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不得了的女士们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9日 下午9:08
总字数: 27933
晚上八点十五分,太阳的状态几乎还跟下午时一样,明亮高悬;但灼人的热浪却偃旗息鼓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带着些海腥味的凉风——海岸线确实也不远。
杉树林里飘出大股的灰色烟雾,不明就里的人肯定会以为失了火,但实际上呢,这些烟却来自于雅各布·怀特那不是很成功的烧烤火堆。
雅各布的衬衣已经湿透,结成缕的头发上一颗颗的向下滴着汗珠。要不是有眼镜片的那些许隔离,他的眼睛大概已经快暂时瞎了。
“咳咳咳,该死,该死。”雅各布一边咳嗽一边咒骂着。“这些木头明明看上去挺干的呀。”
不远处的阳棚下,贝洛一家——除了弗兰克——和怀特夫人伊丽莎白正在吃着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西瓜。
“杰森,你真的不去帮忙么?”安娜忧心忡忡的看着狼狈不已的雅各布。
“安娜,不用管他了。他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他就一定要亲自做完,谁插手帮忙他跟谁急。”伊丽莎白淡然说道。
“可是我饿了。饭再不做好我都要上床睡觉了。”丽莎以几乎液态状瘫倒在椅子上,仿佛丢了所有的骨头。
“哟,你居然也有喊饿的时候。”安娜拍了拍女儿的头顶。
“这一下午我说了太多的话,还被迫画了那么多花花草草,能不饿么。”丽莎翻了翻白眼。
“哈哈。”伊丽莎白掩嘴轻笑着说道:“好,丽兹姐姐答应你,下回不逼你画画了好不好。”
“难以信任。”丽莎把母亲的帽子盖在了自己脸上。
“伊丽莎白……”安娜面有歉色的说道:“教育不好这孩子是我的过错,你不用由着她。她不能叫你姐姐,这太不成体统了。”
“没事呀,我喜欢她这么称呼我。她是个小大人,有时候见解比我都深刻呢。”伊丽莎白表情活泼的做了个鬼脸。
“哦。”安娜的脸色不容易被觉察的沉了下来,她转向杰森,有些埋怨的说道:“为什么你不去自告奋勇接下做饭的任务?”
“我?”杰森撇了撇嘴说道:“我擅长把所有食物弄得焦黑,你让我去做饭?”
“你以前很会做饭。”
“那是多以前的以前了啊。而且那个时候我也是一样把什么都烤的黑黑的,你当时觉得好吃,那是……爱窝及乌罢了。”
“爱屋及乌,什么爱窝。”安娜皱起眉头纠正着——远东人的成语可真难记。
“对对对,嘿嘿。”杰森搔着脑袋傻笑着,就像是个做错题被老师呵斥的小学生。在文字方面,杰森是对妻子心悦诚服的,毕竟她是新闻专科学校毕业,而且这么多年都在写小说。
“也不知道弗兰克现在怎么样了。”伊丽莎白问道。
“他就是被吓坏了,睡一觉就好了。不过……”安娜迟疑了几秒,接着说道:“我还是去看看他。他醒来如果看到身边没人,会害怕的。”
“我去吧……”杰森赶在安娜之前站起身来。他可不觉得与伊丽莎白和丽莎独处是什么好主意。
“你刚才骂他骂的那么凶,他才不想看见你。你在这里照顾丽莎。我去。伊丽莎白,我先失陪。”安娜不给杰森讨价还价的机会,语声未落就急匆匆的向着那大白房子走去。
杰森这个时候就盼着怀特先生赶紧把肉烤好。
虽然以杰森的标准,金发白皮蓝眼长得过于像假人的伊丽莎白远远不如年轻时的安娜有魅力,但这个“保鲜期”很长的女人却有着一种具有矛盾性的特殊之处。
伊丽莎白说话时永远语气都很温柔,音量也恰到好处,仿佛她会对任何人表示出顺从;但作为律师的她,当发表个人意见时,却又总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权威性。此外,虽然长着张娃娃脸,眼神也经常跟中学生一样的直率懵懂,伊丽莎白的一举一动却充满了成熟女性应有的妩媚——这种妩媚大概就是她跟安娜最大的不同点。杰森一直觉得妻子身上有一股抬头挺胸的军人气质,但真正上过战场的却是腰肢柔若无骨、目光摇曳如水的伊丽莎白,这可真是有趣——当然,不完全符合刻板标签的存在,那才是真实。
“贝洛先生,您刚才确实对弗兰克太凶狠了点。他刚学会游泳,出点小状况是正常的。要怪也得怪雅各布没有教好他,不是么?”伊丽莎白看杰森表情局促,就率先开了个话题打破尴尬。她自己觉得这样的开场白非常恰当——这略有些责备的话,应该不会带来任何不应有的暧昧。
“是,是,您说的有道理。我对孩子始终不够有耐心。”杰森目光向地,不停的点着头。
“当然,我也看的出来,您那么生气,也是担心弗兰克的安危。如果这是我自己的儿子的话,我应该也会责备他的。”
“丽兹姐姐,你在挑逗我爸么?”本来已经貌似打起盹的丽莎突然说道——帽子依然盖在脸上。
“呵呵……”伊丽莎白笑了起来。“丽莎,这种笑话不适合当着你爸爸说。”
“笑话?不是笑话。你说‘如果’弗兰克是你的儿子,那……”
“怎么了?这不是非常常见的表述方式么?”伊丽莎白好奇的睁大了蓝宝石般的眼睛。
“呵,这话我爸听起来就是在说‘如果你是他老婆’。”
“丽莎!”杰森吼了起来。“再这样你回屋里去不准出来。”
“求之不得。”丽莎把母亲的帽子往地上一丢,腾的站起身来就要走。
“丽莎,饭马上就要来了,你留下好不好?”伊丽莎白这虽然是疑问句,但明显却并未给人拒绝的余地。
“那你尽情挑逗我这‘对家庭负责’的老爸好了。就当我不存在。”丽莎躺了回去,再次把帽子盖在脸上。
“丽莎,你……”杰森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如果是在自己家里,他至少也得象征性的给丽莎头顶拍一巴掌。
“小孩子的幽默感是很奇怪的,不是么。”伊丽莎白帮丽莎整理着裙边,保证她的大腿不会露出来。
“嗯嗯……”杰森又把头低了下去。他打心眼里希望这位怀特夫人不要再没话找话了。
伊丽莎白如杰森所愿的没再开口。她换了个坐姿,全神贯注的看着还在忙活着烤肉的雅各布。
“诶?怎么都没声了?”几分钟以后,丽莎突然问道。
“你爸爸被你说的不敢跟我说话了。”伊丽莎白笑了笑。
“这不是做贼心虚么?”丽莎有些挑衅的望着父亲。
杰森知道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完全不理丽莎。他扭头看了看冒着烟的烧烤火堆,用自言自语的音量说道:“应该差不多好了吧。”
“有可能。”伊丽莎白站了起来,微微踮起脚望着。她对丈夫挥了挥手,大喊道:“还有多久?”雅各布回应了随意一个手势。
因为泳衣根本没有湿,伊丽莎白也就懒得换衣服。她套上了一条更长的裙子,又用丝巾裹住了肩膀和前胸——这样以来,跟穿回那条蓝底黄花的连衣裙也没什么区别了。
因为挥手,她的丝巾下端被挣开了,若隐若现的乳沟再次近距离呈现在杰森面前;而因为踮起脚,她足面的丝袜生出了些许细细的横向皱褶——这正是杰森最近发现能让自己产生性冲动的奇怪触发点。
“上帝啊……”杰森在心里说道:“我可真是个混蛋、淫棍。她明明正经的不得了,我却怎么……上帝保佑,可别再硬起来了。杰森·贝洛啊,你意淫谁都好,可千万不该意淫她。”
祈祷生效了,杰森下体虽然痒了一阵子,却还安安分分的卧着没有起立。
“啊。”伊丽莎白拍手叫了一声。她对杰森说道:“应该快好了。我看到雅各布往盘子里装东西啦。”
“我去帮忙端。”杰森忙不迭的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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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上的古旧座钟指到十点三刻。
台灯发出摇曳的黄色暖光,一台晶石收音机用耳语般的音量播放着轻松的室内乐。
整个杉树林中充满着各种夜行动物活动时发出的窸窣声,蟋蟀和青蛙正在比赛谁的嗓门更亮。
夜风吹动长在杉树间的阔叶树,发出海潮似的声音,这让穿着睡衣坐在躺椅上的雅各布更期望三周后的帆船出游早日到来。
晚饭时,嚼着看着糊吃着香的牛排、香肠、鸡腿和玉米,喝着麦汁味浓厚到有些呛人的私酿啤酒,贝洛一家和怀特夫妇相谈甚欢——应该说是前所未有的融洽。
融洽的原因是,丽莎终于开心的笑了几次,这让所有人,包括一向对妹妹冷嘲热讽的弗兰克在内都非常有成就感。
当伊丽莎白提出想一起租条船出海时,杰森和安娜都迟疑了一阵子,但有了几分醉意的雅各布却一口替他们答应了下来。
现在,夜深了,酒劲也下去了,五十九岁的雅各布不可避免的感到了疲惫——今天一直不是在运动就是在干活,一次盹也没打过。
雅各布脚边的地上扔着几份报纸,上面的内容乏善可陈。调整小学课程的提议在引起了短暂的舆论风波之后就被人遗忘了。
《首都晨报》与《马丁波利斯邮报》还在打笔头仗,但已经跟政治无关。两家报社目前争论的焦点是如何降低首都居民越来越高的糖尿病发病率。《晨报》的意见是给每家发一个标准化的糖勺,且附带一份说明,写清烹饪时每天最多可以用几勺糖。《邮报》却认为简单直接的限制每家每日能够使用多少糖最有效。
雅各布认为两边都是在浪费油墨。以他自己来说,他喜欢甜,却很少直接购买和使用白糖。他生活中甜份的主要来源是炼乳、焦糖、蜂蜜等等。只对白糖做出限制,根本就没意义。
“J伯伯……”弗兰克怯生生的声音在起居室门口响起。
“哦?你怎么来了?”雅各布招了招手说道:“进来坐吧。”
“没打扰您吧?”弗兰克坐在了地毯上,小心翼翼的问着。
“没有,我睡的晚。你是不是下午睡多了,现在完全不困了?”雅各布示意弗兰克坐椅子上。
“是……而且,我爸爸妈妈现在正在吵架,吵得很凶。我更睡不着了。”弗兰克把身子蜷缩了起来。
“哈,孩子。”雅各布戳了戳弗兰克的脚底,说道:“夫妻两个只要吵起来,旁人都会觉得吵得很凶仿佛有深仇大恨一样。实际上呢,也不过就是鸡毛蒜皮,过一会就好了。”
“是。我也明白。但每次他们吵架,我都还是怕的不得了。”
“我理解。我小时候啊,父母经常连吵三天,我那时候一到晚上就躲进床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要这么做,但那是下意识的行为。”雅各布此时四周看了看,有些讶异的问道:“丽莎呢?”
“她啊……她最喜欢偷听爸爸妈妈吵架,所以现在她大概正把耳朵贴在墙上呢。我知道这是怪癖,可我改变不了她。”弗兰克无可奈何的叹气摇头。
“由她去吧。对了,弗兰克,既然现在睡不着,要不要陪J伯伯下下棋?”
“J伯伯……”弗兰克没有回答雅各布的话,却反而问道:“您和丽兹阿姨也会吵架么?你们肯定不会的吧。”
“会。当然会。”
“我不信。”弗兰克使劲摇了摇头。
“是,每次吵完我们自己都不信我们居然会吵起来,但我们的确也吵了。当然,吵架并不多见就是了。我啊,不得不庆幸当年建议她去读法律。”
“为什么?”
“她是当律师的,工作时已经跟人吵够了,回家不就懒得跟我吵了么,哈哈。”雅各布得意的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一直漫延到了耳朵边。
“难以想象丽兹阿姨是个律师。她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那么有耐心。我妈妈如果像她一样就好了。”弗兰克一半恭维一半真心的说道。
“呵呵……”雅各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啊对了,J伯伯,您要下棋是么?可我只会下陆军棋,可以么?”
“当然可以。我这个人性子急,你要跟我下象棋我才没那个耐心呢。哦对了,你知道远东人有一种东西叫围棋么?要是叫我去下那个,还不如把我扔进狮子笼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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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点十九分。
弗兰克输了。
他的“司令”棋子在雅各布两枚“大炮”的射程之内,已经无路可逃。
“J伯伯,我尽力了。”弗兰克脸上不见输棋的沮丧,却有得意的微笑。
“很好。弗兰克,你很聪明,你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雅各布也在微笑。
“一开始很懵,连丢了两个营长之后终于想明白该做什么了。”
“其实你牺牲那两个营长的时候,已经走在正确的轨道上了。弗兰克,你能给我解释下现在的棋局么?”
“好。您的四门大炮现在都被地形困住,虽然可以击杀我的司令和一个师长,但如果想转移到下一个能够进行有效攻击的地点,全部都会经过被我占据的高地。现在您的任何棋子想要攻击到我的司令部都需要五个回合,而三个回合之后我的三门炮就已经可以炸了您的司令部。当然,您的司令我没有余力去追杀了。按照您的规则,我们应该算是平局了。”
“一点没错。你现在明白我修改规则的用意了么?”
“您的规则……更像现实的战斗?”
“哈!来击个掌。”雅各布抬起右手,弗兰克站起身啪的一声把自己的小手贴了上去。
“根据我的理解,您的意思是,真打起来,只有司令阵亡根本不会输。只要司令部保全,那么就有胜算。”
“没错。不过,理想状态是司令与司令部都完好无损。但是如果真的处于劣势,让司令去引开敌军火力,保证司令部的一众参谋存活,实际上可能会扭转战局。我杀了你的司令,你炸了我的司令部,我们是平局么?其实不是,落荒而逃的光杆司令什么也做不了,而参谋全部幸存的司令部却可以立即继续对战争进行指挥。”
“哇哦……”弗兰克赞叹道:“您可以去当将军了吧。”
雅各布盯着弗兰克看了几秒,大笑了起来,说道:“我哪懂真的战争,真要打仗可别照我说的来。我只是记不清楚陆军棋的规则,所以才自己编了一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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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把睡衣脱下,在一人高的镜子前端详起自己赤裸的身体来。
这是她每天睡前必做的事情,也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习惯而已。
“喀嗒”
这是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伊丽莎白想起自己没有锁门,吓了一跳,忙手忙脚乱的想要把睡衣套上。
这是雅各布。他看妻子一副慌张失措的模样,笑着问道:“怎么,怕是别人进来了?”
“哼,你怎么不敲门。”伊丽莎白脸上飞红着,嘴唇撅了起来。
“哎哟,对不起,把这当自己家了。”雅各布走到伊丽莎白身前,吻了吻她的额头。
“下次注意了。这里还有别人住着,我可不确定一定进来的是你。不过也怪我,我也当自己家了,居然没锁门。”
“不是我能是谁?杰森么?他不可能的,现在还在跟老婆吵架呢。或者你担心是弗兰克?他一个小孩子,就算真进来看到你,也不算什么吧。”
“快十岁了,什么都懂。”伊丽莎白脸又红了。
“你紧张的样子真可爱。”雅各布把手放在了妻子的腰间,顺着那道黄金比例的弧线一直滑了下去。
“讨厌。”伊丽莎白把头靠在了雅各布的锁骨上。
“呀?你想了?”雅各布的手指感到了湿润。
“我每天晚上只要看到你就会想啊。可你今天累了吧,我们回去再‘那样’就好了。”伊丽莎白轻声说道。
“恰好我也很想。”雅各布把妻子轻盈的身体横抱而起。
“亲爱的,去锁下门好么?”伊丽莎白双臂环绕着丈夫的脖子说道。
“懒得去了。不会有人来的。”雅各布把伊丽莎白抱向了那足够并排躺四个人的大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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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和安娜的争吵终于暂时偃旗息鼓了。杰森用手遮着额头躺倒在床上,而安娜气鼓鼓的盘腿坐在地上。
吵架的原因是杰森在晚饭时喝了一杯啤酒。
“你说过多少次你绝对滴酒不沾,可你在骗我。鬼知道你是不是还偷偷喝过酒。你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样一点一滴被消耗光的。”安静了十几分钟的安娜又发起了进攻。
“饶了我吧娜娜。要不你现在杀了我吧,就因为那杯啤酒。”杰森用食指使劲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喝酒而是因为你偷着喝酒。我知道一杯啤酒不会影响什么,但你为什么要趁我不注意偷偷灌?”
“刚才回答过七八次了。我跟你说过我要喝一杯啤酒,你没说不行。”
“我不记得你跟我说过。”
“你不记得就等于我没说么……好了好了,又绕回去了。我的错我的错,我再给你道次歉好么。我们是在别人家做客,就算要吵架也回去再吵行不行?”
“你就根本不想再生个孩子。”
“我刚才跟你说过不下十次了,我很想。”
“你的行为表现出你很不想。”
“停停停,我知道接下去又要说什么。孩子们就在隔壁,这些话不适合让他们听了去。”
“哼。”安娜站起身快步走进了卫生间,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杰森长出了口气,他知道安娜的怒火还远远没有熄灭,但能暂时逃离她的那充满灼烧感的目光片刻,也让杰森感受到了逃过一场惊天劫难后的轻松。
安娜在卫生间里悄无声息,杰森在享受了十分钟安宁、有些半梦半醒之后,开始担心起妻子来。他使劲睁开惺忪的双眼,腾的从床上跳下。
卫生间门被杰森用力推开,他看到安娜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一动不动。
“去睡觉吧,娜娜。”杰森温柔的说道,仿佛刚才的一场大吵根本就没发生过。
“杰森,你过来。站我旁边。”安娜的语气听上去也不像是还在生气了。
杰森依言走到了安娜身旁。
“还记得我们的结婚照么?对着我们的也有这样一面镜子,好让我们看清楚自己的表情。”
“嗯。我总是憋不住要大笑。”
“我一直觉得脸很痒,总是在摄影师按快门的时候去挠,浪费了他们好多底片。”
“是呀。为此我们多付了不少钱。”
“你还记得结婚照放在哪里么?”
“我们卧室衣柜的那个红色木箱里。”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呢。”
“杰森,你怀念那个时候么?我们还年轻,没有孩子,住的公寓只有一个房间,我都不需要打扫。”安娜脸上现出了人们回忆旧日时光时特有的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怀念。”杰森斩钉截铁的答道:“那个时候的我就是个混蛋,不知道爱护你,帮助你,一天到晚只会怪你晚上不愿意陪我去酒吧喝一杯。我真希望可以回到过去,好好教训一顿年轻时候的我。娜娜,我应该向你道歉。”
“油嘴滑舌。”安娜本想继续做出生气的模样,但却忍不住微笑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抱怨过你那个时候对我的态度?男人谁在二十多岁时不是一副混蛋的嘴脸,你那个时候已经做的很好了,你解决我厨艺不佳的方法不是埋怨我而是你自己亲自下厨,绝大多数男人,至少我爸,坚决是做不到的。”
“不过后来发现,我的娜娜还是比我会做饭。现在除了你做的饭,我吃什么都觉得味同嚼蜡,包括今晚上怀特先生的烤肉。”杰森试探性的揽住了安娜的腰,安娜并没有挣脱,杰森心想今天的战役大概是真的到此为止了。
“杰森,听我说。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只希望你对我诚实。我明白男人都有些不想被人知道的小秘密,这没什么。但是,只要是跟我们整个家庭有关的,我不希望你说谎。”
杰森脸上一阵发热,他心里嘀咕着:“我的小秘密可还真不少……但哪些算是跟整个家庭有关呢?”
安娜看杰森对她的话没有回应,脸色沉了下来,把杰森放在她腰间的手拨开,说道:“算了,你就算现在赌咒发誓的说你会诚实,那也没什么意义。我们准备开始干活吧。”
“干活?”杰森挠了挠脑袋,心想吵架有了个新的代名词了?
“今天是预定要同房的日子。你忘了?”
“在这?在别人家?同房?”杰森实在不敢相信已经长期拒绝在卧室以外的地方做爱的妻子会有这种想法。
“对。计划不能打破。如果中间错过一天,我就会泄气,咱们就别想再生孩子了。”
“那……”
“那什么那,快脱衣服。”安娜已经在解着扣子。
“就在厕所里?”
“浴缸里。我们蜜月旅行时你不是一直想在旅馆浴缸里来一次么,我从来没答应过你,今天让你如愿。”
“我……”杰森简直要怀疑安娜中了邪,需要请神父来驱魔了。
“废话什么。”已经脱得只剩下底裤的安娜把杰森拽到了浴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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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把眼镜摘下用手帕擦拭着。
划分卫生责任区远比他想象中复杂,他发现决不能只对着平面图和住户名册画几根线就完事。
绯宫有着数不清的帮派,而只要有帮派就一定会有矛盾。划分责任区时,必须要避免把关系不佳的帮派的“领地”放在同一个区内,而想要理清这些错综复杂的恩怨,冯恺必须亲自把绯宫探查一遍。
这样的工作既棘手又危险,但冯恺却有着很大的兴趣,因为这像极了他小时候看过的旧时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江湖”。作为一个远东古武术的传人,他很难不去幻想自己是古代的大侠。
他已经走访了一层和二层,现在他正在做的,就是整理白天所记录的关于绯宫帮派的信息——这些帮派也很好笑,为了不明着表示出对绯宫团结的破坏,全部否认自己有圈地盘的行为,因此冯恺不得不通过跟居民攀谈,从侧面了解这些帮派的势力范围划分情况。
午夜十二点了。冯恺准备放下手头的工作去睡觉。
敲门声。
冯恺料想是小雪小美姐妹俩又来了。她们今天上午肯定来过,但扑了个空,因为冯恺正在外面探访。
不过这次只有小美。
“你姐姐呢?”冯恺往床上一坐,随口问着。
“我姐姐不来我就不能来么?”小美跪坐在地上,为冯恺脱着皮鞋。
“要想跟我撒娇发牢骚那就滚。”冯恺严厉的说道。
“别生气……我就是想单独被冯医生你操一次。我姐姐都被你单独操过,我也要,否则……否则……不公平。”小美战战兢兢的说着。
“随你便。今天太晚了,赶紧完事。”冯恺自己解着衬衣扣子。
“白天您都不在,我只能晚上来……”
“我是绯宫的医师,不能每天只知道玩你们两个骚货。”
“明……明白……”小美抬起头,可怜巴巴的说道:“冯医生,我求您答应一件事好么?”
“说吧。”
“只有您跟我的时候,我叫您‘主人’好不好?”
“随你便。但你如果想让我捆你打你什么的,那没门,我没那个精力陪你玩这些。”冯恺虽然从未亲自尝试过,但也知道喜欢叫性伴侣“主人”的女人们是个什么样的群体。
“不用不用,我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叫您‘主人’。”
“知道了。快点吧。”冯恺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光,躺在诊疗床上,把双臂枕在脑后,继续分析着今天得到的关于帮派的信息。
小美只套了条连衣裙,里面什么都没穿,因此只需要几秒就可以彻底赤裸。她把唾液和自己的淫水涂满前胸,然后爬上床,用一对像灌了奶油的乳房把冯恺的阳具夹住,上下摩挲着。
冯恺半闭上了眼睛,试图把充斥着多少层多少号张家田中家史密斯家等等内容的大脑暂时清空。他是怕自己不够专心的话会持续太久,那样就得耽误睡觉了。
小美感到自己双乳之间涂抹的液体快干涸了,就忙换了姿势,低下头把冯恺的阳具整根含进了嘴里。
“哎,我问你件事。”冯恺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主人请说。”小美把嘴里湿漉漉的肉棒吐出,用手抚弄着。
“顺美是谁?”
“主人,她也是您的病人么?”小美的语气有些异样,不过冯恺没有在意。
“她要是我的病人我还问你她是谁?我都没见过这个人。”
“哦。顺美·爱芙珑是么。”
“不知道她的姓。”
“绯宫只有一个顺美。那应该主人您说的就是她了。她会魔法。”
“魔法?”冯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所以主人您其实见过她?”
“对。”冯恺脑袋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他第一天来绯宫时跟瑞恩一起,并用魔法攻击过他的那个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的身影。
“她很漂亮,不是么?”小美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没觉得。而且她年龄太小了。”
“主人,她并不是个小孩子。您知道么,据说她……她活了一百多年了。”
“胡扯。”冯恺用脚轻轻踢了小美肚子一下。
“不是胡扯呀。主人您想想,她是个魔法使哦……”小美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告诉你,魔法使不但不会长生不老,甚至还比普通人寿命短。你说顺美活了一百多岁,那绝对是谣言。”冯恺非常确定瑞恩不会管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女孩”叫老婆。
“哦?是嘛……我也不知道。主要她们家神神秘秘的……”
“怎么个神秘法?”
“她是老魔法使艾斯卡达特先生夫妇的仆人……呃,其实算是养女,她们家是绯宫‘四大屋’之一。”
“什么‘四大屋’?”
“就是四套没有被分隔,还是一户人住一整套的公寓。”
“嚯,那够大的。”
“是呀。艾斯卡达特先生去世时很老很老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养女会年龄这么小——看上去年龄这么小。”
“哦。那顺美跟那个黑不溜秋的瑞恩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
“瞧瞧,你们都知道这两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却还说顺美活了一百多岁,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冯恺笑了起来。
“诶?好像是啊……那看来真是谣言了。”
“嗯,继续说。”
“大家都知道,顺美以后肯定要嫁给瑞恩。”
“为什么?”
“他们两个都在一个澡盆里洗过澡,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不过是小时候。主要是顺美除了瑞恩,其他男孩子连看都不看一眼,话都不说一句。你说她不是只能嫁瑞恩了么?不过最近他们好像正在闹矛盾,虽然还是顺美天天帮瑞恩洗衣服打扫房间,但却再也看不到他俩出双入对了。”
“哦……”冯恺再次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主人是对顺美感兴趣么?我想主人这样优秀的男性,顺美应该不会完全不理吧……”小美这话依然是柠檬味的。
“你想多了。我对这种看上去未成年的女孩不感兴趣,不管她实际年龄是什么。”
“哦……”小美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
“你提供的信息很好,我奖励你一下。”冯恺拿脚尖蹭了蹭小美高高立起的乳头。
“谢谢主人……”小美再次把冯恺的阳具整根吞入。
“咱们玩个新的花样。你一边被我操一边唱歌。不能唱的上气不接下气,更不能跑调。就唱那首十一月什么什么的就好。”
“啊?”小美抬起头来有些惊恐的看着冯恺说道:“这是奖励?这不是惩罚么?”
“废话那么多。你不服从主人的命令?”
“服从……”
“开始吧。”
“是,主人。”小美撑起身体,把自己双腿间涌出汩汩溪水的洞口对准冯恺直耸向天的肉柱,慢慢坐了下去。
“远来的旅……啊……不行不行,主人,太刺激了,我……啊……我这样怎么唱歌……饶了我好么主人……”小美只唱了一句就哀求起来。
“不饶。你自己想办法。做不到就滚蛋,把你姐姐叫来。”冯恺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用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等待观看小美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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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各布的小型蒸汽车已经接近马丁波利斯城区了。
坐在他身后的伊丽莎白两颊微红,还沉浸在清晨那次欢爱的余韵中。
昨晚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在自家以外的地方翻云覆雨,这让怀特夫妇两个都意犹未尽进而兴致勃发,所以她们破例在早晨没起床前就又做了一次。因为并没有家里那种专用的清洗龙头,伊丽莎白确定雅各布的精液现在应该还有不少在她体内。
伊丽莎白觉得,如果雅各布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今日大概一整天都会在床上度过吧。她认识雅各布的时候他已经四十八岁,她无从得知他年轻时的本领有多大。不过从现在的表现看,当年他应该能做到几乎无间断的进行性交。
伊丽莎白转而又开始畅想三周后的帆船游。在海上随着波浪起伏做爱,这更是新奇的体验了。
“哦上帝,我不该想这些。”伊丽莎白在心里责备着自己。“你不能像那些生活在泥泞中的可怜女人一样用肉体的快感填补空虚的内心。”
但她还是不能克制的感觉到了下体又出现了润湿感。她庆幸自己的意志足够坚定,绝对不会因为性欲的波动而做出奇怪的事情。
马丁波利斯黄灰色的天际线已经近在眼前,雅各布却把车停住了。
伊丽莎白好奇的张望,发现路上堵了一长串小型蒸汽车,个个都在喷烟放汽,把马路搞的云雾缭绕的。
“亲爱的,怎么了?”伊丽莎白问道。
“不知道。像乌龟一样往前挪,我猜是前面有人拦着路。”雅各布嘴里咬着卷烟答道。
确实是有人拦路,而且还是宪兵。
四个人挂着子弹带在挨个检查每一辆入城的小型蒸汽车,他们身后还有十几位全副武装骑在马上的首都特卫队成员。
“发生什么了?”雅各布一边把自己的驾驶执照递了出去一边问道。
宪兵铁青着脸,本不打算回答这个胡子拉碴连衬衣领子都打卷的中年人,但当瞧了一眼驾驶执照上的名字之后,他忙敬了个礼说道:“原来是怀特先生。”
“发生什么了?”雅各布不得不又问了一次。
“呃……昨天下午议会大楼失火了。”宪兵的声音很低。
“哦。失火又不是第一次,议员老爷们经常把燃着的烟头掉在地毯上。”
“那个……”宪兵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说:“这次失火非同寻常。整个建筑四分之一被焚毁,据说起火点是楼里的所有女厕。”
“哦,那看来不是议员抽烟引起的,幸亏我们没有女议员。”雅各布有些戏谑的说道。
“呃……”宪兵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可不敢像雅各布这样用轻松的态度谈论这次事件。
“伤亡情况呢?”
“还不清楚,但据说去了几十辆救护车。”
“哦。那这跟拦车检查有什么关系?”
“嫌犯是个金发女人,乘坐一辆小型蒸汽车逃离,所以进出城的小型蒸汽车都要进行检查。”宪兵带着疑虑的目光落在了雅各布身后的伊丽莎白身上——金发女人。
“哈。”雅各布回头对妻子打趣道:“丽兹,是你点的火么?”
伊丽莎白微皱起眉头瞪了雅各布一眼,并没有答话。
“这位是……”宪兵脸上不动声色,但右手却藏在身后对同僚们做了个手势。
“这是我太太,这两天我们一直在郊外度假。”
“可以看看证件么?”宪兵彬彬有礼的问着,眼睛却像两个铁钩一样死死的钉在伊丽莎白脸上。
伊丽莎白左右看了看,有些慌张的说道:“呀,我这次出来没带常用的那个包,证件不在身上……”
“她是我的夫人伊丽莎白·怀特,难不成我还能骗你?”雅各布沉下脸,语气颇为不悦。
“对不起怀特先生,我们对您的家庭状况并不了解,没有证件,我们不能凭您口头叙述就确定这位女士的身份。”
“你是不是怀疑我也是冒牌货?”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纵火犯就疑似是用假证件混进的议会大楼。”
“得……”雅各布回头对伊丽莎白苦笑了一下,说道:“记得么,上次是我跟拉斐尔说证件全部需要附上照片是浪费钱,现在报应在我自己身上了。”
“是怪我没记得带选民证。”伊丽莎白面带微笑的看着宪兵,和善的问道:“先生,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么?”
“我们只认政府发放的证件。”宪兵又在背后做了个手势,他的同僚们立即向前走了几步。
“把你们的长官叫来。”雅各布淡然却面带威严的说道。
“我就是这个检查站的长官。先生,女士,请下车。”宪兵已经把“怀特”这个姓略去,这是明确表示他已经把面前这对男女当做冒充他人身份的可疑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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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十一点,格洛莉亚·佩雷斯准时驾驶着自己的“进取”牌小型蒸汽车抵达了国家艺术博物馆。
这栋古代神庙样式的建筑曾经是旧帝国的皇家画廊,虽然气派,但仔细看却已经有些残破。满地的鸽子粪便没有人打扫,台阶上丢弃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在这儿的垃圾。博物馆建筑两侧的园林当中,每棵缺乏修剪的大树底下都躺着个把乘凉的流浪汉。
博物馆的前广场上只稀稀落落的停着几辆马车,因此格洛莉亚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自己的蒸汽车找了个不被太阳直晒的好位置。
广场上的马车没有任何一辆算是高档货,格洛莉亚认定那位南方联合食品公司的王董事长还没有到。
她路过一棵大树时,听到有流浪汉大声说道:“喂,小妞,屁股很好看嘛。”
这样不干不净的言语格洛莉亚早就不当回事了,她只当没听见,大步流星的走上了灰色的花岗岩台阶。
艺术博物馆的主入口外赫然坐着一个乞丐,他面前的地上摆着几幅胡乱涂抹的“画”。
“女士,资助下不得志的绘画天才吧。”格洛莉亚经过时,乞丐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格洛莉亚认真的看了看那些“画作”,摇头笑了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一先令的纸币递给了乞丐。
“您真慷慨。”这话出自于博物馆门内走出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远东人。
“谢谢。”格洛莉亚对这个满脸胡茬、留着不太整齐的短发、身材中等、相貌平淡无奇的男人笑了笑。
“是佩雷斯教授么?”远东男人问道。
“是我。您是南方联合食品公司的?”格洛莉亚认定这一定是那位董事长派来打前站的小跟班。
“是,对的。请您进来吧,外面太热了。”远东男人恭恭敬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偌大的艺术博物馆内全部的参观者不超过二十人,格洛莉亚短靴的脚步声在大厅里清晰的回响着。
大厅中央,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尊巨型的大理石圣母雕塑。格洛莉亚抬起头望着圣母悲天悯人的面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拿着速写本在这里一画就是一下午的场景——她的手头功夫并不好,因而才成为了个艺术史学者而不是位画家。
艺术博物馆的大厅十数年如一日,陈设一星半点都没变过,甚至格洛莉亚少女时就已经孤零零的立在墙边的一株电木作干绢布为叶的假植物现在还原地未动。
在这用各种名贵石材堆砌而成的“神庙”里,时间似乎是停滞的。格洛莉亚每次造访,都仿佛看到了自己过去各个时期的身影在这里重合着。
但时间并未被这座博物馆征服。
格洛莉亚抬起腕子看了看表,发现已经是十一点一刻了。
对于王董事长的迟到,她一点也不意外。这种号称对艺术感兴趣的有钱人她见的多了,绝大多数都干过两件事:迟到和打听她的住处。
她今天决定重操旧业:画圣母像速写。
格洛莉亚去服务柜台向那位白发苍苍的工作人员要了本子和铅笔,然后回到圣母像脚下,窸窸窣窣的画了起来。
本就画技不佳,这么多年又没有练习,格洛莉亚笔下的线条惨不忍睹。她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把完成了一半的速写撕了下来,揉成一团准备扔进那个造型有些像男人命根子的黄铜垃圾桶。
“也许用木炭画会得心应手一些。”一直站着没开口的远东男人冷不丁说道。
“没用,我不适合画画。”格洛莉亚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向远东男人,似笑非笑的问道:“你就是王董事长吧。”
“是我,佩雷斯教授。我是王一帆,我们通过信。呵呵,我可能写信的措辞太老气横秋了一些,您一定以为我是个老头子。”远东男人语气谦和的回答说。
这个开头并不好,格洛莉亚在心里说道。她厌恶这种有些故弄玄虚的行事方法,她希望这位王董事长一见面就表明身份,而不是不声不响的旁观了她好半天。
“叫我格洛莉亚就可以。”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还是要足够亲切,这是格洛莉亚的社交准则。
“哦,您可以叫我伊万。一帆,伊万,本来发音就差不多。我上学的时候都用的伊万这个名字。”王一帆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线,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纹。
“好,伊万,幸会。”格洛莉亚伸出了右臂。
王一帆愣了一下,毕竟男女之间表示友好的方式并不该是这样。不过他两秒后就大大方方的握住了格洛莉亚的手,说道:“对不起,其实我一直以为您是个伊比利亚人,可没想到您看上去更像是个远东人。”
“因为我的名字么?”
“是的,明显出自卡斯蒂利亚语,不是么?”
“但远东南岛的一部分人母语就是卡斯蒂利亚语。”格洛莉亚把自己的手轻轻抽离。
“哦,原来如此……”
“但我不是他们其中一员。我的血统很复杂,我不把自己归为任何一个种族之中。”格洛莉亚的确最反感政府一定要把国民分成四个种族。
“唉,我的血统就比较无趣,我是百分之百的远东西岛人。”王一帆轻轻摇了摇头。
“哦,那不是挺好的么,旧帝国一大票世袭贵族的血统不就是这样。”当格洛莉亚把一个人跟旧帝国贵族扯上关系的时候,就证明她并不想跟他做朋友。
“都快两百年前的事情了,还提它做什么。”王一帆看上去并不是在故作姿态的自谦。
“那,进入我们今天的主题吧。”格洛莉亚向大厅左侧指了指说道:“请这边走。”
格洛莉亚·佩雷斯和王一帆约定在艺术博物馆面谈的目的是……一笔“大生意”。
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博物馆决定出售几张珍藏的稀世珍品,而格洛莉亚就是博物馆特聘的“中间人”——负责给潜在的买家解释为何一张以现在的标准看并不怎么赏心悦目的古画会要价一万简尼。
因为必须要承诺五十年不让这些画重入市场,格洛莉亚之前所接待的有钱人最终都放弃了购买的想法。格洛莉亚倒是也理解他们,这些第二共和国建立之后才崛起的新贵购买艺术品的目的有二:一是显得自己有足够的修养,配得上目前的地位;二是为了投资——曾经某当代画家的作品十年之内价格翻了四十倍。
格洛莉亚明白,对于他们而言,第二个目的有时候更重要,所以这五十年不能出手的古画也就没有购买的意义了。
格洛莉亚带领王一帆走进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展厅,这里挂着十余幅明显带有早期文艺复兴风格的油画。
“桑德罗·波提切利。”王一帆看了一眼墙上的画,就轻声说道。
“嗯,因为教会的再度鼓吹,他现在家喻户晓,小学生课本上都有。”格洛莉亚言下之意是:你不用显摆你对艺术的了解,波提切利的作品是个人都认识。
“对,对。”王一帆表情诚恳的点着头说道:“他后期对于上帝的忠诚与热忱,以及他的自我反省,的确符合现在教会想让我们拥有的品质。”
“对,跟他一样,把不够圣洁的东西都毁掉就好了。”格洛莉亚有些揶揄的说道。
“可是教会认定这么做是有意义的。你瞧,波提切利是作品在大洪水中幸存最多的古典画家,这可以被认为是上帝对他所作所为的奖励。”
“呵。”格洛莉亚轻笑了一声,说道:“对。上帝降下洪水杀死自己亲手创造的人类,波提切利点起火堆烧光自己亲手绘制的油画,路数的确一致。”
“格洛莉亚……”王一帆也笑了起来。“哈,我真希望我是个受过洗且每周去教堂的人,那样我现在就可以惊慌失措或者勃然大怒,然后转身就走,跟你的剧本天衣无缝。只可惜,佩雷斯女士,我应该会带着‘异教徒’这个头衔进坟墓的,你吓不跑我。”
“哦。”格洛莉亚不动声色的说道:“不逃跑最好。那请直接跟我说,你看上哪一幅了。画旁边的墙上贴着张黄纸的,都可以出售。”
“这幅。”王一帆干脆利落的走向了一个角落。
“对不起,伊万,我说过,贴着黄纸的。可这张没有,不能出售。”格洛莉亚原地未动,把胳膊抱在胸前冷冷的看着王一帆。
“这张并不是教会感兴趣的,不应该拒绝出售。格洛莉亚,我今天跟你面见,就是想请你说服博物馆把这幅画卖给我。”
很好——格洛莉亚在心里说道,这家伙没有再躲躲藏藏,把目的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不过……
“我说服博物馆需要个理由。他们不卖这幅画,我想只是认定这画不能让人觉得会值一万简尼。你瞧这标题:《年轻女子肖像》,怎么看都不像有价值的东西,是不是?你为什么要买它?”
“格洛莉亚,我想你明白这画真正的标题应该是《美人儿西蒙内塔》。”王一帆目光温和却带着一股威严。
“是。然后呢?”格洛莉亚在期待王一帆说出什么他爱而不得的女人就叫西蒙内塔这种俗套的故事。
“我外祖母就叫西蒙内塔。西蒙内塔·佩雷斯。”王一帆把“佩雷斯”这个姓着重说了出来。
“等会……”格洛莉亚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不是百分之百的远东西岛人么,为什么你的外祖母会是这样的卡斯蒂利亚语名字?”
“你告诉过我啊,远东南岛有部分人母语就是卡斯蒂利亚语。” 王一帆孩子般调皮的笑了笑。
“可是……”格洛莉亚真不知道是该把王一帆称为狡黠还是猥琐。
“不过,我外祖母也不是他们其中的一员,跟你一样。”
“啊?”格洛莉亚如果不是很好奇王一帆接下来会不会继续解释她外祖母的身份,早就转身就走了。
“旧帝国刚刚覆灭的时候,有些偏远城市出现了大规模的迫害远东人贵族活动。我外祖母全家不得不把名字改成卡斯蒂利亚语的格式,谎称自己是伊比利亚人混血这才躲过一劫。我想买这张画,也是为了整个家族可以记住那个黑暗的时代,记住外祖母当年有多么的精明和坚强。”
“所以,风波过去之后,名字又改回来了?”
“对,但是我外祖母的几个兄弟一直就保留着这个姓氏。因此,每当我见到一个人姓佩雷斯却看上去更像远东人时,总想去查一查他或她是不是我的亲戚。”
“你不必担心我是你的亲戚。”格洛莉亚走近了王一帆几步,说道:“佩雷斯是我丈夫的姓,他是个纯粹的伊比利亚人。我可以保证我跟你没有亲戚关系。”
“哦。我还以为……”王一帆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接着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您丈夫也是学者么?”
“他什么也不是。他是个死人。”格洛莉亚头颈微转,把目光落在了那张《耶稣诞生》上。
“对不起,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该多嘴。不过保留亡夫的姓氏倒也符合您的身份。”王一帆看上去倒真的像是真心诚意的想寻求格洛莉亚的原谅。
“不是亡夫。”格洛莉亚故意卖了个关子,她等待着王一帆脸上明显的出现疑惑的神情时才接着说道:“他是在我们离婚之后死的,他死前还娶了别人。”
“可是……”王一帆用手指在颧骨部位挠了挠,问道:“你为什么还要保留他的姓?”
“没为什么,我懒得去内务部把姓改回去。而且,我又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之后,姓什么是我自己说了算,不是么?”
“是,是,你是对的。”王一帆又看了一眼《年轻女子肖像》,然后再次拿出谈生意的口吻说道:“那么,格洛莉亚,你可以帮我去跟博物馆交涉一下么?佣金我给百分之十八。”
“成功几率不高。如果不成,我按照小时收费,你同意么?”格洛莉亚又把双臂抱在了胸前。
“同意。如果不成,我也按照我开出的最高价的百分之十八付给你酬劳。”王一帆稍稍迟疑了一下,伸出了右手,等待着格洛莉亚——在生意场上,一旦讨价还价的双方握手,那就说明一切谈妥。
格洛莉亚却一动不动。
“我说,王董事长,你如果想要人们记住你的外祖母,还不如捐笔钱让博物馆把这画的名字改做《美人儿西蒙内塔》。这画虽然不受教会重视,但在艺术史上的意义远远比那些宗教主题的作品要高。这种洪水前的古典杰作本来就稀少,你再把它藏在自己家里不让大众见识,这未免太自私了。”
“这……”王一帆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格洛莉亚,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样的事情我得跟家族商量商量才能决定。”
“买画成功率不过三成,无论你出多少钱;可改名字成功率百分之百,也便宜的多。我想你应该计算的清楚哪条路更值得去走。”格洛莉亚拿出给学生讲课时的态度对王一帆说道。
“唔……让我回去想想。”王一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好。我等你消息。”格洛莉亚递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这就准备向展厅外走去。
“呃,不过,今天我还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可以买的作品。格洛莉亚,你还愿意带我走走么?我按小时付费,按分钟也可以。”王一帆恭恭敬敬的问着。
“嗯……”格洛莉亚思考了几秒钟,点点头说道:“好。不过请你告诉我,如果不是为了什么外祖母的事迹,你买画主要目的是什么?显得有品位还是投资?”
“投资。”王一帆毫不掩饰的回答着。“其实我也知道,去年拍卖价创纪录的当代作品就是你写的评论。”
“明白了。”格洛莉亚陡然有些生气。她几乎确定这王一帆说什么西蒙内塔是他外祖母的名字是在扯谎,什么改姓佩雷斯更是胡编乱造——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一定是发现了那个博物馆规章里的漏洞:明确要出售的古画五十年内不得转卖,但并非可卖品的古画如果能卖出去,却并不一定需要签署那个不得转卖的协议。《年轻女子肖像》——或者说是《美人儿西蒙内塔》——现在虽然因为不是教会感兴趣的题材而名声不响,但在民间拍卖市场,非宗教主题的古典油画价格却大有一飞冲天的态势,而且,永远不用担心教会突然冲出来说买卖圣像是罪。
明白了,全明白了,这真是个奸商。
格洛莉亚有些想溜之大吉,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让奸商出点钱供养艺术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是投资,那我不如带你去看看真正收益率高的。而且这些洪水前的文物,就算没让你五十年不准出手,你把它们扔去嘈杂的拍卖行也是一种亵渎,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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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土文物么?”瑞恩两眼圆睁,盯着手里这本封面上的图画和字迹已经全然模糊不清、内页黄的堪比一简尼票子且霉点随处可见的薄薄小册子。
“你要那种学一阵子就能一拳把人放倒的东西,那只有这个。远东人的古武术。”索菲·沙莱斯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用一把锋利的小刀修剪袜子上支棱出的毛球。
“索菲啊……”瑞恩咽了口吐沫,接着说道:“我给你提个意见好么?”
“有话就说。”索菲把垂下挡住视线的黑色长发撩到了脑后。
“你下回能别当着我的面折腾你那袜子么?你裙子那么短,还搁这翘着腿,那我不就看见……看见……呃……”
“看见什么了?”索菲换了另外一条腿,她坐着的椅子发出了嘎吱的一声响。
“没……没什么……”瑞恩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索菲的下半身。
“你看啊,你敢看么。”索菲把腿翘的更高了,裙子几乎滑落到了黑色半透明长袜的根部。
“不不不……哪儿敢。饶了我吧索菲奶奶。”瑞恩赶紧把身子背了过去。
“你挺敢的啊。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不是盯着我看么?你还有什么没看到过的?”索菲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那不是在脱衣舞厅么,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是你。我要是知道你是谁,借我十个胆我都不敢看你。”
的确,瑞恩第一次见到索菲·沙莱斯就是在一家名为“牛奶屋”的脱衣舞俱乐部——瑞恩是观众,索菲是演员。瑞恩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索菲那天要去跳脱衣舞。
“我是谁啊?我不就是个拿不出你要的东西就被你骂的小贩么。”索菲终于修剪完了毛球,把一对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线条流畅的长腿并拢在一起,满意的左右端详着。
“还提那事呢。我不都因为那个被你打了一顿了么?我说,索菲,咱们也是老合作伙伴了,你可别因为怀恨在心给我本假书充数啊。我是真要学会这个去战斗的。”
“假不假我不管,我只负责给你找来。你翻到第三页,上面有些远东文字,我不认识,你念给我听听看。”索菲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面带微笑,一副准备侧耳聆听的模样。
“啊,第三页哈,我看看……哎哟,还是古话。”
“废话,这是古书,当然是古话写的。”
“就是说啊,练不练得好分人。会练的人,可以变得厉害的很;可不会练的练再久连只鸡却也打不过……这什么话啊,怎么可能打不过一只鸡。”瑞恩又瞪起了眼睛。
“所以你明白了吗?”索菲又开始拿象牙梳子整理着头发。
“明白什么?”
“练不好打不过别人是你自己的事,跟书无关。”
“我操,这他妈不是赖皮么。这他妈没法知道真假了……哎哟,你干嘛?”瑞恩的额头又被枪管顶住了。
“操,我跟你说过,别他妈在我面前说脏话。”索菲用长靴狠狠踢了瑞恩一脚。
“哎哟……你自己不也说脏话?”
“我自己能说,但我不喜欢听别人说。”索菲把枪管在瑞恩额头上捻了一下。
“这不是不讲道理么?”瑞恩虽然知道索菲肯定不会开枪,但冷汗却也抑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你不值得我讲道理。你滚吧,带好你的书。下次再在我这满嘴脏话,我叫你做不了男人。”索菲左手一扬,刚才拿来修剪袜子毛球的尖刀嗖的一声飞向了瑞恩下半身,准确无误的插在了他两腿之间距离他裆部只有不到一寸的地方。
“狠。我怕了你了。你可真是不得了。”瑞恩嘴唇抽搐着,颤颤巍巍的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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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了,不得了。”王一帆笑着说道。
“怎么了?”格洛莉亚因为在制冷器不怎么灵光的博物馆里走久了而身体发热,已经解开了两颗扣子。
“你这样一个体面的女士,居然还会孤身去拜访那些隐藏在城市各个不见光角落的流浪画家们。他们不是在外人眼里都是瘾君子、怪人甚至心理变态么。”
“我也是个怪人,所以他们把我当做同道中人。”
“算我一个,我这异教徒必须算是个怪人。”
“你只是不信他们的神,但你有你自己的神。”
“你希望我彻底变成一个无神论者?”
“系统性劝人脱离宗教的人实际上是建立了一个反宗教的宗教。无神论本身也容易成为一种宗教式的信仰。”
“同意……不过我们好像把话题扯远了。”
“不扯远话题,怎么能让你放松警惕接受我推荐的艺术品?”格洛莉亚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哈哈……我觉得我应该去学一下戏剧表演,学会怎么演好一个六亲不认的商人。”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调侃我么。”王一帆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擦着额头上细细的汗珠——他也热坏了。
“没错,因为你耽误了我太多时间。既然根本没有购买在世画家作品的打算,你为什么还要我带着你逛了这么多展厅?”格洛莉亚真是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喝太多水,否则别的不说,光憋尿这一点就叫她非得直接骂人不可。
“格洛莉亚,我比你更急。我一个小时以后就有个重要的会议,但直到现在我真的一幅看对眼的画都没有,我可不是有意要来浪费我自己的时间的。原本我以为今天就是简单直接的说我要买《美人儿西蒙内塔》,开个足够高的价就行,可是你非要我走另外一条路。格洛莉亚,你如果现在又怪我耽误你的时间,那就真的太不够朋友了。”王一帆极为严肃的说道。
“好。”格洛莉亚点了点头。“那就怪我好了。今天到此为止,我不浪费你的时间,你也别耽误我的午餐。后会有期——秦语是这么说的吧。”
“一点都没错。那,后会有期。”王一帆有些夸张的做了个远东人传统的抱拳礼。
格洛莉亚再次递出职业化的笑容,然后转身就走——她饿坏了,再不吃点东西肯定会情绪失控。
“呃,等一下,格洛莉亚。”王一帆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格洛莉亚翻了翻白眼,回头说道:“别试图邀请我共进午餐。”
“怎么会,我没空。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看到我想买的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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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超过六尺高的布面油画。
纯白色的背景上几个鲜明的色块呈“S”状排列。在下数第三个色块正中,有一个绘制的细致入微、清晰逼真的女性阴部图像——左右完全对称,堪称完美,而且还湿漉漉的。
“你跟这画哪里‘看对眼’了?这个部位?”格洛莉亚唇边带着些许揶揄的微笑指了指画上那个女阴。
“说实话,这样精湛的画功让我震撼,似乎比真的还像真的。但这不是吸引我关注的地方。我觉得整幅画充满着一种力量,一种从内部解构性别存在论的爆炸性能量。”王一帆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以朝圣般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画作。
“好,你这句话我记下来了,下次写论文时我直接抄袭了。我想这画的作者看了也会恍然大悟的明白他自己到底画的是什么……哈哈。”格洛莉亚微微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的笑了起来。
“你认识作者?”王一帆只当没听懂格洛莉亚的嘲讽。
“恰好认识,而且他恰好就是个瘾君子、怪人、心理变态。”
“嚯,这么说,我也该认识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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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帆走了,给格洛莉亚留下了一张签好了名字的空白支票——这幅有着逼真女阴的《无题》博物馆开价多少她就填多少。
格洛莉亚把衬衣的第三颗扣子也解开,一边喘气一边盘算是先去博物馆管理处把画买了还是先去吃午饭。
最终,意料之中的,她选择了后者。
途经另一个展厅时,她不经意的向里面一看,然后就停下了脚步。
这间展厅里的挂的全部是洪水前的大师素描手稿,有一高一矮两个女性正在一幅扬·斯特恩的作品前指指点点。
高的这位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岁,身穿奶白色套裙,蓝色高跟皮鞋,一头亮闪闪的金发,脸上温柔的表情跟博物馆大厅里那位悲天悯人的圣母有的一比。
矮的那位应该不到十岁,身上的校服裙子有些偏大,一边瞪着满是漠然与不屑的棕色眼睛一边咬着自己的指甲。
格洛莉亚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展厅。
“约克律师,你好。”格洛莉亚在距离金发女人八尺开外的地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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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怀特很少在工作场所以外的地方被人称呼为“约克律师”,所以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是有人在跟她打招呼。
“哦,你好。”伊丽莎白转过身去,对这个棕色头发的丰满女人微笑着。
“佩雷斯。格洛莉亚·佩雷斯,国立文学与艺术大学的教员。”格洛莉亚自我介绍着。
“画画的?”棕色眼睛的小女孩——丽莎——抢在伊丽莎白之前开了口。
“不,我是研究画的。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格洛莉亚微微躬下身子,这样小孩子应该会觉得比较没有压迫感。
“我叫伊丽莎白,阿姨。”丽莎皱着眉头瞥了眼格洛莉亚敞开的领口露出的乳沟。
“哈哈……”伊丽莎白虚掩着嘴笑着说道:“你怎么把我的名字抢来用了?”
“你说的‘丽莎’的正式形式就是‘伊丽莎白’,所以跟人第一次见面我说我叫伊丽莎白不是更礼貌么。对不对,丽兹姐姐?”丽莎把“姐姐”这个词说的尤其清晰。
“呵……佩雷斯女士,别见怪,丽莎的幽默感比较独树一帜。”伊丽莎白把丽莎的肩膀轻轻揽住。
“很可爱……呵。”格洛莉亚现在想做的是赶紧找面镜子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比这位金发女律师显得年龄大得多。
“我想,我们应该是之前见过吧?”伊丽莎白完全不认识格洛莉亚,但她怀疑这人是她以前接待过的客户,否则不会称呼她“约克律师”。
“没……我从画报上看到过您的照片。您很优秀。”格洛莉亚的目光聚焦在伊丽莎白平坦的腹部,想要搞清楚她到底有没有穿束腰。
“哦?登过我照片的画报只印了五十份,您居然看到过?”伊丽莎白的确非常意外。那份画报其实只是一期杂志附赠的限量版号外,而在马丁波利斯这一千多万人组成的海洋中能遇到一个恰好看到过那画报的人,也真的够得上称之为有传奇色彩。
“我丈夫非常仰慕您,所以他高价从黑市上买了那份画报。”
“呃……”伊丽莎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头。这难不成是位妒火中烧的妻子?专门跟踪她,想要找她麻烦?她开始后悔当年为了给儿童福利院募捐而允许那杂志社把她的照片刊登在画报上——可她自认为自己还没有美到可以凭借一张照片就让别人的丈夫丢了魂。
“哦,我忘了说了,是我要他去买的——因为我比他更仰慕您。其实我小时候就读过您撰写的新闻,无法想象作者只比我大了八岁。”格洛莉亚的笑容非常真诚,仿佛面对的正是神坛上的圣母像。
“谢谢您对我的鼓励。”伊丽莎白又开始后悔同意让刊登她照片的那份画报写明她的年龄。
“丽兹姐姐,这位阿姨在明确告诉你,她比你年轻。”丽莎一边咬着指甲一边说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丽莎小女士。我是在赞叹约克律师驻颜有术。约克律师,能不能传授点经验呀?比如平时该吃些什么?”格洛莉亚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赘肉,自我解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您也看见了,我这样的体型也是显老的原因之一吧。”
“您一点都不显老,而且您这样非常健康。不过,如果您感兴趣,我愿意分享一些在营养平衡方面的经验。”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格洛莉亚从腰带上吊着的小皮包里拿出了笔记簿和铅笔。
伊丽莎白就这样一本正经的叙述起自己平时如何规划饮食来,而格洛莉亚不停的点着头,认真的在簿子上记录着关键内容。说实话,从外貌看,伊丽莎白倒的确更像是格洛莉亚的学生而不是长辈——格洛莉亚其实并不真的显得比实际年龄老,只是伊丽莎白实在面相太年轻了。
在满是古代素描、散发着一股墓地味道的展厅里讨论每一餐淀粉、蛋白质和植物纤维的合理配比,多少显得有些古怪,但伊丽莎白和格洛莉亚的对话在外人看上去却出奇的融洽。
在写满了三页纸之后,格洛莉亚告辞离开了,她看上去非常的心满意足。
“怪人。”丽莎盯着格洛莉亚的背影说道。
“在艺术这行当的,多多少少做事风格都跟普通人不一样。”伊丽莎白有些心不在焉。
“对。所以你鼓励我学画画,因为我也是个怪人。”丽莎又开始咬指甲——尽管其实十个手指头她都早已咬秃。
“哈……不不不,你还小。”伊丽莎白轻轻出了口气,摸了摸丽莎的头顶说道:“丽莎,丽兹姐姐要跟你说件事。”
“你终于决定要跟我老爸上床了?”
“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就不要这么调侃丽兹姐姐了好么?”伊丽莎白看上去一点也没生气。
“我还没承认你是我朋友呢。”丽莎把目光聚焦在地上的一只蜘蛛身上。
“那快点承认吧。因为……因为我要搬家了,去一个离你很远的城区,我们平时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当然,我会写信给你,有时间我还是会带你来参观博物馆。”伊丽莎白的眼圈有些泛红,声音也颤动了起来。
“嘿,真好。”丽莎抬起头,对着伊丽莎白笑了起来——她今天第一次笑。“这下可以不用担心你勾搭我那个一脑子不正经玩意的老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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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你爸又没在旁边盯着。”坐在办公桌上的莫妮卡·纳斯涅布一把捉住了乔纳森·沃尔古夫的领带。她的领口已经解开,露出了奶油巧克力色的半个胸脯。
“这是总统办公室,你疯了么莫妮卡。”乔纳森脸色发白,雀斑更加明显了。
“总统遇刺,议会失火,最近我紧张的要命,必须得放松一下了。乔纳森,你以为今天召你来的是总统本人么?是我。”莫妮卡用另一只手解着自己腰间的皮带。
“我知道是你。可你放手。”乔纳森试图把领带从莫妮卡手里抽回,但失败了。
“既然知道是我,那你还敢来,证明你也很想要我。所以你现在还扭捏什么?”莫妮卡使劲拽着乔纳森的领带,把他的身子拉得跟自己贴的很近。
“第一,你已经把我甩了;第二,这是总统办公室;第三,我没带鱼肠子。”乔纳森僵直着身体,向后仰着,尽量避免自己的前胸碰到莫妮卡耸立的双乳。
“就用手,很快的,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好么?让我放松一下。今天算我欠你一次,明天你带好鱼肠子过来。”莫妮卡松开了乔纳森的领带,却握住了他的腕子。
“我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莫妮卡,咱们分手已经四个月了,别这样好么?”乔纳森话虽这么说,却并未真的试图挣脱莫妮卡的手。
“就今天这一次。最后一次。我对上帝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满意了么?”莫妮卡把乔纳森的右掌贴在胸前,晃动身子摩擦着。
“你……”乔纳森脸色更加苍白了。
“快,时间不多。”莫妮卡端庄的脸上开始泛红。
乔纳森迟疑了一秒,伸出左臂。他的整个左手伸进莫妮卡裤子的上缘,然后到达了那柔软湿滑的目的地。
乔纳森的中指微微翘起,恰好触到了莫妮卡那个全身最敏感的、豆子大小的软组织。
“啊……”莫妮卡半闭上眼睛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对性快感的赞叹。
“就是这样,你依然很棒。”莫妮卡把自己的食指送到嘴边,用舌尖舔着。
“可是你还是把我甩了。”乔纳森的右手滑进了莫妮卡的胸衣。
“怪你的爸爸去吧……啊,速度快一点……”莫妮卡彻底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待会该去换一条底裤了。
“不要什么都拿我爸来当借口。”乔纳森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愤,但他的裆部却高高的支着帐篷。
“呵……你的新女友怎么样?”莫妮卡把腿分的更开了一些,好让乔纳森的左手有更多的空间进行运动。
“就那样。”乔纳森给莫妮卡的阴蒂换上食指,而他的中指探入了莫妮卡那像是涂了油一般滑腻的阴道口。
“你……啊……你也像这样……这样伺候她……么……啊……”莫妮卡现在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结婚前,我们绝不同房。”乔纳森平平淡淡的回答着。
“哦……啊……好……好孩子……”莫妮卡伸手摸了摸乔纳森那还带着些少年气的脸颊。
“你还有多久。”乔纳森把无名指也放进了莫妮卡体内。
“啊……快了……吧……可能……”莫妮卡自己也说不清楚兴奋的顶点会什么时候到来,她的高潮从来都是飘忽不定,尤其是用手的时候。
“哦。”乔纳森不再开口。他专心的为眼前这位皮带上拴着两把手枪、靴筒里藏着六柄匕首的咖啡色皮肤前女友“服务”着。
莫妮卡的身体像是被海潮托着,一会高高抬起,一会却又跌落深谷,她很想放声啼鸣,却又知道隔壁就有一个班的特卫队在待命。总统办公室虽然隔音很好,但莫妮卡如果完全不限制自己的音量的话,她的呻吟声还是可能会被墙那边的人听到。
终于,莫妮卡感觉自己体内像是生出了一道电流,几秒种后,她就开始急促的喘息着,肩头耸了起来。
“好了?”乔纳森并未完全停止手上的动作。
“嗯……嗯……呼……”莫妮卡长出一口气,全身松弛了下来,眼睛睁开,用缺失焦点的目光看着乔纳森。
“挺快的。”乔纳森的左手撤离了那被水淹没的战场,准备抽出莫妮卡的裤子。
“别。”莫妮卡一把摁住了乔纳森的左臂。
“干什么?”乔纳森有些惊慌的问道。
“再来一次。如果你有胆量的话,用这个也可以。没有鱼肠不要紧,我自己有办法。”莫妮卡用指尖戳了戳乔纳森依然鼓着一个尖端的裆部。
“你真的是疯了。”乔纳森把身子使劲向后撤。
“你这辈子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可以不用隔着鱼肠子要我,你自己看着办吧。”莫妮卡似笑非笑的看着乔纳森。
“你就是个小魔鬼。”乔纳森咬牙切齿的说着,但这句话刚说完,他就把脑袋凑了过来,想要吻莫妮卡的唇。
“别这样,我已经把你甩了。就下半身接触就够了。”莫妮卡把乔纳森的头推向一边。
乔纳森尴尬的笑了笑。
“哦对了,得换个姿势。跟你面对面的做,我怕你又要忍不住亲我。”莫妮卡把上身伏在总统办公桌上,背对着乔纳森说道:“这样来。我已经很湿了,你直接进去吧。”
乔纳森无奈的笑了笑,走到莫妮卡臀后,轻轻的把她的裤子向下拉。
“穿裙子就方便多了。”乔纳森说道。
“别那么多废话。”莫妮卡把手伸进胸衣捏着自己跟手枪弹头一样大的乳头。
在一阵窸窣声之后,莫妮卡活像一对巧克力糖球的双臀完全展现在了乔纳森面前。他忙不迭的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不对不对,这样我会不舒服。”在乔纳森试图进入时,莫妮卡阻止了他。
“那你抬高一点。”乔纳森轻轻拍了拍莫妮卡的臀尖。
“这么高够了吗?”莫妮卡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差不多了,我进来了。”乔纳森小心翼翼的向前递送着胯部。
很湿,没有任何阻力,乔纳森长驱直入。
“啊……对,这样就对了……”莫妮卡的身体已经很久没体会到这样的充盈感了,她决定先不去费神考虑该让乔纳森射在什么地方。
“我……”乔纳森一边动作轻柔的抽送,一边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快说……”莫妮卡一不小心碰翻了办公桌上总统与老兵们的合影。
“我其实没有新女友。”乔纳森说完眼角就抽搐了一下。
“关我什么事……专心点……”莫妮卡扶起了倒下的相框。
“我……”
“你出来,快点快点!”莫妮卡突然一只手向后使劲推着乔纳森的小腹。
“怎么了?你……”乔纳森呆若木鸡,心想难不成我没交新女友还更惹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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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国总统拉尔斯·比尔曼步伐稳健的走进办公室。
他看到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保镖、宪兵特卫队中尉莫妮卡·纳斯涅布和国防部长的次子、宪兵城防团连长乔纳森·沃尔古夫正对着墙上挂着的总统府平面图讨论着什么。
“乔纳森!好久不见。”总统给了这个瘦削的青年一个热情的拥抱。
“总统先生,你好。”乔纳森险些被总统有力的臂膀箍的喘不过气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替你爸给我送雪茄的么?”比尔曼总统四下张望着,似乎在寻找雪茄盒的影子。
“总统先生,是我叫他来的。他的机枪连被派来守卫总统府,我跟他解说一下这里的防卫要点。”莫妮卡目光炯炯的说道。
“哦?我还以为是小两口破镜重圆呢。所以一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我打扰了你们的卿卿我我嘞,哈哈,哈哈。”总统洪亮的大笑了起来。
“总统先生,他经不起你这样吓唬。”莫妮卡轻蔑的看了一眼乔纳森。
“当年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勾搭我的头号保镖,他胆子可大得很。”总统朝乔纳森眨了眨眼。
“呃,总统先生,纳斯涅布中尉已经把事情跟我说清楚了,我可以告辞了。雪茄改日我哥哥会给您送来。”乔纳森鞠了个躬,都没等比尔曼总统回应就急急慌慌的夺门而出。
“莫妮卡,说实话,他来干什么了?”总统坐了下来,把双脚放在办公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高尔夫球在手心里抛着。
“你都猜到了,小两口破镜重圆。可惜没圆成。”莫妮卡将一把手枪拔出护套,检查着子弹数量。
“你不能拿枪逼着人家原谅你抛弃他。”
“我没有。”
“行,年轻人的事,我不管。你留下别走,马上有特殊的客人要来。”
“谁?”
“就是那位X女士,不得了的姑娘……哎,你瞧,她已经到了。”
一个满头卷发,长相极其标致的棕色皮肤美人儿站在总统办公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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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劲过去了。”王一帆把脑袋在枕头上蹭着,眼前虽然还是一片扭曲斑斓的光影,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降落回了人间。
“这次的粉儿纯度够高的。”王一帆身边躺着的瓜子脸年轻远东女人说道。她除了一件半个乳房露在外面的粉红色胸衣之外什么也没穿,两腿之间还在时不时的渗出白色液体。
“操,今天他妈的把我累坏了,当然得来点‘尖儿货’过过瘾。为了对付那个什么女教授,他妈的装成个人样可真累。操。”王一帆坐了起来,使劲晃着头。
“什么时候能跟她上床?”年轻女人拿过床头柜上的鸡尾酒大口喝着。
“没这个打算。谁他妈想操一个穿裤子的女人。”王一帆从女人手里夺过酒杯,自己也灌了起来。
“不想操她,那你去认识她干嘛?”
“我他妈得把我姥爷要的那画买来啊。操,那女教授也他妈姓佩雷斯,真就这么巧么?”
“有缘啊,上帝在预示着什么。”
“去他妈的上帝。丽丽,咱们再来一次。刚才太飘了,射的时候都他妈没什么感觉了。”王一帆说完就要去亲被他称作“丽丽”的女人的脖子。
“别了。”丽丽躲开了王一帆,翻身下了床,一边用被单擦着下身的液体一边说道:“我还得去见个人,你别耽误我的事——别忘了这也是你的生意。”
“是去见……呃,行,你去吧。”王一帆挥了挥手,蜷缩着身子侧卧了下去。
“嗯。我走了。”丽丽点起一根卷烟,吸了一口就扔进烟灰缸,然后捡起自己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婷婷袅袅的向门外走去。
“记住,别叫他射里面。”王一帆闭着眼睛喊道。
“我知道。”丽丽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哎哟,女人们啊,可真是不得了。”王一帆把沾着自己和丽丽体液的被单拉了上来,将头整个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