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悠悠画船东去也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上午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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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面前多了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
他个头不高,一张圆脸,长得又忠厚又喜气,看上去活像个酒馆掌柜的。
莫文婧一见到他,就眉花眼笑的说道:“石大哥来的可真是时候。柳妹子呢?没一起?”
这石大哥向斜后方随意一指,应道:“她不就在那站着么。你知道你这位妹子的性子,最爱清静。她看这边一堆臭男人聒噪,就不愿意过来啦。”
周天和顺着石大哥的手指看去,但见十余丈之外,果然有个娇小婀娜的青衫女子背影。
莫文婧笑道:“是啦,我虽然是个大姑娘,但确实也跟臭男人一样的聒噪。柳妹子这出尘脱俗的人儿,可真真的比我讨人喜欢多了。”
石大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后转身向着那红巾军军官拱手道:“在下石杨,是来迎莫姑娘去鄙庄略作盘桓的。李大将军若想求见莫姑娘,那请人来鄙庄递帖子吧。”
军官脸上红白不定,愣了好一阵子,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道:“罢了。你们顽石庄仗势欺人,这笔账日后再细细算过。”
但见那两个百人队扬尘而去,此时周天和才松了口气。他虽然刚才打定主意拼了自己的命,但家仇未报,琉璃香也未娶,实在也是不想就这么死了。
莫文婧把弯刀入鞘,指了指周天和,向着石杨说道:“这位是我的好……好哥哥”她说习惯了,一句“好相公”马上就要顺嘴出口,但陡然觉得在熟人面前再这么玩笑也非常不妥,于是硬生生的变成了“好哥哥”。她脸上微微一红,接着道:“他姓周,我和他已经拜了把子啦。”
石杨对周天和打了个躬,微笑道:“周公子相貌堂堂,气度非凡,想来必是世家贵胄。在下石杨,也请周公子一同去鄙庄做几天客。”
周天和忙还礼道:“石兄谬赞了。世家贵胄什么的可不敢当。周家只是累代商贾,当年攒了几个小钱儿而已,可现在已经都付之东流一场空啦。我周天和能与石大哥相识,也是荣幸之至。”
石杨道:“我们石家也是做生意的,说来都是同行,有缘,有缘。”说到此时,他突然心念一动,又问道:“周公子可是出自大都周家?童谣道,‘大都周,大都周,投胎时,多少昔日王孙挤破了头’。”
这童谣当年也不知道是谁编的,在大都流传甚广,周天和此时听来,想起周家偌大家业已经凋零殆尽,不由得悲从中来,险些洒泪。他强把眼泪忍了回去,打躬道:“这尽是夸张,周家最兴盛的时候,也没此等风光。不错,在下正是出自大都周家,周玉成周员外是在下的父亲。”
石杨肃然起敬,道:“今日得以巧遇周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啊。周员外当年与先父有一面之缘,先父可是一说起周员外就敬佩不已自叹不如。先父说,以周员外之才干,如若从仕,当个宰相都绰绰有余。”
周天和虽觉得这奉承的有点过头,但也听着舒服,于是怅然道:“可惜在下不及父亲万一。”
莫文婧在一旁听两人絮絮叨叨说来说去,已然不耐烦,便道:“互相吹捧的话儿等去了顽石庄再细细说来吧……诶?”她突然面露惊讶之色,四处打量了一会,问道:“石大哥,柳妹子怎么走了?你们‘杨柳双秀’不向来是齐进齐退么。”
“杨柳双秀”这四个字一入耳,周天和不由得恍然大悟,心道:我怎么这么愚钝,这石大哥叫做石杨,而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姑娘姓柳,他们又来自顽石庄,这可不就是当日洪二牛说过的,年轻一代里的武林翘楚“杨柳双秀”石杨柳燕么?只是这“杨”长得也未免太不起眼了,实在算不上“秀”。不过,唉,周天和啊周天和,你的好媳妇儿看来跟这双秀颇为相熟,等她新鲜劲过去,必会瞧不上你这无名小卒啦。
而此时石杨笑了笑说道:“莫姑娘,你这位柳妹子呀,年龄越长,越爱安静,现下却是已经除非逼不得已,就绝不会在江湖上现身出面了。今日若不是知道我是来给你莫姑娘解围的,她决计不会离开顽石庄。她看红巾军已经退去,也就自己走了。杨柳双秀这个名头呀,实则已然作废啦。作废就作废吧,她已十八岁,也不是个孩子了,整天跟我这个臭男人一起闯荡江湖也所有不妥。”
石杨说到最后,语气里大有苦涩之意,然而瞬息之间,他又变得笑容满面,说道:“鄙庄就在扬州左近,离这里已经不远,咱们赶紧出发吧,尽量在晚饭前赶到庄上。”
这顽石庄远远的望去,已经是气势非凡。虽然远不如周府修建的富丽堂皇,但其有着丈余的院墙,数十高耸的碉楼,看上去已经颇像一座小城。
庄子正门高悬一块匾额,上书“小顽石庄”四个大字。
周天和一凛,不由得说道:“这小顽石庄都此等规模,如果有大顽石庄的话,岂不是要跟个州县城池一般大了?”
石杨微笑道:“大顽石庄在荆门,其实比这小的多。那里是我们石家的祖居之地,但年复一年,在扬州的生意越做越大,却把后来建的小顽石庄修成了此般模样。是以小既是大,大却为小,我们石家做事,总是如此的岂有此理。”
莫文婧插嘴道:“要说岂有此理,我莫家更岂有此理吧。明明是色目人,却以汉人自居,结果两边不讨好。”
石杨微笑不语,向门内一伸手,说道:“两位请。”
顽石庄规模虽大,但一切从简,且不说雕梁画栋了,几乎是连一星半点虚头装饰都没有。一路走来,周天和耳听到的,全都是打造兵器的乒乓声和训练兵士的号令呼喝。
莫文婧好奇的问道:“石大哥,你这庄子里到底藏了多少兵啊?”
石杨道:“顽石庄再大也不是个城啊,咱们庄丁也就不过千人。但江淮湖广一代的保乡团大多都听顽石庄号令,加起来也总有近十五万人之众了吧。”
莫文婧吐了吐舌头,道:“怪不得红巾军都说你仗势欺人,那李大将军麾下怕也没这么多兵罢。”
石杨慨然道:“这些将军大帅的都是为了打天下做皇帝,可我们石家只是想保一方平安。鞑子兵残暴可恨,红巾军却也不都是老实人。我们各处保乡团团结一体,谁滋扰乡邻就教训谁。等到以后天下太平,无论是谁得了天下,我们必将解甲归田继续当那老老实实的百姓。”
莫文婧赞道:“甚是!你看看那个李大将军,就极为的不老实。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想强娶我这小姑娘。哦,还说呀,娶不到活的就娶死的。简直是恶心死人。”
石杨笑道:“莫姑娘,大家都知道娶了你可就等于得了两个行省,那还不处心积虑争破头。”
莫文婧嗔道:“石大哥你就别替我吹牛皮了,单单福建一省,泉州那些也里可温就根本天天跟我们对着干。况且啊,要是娶了我有那么大好处,两年前我爹要把我许给你,你怎么不要?”
石杨大为尴尬,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答道:“这个……这个……”
莫文婧拍手道:“我明白啦。你喜欢柳妹子,当然看不上我这个上蹿下跳多嘴多舌的胡妞儿。”
石杨脸红了半边,不好接话,于是只得讪讪的说道:“莫姑娘哪里话来。你大光明圣女千金之躯,石某怎高攀的起……好啦好啦,莫姑娘你口齿伶俐,就休要消遣于我啦。时辰不早了,咱们直接去吃晚饭吧!”
顽石庄待客的晚饭算不上精致,倒也丰盛实惠,酒肉管够。
莫文婧几杯酒下肚,性子上来,便也顾不上许多,张嘴就问:“石大哥,你和柳妹子什么时候成亲?”
石杨一愣,摇摇头道:“我们同门学艺,情同手足,怎么可能结成夫妻。我去年已经娶妻了,现下拙荆已有八个月身孕,不便见人,因而我才没把她引荐给莫姑娘。”
莫文婧嘴里的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瞪圆了眼睛说道:“石大哥,你居然不娶柳妹子?她……她……她会伤心的吧。”
石杨淡然道:“柳师妹志在高远,俗世的鸡毛蒜皮自然对她是个拖累。她已立志此生永不嫁。莫姑娘,你虽是好朋友,我可也得冒犯一下说句重话。我比柳师妹大了许多,当年与她一同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那是受先父所命把她当孩子照顾,可不是石某自己想趁机与师妹厮混,石某对这位柳师妹敬若天仙,殊无半分非分之想,倘若莫姑娘再提什么石某娶不娶师妹,休怪石某翻脸不认人!”
莫文婧樱唇一撇,秀眉微颦,带着几分哭腔说道:“石大哥,你这么凶!”
石杨依然板着脸,正色道:“柳师妹的清誉是决计不能受得一丝一毫污损的,我不日就传告江湖,那什么杨柳双秀的名号绝不能再提。柳师妹是何等人物,我石杨一个俗人,怎么能有资格与她的名字相提并论?”
莫文婧委委屈屈的低声应道:“是,是,我错啦。柳妹子是月宫仙子是天女下凡……我就是个山里的母猴儿,石大哥别跟我一般见识。”
石杨此时也觉得刚才略有些急躁失态,忙陪笑道:“莫姑娘你这位大光明圣女才真是天仙下凡呢。你的那位柳妹子,也不是说身份有多高贵,只是甚为清高,且我这个做师哥的,从小看着她长大,把她当亲妹子,也不想俗世里的寻常杂事儿叨扰了她。”
莫文婧哼了一声,兀自喝酒,不再说话。
石杨大觉尴尬,只得转了个话题,问周天和道:“周公子,我听闻贵府上被人诬害,上上下下都入了刑部大牢,也不知是真是假?”
周天和叹了口气道:“是真的。在下这次暂别师门,就是为了去救父母兄长,可没想到,功败垂成,只得再谋计策了。”
石杨道:“师门?但不知周公子拜在哪家名门正派之内?”
周天和道:“孤悬海外的金山派。在中原无甚名望,窝在岛上兀自逞英雄而已。”
石杨肃然起敬,说道:“金山派与世无争,不掺和中原武林的破事,但天下人可都知道,金山派乃是当年武林正宗最嫡传的继承者。想来周公子必是一身绝艺,所以才敢只身去刑部大牢救人。”
周天和苦笑着应道:“金山派自然是武林正宗,但在下入门只有三年,这点微末功夫真是不值一提。实不相瞒,现下我的家人也不在刑部大牢,且还有高手助我一臂之力;但饶是如此,因为在下实在不中用,人不但没救出来,还累全力助我的恩公大侠身受重伤。唉,石大哥你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我说这些,可真是让你见笑了。”
石杨沉吟了片刻,又问道:“能否告知在下,是哪门哪派的高手相助周公子?”
周天和道:“红拂门,一位叫做洪二牛的大哥。石兄可认得他?”
石杨叹了口气道:“唉,原来是红拂门,这下我们顽石庄可爱莫能助了。红拂门最忌讳他人插足自家接下的单子,我本打算派遣些得力下属襄助周公子,但现下知道这是红拂门手里的活计,我们实在是不能去呛行抢他们的生意……但如若有朝一日周公子救出家人,若需要车马衣食,就尽管来找顽石庄。鄙庄虽贫困,但招待下好朋友还是必当全力以赴。周公子,红拂门手段高深莫测且一诺千金,既然他们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那若不给公子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们面上须极大的过不去。因而,公子这次虽没得手,来日红拂门必将竭尽全力力保下次马到成功。是以公子不需过于沮丧,以在下粗浅的见闻,就从未听说过红拂门接下的单子完全做不成的。”
周天和其实此时已对救出家人颇为心灰意冷,但听了石杨这勉励的话之后,他不由得胸中热血沸腾。于是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说道:“谢石大哥之吉言!”
石杨也跟着喝干了一碗,笑道:“石某愿早日亲眼一睹令尊周老员外的风采。”
莫文婧突然插嘴道:“好哥哥,你的母亲也还健在吧?”
周天和一愣,想起了那晚黑暗中听到了母亲的惨呼,也不知道到底伤的重不重,黯然道:“大概……是吧。”
莫文婧刚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个老年仆妇走了进来,对石杨行礼之后说道:“夫人差老婆子来问庄主,要不要她出来拜见两位贵客?”
石杨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淡淡的回道:“不用了,让她好好歇着罢。”
仆妇应了个诺,低头退去。
莫文婧眨了眨眼,问道:“石大哥,想来石大嫂定是倾国倾城,比柳妹子还要生的好看吧?”
石杨脸上略显尴尬之色,答道:“拙荆只是中人之姿,但才德极好。娶妻当娶贤,人品总是该放在首要,至于皮相,不过是过眼烟云罢了,本不该太过于在意。”
莫文婧樱唇一撅,有些气鼓鼓的说道:“看来我这辈子是真的嫁不出去啦。”
石杨笑道:“莫姑娘既美貌又有才德,日后必有极美满的姻缘。”
莫文婧吐了吐舌头,说道:“美貌嘛,这个你说有就有吧。可才德,哎唷,我一个女孩子家,就知道油嘴滑舌胡说八道和动刀子打架,哪来什么才德。喂,好哥哥,我说的没错吧。”
周天和没想到莫文婧会突然向他发问,一时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的应道:“好……好妹子,你……你,能说会道武功高强,也算是才德。”
莫文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谁娶了有此等‘才德’的老婆,还不得天天给气的死去活来。”
周天和忙道:“不会的,不会的。”
石杨笑而不语,瞧了眼周天和,便只不停的喝酒,心道:你这莫家小妹子难道不知道你俩一路上那蜜里调油的对话全叫我听了个十足十?还在这装什么结义兄妹,可真是把我石某当傻子了。这位周公子倒也是城府真深,我刚才故意说娶了莫姑娘就等同得了两个行省,你却似乎当没听见一般一点都不动声色。
正在此时,又有一个仆妇进来,在石杨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上微微变色,立即站起身,对周莫二人拱了拱手说道:“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失陪片刻。”
见石杨走远,莫文婧长出了一口气,娇笑着说道:“哎呀,一直不能叫你好相公,可把我憋死了。哎,先叫声好媳妇儿让我听听。”
周天和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门外有人说道:“大光明圣女可以随意跟人成亲?原来你们这胡人邪教的教规果然是乱七八糟。”
莫文婧眉头一皱,喝道:“什么人!躲在暗处出言讥讽,猥琐至极!”
她语声未落,却见两道蓝影闪过,有人笑道:“我们不就在你眼前?”
一男一女,俱是二十多岁年纪,身穿深蓝色的衣装,背上负着长剑。
男子眉清目秀,面色微黄;女郎身材高挑,凤眼秀眉,一张鸭蛋脸,下巴上一颗小小黑痣,容貌十分秀丽清雅,气质也极为脱俗,宛若天宫里的仙女一般。
莫文婧一惊,心想这两人轻功好生了得,这姑娘长得好美,但听刚才那些话,多半也对我不善,也不知道我的好相公能不能打过他们,但愿石大哥快些回来。
当下她却面不改色,微笑着问道:“两位又是‘请’我去见李大将军的?”
蓝衣女郎哼了一声,满脸鄙夷的说道:“芝麻李算个什么鬼东西。姓莫的妖女,乖乖跟我们去一趟昆仑山。”
莫文婧伸了伸舌头,愁眉苦脸的说道:“太远啦,都快到我们老家花剌子模了。能不能不去?”
蓝衣男子冷笑道:“嘿,不去也行,你一刀把自己扎死,就不用去了。”
莫文婧一脸委屈的对周天和说道:“好相公,你给评评理,怎么是个人都想抓我杀我呀。”
周天和道:“我的好媳妇儿长得太美,男的想抓你去当老婆,女的想杀了你以免被衬托的像丑八怪。”他一边调笑,却一边思量对策。看样子这两个蓝衣客不是等闲之辈,但自己依仗深厚内力,也未必完全打不过,总之应该比那两个百人队简单的多。
莫文婧娇笑道:“我的好相公说的对不对?你们二位,一个是想娶我,另一个嘛,想杀了我免得跟我一比就觉得自己像那个……嘿嘿,什么怪来着。”
蓝衣女郎勃然大怒,喝道:“妖女,胡说什么。”立时拉开架势就想动手。
那男子轻轻伸手一拦,转头说道:“师妹,不急。”然后又向周天和拱了拱手道:“这位仁兄,别被这淫贱的妖女迷了心智。她随口叫你几句相公,其实心里只把你当个解闷的小丑,等到她玩够了,立时就会想出无数种办法来折磨的你生不如死。”
莫文婧脸上颜色大变,使劲摇手,急切的对周天和说道:“好相公,我不是的!他是在离间我们!”
周天和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他当然明白,这蓝衣男子不知他武功深浅,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想激他不去对莫文婧施以援手。
蓝衣男子冷笑道:“嘿,那冯知源冯公子,被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你敢说不是你这个妖女下的手?”
莫文婧一怔,凄然道:“我……我是对他不起,但他也是利用我混进我们教里刺探机密。他的刑罚是按照教规来的,并不是我要折磨他……我,我想救他但救不出来呀!”
蓝衣男子摇了摇头,又对周天和道:“这位仁兄,你也听见了,她的确害了冯公子。什么刺探机密违反教规,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到时候也是给你安上一样的罪名。她对付冯公子的手段已经辱及我们的尊师,我们不能不捉她。这位仁兄,你就别来插手此事了!”
周天和此时心里也有些犹豫,如果莫文婧真的跟这两位蓝衣客的门派结了仇,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周天和的确不该插手,但想想自己叫了莫文婧这么多天好媳妇儿,又跟她拜了把子,却也极为不该坐视不管,当下打定主意,一拱手,说道:“我这好媳妇儿是有些调皮,但也决计不会去害人。如果足下定要将她捉走,还是需得过了我这一关。”
周天和此时心想,虽然我武功招数不怎么样,但凭着内力大概一时还不至于落败,拖到石大哥回来那就胜局已定。料想这两个人肯定打不过大名鼎鼎的杨柳双秀。
蓝衣男子冷笑道:“既是如此,多说无益,进招吧。”
周天和道声“得罪了”就施展开了金山派的金光拳法。
蓝衣男子叫了声“好”,说道:“不错,金山派的,倒也不是什么下三滥小泼皮污了我的眼睛。”他却根本没有伸手招架,而只是冷笑着东一步西一步把周天和的招数全部躲了过去,明显是自恃身份,不屑于跟周天和这无名小卒真的动手。
堪堪五十招已过,蓝衣男子还是未出一拳一脚,神情自若,但其实内心却大为惊讶,暗道:这小子拳法修为颇为一般,但怎地五十招了还气息如此平稳,甚至眼中精光越来越盛,这分明是内力极强的迹象,古怪,古怪。不行,这样托大下去,一旦石杨回来,那就麻烦,需得尽快料理了这小子。
当下,他突然出手,一掌迅雷不及的击向周天和前胸。
周天和吓了一跳,来不及想该如何防御,只得运气在胸,硬扛了一掌。这一掌直打的他肚腹之中翻江倒海,眼前发黑,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但蓝衣男子却大惊失色,他本以为自己这掌下去,这金山派的无名小辈不死也是重伤,结果他却像是打在了一张韧性极强的厚皮上,居然被弹开了好几步。他暗道一声:不好,之前可不该让他五十招。他看周天和抚胸低头,摇摇晃晃,料想如果趁机再来一掌,多半就能将他击毙,但这么干实在与自己的江湖地位不符,当下心中略犹豫。
此时,但听石杨的声音在他背后不远处响起,说道:“两位趁我暂离的时候来滋扰顽石庄的贵客,实在不是正人君子的做法。”
蓝衣男子心中一凛,暗叫一声糟糕,跃到一旁,冷笑道:“我们紫微宫从来就没以正人君子自居。”
石杨对蓝衣男子打了个躬,满面堆笑的说道:“呀,也是贵客,有失远迎,石某还请两位见谅。但不知两位与春夏秋冬四子如何称呼?”
蓝衣男子随便还了个礼,说道:“我就是淳于白。”
蓝衣女郎昂着头说道:“我便是夏江月。既然知道我们春夏秋冬四子的名号,就莫要阻拦我们捉拿折辱了紫微宫的妖女。”
周天和此时心中又惊又喜,他实在没想到洪二牛所说的中原武林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居然有一半聚集在了这间屋里,这可真是难得的际遇,可得好好见识一下。
莫文婧却插嘴道:“哦……原来是紫微宫的人。冯公子跟你们紫微宫没瓜葛呀,怎么是折辱了你们?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你这位夏姑娘的情郎,你恨我把他抢了去却又不好好对他。”
夏江月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怒喝道:“小妖女,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割了去!”语声未落,她抽出背后长剑,飞身向莫文婧刺去。
周天和此时已缓过劲来,来不及多想,一闪挡在莫文婧身前。
夏江月一看眼前多了个人,喝道:“好小子,阻挡本姑娘杀人?你有几条命?”当下一剑分心刺到,但却没想到铛的一声闷响,夏江月的长剑居然被弹了出来。
夏江月一惊,心道:这家伙戴了什么护心镜一类的玩意儿?但其实她的剑只是恰好刺在了周天和怀里的玄铁长命锁上。这东西坚硬无比,自然刺不进去。
夏江月娇叱一声,又迅即无比的刺向周天和的咽喉,心道:哼哼,你脖子总是露着肉没什么可以挡着的。
周天和手中没有武器,也缺乏临敌经验,眼看小命要没,下意识举手在夏江月长剑面上一拍,姿势毫不潇洒,难看至极。但因为他内力实在太强,遇险自然而然全力施展,结果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夏江月的长剑居然从中折断。
夏江月与周天和都愣住了,周天和情知损人兵器实为极大的羞辱,忙结结巴巴的歉然道:“对不住……对不住,夏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夏江月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泪珠滚滚而下,然后便把半截断剑往地上使劲一掷,顿足掩面哭着飞奔而去。
这下除了淳于白,满屋的人都尽皆愕然。
淳于白冷笑道:“嘿,金山派的高手,藏拙藏得深啊,故意用不入流的拳法戏弄于我。你刚才只一招,便将我们春夏秋冬四子的名号一下抹去,佩服佩服。金山派想是蛰居数十年,现在却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了罢!”
周天和目瞪口呆,说道:“……这,没有……没有的事儿。在下只是不知如何抵挡夏姑娘的剑,只得……只得随手一拍……我……我们金山派,绝没想过要挑了春夏秋冬四子。”
淳于白道:“好一个随手一拍,石庄主,你随手一拍能直接拍断一把剑么?怕是不行吧。”
石杨微笑道:“必然是不行的。不过,兵器对咱们学武的人来说固然重要,但也不至于坏了把剑,春夏秋冬的名号也跟着没了吧?在下不才,愿意打造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剑赔给夏姑娘。”
淳于白道:“不必了。门内规矩,师尊所赐长剑如若被对手损毁,这辈子就不能再用剑了。也就是说,夏师妹苦练十余年的剑法从此付之东流,她只得回去求师尊再赐其他的兵器,且再得了新兵器之前,她也不能再用别的兵器。新练一门兵器谈何容易,而我们紫微宫春夏秋冬四子少了个夏终也不像样子。因此,这名号算是要暂时从江湖上除掉了。”
周天和此时只瞠目结舌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他可万万没想到,洪二牛当日说的摇头晃脑的“杨柳双秀”与“春夏秋冬四子”,居然先后在自己眼前瓦解,甚至他自己还是促成春夏秋冬破灭的罪魁祸首,这可真是连说书人都不敢编的离奇故事。
淳于白对周天和拱了拱手,傲然说道:“金山派实乃世外高人聚集之地,咱们紫微宫今天认了这个栽。莫姑娘惹下的这个梁子暂且搁下。我们师兄弟不才,日后必将登门拜访贵派,另行讨教。”说罢,嗖的一声窜出屋去。
石杨看着那道远去的蓝影,微微一笑,走上前来,牵住周天和的手赞道:“金山派乃是武林正宗,果然名不虚传。紫微宫虽行事诡秘,但总也是遵守江湖道义一诺千金。现在莫姑娘走到哪都不怕遇到他们的人啦。”
周天和怔怔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随便敷衍了两句。
石杨挥了挥手道:“咱们的晚宴被打断了这么多次,真是让人扫兴。我已经传令下去加强戒备,一只猫都不能跳进来,咱们接着好吃好喝!”
此时石杨实则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紫微宫找上顽石庄来,但最后却把梁子算在了金山派头上,自己以后避免了许多麻烦;忧的是想到这功力惊人的周天和装作无名小辈去接近莫文婧,多半不安好心,这两人看上去浓情蜜意生死与共,若以后金山派与莫家联手,想要吞掉顽石庄所统领的十余万人马,却也不得不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然而,他转念又想起自己夫人已经劝说得那孤僻的柳师妹同意搬回庄中居住,却也不由得陡然喜悦非常。当下便把其他的思虑抛在脑后,举起酒碗大声说道:“今晚咱们不喝的大醉绝不罢休!”
莫文婧笑着应道:“正是!小妹甚为嗜酒,但只有在顽石庄才敢放开了喝!石大哥说的好,不醉不休!”
有石杨的慷慨款待,又有莫文婧的一声声甜腻腻的“好相公”,周天和不知不觉已经在顽石庄住了五天。
这日他一看黄历,才意识到,自己可不能这么厮混下去,离开金山岛已经两月有余,琉璃香该是已经等得心焦了。
于是他便向石杨辞行,石杨也向他保证:必会将莫文婧毫发无损的送回福州。
出发去水龙港当日,周天和天蒙蒙亮就策马出庄。他知道莫文婧习惯晚起,自己若早动身的话,就不必惊动她了。
哪知刚走出庄门不过数丈,就听得莫文婧在他身后喊道:“喂,好相公,这就走了?”
周天和一惊,忙下马转身。
但见莫文婧衣衫凌乱,红发披散,显是急急忙忙的奔了出来。
周天和心里一酸,走了过去,拉起莫文婧的手说道:“我已经出来太久啦,我必须要赶紧回去求师长们请红拂门再行安排救人大计。我以后专门去福州看你,好不好?”
莫文婧嫣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你是想早些见到琉璃香妹子。”
周天和脸一红,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必瞒你。琉璃香一个倭国女子,无亲无故,孤身一人在金山岛上,我确实永远放心不下。”
莫文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头沉吟了好半天才又开口道:“好相公,对不起,紫微宫那个淳于什么的……说的话也不都是假的。我一开始让你叫我好媳妇儿,确实只是为了解闷,因为……因为……那位冯公子就是这么称呼我的。而我孤身一人离家千里,也不是帮父亲采买物资,而是因为恼他不听我求情,坚持要处罚冯公子。冯公子跟你面貌年龄都相似,所以我……我就非让你叫我好媳妇儿……。但我也知道,那冯公子的确不安好心……但是……但是,唉……想要忘掉一个人,即便他是个坏人,即便他其实根本并不喜欢我,那也谈何容易。唉,其实我倒好,我最内疚的是,我这么任性妄为,却也害了好相公你。”
周天和柔声道:“你没害我,你哪里害我了?没有你,我只怕早就因为懊恼自己救不出家人而抹脖子了。”
莫文婧道:“我非要你叫我好媳妇儿,我也不停的叫你好相公,还总跟你没羞没臊的打情骂俏,这会让琉璃香妹子伤心的。我这就是在害人。他们说我是妖女,也是没错的。”
周天和微笑道:“琉璃香天真淳朴,也没那么小心眼。只要跟她说清楚咱俩是结义兄妹,那些只是玩笑话,她便不会当回事。下次去福州见你,我带她一起。”
莫文婧点了点头,然后把脸扭向一边,片刻之后,又转过脸来,笑着对周天和说道:“是,是,当然只是玩笑话。以后我要嫁个皇帝去当正宫娘娘的,怎么可能是你的媳妇儿。”
周天和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能不动声色的应道:“对啊,你是千金之躯,大光明圣女,也只有皇帝配得上你。所以,我看,以后见你,我还是别叫你好媳妇儿啦。”
莫文婧却使劲摇了摇头,眼圈通红,眼含热泪,但却依然面带笑容的说道:“什么大光明圣女呀,纯粹是胡闹的虚头。我就再任性一次,我非要你一直叫我好媳妇儿。你说过琉璃香妹子不会在意的。”
周天和五味杂陈,但心想其实以后想再见到莫文婧却也极难,答应她也没什么,就伸出右手,说道:“咱们击掌为誓,我永远叫你好媳妇儿,你永远叫我好相公。”
莫文婧迅速的拍了下周天和的手掌,然后即刻转身,低头说道:“好啦好啦,你走吧!一路小心,我的好相公。你若再不走,以后我见了你也装作不认识你!”
周天和长叹一声,只得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望着周天和渐远的背影,莫文婧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一年前我遇上了冯公子,但他却是个歹人;我现在遇到了你,你却又只能做我的结义哥哥……我……我……”说道此处,心下苦涩难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廖存义的海船果然还在水龙港等候。
他一看周天和独自一人骑马前来且面色不佳,就知道人肯定没救成。
其实周天和此时面色不佳并不是因为没救出家人,而是一路都对琉璃香和莫文婧两人心存极深的愧疚。他觉得自己既不该背着琉璃香叫其他女子媳妇儿且打情骂俏,他也明白自己绝然离莫文婧而去已经伤了她的心。
但是,又能怎么办呢,自己总不能一重回中原就立即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吧。况且,这世上大概也无法再能找到比琉璃香还温柔体贴的姑娘了。
廖存义以为周天和脸色铁青委顿不堪纯粹是因为担心家人,于是也便不疼不痒的劝慰了几句。周天和也敷衍了事,随口回应,每天只蒙头呼呼大睡。
不需要跟周天和说太多话,这也正中廖存义下怀,因为此时他也忧心忡忡,魂不守舍。他日前得到消息,他魂牵梦绕的小师妹受了重伤。他恨不得立即奔去她身边问候照顾,但苦于门规所限,自己不把周天和送回金山岛绝对不能离船。一想到可能现在是其他人对师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廖存义就浑身直冒冷汗,担心这样一来小师妹只能更冷淡自己了。
好不容易把周天和送上了岛,廖存义连宋大鸿都没拜见就直接让船工返航,但哪知一抵达水龙港,就又接到了新的红拂令,这下彻底没法去见小师妹了。
廖存义失魂落魄,心情郁结,恨不得找群人大杀一场。但终是他性子温和,把那杀意忍了回去,只飞马去镇江城里找了家酒楼想要喝个酩酊大醉。
两坛子酒下肚,虽然醉意袭来,但廖存义却觉得浑身燥热鼓胀,几欲从内爆开。他勉强圆睁醉眼四处打量,发现酒楼斜对面就是家妓院,于是心念一动,在桌子上丢了锭银子就大摇大摆的跨街走进了那妓院。
老鸨一看来人气度不凡且相貌极为俊秀,立即便生了好感,于是殷勤招待。
廖存义一坐下就大着舌头喊道:“你们这里最好的姐儿,都叫来给我看看!”说罢,便将一张三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
老鸨眉花眼笑的去了,不多时,就有八九个婷婷袅袅的女子走到廖存义跟前,齐齐向他行礼。但他此时已经酒意甚浓,完全看不清眼前都是些什么人,便随便指了一指,喊道:“快扶我进房。”
只听得一个软糯娇媚的声音应道:“是。”
廖存义昏昏沉沉的被搀进了房,歪倒在床上。那娇媚的声音问道:“公子可要奴家拿些醒酒之物来?”廖存义颇烦躁了挥挥手道:“拿来拿来。”娇媚的声音应道:“是。”
只听得开门关门之声,廖存义迷迷糊糊的自言自语道:“醒酒……哎哟。”他突然勉强清醒了片刻,心想确实得醒醒酒,喝的这么醉,一会也没什么乐子好耍了。于是他挣扎着盘腿坐起,运功化开酒力。
一盏茶功夫之后,酒劲去了十之三四,廖存义依然晕头转向,但却不至于睁不开眼睛了。
此时门又一响,廖存义心里却一惊,暗道:刚才我看都没看清就随便点了个姐儿,万一长得很丑可怎么办。但若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就把她赶走,却也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
他忐忑不安的抬头看去,但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削女子站在门口,左手端着银盘,右手拎着陶罐。
这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皮肤细腻但并算不上十分白皙;她一脸的顺服之色,细眉细眼,却有着一对丰满嫣红的嘴唇,虽不能说极为美貌,但却也温柔娇弱,煞是惹人怜爱。
但廖存义却在心里轻蔑的哼了一声,暗道:“此等货色,差我小师妹十万八千里。”
女子见廖存义没再躺着且眼睛半睁半闭,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行了个礼,说道:“奴家萝君,见过公子。”
廖存义微微一笑道:“秋风云门道,踏月扪青萝。好,萝君这个名字不错。”
萝君又行了个礼,说道:“万事姑置之,逌然酣且歌。陆放翁的这首《对酒》大概正好合了公子现下的心境吧。想来公子挑中萝君也不是偶然。”
廖存义一惊,暗道:没想到这个姐儿居然还似乎挺有才情。嘿,老天眷顾,我居然闭着眼随便挑都能遇到个不那么俗气的女人。唉,只是我那小师妹,何止是不俗,她简直是观世音菩萨下凡,唐太平公主再世……啊,不妥不妥,太平公主行事荒淫且死于非命,可我的小师妹冰清玉洁,还有一百年好活,她可比太平公主强太多了。
但这么一来,廖存义虽依然视萝君为土石,但却也多了几分好感,于是轻轻拍了下床沿道:“坐这儿吧。”
萝君一笑,款款走来挨着廖存义坐下,但却扭过脸去不敢与廖存义对视。
廖存义奇道:“你为何不看我?觉得我长得丑怪?”
萝君幽幽的说道:“公子哪里话来。公子这姿容可比奴家标致十倍,奴家若看多了公子,只怕日后不敢照镜子看自己这张东施脸了。”
廖存义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空有好皮相没一星半点的用处。”
萝君道:“但我想,普天之下的女子,应该没有谁不会为公子倾倒吧。这……这……总不是什么坏事。”
廖存义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这就错了,还真有女子对我冷冷淡淡混不当回事,即便我对她殚精竭力的奉承那也都是宛如投石入海,不能激起一丝波澜。”
萝君略思虑了片刻,说道:“想来是这位姑娘害羞,不想让公子看出她对你的心意。”
廖存义摇头道:“非也,非也。她将我当自家兄长的时候,跟我嬉笑怒骂全然无忌,但我一旦表示出对她的倾慕之情,她就立即冷落我几个月话都不说一句。”
萝君笑道:“我的好公子,恭喜啦。这位姑娘的计策啊,叫做欲擒故纵。而姑娘家如能如此对待你,必是心里已动情啦。公子你就不必因此而郁郁寡欢了,有些耐心,这位姑娘终有一天会欢天喜地的投入公子怀中的。”
廖存义听了这番话,心中大喜,于是一把将萝君拉入自己怀中,在她脸颊上吻了一口,说道:“你就是我的知己。今晚上不是你服侍我,倒是我服侍你啦!”
萝君脸上一红,身子挣了一挣,娇声说道:“公子,先喝了奴家专门配制的醒酒汤吧。酒醒的不够话,浑身使不上力气,那……那……那……”
听着萝君柔媚入骨的娇声,廖存义此时春心大动,他把萝君的手拉来放在自己双股之间,说道:“你看我能不能使的上力气?”
萝君一声惊叫,脸上又是惊恐又是害羞,低声道:“哎唷,这要再喝了醒酒汤,奴家可如何招架?”
廖存义一笑,随手一拂,萝君的外衣便跌落床边。他躺倒在床,问道:“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萝君抿嘴笑道:“我自己来罢!”
萝君一丝不挂的躯体紧紧的靠着廖存义。她笑靥如花,呼吸急促,眉目中似乎都要滴出蜜来。
她吻了好半天廖存义的脖根,然后气喘吁吁的说道:“公子乏了,且躺着别动,一切都让奴家来招呼。”
廖存义“嗯”了一声,就微笑着闭上眼,静待享受这无上的欢愉。
萝君的丰唇慢慢下移,从脖颈,道锁骨,再到前胸,再到肚腹。
廖存义飘飘然之间突然心念一动,暗道:这婊子如此尽力服侍,怕不是已经动情。而动情的女子做事可从来不计后果的,万一她跟师妹叙说我今日在此如何如何可怎么办?那师妹岂不是永世不会再理我了。不行,不行,萝君虽颇和我的胃口,但今日也只得杀了她灭口。于是廖存义的右手慢慢举起,准备对准萝君天灵盖一掌击下。但他终也不是天生狠毒,这一掌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
眼看萝君已经快要亲到他丹田之下,廖存义实在不敢放任不管,当下狠了狠心,使劲把萝君推开,喝道:“滚,臭婊子。小爷只是喝醉了迷迷糊糊把你这窑子当客栈。你在这打扰小爷的清秋大梦简直是可恶至极。你走,你走!”
萝君被一把推倒在地,左肩与后臀疼痛不止,她只想放声大哭,但仅仅眼圈略红了一下,就旋即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好啦,是奴家低贱,冒犯公子啦。人醉酒之后,往往脚腕酸痛,公子既不想让萝君这丑妇陪宿,但萝君要给公子捶捶腿总没什么不妥吧?”
廖存义此时也后悔自己刚才的粗鲁,于是就模糊的“嗯”了一声,叹了口气道:“对不住,姑娘,我心中实在烦闷。”
萝君一笑道:“奴家明白。心中不烦闷,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怎么会来我们院子里。公子且好好躺着吧,让奴家好好伺候一下。”当下也不穿起衣服,立即就坐在床沿开始轻轻捶打廖存义的脚腕和小腿。廖存义倒也觉的周身舒爽,居然没一会就沉沉睡去,鼾声震天。
那边厢金山岛上,周天和当日一上岛就迫不及待想去宋府见琉璃香,但却正好赶上金光殿里又在集会,他也只得先去参加。此时宋大鸿已正式接任掌门之位。
金山派其他的门人一见周天和,脸上都颇有古怪的神色。周天和倒也没在意,问了问身旁的师兄,才知道今日集会又是为了商议相助郭子兴的事情。郭子兴见上一封信没有回应,日前又派人送来一封。而宋大鸿与吴文远性子不同,听他的意思,倒颇想派门下弟子投入郭子兴军中。
不过具体派谁去,大家七嘴八舌的争执了一番也没个结果,只得暂时休会择日再议。
众人散去之后,周天和立即奔上前拜见师父。
宋大鸿一见徒弟平安归来,自然大喜。当听说救人功败垂成之后,又长叹不已,而长叹之后,却又一脸尴尬,面有为难之色的转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夫人。
宋夫人苦笑着点了点头。
宋大鸿使劲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天和,有件事也不得不直接跟你说了。呃……这个,唉……琉璃,唉,琉璃她……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