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正文 • 青海豚街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5日 上午10:37    总字数: 26133

在拖延了八天之后,希纳多区的灾后清理活动才正式开始。

更多的死尸被从重灾区的地下室里拖了出来,市政府不得不派了一个宪兵营把这些街区团团围住,为了制止野孩子们把腐尸身上值点钱的东西——诸如金牙或铜乳头环——都掠走。这样既不道德,更不卫生。

重灾街区幸存的居民全部被军用蒸汽车拉去港口边废弃的仓库集中居住——这么做的原因是卫生部的专家相信这些人与大量尸体和淤泥共居数天之后,身上很可能已经携带了足以传播疫病的细菌。

首都的宪兵大多是家境优渥的小伙子,他们第一次见识了人居然还能坦然自若的在地狱般的环境中生活十几天;当他们的猫狗不知从哪叼回一只人类手掌大啃的时候,他们也只是耸耸肩说一声“省的我喂它了”。

尽管专家们紧张不已的观察着希纳多人的健康状况,而且市政府也准备好了各种据信可以立竿见影的办法以图隔绝可能爆发的灾后瘟疫,奇迹般的,又是十天过去了,希纳多区平安无事。

专家们由此得出了一条结论:能够在希纳多区活到成年的人,免疫系统天生都极其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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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盛夏已经接近,响度越来越高的蝉鸣声佐证着这个事实。

绯宫墙外,棕榈树下,野木槿花开始怒放,蓟草得意洋洋的长到足有一人高,臭鼬与野猫的冲突次数在变多,负鼠孜孜不倦的清理着自己身上肚子圆滚滚的蜱虫。

瑞恩光着膀子从侧门跑进了绯宫后院,这里有个味道不那么令人舒服的池塘,数不清的妇人正围着它在搓洗衣物。

瑞恩四处张望,在寻找那个砖红色的小脑袋。

她就在那,身旁放着一大木桶洗过的男人衣裤,手里还正在使劲拧着一件衬衫。

瑞恩蹑手蹑脚的走到她背后,冷不丁的戳了一下她的腰眼。

“瑞恩,起开。我忙着呢。”顺美头也不回的说道——她还是穿着那件过于宽大的无袖布裙,不比成年男性拳头大多少却十分饱满的双乳从斜后方都可以一览无余。

“我的衣服你不用洗这么勤快啊。”瑞恩把目光放在了顺美的头顶。

“不只是你的。”顺美把拧过的衬衣在池边的石头上摔打着。

“嘿!”瑞恩夸张的喊道:“居然已经开始替别的野男人洗衣服了啊。”

“三法新一件,我要挣钱。”

“你现在是真的不缺钱了,还挣什么钱啊。我瑞恩的老婆怎么能一直给人当苦力呢。”

“我愿意,你管不着。”顺美把手里的衬衣甩下,接着说道:“还有。去死!!!”

顺美右臂轻轻一抬,瑞恩就不由自主的摔了个屁股墩儿。

“哎哟,你这三脚猫魔法就只对你老公我管用是不是。”瑞恩高声喊了起来:“大姐大嫂大妈们,瞧瞧啊,家庭暴力现场啊,老婆打老公啦。”

洗衣服的女人们一片嘻嘻哈哈,顺美双臂向前一伸,只听得“嗖——噗通”两声,瑞恩一头扎进了看上去油腻腻的池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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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说,顺美啊,你下次把我扔水里的时候,能不能先看看我手里拿着什么呀?要不是我反应快,这张好不容易才搞来的纸可就毁了。”瑞恩小心翼翼的看着书桌上那张烫着金边的信笺。

“我管你拿着什么,反正都是骗人用的东西。”顺美把还带着太阳光的气味的男式内裤和背心一件件叠好。

“骗人用的不假,但这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给咱俩找个乐子。”

“没兴趣。你的‘乐子’都是低级趣味,恶心死人了。”顺美看到了瑞恩大摇大摆搁在地上的色情杂志,皱起了眉头。

“诶,你说这话可就该被宪兵抓走了。总统府也是低级趣味么?”

“总统府?”顺美把那封面是个打扮成古代骑士的半裸女人的画报捡起并扔出了窗外。

“哎哎哎!哎哟我的书……算了算了反正已经看够了。哎,顺美,去总统府被总统接见,这不是低级趣味的乐子吧。”

“总统到底是做什么的?”顺美认真的盯着瑞恩问道。

“那个,咱们国家的最高领袖,一呼百应,谁都得听他的。他手底下有数百万军队,数不清的财富,他说叫谁死,谁就看不到第二天的日出。”

“那不是皇帝么?”

“呃……这个,不一样,不过你这小丫头估计也搞不清楚有什么区别,把他当做皇帝也可以。顺美,你想想呀,总统府就等于是皇宫。去皇宫里面逛一圈,是不是很好玩?如果再能找个机会跟总统合个影,以后我出去做事,把合影一亮,别人就更信任我啦。”

“还不是为了骗人。那你去吧。我不去。”顺美转身就准备离开。

“别啊。”瑞恩捉住了顺美的胳膊,说道:“你得跟我一起去,要不我进不去的。”

“为什么?你要我用魔法把门轰开么?”

“哎哟,你这小脑瓜里怎么都是使蛮力啊。”瑞恩笑着点了点顺美的额头。

“你瞧瞧这信上是怎么写的。”瑞恩把信笺递给了顺美。

“兹诚邀……呃,蔡佑宪与克劳迪娅·蔡贤伉俪参加共和国总统府之迎二十五周年国庆茶会……”顺美念着信上的字。

“哎,对咯。这次茶会邀请的是一百对首都青年夫妻,我自己一个人去,他们是不会让我进的。”

“你要我们冒充这信上写的这对夫妻?你又要伪造一份结婚证明?”

“不不不,用另外一个思路。你演技不行,如果假冒他人,到时候人家一喊名字你就得露馅。”

“那你找个演技行的陪你去。” 顺美的小嘴微微的撅了起来。

“没这打算。不习惯管别人叫老婆。”瑞恩说完就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你……”顺美这次倒并没有立即动手,反而脸上一红。她赶忙低下头假装继续读信。

“把这邀请函给我吧,我来给它动动手脚。”瑞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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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用一根细毛笔沾了些许白色瓷瓶里的液体,然后手法轻柔的均匀涂抹在信笺上的那两个姓蔡的名字上;紧接着,他又把一条淡黄色的纸放了上去。

二十分钟之后,就像是变戏法一样,深蓝色的字迹彻底从信笺转移到了淡黄色的纸条上。

瑞恩拉过一个三层的木盒子,拿出一瓶又一瓶的墨水仔细看着,最终选定了其中一瓶。

“嗯,这些邀请函应该是总统府庶务长先事先全部签好字再分发给下面的人填上受邀者姓名的,所以,应该用颜色看上去稍微更鲜亮一点的蓝墨。”瑞恩自言自语道。

他对照着淡黄纸条上的字迹练习了几次,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在邀请函原本是蔡家夫妻姓名的空白处写下了“瑞恩·爱芙珑与顺美·爱芙珑”这几个字。

“好了!完美!”瑞恩得意洋洋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职业骗子。”顺美手里拿着刚刚从自己家里取来的“结婚证明”——她坚持这东西就算是伪造的也不能放在瑞恩这里,否则肯定要出什么破事。

“骗进总统府也是本事。”瑞恩搂住了顺美瘦削却柔软的肩头。

“别被当做刺客打死才是真本事。”顺美并没有挣脱,但却使劲踩着瑞恩的脚。

“嘿,想不被当做刺客的话……走,老婆,咱们去搞两套像样的衣服,要情侣装那种。”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瑞恩床上的棕榈丝苍蝇拍子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瑞恩的左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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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买过像样的泳衣了,都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样式。”伊丽莎白·怀特有些头晕脑胀的看着那一排排五颜六色的或短或长的裙装。

“我蜜月旅行之后就再也没穿过泳衣,现在的泳裙居然都这么短了啊,吓了我一跳。”安娜·罗斯感觉脸上有些发热。

“可不是么。还有这些泳袜,透明的都快赶上丝袜了,这她们真的好意思穿着去海边么?”伊丽莎白轻轻摸了摸木雕模特身上的黑色泳袜,发现材质都跟自己正穿着的绑带丝袜一模一样。

“女士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一个头发梳的油亮的店员走了过来。

安娜非常不理解为什么现在稍微像样点的女装店的店员都是年轻男性,他们怎么可能懂女人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伊丽莎白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淡然回答说:“哦,你觉得我们穿什么样的合适?我实在挑花眼了。”

店员认认真真的把面前两个女人打量了一番,然后胸有成竹的说道:“女士们,请跟我这边来。”

“这一套剪裁合身,颜色清新雅致,没有过多的装饰,裙子长度恰到好处,稍稍露出肩部会显得更有活力。哦,它搭配的泳袜有黑、棕、白三种颜色。这套正适合您这样青春靓丽的年轻小姐。”店员对伊丽莎白说道。

“呀……”伊丽莎白娇嫩的脸颊上微微泛红。“胸口好像低了些,裙子的荷叶边我很喜欢,但要是再长一点就好了。不过……好吧,我还不是个老古板,那就它吧。”

店员带着职业微笑点了点头,然后对安娜说道:“您这样稳重成熟的夫人,这边这套就正合适了。庄重、大气,没有一丝引起他人争议的元素。”

店员所指的是一套黑白条纹泳衣——其裙子比安娜现在穿在身上的还要长,上身一直到领口都捂得严严实实,跟寄宿学校管理员制服样式上唯一的区别就是它至少把两条胳膊大部分都露了出来。

“呃……”安娜微微叹了口气。“谢谢,就是它了。它的确很适合我。”安娜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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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职业的确很适合你。”雅各布·怀特对杰森·贝洛说道。他戴着墨镜,面前摆着一杯喝了一半、加了许多炼乳和焦糖的咖啡,胡须上挂着些酥皮香草蛋卷的残渣。

“是啊,不用每天通勤很久,一年还有接近三个月的假期,可以有很多时间来陪孩子们了。”杰森也试图学雅各布一样沾着炼乳吃蛋卷,但却被甜的险些大咳起来。

“所以,杰森,下定决心了没有?下周四,带安娜和孩子们去郊外玩。孩子们好不容易有个长周末。”

“我工作没多久就要请两个全天假,这样好么?”杰森很想像在家里一样用蛋卷吸着咖啡喝,但他忍住了。

“我还不是也得请假呀,我都不管什么好不好了。哎,杰森,我且问你,你是国会议员么?”雅各布把墨镜摘下随手放在桌上。

“当然不是。”

“我也不是。那不就得了,下周四五除了国会里坐着的那群大老爷,谁都不需要非得上班。”

“那……那好,我请假。”

“这就对了嘛。”雅各布拍了拍杰森的肩膀说道:“女人们都已经忙不迭的去买泳衣了,你怎么可能扫了她们的兴。”

“只是您夫妻俩一直请我们全家吃喝玩乐,我们实在非常过意不去……”杰森本想开口提出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回请怀特夫妇,但却没足够的勇气。

“有什么。伊丽莎白难得愿意闲下来跟同龄人交交朋友,我们还怕你们一家人厌烦,以后不肯再出来了呢。”

“绝对……绝对不可能。”杰森诚惶诚恐的说道。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应该有小型蒸汽车的驾驶证吧。”

“有的,以前在内务部集体去办理的。”

“对嘛,我就知道。好,我到时候给你搞辆小车,咱们开着去郊外。蒸汽车噪音大了点,但可比马车好玩多啦,弗兰克肯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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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和顺美这辈子第一次乘坐无轨小型蒸汽车。

他们不可能搭乘有轨公共蒸汽车去位于宪法区的总统府。这要是跟那么多人挤上一路,俩人吵了好半天才最终达成一致买下的“情侣装”——也不过只是扣子造型一致——就得皱巴的像坨抹布了。

他们原本想包驾马车,但等了好半天却也没有一辆是空的。最后瑞恩不得不选择了小型蒸汽车。

小型蒸汽车是个新奇但却还不太受欢迎的玩意。不受待见的原因只有一点:噪音。

车辆行驶途中,坐在轿厢里的瑞恩和顺美必须要扯着嗓子喊才能听清对方说些什么,而车夫耳朵里始终塞着棉花。

纯白色的总统府坐落在一个被绿树环绕的小山丘上,看外观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甚至应该还不如一百年前的绯宫气派。

出乎瑞恩意料的是,总统府居然并没有像他想象中一样被荷枪实弹的宪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宪兵的确也不少,但跟其他普通政府大楼外的编制没有本质区别,倒是侍弄花草树木的园丁数量堪称蔚为壮观——怪不得一根杂草都看不见。

“请出示身份证件。选民证、出生证、结婚证都可以。”穿着黑色正装的接待员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好,给您。亲爱的,把证件拿出来啊。”瑞恩碰了碰顺美的胳膊。

顺美虽然嘴里一直说着对总统府没有兴趣,但今天却也细致的装扮了一下自己。她涂了鲜艳的口红,画了深棕色的眼影,头发盘了起来,戴了串从自家储物柜里翻出来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珍珠项链,穿着四寸半的尖头高跟鞋;更重要的是,她给胸衣里塞了好几双袜子——反正终极目的就是不能再看上去像是个不到结婚年龄的小女孩。

“瑞恩·爱芙珑,奈奥米·爱芙珑。”接待员懒洋洋的念着结婚证明上的这两个名字。

“是顺美,远东名字,不是奈奥米。”顺美一如既往的纠正着。

“都一样。”接待员没好气的把邀请函和结婚证明扔还给这对“爱芙珑夫妇”。

通往会客厅的走廊平淡冗长,连点装饰品都没有——也不是完全没有,墙上镶嵌着一些刻着圣经语句的大理石板,但瑞恩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文字的出处。

“总统府不过如此嘛。”瑞恩有些失望的对顺美小声说道。

“还不是你自己非要来。”

“我……哎哟……”

一对男女挽着胳膊从瑞恩和顺美身旁快步走过,瑞恩居然发现这女人的裙子下边在膝盖以上,袜子几乎是完全透明,皮鞋尖还是开放式的,丝袜内的脚趾一目了然。瑞恩盯着那女人摇曳的背影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哇哦。顺美,我们脱离时代了。”瑞恩扯了扯顺美那几乎直达脚踝的长裙。

“低级趣味。”顺美哒哒哒的把瑞恩甩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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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的会客厅彻底把瑞恩之前那句“不过如此”驳斥的一败涂地。

这个三层楼高的大厅足足可以容纳至少一千人,墙壁和柱子全用一丝瑕疵都没有的纯白色大理石雕琢而成。

与旧帝国和第一共和国时期流行的弧形纹样截然相反,这里的金色装饰构件全是由直线组成,仿佛是一把把的利剑或一道道的光芒。

会客厅的地面铺着时髦且昂贵的合成纤维地毯,光亮的犹如丝绸锦缎;有着巨幅《国父踏过廊桥》彩绘的天花板上挂着六盏让人眼花缭乱的巨型水晶吊灯。灯上的上千只灯泡全都是用电的——没错,这六盏灯上的电灯泡数量大概比一整个希纳多区所拥有的还多几倍。

瑞恩大张着嘴环顾四周,他觉得在老画报上看到过的旧帝国皇宫也不过如此——也许还不如,因为皇宫里可没有这么多电灯泡。

会客厅的尽头是一面布满整面墙的国旗——白、黄、绿、红四色条纹,代表着“上帝、人民、发展、斗争”。

国旗前面是一个镶着国徽的讲台,不用说,一会总统拉尔斯·比尔曼就会在这里给到场的一百对首都青年夫妇发表演讲。

“大家随便坐,别太拘谨啊,总统先生希望看到年轻人青春活泼的精神面貌。一会鼓掌的时候要有多热烈就多热烈,什么站起来吹口哨叫好之类的都没问题,要有人激动的晕倒那就更妙……”自我介绍为总统府副庶务长的中年女人后面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安全注意事项,瑞恩一点也没心去听。

他盯上了桌上摆着的茶点,正拿了一块巧克力饼干想送进嘴里,邻桌有人却提醒他道:“最好别吃。茶会完了,他们要送出去卖掉的,你多吃一块,他们就少赚一点钱,他们会记恨你的。”

“哈。”瑞恩把饼干放了回去,对顺美说道:“瞧,就连总统府这样的地方,人们还不是想尽办法能多赚一点算一点。所以我平时那点小生意,不算什么道德问题。”

“这能一样么。”顺美圆圆的眼睛盯着桌布上的图样,心里好奇这个国家的象征为什么会是一只大雁。

尽管副庶务长要大家别拘谨,但当每个人都找好座位之后,偌大的会客厅就变得鸦雀无声。就连瑞恩这种向来把规矩当狗屁的人,在环境的影响下,也大气都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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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点整。

会客厅里的二百多人已经静悄悄的等待了四十分钟。瑞恩愁眉苦脸的憋着一泡尿。

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的小乐团奏响了一首慷慨激昂的进行曲,大家都明白,总统先生要出场了。

然而一曲奏完,讲台上依然空无一人。

众人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出声讨论或质疑。

“欢迎,欢迎,我年轻的朋友们!”一个中气十足、热情洋溢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

瑞恩记得这个声音,他在广场区的公共广播里听到过。

谁也不知道共和国总统比尔曼先生是什么时候混进这一百对夫妇之中的——这也正常,在找座位的时候其实一片混乱,如果有一对男女就那么随便的坐下,谁也不会留意他们是谁。

拉尔斯·比尔曼的身旁的确坐着一位端庄的深色皮肤年轻姑娘,懂行的人都觉得有些蹊跷,因为他们从未听说总统先生有妻子或女友。

比尔曼总统五十岁左右,身材非常魁梧,据瑞恩目测至少有六尺三寸高。他有着一头淡金色的及肩发,没留胡须,皮肤晒成了医学专家口中“最健康”的颜色——不过瑞恩觉得这肤色看上去像是干了的橙子皮。

总统的长相不算英俊,但却浓眉大眼的极为气派。他嘴角略微下垂,让他时刻都显出一副坚毅的表情。

他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一位拳击冠军而不是政治家——当然,三十年前他确实曾是位拳击手。

“有些人可能会早就开始质疑,共和国的头号公仆,住的地方却如此奢华,这恰当么——朋友们,仔细看看,这些装饰纹样,不是镀金也不是包金,全部是百分之百的纯金;你们脚底下踩着的地毯,每一平方寸的价格都够买一套‘里维拉父子’牌正装。”

比尔曼总统会单刀直入的说这样的话,让绝大多数的到场者都意外甚至惶恐。

总统府如此奢华,这恰当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有人肯定有人否定,但谁也不敢发表意见。

那么最聪明的方法就是,等待总统先生自己来回答。

“我觉得没什么不恰当的。累死累活的混到这个地位,还不能享受一下,那不是白忙活了?”瑞恩低声对顺美说道。

“……”顺美不置可否。

“朋友们,如果这里是旧帝国某位君主的宫殿,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说:不恰当。”比尔曼总统环视了一圈,说道:“有人会觉得奇怪,君主过的奢华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怎么不恰当了?错,他们才不该把金钱花在享受上。为什么?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是从祖辈那里继承来的,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坐拥巨大的财富,但这样的财富,其实并不真正属于他们,所以他们其实是小偷,强盗。”

比尔曼总统说到这里有意的停顿了一下,反应机敏的人立即明白他在等什么,赶紧忙不迭的拍手,还有一群人高喊“打倒小偷强盗!”

“有病。”顺美皱起了眉头。“皇帝都没了五六十年了,还把他们拉出来鞭尸,真够无聊的。”

“嘘……”瑞恩朝顺美抬了抬眉毛。

“哼。”顺美用尖细的鞋头顶了一下瑞恩的小腿。

“什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通过奋斗得来的,那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而对于男人来说,对于你奋斗最佳的犒赏是什么?豪华的住宅,美丽的妻子,对不对?男人的成功就是这样,对不对?”比尔曼又停顿了下来。

“对!”

“没错!”

赞同声如闷雷滚过,此起彼伏。这其中有瑞恩的贡献——当然,他为此收获了顺美的一个白眼。

“看到各位都是至少成功了一半的人,我非常欣慰。”比尔曼总统随手指了指附近的一位少妇,说道:“你们至少都已经有美丽的妻子了。所以我说,成功了一半。”

会客厅里流淌起了轻松、得意、幸福、羞涩的各种笑声。几乎每个男人都像有人指挥似的用同样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身边坐着的女人。

瑞恩这才突然发现,今天到场的女性的确都长得颇有几分姿色。

“我不是‘美丽的妻子’。”顺美有些气鼓鼓的说道。

“哎呀,老婆,你美,美得很呢。”瑞恩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嘴角几乎咧到了颧骨边上。

“滚。”顺美四寸半高的鞋跟结结实实的扎在了瑞恩的脚面上。

“至于我呢,我也成功了一半。”当人群的笑声渐弱之后,比尔曼总统一边轻轻搔着自己的鬓角一边说道。

大多数人对这句话回以惊讶的表情:共和国的最高领袖,怎么会才成功了一半?

“瞧,我的房子是很豪华,但我可没有美丽的妻子。所以啊,年轻的朋友们,我和你们呀……远东人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哦,半斤八两。”

“半斤八两”这个大部分人都耳熟能详的远东成语比尔曼总统是用标准的秦语说出来的,这立即就引起了在座所有远东人的热烈掌声与喝彩。

“总统先生!我愿意做您的妻子,但我的丈夫还活着,您等我几年!”一个女人霍的站了起来,声音发颤的高声喊着。

人们——包括她的丈夫——发出了一阵哄笑,瑞恩发现这就是之前走廊里见过那个裙子短到膝盖之上的女人。

“哈……”比尔曼总统微微摇着头。他脸上的横肉和毛孔被笑容挤的更加明显,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大橙子。

“姑娘,你坐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哦,顺便说一句,你很漂亮。”比尔曼总统又环视四周,说道:“所以朋友们,你看我平时需要多强的自我约束力。如果我来者不拒的话,那这整座总统库可就得塞满各式各样‘美丽的妻子’了——说实话,生理上我倒是想这样来着,我爱有魅力的女人,可人不能被下半身驱使,对吧。”

人群又是哄笑和喝彩。

“低级趣味。”顺美狠狠瞪了瑞恩一眼。

“不是,你瞪我干啥?这话又不是我说的。”瑞恩满脸的无辜。

“好了,好了。”比尔曼总统举起双手,做了个“请安静”的姿势。

“我知道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可能在座的不少‘新女性’会觉得粗俗低级,但你们瞧,大家不再拘谨了是不是?大家也不再觉得你们国家的总统是个只会在宣传画上吹胡子瞪眼像戴着张面具的中老年官僚了是不是?我跟你们有一样的喜怒哀乐,一样的欲望和追求,我来自你们中间,我从未脱离过你们。”比尔曼总统目光炯炯的说道,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年轻的拳击手。

“哈,经过总统先生亲自验证,你是个‘新女性’。”瑞恩戳了戳顺美的胳膊肘。

“我是一脑子旧帝国糟粕的无知小女仆。”

“谁说的?”

“你。”

“怎么可能。”

“四年前。”

“四年前的话你还记得?”

“你让我生气的每句话我都记得。”

“饶了我吧……我们才刚结婚啊,你就跟我计较这些了?”

“你怎么不去死!”

瑞恩的脚面上又吃了一记四寸半的鞋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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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贝洛忐忑不安的坐在校长办公室里。

这并不是国立医科大学的校长办公室,这里是湖滨区第二十九公立小学——弗兰克和丽莎的学校。

杰森觉得自己很可笑,当丽莎的老师跟他说他女儿一切都很好的时候,他不满意,抱怨老师不负责任;可现在被传唤来小学与校长面谈关于丽莎的事情,他却又紧张的不得了,恨不能赶紧夺路而逃。

过了约定的时间,校长还没到,杰森已经两手满是冷汗,随便往哪里一放都会留下一对湿漉漉的手印。

杰森很想抽根烟缓缓神,但他指尖一触到口袋里那铝烟盒,就像被烫到似的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由于最近这烟盒在“特殊场景”使用的过于频繁,它本身居然就变成了性暗示的标志,杰森生怕把它一拿出来自己就会不由自主的勃起。

在迟到九分钟之后,校长终于来了。

如杰森所愿,校长是男性——他小时候的小学校长是个严厉到有虐待倾向的老妇人,这让他对女性小学校长有着莫大的恐惧。

“贝洛先生?”校长表情非常意外的看着杰森——这年头很少会有父亲来跟学校谈与儿童教育有关的事情。

“是,请叫我杰森。”杰森从另外一只口袋里掏出一盒上等的“五月花”卷烟,抽出一根双手递了过去。

“哦,你好,幸会。我姓青井。”校长把卷烟放进了嘴里,杰森忙划着了火柴将烟头点亮。

“嘶……”校长深吸了一口,隔了几秒,眯起眼睛把两股清烟从鼻孔喷出。

“烟不错。”校长把卷烟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端详了一会,问道:“换包装了?”

“是,卷烟纸上印的字体不一样了。可能味道没有以前好了,不过现在只能买到这种,呵呵。”杰森干笑了两声。

“味道没变。觉得这些东西越旧越好那是心理因素作祟,并不科学。”校长使劲吸了两口,烟卷立即燃烧了近半。他把烟搁在金属烟灰缸上,盯着杰森的脸说道:“孩子的母亲还健在吧。”

杰森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他一去跟学校或儿科医生打交道,总是要被问这个问题。这些人就永远这么死脑筋么?母亲没出现就一定代表已经死了?

“在,在。她今天有些事情要忙,所以我替她来。”

安娜的确是在忙,今天恰好是她去出版社交书稿的日子——这样的事情比去跟孩子们的校长谈话更让她不放心杰森代劳。

“哦,你没工作,家里靠女方养活?”

“不不不,我有工作,在大学里,我请了假来的。孩子的妈妈是家庭主妇,但有些自己的事业。”杰森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自己这副模样的确有些像被称为“家庭蛀虫”的全职爸爸。

“别见怪,贝洛先生。”校长笑了笑。“我问这些,是想探究一下你女儿丽莎问题的根源。”

“是,是,您尽管问。”

“孩子们出现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往往跟非主流的家庭氛围有关。根据我们的经验,在父母职责倒错的家庭长大的孩子,尤其是女孩,特别容易呈现丽莎所具有的问题。不过,你们却是个主流的家庭吧?”

“对,对,孩子出生以后我太太就辞职操持家务,我一直有稳定的公务员工作。应该是个主流的不能再主流的家庭。”杰森这个时候其实在心里嘀咕着:不知道当妈妈的一心扑在写小说上还能不能算作主流?

“哦……”校长抓起烟卷长吸一口,几乎将其燃至尽头。他把烟卷残余的部分丢进烟灰缸,将茶杯里的水倒了几滴进去。杰森赶忙又掏出一支烟,却被校长伸手推了回去。

“所以这就是另外一个情况了。如果是家庭氛围的原因,其实我们还有很多可以做的——把父母职责正常化就可以了。但是,既然你们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么我们有理由认为,丽莎的问题是与生俱来的,并非受外界影响,也不能被外界轻易改变。”

“哦……那她到底是什么问题?”杰森的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他其实并不惧怕丽莎的“问题”本身,他怕的是从一个“专业人士”嘴里说出的这些“问题”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接近重度的学习障碍和社交障碍——我是说,她很聪明,心地也不坏,但她难以把智力有效运用在学习上,也难以用令旁人觉得‘正常’的方式跟人打交道。”

“您说的对。”杰森发自内心的赞同着。这的确也是他对丽莎的看法。

“现在,在你们面前的就是两条路。第一条就是顺其自然,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让她就这么长大。她很聪明,维持生存的必需技能她都能自然而然的学会,这你们不必担心。只是这样的结果就是她很可能无法跟人结婚,不能正常的作为一个女性生活在这个社会中。”

“那第二条路呢?”

“有一种特殊的学校,他们有办法在一定程度上改正这样的孩子。不过不是通过教育。”

“那是什么?”

“心灵魔法混合电疗,都是最新最先进的设备。”

“我们选择第一条路。丽莎哪也不去,就一直跟她哥哥一起上同样的学校。”杰森毫不犹豫的说道。

“确定?”

“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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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校长办公室,杰森长出了一口气。

终于把这座山翻过去了。他现在终于明白,他一直非常惧怕听专业教育人员跟他提起丽莎的未来,所以当他抱怨老师们不负责任的时候,其实他却乐在其中,巴不得永远傻呵呵的坚信丽莎以后会跟所有出自正经家庭的女孩子一样嫁人过平淡踏实的小日子。

杰森想去弗兰克和丽莎的教室看看,但他却又没有勇气,因为他怕正好瞧见丽莎在做令人尴尬的事情——例如在别人都专心听课的时候她用鞋跟发出奇怪的声音。

犹豫了五分钟之后,杰森转头朝着这栋建筑的出口走去。

他路过一块镶在墙上的大黑板,上面用黄色的粉笔写着“本周校曲:《奇异恩典》”。

霎时之间,那被他大脑歪曲过的歌词喷薄而出。

“了不起的格蕾丝,叫的真销魂……”这样的语句甚至就在杰森眼前的空中不断浮现着。

“我的好上帝啊,饶了我吧!”杰森嘟囔着,四处张望寻找着男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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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瑞恩,你睡着了?”

瑞恩感到右边上臂一阵刺痛,赶忙支起脖颈睁开眼睛说道:“没,没有……”

但他确实睡着了。

这能不睡着么?

在轻松幽默——瑞恩至少觉得还算幽默——的开场之后,比尔曼总统话锋一转,开始叙述起自己那些“了不起”的事迹。

“了不起的拉尔斯”的确是总统的铁杆支持者对他的昵称。

这些事迹诸如:出生时因为哭声过于响亮吵醒了整栋楼的邻居,让他们免于葬身火海;三岁时生了重病,以为已经死了被父母丢去垃圾场,结果四天后却活蹦乱跳的回家;五岁时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击退了一大群饥肠辘辘的野狗;七岁时看大雁逆风飞翔悟出了人生大道;十二岁创下了连续KO成年对手三十七次的战绩;十四岁肩扛三百磅的弹药支援北方前线——走二十里山路才休息一次;十八岁成为全军最年轻的连长;二十二岁连续KO对手整整四十次,拿到了拳击行会最高等级的金腰带;二十八岁成为全国最年轻的议员;三十一岁拿到医学博士学位;三十五岁拿到机械学博士学位;三十六岁设计出了世界上首个便携式发电机;三十八岁发行了自弹自唱的摇摆乐唱片,全国售出一百万张;四十岁出版自传体小说,全国售出七百多万本……等等等等。

比尔曼总统口才很好,叙述起来绘声绘色;而绝大多数在座的年轻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笑容可掬,满面红光——装出来的也算。

可瑞恩却是无法抑制的犯困,最终彻底睡了过去,直到顺美把他叫醒。

此时鼓掌声、欢呼声、口哨声响彻整个会客厅,比尔曼总统在喧嚣平息之后用谦卑的语气说道:“其实这些所谓事迹啊,都算不上什么。我今天给朋友们讲来听,也就是分享我人生的一些有趣的经历。我觉得我做过的事情里,真正算得上‘了不起’的只有三件。”

比尔曼总统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接着说道:“第一件,是谋求连任时,我在被各种报刊都不看好且过半议员都拒绝声明支持的情况下,依然以百分之八十二点三的得票率胜出。当然,这是我的人民了不起,人民不会被不负责任的记者和目光短浅的政客牵着鼻子走。”

雷鸣般的掌声。

“第二件,就是我建立了全国性的电网。虽然现在系统还不够完善,但十年以内,绝对每家每户都可以用上电灯和电话,以及各种电力驱动的机器。一直有人问我,魔法能量不是更干净更高效么,为什么我一定坚持要普及电力?你,你,你,你们是不是有这样的疑问,实话实说。”比尔曼总统随意点了几个年轻人。

“确实,他们都说发电厂又脏又吵。”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伙子说道。

“没错,是又脏又吵,但是呢……干净、优雅的魔法能量,依赖铬晶和具有特殊体质的人;肮脏、粗俗的电力,有燃料就行,且发电机和电力机械是个人就能操作。我来做个类比。魔法能量就像是远东人开的高级俱乐部里的‘名妓’,漂亮,多才多艺,但她却对客人挑三拣四,可不是你大把塞钱她就愿意跟你上床;而电力就是街边十五便士一次的混血婊子,不管你是什么年龄什么相貌,给钱就能玩。”

“有些地方十便士就行!”不知谁喊了一声。

“八便士的都有!”有人补充着。

哄堂大笑,比尔曼总统也前仰后合。

“混蛋。”顺美捏紧了拳头,指尖发出了红光。

“嘿嘿嘿,悠着点,这里是总统府。是你说的可别被当刺客。”瑞恩按住了顺美的手。

“那……那什么,到底是多少钱。”顺美瞪大眼睛盯着瑞恩。

“什么什么多少钱?”

“那……街边的什么什么……”

“什么?啊……”瑞恩恍然大悟的说道:“那玩意啊。你问我干啥?我又不知道。”

“你不是天天在街上晃么,你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哎,顺美,我可对天发誓,我还是个处男。”

瑞恩的“处男”二字说的大声了些,引得邻桌好几个人讶异的转头看他。

这个时候比尔曼总统一边享受着年轻人们的欢呼叫好一边脸上现出陶醉满足的表情,宛如刚刚吸足了晶核粉。

“记住,电,就是未来。开端再艰辛,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上帝把电交在旧帝国和第一共和国手里,他们却不珍惜,致使国运一路下坡。他们的错误,我们不会再犯了。”

“民众共和国万岁!比尔曼总统万岁!”有人高喊着,随即数百人就齐声附和。

“人民万岁。”比尔曼又变得谦恭起来。

“我觉得了不起的第三件事,那就是我执政近十年来,一直把我们的敌人彻彻底底的拒之门外。朋友们,谁可以告诉我,我们的敌人是谁?”

所有人——包括瑞恩,但顺美除外——齐声回答说:“北方邦联!”

“对!”比尔曼总统打了个响指。“记得北方联盟鼓吹的是什么嘛?统一与纯粹,是不是?对,他们是‘纯粹’,撒哈拉人、西奈人、还有些不信上帝的盎格鲁人——他们是长得差不多,而且全都说闪语,还强迫所有公民信他们那个邪门的宗教,但他们却接连输了四次矿区战争,他们还陷在依赖铬晶的泥潭里出不来。为什么?因为他们容不下别的民族和文化。看看我们,圣洁崇高的努比亚人、优雅聪颖的远东人、务实忠诚的盎格鲁人、勤奋热情的伊比利亚人——我们有着各种肤色,各种语言,我们取各族所长,让国家的方方面面都以最良好的状态运转。这就是我们的力量:多秧悻!”

总统身边坐着的深色皮肤姑娘连忙低声纠正说:“先生,是多样性。”(注:总统本想说“diversity”却口误说成了“devastated”。)

“哈哈……”比尔曼总统搔着鬓角说道:“大家都明白的。”

“我不明白!”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哦?”比尔曼总统不动声色的循声望去,同时用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同桌的姑娘立即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枪柄上。

“我们加勒比人明明更接近努比亚人,为什么却把我们归为伊比利亚人?宪法上明确说过,种族划分不按照语言而是按照血统。”这是位矮胖、长相敦厚却目光如炬的棕色皮肤年轻人;跟他并肩而站的姑娘是位非常标致的卷发美人儿。

“问的好。”比尔曼总统轻轻鼓了鼓掌。“但这是国会和内务部的问题。我是个外科医生,也是个机械师,但我不是人类学家,种族划分我没有过问。我会替你把这个问题转达给议员们的。”比尔曼总统诚恳的说道。

“不,这就是你的责任。”矮胖的年轻人不依不饶,他周围的人或钦佩或惊恐或憎恶的注目于他。

“哦?既然你这么认为的话,茶会过后来我办公室我们详谈。现在是大家聚会交流的时间,不适合谈论这些立法程序上的事情。”微笑着的比尔曼总统示意矮胖年轻人坐下。

“棕色是浅黑,不是深白!”矮胖年轻人和他身旁的卷发美人儿一齐喊道。

“同胞们!”矮胖年轻人跳上自己的椅子,激昂的说道:“我知道在场很多很多的加勒比人,我们不能沉默,我们要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我们应是圣洁的努比亚的人一部分!棕色是浅黑,不是深白!”

“这位姐妹,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是我们的同胞!”卷发美人儿指着比尔曼总统身旁的姑娘说道。

会客厅此时陷入了混乱,但因为总统并未表示该如何处置这对胆大包天的男女,所以众人只是在议论纷纷,却谁也不敢动。

“这些事情都好说,你们先坐下,不要打扰茶会正常进行。”比尔曼总统已经颇有些严厉了。

“棕色是浅黑!不是深白!”

应声而出的是两个引信正在燃烧的自制手雷。

人群发出一片惊呼,纷纷向桌子下面躲去。

然而这对手雷却停在了半空中,紧接着直直的向上升去,最终在离地十几尺的地方炸开。

虽然爆炸声让人耳鸣不已,但除了四散的烟尘之外,这两只手雷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包括扔出手雷的那对男女之内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然瑞恩和顺美除外。

瑞恩对顺美竖了竖大拇指,说道:“你的魔法终于有用了一次。”

总统身旁的姑娘纵身跃出,在矮胖年轻人身上某处击打了一下,他立即浑身瘫软的倒地,被姑娘的手枪顶住了脑袋;而附近几桌的四五个男人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卷发美人儿按在了地上——其中有两人顺手摸了把她挺翘的胸部。

“咳……咳……”总统被爆炸的烟尘呛得有些咳嗽,但却泰然自若的说道:“没事,大家继续。这样的事情一年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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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如愿以偿的跟总统合了影。

尽管总统本人原本坚持要按照预定日程开完这场茶会,但在仓皇赶来的正副两位庶务长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他只得缩短了茶会时间,跳过了回答群众提问和自弹自唱环节,直接进入最后一步:合影。

合影这件事比尔曼总统说什么也不让取消,最后庶务长只能从命。

不用说,照相时顺美一直是面若冰霜。

“孩子,你这位夫人看上去蛮厉害的呀。你很怕她是不是?”比尔曼总统在相片照完之后跟瑞恩开了句玩笑。

“哈哈……是,她厉害的不得了呢。她能拯救世界。”

“嚯,你够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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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回到绯宫了。

顺美在街上急匆匆的走着,瑞恩却还沉浸在刚才的那场冒险中浮想联翩。

“我说,顺美啊,为什么你不告诉总统是你救了他?”瑞恩问道。

“我不想跟他说话。”

“因为他把魔法比作……那啥,对不对?”

“你在学他说话的语气了。”

“我没有。”

“你明明就是。”

“就算我在学总统又怎样?你不觉得他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么?他对于魔法的观点又不是他自己独创的。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瑕不掩瑜嘛。总统要是面面俱到,说话滴水不漏,那会叫人胆寒的。”

“嗯。是有趣,你跟他一样‘有趣’。你年纪大一些就会跟他一样的讨人厌。”

“哈……”瑞恩揽住了顺美的肩膀说道:“这么说,我现在不讨人厌对吧。”

“放手。”顺美的指尖红光一闪。

“哎我说你这小丫头,你最近怎么了?脾气越来越大啊。”瑞恩赶忙蹦到一边。

“被你烦的要死……啊!”顺美突然身子一歪,发出了一声哀鸣。

“嘿,鞋跟断了吧。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叫你买这么高的鞋。”瑞恩夸张的做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哼。”顺美把两只鞋都脱了下来,远远的扔了出去。

“还能走路么?来,我背你回去。”瑞恩凑近了顺美,半蹲了下来。

“你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用你管。”顺美一瘸一拐的向前走着。

“你简直是莫名其妙。”

“瑞恩,仔细听我说。”顺美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以后你要骗人,休想让我再帮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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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长先生,谢谢您信任我。我经常被人当做骗子呢,但我对上帝发誓,我绝对不是。”

“嗯,林小姐,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却已经是在读博士,确实很多人不会相信。”

“请叫我洋子就好,科长先生。”

林洋子,杰森·贝洛一早来上班接待的第一位到访者。

国立文学与艺术研究院的二年级博士生——至少她拿着的学生证杰森怎么看都是真的。

这是位个子大约最多只有五尺高的瘦小姑娘,她从背后看就像是个刚上中学的孩子——怪不得她说别人总把她当骗子。

林洋子脸上的妆容非常浓厚,像是戴了张眼睛大的不正常的面具,这让杰森实在想不清楚她的真容到底是什么样;当然,这张“面具”本身还是颇有两分姿色,至少比杰森之前的秘书安吉拉·渡边强得多,甚至还有点像杰森在安娜之前交过的一个女朋友——杰森忍不住在心里揣测这位博士生姑娘是不是连跟人上床也得戴着这“面具”呢?

林洋子的散口裙子不长,她面对杰森坐下时,一对圆润的膝盖大大方方的露了出来;她裙子里面穿着的黑色丝袜很薄,腿上的皮肤若隐若现。这样的穿衣方式在一个月前杰森还坚信正经女孩绝对避之不及,但在大学里工作一阵子之后,他却发现这些全国最“先进”的年轻姑娘们一多半天天如此打扮——她们甚至会私自把校服裙子改短。因而,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杰森突然无端的觉得林洋子圆头厚底皮鞋内的那对纤足上的丝袜褶皱很性感。他连忙把目光上移,看着她已经生了些细小鱼尾纹的浅棕色眼睛说道:“学画画的博士想来医科大学旁听,确实让我很意外。”

“也是为了未来的生计。您知道的,我毕业之后唯一的去处就是找个大学当教授。可是首都的大学,无论是国立还是私立,都竞争过于激烈了,而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马丁波利斯人,也绝对不会去外地就职。所以,我不得不另辟蹊径。”林洋子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你其实挺像个教授的。”杰森这不是在恭维林洋子。她虽然长相像个中学生,但无论嗓音还是说话时的神态,却像极了大学讲台上胸有成竹滔滔不绝的学者。

“谢谢。我也认为我肯定有资格做教授,但是您知道的,大学除非实在无人可用,否则绝不会让女性参与教学。我虽然在教育部有着很多的熟人和朋友,但他们也爱莫能助。所以我只能走另外一条路:去出版社给医学书籍绘制插图。据我了解,这个行当目前极为缺乏高等级的人才,因而,您在医科大学工作您应该知道,现在书上的医学专业插图都非常的粗糙且缺乏美感。”

“哦,哦。确实是这样。”杰森附和着,尽管他从来没有看过任何一本医学教科书。

“要想画好医学插图,在医科大学里旁听解剖学是必不可少的。”林洋子的语气越来越像一位渊博的教授了。

“对,对。”杰森不停的点头。

“此外,我弟弟就是贵校的学生,我来旁听,也可以有机会照顾一下他。”

“哦?那真是不错。”杰森想起了他自己在四岁时死于小小的伤口感染的弟弟——那个时候医生太少了。杰森不由得认为自己现在供职于医科大学是某种救赎。

“他比我优秀的多。他今年只是大学三年级,却已经被国立医学研究院提前录取了。他以后会成为癌症治疗专家,甚至可能彻底攻克恶性肿瘤。哦对了,昨天下午他还在总统府被总统亲自接见呢。”林洋子的双眼里放出了自豪与仰慕的光芒。

“厉害,厉害,这是国家的栋梁。”杰森此时觉得这五尺高的娇小姑娘却像是比他高了两个头似的。

“您也是国家的栋梁。”林洋子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弧线。

“不敢当不敢当。”杰森诚惶诚恐的摇着头。他赶忙给林洋子的旁听申请书上签了字又盖上章。

“啊,非常感谢!您是我见过的做事最干脆利落的人。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您保重,我告辞了。”

林洋子笃笃的轻快脚步声渐行渐远,杰森站起身来,深呼吸了一番,做了做伸展运动,又点起了一根烟,站在窗前抽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开除的那位名叫冯恺的优等生,他现在在哪,做什么呢?

杰森可是对冯恺印象很深,一是因为冯恺是他作为教务科长开除的第一位学生,二是因为由于不完全了解学校的章程,杰森不得不自己掏腰包替冯恺交了打碎宿舍玻璃的赔偿和罚款。

足足十八先令,杰森之前冒领的战争救济金近半都赔了进去。不过这样以来,他的负罪感又降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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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医生,你以后会成为卫生部长么?”

“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人说啊,现在的卫生部长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国内最穷的地方当了好多年游医。我就觉得呀,冯医生你这么光鲜的一个人,现在跑来我们这种破地方开诊所,是不是也为了以后能当大官啊。”

“小梅啊,你可真会异想天开。”冯恺苦笑着摇了摇头。当大官?他现在连自己能活多久都不敢肯定。

“我叫小美,不是小梅。冯医生,你怎么还是叫错呀。”

小美是小雪的妹妹,今天第一次来找冯恺“看病”。跟高大粗壮的姐姐不同,小美个子小小的,浑身圆滚滚的看不到一根直线,略有几分像远东人年画上的娃娃。当然,姐妹俩的长相倒是颇为一致——小眼睛、厚嘴唇、直鼻梁、焦黄的肤色。

小美全身上下只穿着一双白色的小腿袜。她伏在冯恺身上,像条蛇一样的蠕动着,用自己柚子状、柔软的仿佛住满了奶油的双乳磨蹭着冯恺的前胸。

“我没叫错。”冯恺使劲捏了一把小美皮下脂肪丰富的腰。“这是我的大平原省口音。”

“哎哟,冯医生你手好重,疼死我啦。”小美呻吟了一声——她鼻音明显的嗓音也像是注满了奶油,黏黏稠稠,甜甜腻腻。

“这就开始叫疼了?那一会我操你的时候,你不得晕过去。”冯恺原本很少跟女人说“操”,但自从认识小雪之后,这个又脏又令人兴奋的字总会在翻云覆雨时不由自主的滑出口来。

“好呀,让我晕过去啊,最好操到我心脏病发作呢,呵呵呵。”小美吃吃的笑了起来。

“我打赌,会有这一天的。冯医生很厉害,我都有些吃不消。”原本正趴在冯恺两腿之间专心舔舐他阳具和阴囊的小雪插嘴道。

“然后我把你救醒,再接着操是吧。”冯恺抽打着小美高高隆起的臀部——这种声音让他惬意极了。

“真坏,那不把人家操死了。”小美把冯恺的右手食指放在嘴里吮吸着。

“死了我也能救活。”冯恺的确希望自己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毕竟他选择学医也并不是只为了有份体面的工作。

“是呀,冯医生用他下面这根又大又粗的针管打上一针,死挺了的女人都能复活呢。”小雪又插了句。

“闭嘴。”冯恺用脚踢了小雪的肚子。

“我又说错话了?”小雪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冯恺。

“对。”

“那我要被罚么?”小雪双手紧紧的握着冯恺的阳具,仿佛这是她要守护的至宝。

“废话。你排在你妹妹后面吧。你先一边坐着去。”冯恺拍了拍小美的脊背,说道:“你可以开始了。”

小美腾的转过身去,笑着对小雪说道:“姐,让位。”

小雪嘟着嘴,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冯恺的阳具,把身子挪下诊疗床,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木椅上。

“我真的可以开始了么?”小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插队。

“当然可以。”冯恺动了动,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了一些。

小美像流淌着的液体一样把身体下移。她带着几分瞻仰圣物似的表情盯着冯恺微微向上弯曲的阳具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把唇凑了上去,谨小慎微的吻着。

“你动作快点。现在理应是我的工作时间,不能在你们这俩骚货身上耽搁太久。”冯恺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催促着。

“对不起……这宝贝太招人喜欢了。”小美又吻了一次,这才将冯恺的阳具单手扶着,慢慢导入了自己的身体。

冯恺颇有几分得意的看着自己胯下的巨蛇把身子一寸寸的探入小美那外壁光洁的溶洞——与姐姐下腹生着一从杂乱茂密的野草不同,小美把阴部所有的毛发都剃的干干净净。

“啊……”当冯恺的阳具还留在小美体外至少两寸时,小美发出了一声惊呼,身子僵住不动了。

“我不敢再往里吃了,好像已经顶到头了。”小美双手撑在冯恺的大腿上,一动也不敢动。

“妹妹,你可以的。跟这一样长的东西你吃进去过。”小雪鼓励着小美。

“哦……那……那我试试看。”小美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胯部下移。

“我来帮你一把。”冯恺恶作剧般的向上一顶。

“啊……啊啊……”小美应声向前倒在冯恺胸膛上,喘了几口粗气才说道:“太深啦。医生,你还没真开始操我我就已经晕了,医生,救救我……”

“这样救么?”冯恺晃动着自己的腰,让阳具在紧紧包裹着它的湿润甬道中左右摇摆着。

“呀呀呀……冯医生,我要死了呀……怎么会这样的呀……”小美几乎是在啜泣,宛如被痛打过一顿。

冯恺得意的笑了笑,把阳具整根拔了出来。小美失去了堵塞物的洞口立即涌出了热流,冯恺明显感觉自己的阴毛湿了一大片。

“既然你受不了,那换你姐姐来。”冯恺响亮的拍打着小美的臀尖。

“不要!医生,弄死我吧,现在如果你不操我,我比死还难受。”小美拼命的扭动着身子。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冯恺捉住小美的腰,提起自己的臀部,胯向前一送,准确无误的命中靶心,长蛇再次直捣溶洞尽头。

“啊……呜呜呜呜……”小美居然哭了起来,她一边流泪一边语无伦次的说道:“医生,让我死吧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冯恺快速而短距的让阳具在小美阴道里抽动,两人交合的部位发出着阵阵像是猫喝水时的声音。

小美的呻吟声并不响亮,但却柔腻婉转,像青烟一般在屋子里盘旋着久久不会散去。

冯恺突然停了下来,推了把小美的肩膀,说道:“不对。不该我这么费力,你自己动。”

小美顺从的把姿势从趴着变成了半蹲半坐。她身子微微向后仰着,手紧紧握住自己的双乳,腰臀带着节奏感前后移动。

小美的阴部长得远不如小雪完美,深色的外阴唇过于肥大且左右不对称,细小的阴蒂埋藏在包皮中;而且她下体还有些许的异味,这一切都让冯恺觉得扫兴。但是小美在交媾时没有那么多废话,这倒是让冯恺比较满意。

他正在盘算是不是要等小美高潮了自己再结束战斗,却听见小雪说道:“冯医生,我……我忍不住了,我能不能玩自己?我一直干坐着的话下面要痒死了……”

“你随意。”冯恺打了个响指。

小雪如蒙大赦,把双腿一边一个搁在椅子把手上,然后左手捻动已经硬邦邦的乳头,右手快速的揉着浑圆饱满的阴蒂。

很快,小雪几乎响彻云霄的叫声就把小美的呻吟掩盖的无影无踪。

“姐,你这是来抢我风头的么?”小美尝试过提高自己的音量,但实在没有姐姐中气浑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我……我是在给你们助兴……啊……”小雪短促的喘息着,说道:“医生,你要是有两根宝贝该有多好……”

在闭目享受听觉与生理快感的冯恺看来,小雪的确是在助兴,他人生头一次体会到同时跟两个女人寻欢作乐是多么的能让他这颗一直不安分的心得到满足。他不由得想要重新审视自己之前若干年的准则:不与“不正经”的女人交往。

然而当他睁开眼睛看到这两位长相不佳——至少以他的标准——的妇人时,却又开始怅然若失,扪心自问说:“我真的已经落魄至此,居然要靠跟这种我曾经连多看一眼都做不到的土妞儿们沉溺脏兮兮的淫乐麻醉自己了?”

无论是粗壮还是肥胖,这的确都是冯恺最为厌恶的女性身材。他心目中的完美胴体应该就是杰茜卡那样的匀称健美。

冯恺的心像是被绣花针东一下西一下的戳着似的刺痛,而他下体的快感却还依然连绵不绝。冯恺感到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马上就要被撕离了。

冯恺突然怒不可遏了。他抬起身体,狠狠给了这快感的来源——小美——一个耳光,呵斥道:“停下。”

小美自己原本也沉浸在如在云间飞行般的美妙幻境之中,却冷不丁的被击落,一头扎向了地面。

“医生,我做错什么了?”小美愕然的问道。她虽然乖乖的不再移动身体,但却依然没有把冯恺的阳具放出自己的领地。

“起来,跪下。”冯恺命令着。

“医生,行行好。”小美哀求道:“我还有一小会就要去了,让我去了再惩罚我好不好?”

“给你一分钟时间。”冯恺盯着挂钟。

小美一秒也不敢耽误,用自己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上下起伏着,小雪在一旁鼓励道:“妹妹,你能行的。我也快了,我们一起好不好。”

小美已经顾不上开口,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姐妹俩都开始了终点线前的加速冲刺。

小雪在一声悠长的尖叫之后,瘫软着倒在椅背上,头歪向一边,胸脯波浪般的颤动。她下身也不知是尿还是淫水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就像是冬雪初融时的声音。

又十几秒过去,小美甜稠如蜜的呻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啊啊呵呵”的出气声,一股温暖的洪流从她的深处涌出,冲刷着冯恺被她整根占据的阳具。

小美并未沉浸在高潮过后让她依然如置身仙境的余波中。她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倒在地板上,把头垂下,宛如古代神庙壁画上献给神的女奴。

“小雪,你也给我过来跪下。”冯恺站在了小美面前。

“我来了医生。”小雪顺从的从椅子前一路膝行到了妹妹身旁。

“每人一分钟,用嘴。看看谁运气好能吃到我的精液。”

“是,冯医生。”姐妹俩齐声应着,小美把第一棒让给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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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该领取与总统合影的时候了。

领取合影需要来广场区的一个名为“四海”的高级照相馆——其实当时可以要求总统府把照片寄来,但瑞恩如果留下一个希纳多区的地址,肯定会引起总统府的怀疑,所以他只能选择自取。

从希纳多区来到马丁波利斯的商业中心广场区可要颇费一些力气。

没有直达的公车,而要转乘的话需要兜一个大圈子。

瑞恩干脆在与广场区接壤的橙树区下了车,徒步完成接下来的路程。

橙树区并没有很多橙子树,这个城区最知名的其实是各种昂贵的娱乐场所——包括比尔曼总统提到的内有“名妓”的“远东人开的高级俱乐部”。

被总统先生勾起了好奇心,瑞恩很想见识下那种给了大钱却还未必可以一亲芳泽的“名妓”。不过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资产之后,瑞恩还是清醒的决定离这些俱乐部远远的——他总不能用顺美的钱去堆砌跟“名妓”见面的阶梯。

远东人的高级俱乐部都是修建的古色古香清静雅致,不明就里的人根本猜不到这些其实是跟皇子区和海港区那些挂着巨幅半裸女人画像的窑子一样提供性服务的场所。

也不知是因为天太热还是由于瑞恩一直在畅想这些仿古建筑中的活色生香,他突然极端的口干舌燥起来。他发现居然在这样丢下一个简尼根本看不到涟漪地方居然街边还有售卖半便士一杯的冰镇菠萝汁的小推车。

瑞恩忙不迭的买了一杯,几口灌下。菠萝汁很浓,有些辣嗓子,瑞恩忍不住咳了起来,结果不小心把杯底剩下的液体洒在了白色的衬衣上,留下了斑斑的鲜黄色污渍。

“哈!”瑞恩如获至宝似的指着污渍对卖菠萝汁的摊主说道:“瞧瞧,瞧瞧。这么鲜艳的颜色,你加了人工色素了。你招牌上说是百分之百纯菠萝汁,这是诈骗,你说怎么办吧。”

摊主漠然的看了瑞恩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搅着大铝桶里果汁和冰块的混合物。

“哎,老哥,我跟你说话呢,不是纯菠萝汁可不能卖半便士一杯哦。”瑞恩把两根手指举起搓了搓,意思很明白:退点钱。

摊主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手枪来,黑黝黝泛着蓝光的枪口准准的对着瑞恩的眉心。

瑞恩转头就跑,直到估摸着已经在手枪射程之外,这才停下脚步一边喘气一边连珠炮似的骂着“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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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被汗水浸透,衬衣上满是污渍,裤脚上沾着泥;这幅尊容的瑞恩出现在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四海”照相馆大厅时,理所应当的险些被直接赶了出去。

瑞恩手持那张茶会邀请函,巧舌如簧外加撒泼打滚,最后终于拿到了与总统合影的照片。

十寸,还人工上了色,装在一个价格不菲的绿色雕花相框中。

总统府果然大方。

照片上,比瑞恩高了半个头的比尔曼总统满面慈爱如宗教书籍上的圣父;瑞恩一脸略显痴傻的微笑,而顺美皱着眉嘟着嘴握着小小的拳头,仿佛身旁站的不是国家的总统而是欠她一百万简尼的无赖。

瑞恩发现给照片上色的人弄错了顺美眼睛的颜色:应该是深紫,照片上却是灰蓝。

不过这也怪不得上色工,毕竟有紫色眼睛的人极为罕见。

走出“四海”照相馆,瑞恩被迎头而来的热浪撞了个头昏眼花,他恨不能跟在希纳多区一样脱光上衣——但他明白在这里这是做不得的。在这些所谓的上层城区,衣冠不整可是比在街上公然高喊为帝国复辟还容易招来宪兵。

瑞恩正在犹豫要不要奢侈一次包辆带制冷器的马车回去时,眼睛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图形。

灰色豹子头——啊不,是熊狸。

挂着观步夏芽家徽的豪华马车正向照相馆行来。

瑞恩的心脏立刻如交响乐尾声时急促的连串鼓点一样蹦了起来,他赶紧躲在一个雕塑后面。

“悠着点,悠着点。”瑞恩对自己说道:“乘坐观步家马车的也不一定就是夏芽啊。她总有父母兄弟姐妹吧。”

但如果真的乘客就是观步夏芽呢?在一个幅员辽阔、拥有一千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中,要是他居然可以就这么跟夏芽偶遇,那说不定会是老天的某种暗示吧?

马车稳稳的停在了照相馆门口,车厢门旋即打开,但一直没有人下车。

瑞恩喘着粗气,仿佛等待了一整年,终于看到一只穿着黑色高跟鞋和棕色丝袜的脚迈了出来——这一瞬间,他觉得心脏已经要冲破头盖骨飞升天际了。

观步夏芽的发型保持未变:刘海齐眉,青丝及腰;但她的衣着却与当日瑞恩见她时大不一样。

她看上去就是个足以印在画报上的标准上流社会小姐,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一个月以前她还穿着只及膝的窄裙、涂着浓重的深色眼影在昏暗且散发着霉味的皇子区地下酒吧演唱轻摇摆乐。

观步夏芽站在车前,纤长的手里拿着一只粉红色的皮包,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我要不要装作不经意的走过去,让她看到我,但我却装作没看见她,自顾自的消失不见?”瑞恩自言自语着。

“还是……我去说一声‘好巧,又见面了’,然后不等她回话就头也不回的走掉?”

瑞恩难以抉择,但此时他却看到马车另外一边的车厢门也被推开了。

一个男人!年轻的男人!

这大热天还穿着全套正装的家伙的长相有点像远东人,但头发却是盎格鲁人常见的暗金色。他个子很高,但脸上却带着几分真诚的稚气;一副深蓝色圆框眼镜让他看上去有点像是个初级魔法使。

不管这家伙是谁,至少长得并不像观步夏芽的家人。观步夏芽对他温柔的笑了笑,两人并肩向照相馆入口走去。

瑞恩想起了观步夏芽所说过的话,她要“回家、上大学、嫁人”,而中间那个步骤应该是可以省略的。

“他妈的好险,亏了我没过去。”瑞恩波的一声,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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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恺合上了自己那本十二寸大小的皮面笔记簿。

他已经为划分绯宫公共卫生责任区连连忙活了五个小时。

几天以来,他遇到的病人九成得病的原因都是公共卫生条件恶劣,这让他决定必须要立即动手做些什么来减少害人害己的传染病。

冯恺找徐大哥要来了绯宫各层的建筑平面图和一份粗略的居民登记册——粗略到精确度只有最多百分之三十,但也比没有强。

虽然划分责任区的工作繁琐无聊,冯恺却也坚持下来了。他觉得自己总要做些实事,不能每天就在开些鬼知道能不能奏效的抗菌药或止疼剂,以及与小雪小美两姐妹的淫交中虚度生命。

太阳已经偏西,空气的热度大大降低。冯恺决定出去走走。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已经整整两周没有出过绯宫的院子了。

说来好笑,虽然小雪小美在性爱时对冯恺表现出奴隶般的服从,冯恺却觉得他自己像是被两姐妹困住发泄淫欲的工具。

通往绯宫正门的那条不知名的大街一如既往的冷清,冯恺清亮的脚步声激起一阵回音。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是瑞恩,绯宫协调员徐大哥的小跟班,一个冯恺确信嘴里没几句实话的小流氓。

瑞恩光着膀子,一边挠着鸡窝般的乱发一边大声对一个下身穿着条男人的短裤,上身乳晕都要露出来的女人问道:“哎,听说你们八便士就能来一次,是不是真的?”

女人嘿嘿笑着答道:“你想的美。”她绿色的眼珠转了转,又说道:“当然,如果是他来光顾的话,别说八便士了,我倒给他钱都行。”

她指的就是不远处的冯恺。

“哎哟,冯医生,幸会幸会。”瑞恩点头哈腰的奔了过去,说道:“这是,出来散散步?”

“嗯。”冯恺不想跟这满嘴酒气外加大蒜味的小流氓多说话。

“正好,我刚吃完饭,也得消消食,我陪您溜达溜达行不行?”瑞恩把捆在腰上的衬衣解下,随便往身上一套。

冯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快步走着,瑞恩汲拉着鞋踢踢踏踏的跟在后面。

两人不声不响的走到了街口那块丢了路牌的铁杆前。

“冯医生,您知道这条街叫什么么?”瑞恩突然开口了。

“不知道。”冯恺希望瑞恩能听出他是在表达:我不感兴趣。

“叫青海豚街。”

“哦。”

“您知道青海豚是什么嘛?”

“不。”

“是世界上性能力最强的动物——不过,这种东西并不真实存在,是人们幻想出来的。”

“哦。”

“传说中,青海豚干过海里的所有生物。”

“哦。”

“但它的下场也不怎么好。它干完所有其他动物之后,觉得太空虚,就突发奇想要自己干自己。结果不但没干成,自己那玩意儿还折断了,然后哀嚎了三天死去。”

“嚯。”冯恺转身准备返回绯宫。

“冯恺!你他妈就是条青海豚。”瑞恩一改之前恭敬讨好的语气,破口大骂起来。

“你说什么?”

“冯恺,本小爷瑞恩向你宣战。宣战你听明白没有?”

“为了什么?”冯恺此时心里想的是:难道小雪姐妹俩跟这小子也有一腿?

“为了顺美!你偷走了她的心!”

“顺美?顺美是谁?”冯恺对这个名字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装傻吧你这王八蛋。”瑞恩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随你怎么想。我不认识顺美。”冯恺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还他妈抵赖。宣战,你他妈听见没有,宣战!”瑞恩声嘶力竭的叫着。

“好啊。”冯恺停下脚步,眼望着前方,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接受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