡妞儿,以后可有大亏吃咯。
莫文婧和周天和你一碗我一碗的喝着,一会都脸上红扑扑了。
莫文婧本来肤色极白,现在酒气上涌,脸上粉红娇艳煞是好看。她手里拿着筷子,夹起一片莲藕,在殷红的唇边轻轻蹭来蹭去却不张嘴去咬,一双春波流转的醉目带着笑意迷迷离离的盯着周天和。
周天和心驰神漾,身子暖烘烘轻飘飘,不由得笑着说道:“好媳妇儿,你既然不想吃这片儿藕,不如喂给我吧。”
莫文婧嗔道:“哎唷,还要从我嘴里抢吃的呀。好啦,给你便罢,谁叫你是我的好相公呢。”说罢,就把筷子一伸,周天和忙张嘴咬住藕片,吞入口中,嚼了几下,赞道:“被好媳妇儿的朱唇一碰,那就更加鲜美啦。”
两人内心澄明,一路上调笑惯了,现在又都有了几分醉意,自然是混然不把这些玩笑话当回事,但周围的人却要么看的面红耳赤,心道:我家老婆跟这女孩子比起来简直是段死木头;要么就是大皱眉头,暗暗骂道:这番胡女子果然是一点都不要脸,下流淫荡,全然不守妇道,纵是自家夫君,也不能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
三坛子酒堪堪已将喝完,莫文婧已面若桃花,艳绝无双。
此时但听得外面大街上马蹄声脚步声响成一片,邻桌一位食客叫道:“来了!”
周天和一惊,酒意消了少许,赶忙低声对莫文婧说道:“红巾军看来已经进城了,好媳妇儿,你生的好看,最好避一避。这些当兵的看见美貌女子就没什么好事。”
莫文婧格格娇笑道:“嘿嘿,我的好相公,我才不躲起来呢。一会要是有人敢找我麻烦,你就等着见识一下你家好媳妇儿的身手罢!”
麻烦果然很快就来了。
七八个红巾军士兵在一个小头目的带领下大喇喇的走进了大明局,高声叫道:“好酒好菜快些上,账都记在李大将军名下!”
掌柜的心中暗暗叫苦,这李大将军诨名芝麻李,乃是为霸一方的红巾军首领。记在他名下,这话说的好听,但谁又敢去找李大将军要账?但他却也不敢怠慢,忙吩咐众跑堂的好好伺候军爷们。
酒馆里的食客此刻都表情紧张,谁也不敢结账离去。红巾军一进来你就走,那不是摆明不给义军面子么,只怕立即给你安个鞑子内应的罪名,立即当街砍了。是以众人只默默的坐着,内心盼望军爷们早点吃饱喝足走人。
整个大明居里,除了这桌红巾军在大呼小叫,一时就只听得见周天和与莫文婧的“款款情话”了。
那红巾军的十夫长喝了几碗酒吃了几块肉,就觉得附近那对年轻夫妇实在聒噪的紧,于是走了过去,大声喝道:“想调情回自己家去,咱们在这好好的吃饭喝酒,可不想听你们莺莺燕燕的胡说八道。”
莫文婧抬起头来,对十夫长嫣然笑道:“哎唷,这位军爷,为何非要伸长了耳朵听我们夫妻俩的私房话?”
十夫长此时只觉得自己看到了平生从未见过的神仙美景,不由得呆了,支支吾吾的应道:“我……我……对不住,我……”
莫文婧道:“既然觉得对不住我,为何不回去坐着好好吃饭喝酒?”
十夫长忙点头道:“是!是!我回去吃饭喝酒。”说罢,回到自己桌旁怔怔的坐了下来。然而他发了片刻呆之后,突然大喊一声,道:“古怪!古怪!是她!”
十夫长又走到周天和桌旁,拱了拱手问道:“姑娘可是姓莫?”
莫文婧对着十夫长盈盈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十夫长道:“管你姓不姓莫,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去见见李大将军。”
莫文婧故作惊讶状,说道:“呀,李大将军难道是在搜罗我们色目女子填充后宫不成?”
十夫长一愣,喝道:“休要胡说八道。李大将军为国为民,不近女色,哪来什么前宫后宫。你这鬼丫头,乖乖跟我走吧!”
莫文婧笑道:“哟,李大将军九个姨娘,这叫不近女色呀?我老实跟你说,我的确姓莫,但我就是不去见你们的李大将军。如若你们的头子姓韩,兴许我还能去打个招呼,但姓李的嘛,免了吧。”
十夫长大怒,拔刀在手,回头对自己手下的士兵喊道:“弟兄们,一齐上,拿下这个姓莫的胡妞儿,大将军重重有赏。”
周天和一看情势不对,立即就想站起来,但莫文婧却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好相公,你忘了我说要你见识下你家媳妇儿的身手了?让我来就好。”
周天和一笑,点了点头,自顾自继续细细吃着那只香酥全鸭。
九个红巾军士兵仓郎朗全部拔刀在手,把周天和的桌子围了起来,大明居中的食客全部趁乱逃跑。有良心者,还留了些散碎银子或大钱在桌上,而没良心的,这次就趁机吃白食了。
那红巾军十夫长狞笑道:“莫姑娘,我们总归是不能害你性命,但如果你不听话,你的这位好相公可就要变成肉泥了。”
莫文婧故作惊慌之色,颤声道:“呀,那……那可不成,我刚嫁了他,总不能这就变了小寡妇。”
十夫长道:“莫姑娘就休要消遣于咱们啦。你背挺腰直,明明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何必自污其名把一个不相干的小子叫做相公。我们的李大将军英雄勇武,乃是天降奇才,他才该是莫姑娘的相公。”
莫文婧笑道:“哈,说了半天,还不是想要把我纳入后宫。我才不去呢。”
十夫长肃然行了个礼,道:“莫姑娘千金之躯,以后李大将军得了天下,姑娘就是正牌的皇后。”
莫文婧略思索了片刻,答道:“这样听来倒也是不错。唉,可惜我已经被我家好相公叫了几百上千声好媳妇儿了,我的身子都也被他看了个十足十,我若嫁了你们李大将军,他岂不是头上一直绿油油?”
十夫长笑道:“那不妨事,李大将军乃当世大英雄,气量非比寻常。更何况,咱们只要剁碎了你现下这位相公,以后你不说我们不说,那不就万无一失了?”
莫文婧道:“说的在理。那你们动手吧。”
周天和此时心里一惊,暗道:喂,好媳妇儿,你到底想玩什么?
当然,他可并不担心自己会被这群小兵剁碎,只要轻轻一跃,他们保管九柄钢刀都砍在椅子上。
十夫长喝了一声:“动手!”立时明晃晃的大刀全向周天和身上招呼下来。周天和刚想跃起,却陡然看到对面的莫文婧笑吟吟的把桌上筷笼里的筷子都抓在手中,立时电光火石明白了自己的好媳妇儿想怎么展示身手,于是便稳坐椅中,甚至还夹了块豆腐送进嘴里。
只听得十数声噗噗的闷响,所有红巾军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而莫文婧手里的那把筷子已然消失不见。
莫文婧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功夫还是不行呀。点倒九个人却用了十一对筷子。”
周天和笑道:“好媳妇儿本事真大,我这好相公以后可得小心了。如果干了什么坏事,吃饭时冷不防一筷子戳将过来,只怕好媳妇儿立即变小寡妇。”
莫文婧嗔道:“别咒我当寡妇!哎,我且问你,万一我就是虚张声势,只是随便扔了把筷子,他们几个的刀真的砍了下来,你却躲也不躲,可怎么办?”
周天和道:“咱当相公的自然和媳妇儿心意相通心有灵犀,我明白你肯定不会让我变成肉酱。就算我当了肉酱又如何,你不正好去当你的正宫皇后娘娘么?”
莫文婧又嗔道:“呸,谁稀罕当什么皇后娘娘。当然,如若你当了皇帝,那就另当别说。”
周天和笑道:“好媳妇儿,这杀头的浑话可不能乱说。咱们也吃饱喝足了,该走了罢?”
莫文婧点头道:“是,好相公,走啦!”
周天和在桌上放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和莫文婧携手走出大明居扬长而去。大明居的掌柜和跑堂瞠目结舌,一时忘了该去看看躺在地上的军爷们是否还安好。
两人策马奔出山阳县城之后,立即相对大笑。
周天和道:“莫姑娘,你千金之躯,以后万一什么李大将军刘大将军王大将军都要抢你去做正宫娘娘可怎么办?”
莫文婧道:“再有这些那些将军的也没用,还什么正宫娘娘,他们只怕很快连自家的糟糠之妻都保不住了。这各路头裹红巾的,真正能有点前途的无非韩、郭、徐三家。”
周天和若有所思的说道:“哦,明白了,韩郭徐三家的正宫娘娘你还是可以当的。”
莫文婧一怔,随即啐道:“呸,我才不给老头子当正宫娘娘。”
周天和一笑,心里却一酸,暗道:也不知道以后是谁福气那么好能真的当了你的相公,总之不会是我。他嘴上却问:“我倒也是奇怪,既然说你是千金之躯,那李大将军又想娶你,为何那些当兵的要凶巴巴的把你抓去?这可不像是恭请正宫娘娘回銮的架势。”
莫文婧道:“这位李大将军知道我爹不可能把我嫁他,所以就想把我抓去,硬来蛮干,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爹不得不同意。可他哪里明白,我们花剌子模人可没生米煮成熟饭这么一说,他即便得了我的身子,我一样可以不嫁他而去嫁别人。只是……只是……我想,如果那样的话,你多半是不再认我当媳妇儿了吧。”说到后来,居然语声中颇有悲凉之意。
周天和也不知道莫文婧是又在开玩笑还是真情流露,只得讪讪的答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一直是我的好媳妇。”
莫文婧没有把话接下去,而是策马快走了十几步,回头嫣然一笑,柔声问道:“好相公,酒醒了几成啦?”
周天和抓了抓脑袋,想了想,应道:“大概六成总有。这玛瑙玉液极为醇和,不怎么上头。”
莫文婧拍手道:“那就好,来,咱们赛次马。谁输了今晚就睡地上。”
周天和道:“要是平局怎么办?一起睡床上还是一起睡地上?”但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这实在是过于轻薄了。
莫文婧哈哈大笑,说道:“想跟我睡一起?直说不就行了,何必弯弯绕绕扭扭捏捏。不过,管你想怎么睡,先赛完马再说。你看,远处有个竖着高高杏黄幡子的庙是不是,咱们谁先到那里谁就赢啦。”说罢,使劲抽了一鞭子,那马吃痛,立即飞奔而去。
周天和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忙也策马追赶,心想:我可得拿捏好,千万别弄出个平局,否则还真尴尬了,唉,早知道不嘴一滑说出那么不像样的话了。
周天和的这匹马脚力略胜于莫文婧的坐骑,因此即便莫文婧起跑之时就在周天和马前十几步,很快周天和却又领先了大半个马身。
虽然明知其实输赢无所谓甚至输了更好,但周天和少年心性,也不愿就随意落败,于是策马加鞭,只想把莫文婧甩在马尾之后,然则眼看着那庙就在数十丈之外,周天和的马却长嘶不止且停步不前。
周天和一惊,凝目一看地上,只见一只母狐带着三只小狐狸正在蹦蹦跳跳的过路。
周天和笑着附在马耳边说道:“马兄,你倒是有好生之德。行啦,你也不必跑了,让你家主人的好媳妇儿赢了便是。”
然而周天和的这匹青花马虽仁慈却也好胜,眼看几天来一直并行的白马超过自己飞驰而去,颇为不悦,于是根本也不管主人叫他干什么,就箭一般的冲出去追赶莫文婧的白马。
周天和拼命的勒马,却也丝毫不管用,他的青花马发力狂奔,最终与莫文婧的白马齐头奔过了那竖着黄色幡子的庙前。
周天和又惊又羞,心想还真就跑了个平局,这可怎么收场。
但莫文婧却笑吟吟的说道:“哎唷,我的好相公,怪不得你问我平局该怎么睡,原来你已经早就谋划好了呀。你就那么想跟我一起睡呀。嘻嘻,好啦好啦,谁叫我是你媳妇儿呢,跟你一起睡不是天经地义嘛。好相公呀,你想一起睡床上还是一起睡地上?总之我这当媳妇儿的就全听你的好啦。”
周天和脸上一红,嗫嚅道:“这个……哎呀,这……这意外……这不是……哎……”
莫文婧只嘻嘻笑着,眼见周天和慌慌张张情迷意乱,她这颗嗜爱玩乐的心里充盈着得意。
但她转念一想,也觉得万一这“好相公”非依了这赛马结果要跟自己同床共枕可怎么办,但这一瞬间莫文婧心里却明明白白的知道了,这位“好相公”,自己的结义哥哥,如果硬要当自己的正牌夫君,那她也只有喜出望外的份儿。
“不可不可!” 莫文婧对自己说道:“我的这位好相公对他的未婚妻子琉璃香一往情深,我为何要横插一脚?反正我的姻缘总归不是我自己可以做得主的,我何必要去把他人的婚姻搅和的一团糟?但是……但是,如若好相公是有意想与我赛马不分伯仲,好叫我……那个生米煮成熟饭,我可如何是好?我总不能惹恼了他,但如若一味逢迎,却也后患无穷。我可怎么办呀!”
思来想去,莫文婧决定先把话题扯开,于是说道:“马跑累了,我也骑得乏了,好相公,咱们去那庙里歇息一会儿吧。”
周天和点头道:“甚好。”
这供着弥勒佛的小庙门户大开,内里一片凌乱,不见和尚也无庙祝,想来是为了躲避兵荒马乱匆匆逃走。
周天和与莫文婧一人拿了一个蒲团坐下,莫文婧看了眼那弥勒像,笑道:“没想到还进了表亲家里了。”
周天和不解,问道:“什么表亲?”
莫文婧一笑道:“这神像长得跟我表叔很像。”她顿了一顿,接着道:“好相公,咱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没跟我说过,你是如何跟琉璃香妹子结成姻缘的呢?她一个倭人女子,怎么会到了你们岛上?”
周天和道:“哟,给我的好媳妇儿说我老婆的故事,怕是不妥。”
莫文婧娇声道:“人家就是想听嘛。我不会吃醋的!”
周天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好吧,就依了我的好媳妇儿。”于是便将如何在被冲上岸的废船上救了琉璃香,如何在两年之间对她爱护帮助,如何双双陷入绝地但却脱险,琉璃香又如何妙计救了整个金山派细细叙述了一遍。
当然,潮隐洞里的事情,他既答应了吴文远永不泄露,就算是对莫文婧这好媳妇儿也自然不能照实说,于是就只能模模糊糊的讲道,是凑巧被派内高人前辈搭救。
莫文婧听得神往,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天作的姻缘……”这句话说了一半,她却脸上变色,叫道:“不好,咱们被围住了。我刚才专心听你讲故事,居然没注意有人到了这小庙之外。”
周天和一怔,凝神一听,果然发觉庙门外隐隐有粗重的呼吸之声。他内力修为颇高,若不是刚才一直想着跟琉璃香的往事,却也早就该发现有人来了。
但似乎围住这庙的人也并不很多,周天和料想以自己和莫文婧的功夫,应该可以轻松料理掉他们,于是他淡然的说道:“好媳妇儿,又是些杂鱼小兵,咱们打将出去好啦。”
莫文婧娇笑道:“正是,不愧是我的好相公,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当下两人跃出庙门,果然也就看到十几个头裹红巾的军士手拿长枪钢刀而已。
带头的军官对莫文婧一拱手,大喇喇的说道:“莫姑娘,山阳城里露的一手好俊俏的功夫。佩服佩服。”
莫文婧笑吟吟的还礼道:“我那功夫也不是没有筷子就使不出。”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就你们十几个,我一样打发了。
军官道:“小将当然知道咱们这十来人不是莫姑娘的对手,但咱们候在大路上的两百位弟兄手底下姑娘可未必就能讨的好去。”
莫文婧一惊,放眼看去,果然不远处乌压压一片,都是头戴红巾的军士。
她心里一凉,但还是微笑着说道:“那好吧,我跟你们去见李大将军便是。只是你们得让我的这位好相公平平安安的离开。”
周天和急道:“不行,你不能去。”
莫文婧道:“不过就是要娶我而已嘛,又不是要杀头。去又如何。”
那军官呵呵笑道:“莫姑娘既然知道李大将军想做什么,那我们也便照实说吧。既然要做李大将军的妻室,总不能还有另外的丈夫,所以我们得把你的这位好相公剁碎才行。李大将军可不在乎娶寡妇。”
莫文婧眉头一皱,肃然道:“我和他立誓同生共死,你们要杀他,那就把我一起剁碎好了。”这倒也不是假话,周天和与她结拜时的确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样的套话。
军官道:“那也不是不行,反正李大将军说了,若带不回来活的莫姑娘,拿个死的交差也行。咱们这跟死人拜堂的事儿也不是没人做过,总归李大将军得娶了莫姑娘,管她死活。”
莫文婧心中大怒,但面上却娇笑了起来,说道:“哎唷,这不过十来天,都有两个人说要死了的我当老婆了,我真得有那么好嘛?连我的尸体都不放过呀。”
军官笑道:“想是大家怎么都想沾一沾莫姑娘的仙气儿吧。李大将军跟死了的莫姑娘拜过堂之后,大概也会把姑娘的贵体赏给我们兄弟一人摸一下亲两口,这就叫沾沾仙气儿。”
周天和此时已经忍不住了,长剑出鞘,对莫文婧说道:“好媳妇儿,别跟他废话了,不就怎么都得杀了我么?那我去跟他们拼了,我死则死,拉几十个人去陪着见阎王的也不亏。只要你能活命就行。你去庙里暂避一避,我一个人上。”
莫文婧摇头道:“跟他们那个什么李大将军结婚,那比让我死都难受。好相公,咱俩并肩子上吧,要死一起死。我倒要你见识下,你家好媳妇儿的本事可不仅仅是撒筷子。”说罢也将弯刀抽出。
两人相视一笑,摆开架势,这就准备动手。那军官却依然把手抱在胸前,冷笑道:“取我们几人的贱命对二位来说自是轻而易举,但咱们带来的这两个百人队可是李大将军麾下精锐中的精锐,二位是得吃大亏啦。”
正在此时,却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道:“莫姑娘是顽石庄的客人,鄙庄嘛,小气得很,可决计不肯吃亏的。”
莫文婧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惊喜的叫道:“是他来啦!好相公,我们不用拼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