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程向昀是叼着牙刷去开门的，看见门外站的确确实实是他以后，满是泡沫的嘴勉强挤出了这么一句发音准确的话。

  “给你们送早餐。”厉沐尘像是完全没察觉她的惊讶，说的话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语气和态度。

  “谢、谢谢……”程向昀赶紧让开让他进去。

  “顺便帮你搬家。”他缓缓走入，说。

  “嗯？那么快？”她这间房子的月租合约还有将近十天才结束呢。

  “嗯，一点一点慢慢搬上去，需要很长的时间呢，不快了。”厉沐尘把早餐一样一样摆在她家的餐桌上，还洗了几副餐筷。

  “就算我要搬家，也不用你帮忙，你的手受伤了，要是再裂开怎么办？”程向昀看着他缠满绷带的手臂，没好气地说。“我自己搬就好了。”想了想，请搬家公司的费用一点儿都不便宜，她决定自己干，实在不行就去找董沾，身为她的‘助手’，此刻就该发挥作用了。

  “我的手快好了，我可以帮你。”料到她会这么说，厉沐尘已经找了很多对付她的方法。

  “不行，这还缠着绷带呢。”程向昀觉得自己都快把所有牙膏和泡沫都吞进去了，于是她果然把厉沐尘一个人扔在客厅，先去梳洗再说。

  “我知道我搬不了重的东西，我只帮忙拿轻的。”

  厉沐尘的声音轻轻从浴室外飘来，应该是站在门口说的。见他如此执著，她只好拉开门，果然看见他站在门口，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好吧，但是只准搬轻的。”

  “好。”厉沐尘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摸摸他的脑袋，她怎么觉得，厉沐尘这种行为像是想讨好主人的宠物？

  希望这只是她的错觉。

  吃过早餐，把程向旸送到学校后，他们还真的开始收拾家里，准备搬家。

  于是，程向昀眼睁睁看着厉沐尘用手推车搬进来了很大一叠折叠好的纸皮箱，种类繁多，什么尺寸都有，大大小小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你从哪儿弄来的？”她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男人能和捡纸皮箱画上等号！

  “陈阿姨给我的。”顺口回答了一句，厉沐尘专心把每个纸皮箱折回箱子的形状。

  “那个到处搜刮纸皮，还抠门得连一个纸皮屑都不肯借给别人的清洁阿姨？”犹记得某一次，程向旸的学校举办了一个纸皮手工比赛，学生们被强制参加，程向昀无法，加上家里没有纸皮箱这类型的东西，她只好到小区附近捡，结果一个没找到。后来才知道，这附近的纸皮箱几乎都被他们公寓的清洁阿姨搜刮完毕，她又只好滚回公寓求清洁阿姨，想和她拿几个，清洁阿姨死活不给，连借一个都不愿意……

  回想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胃疼。

  “是清洁阿姨没错，但是是同一个人吗？”厉沐尘停下动作想了一会儿：“陈阿姨不抠门，我只是问了几句，她就借给我了……”

  “……”那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公平！

  “好，我们停止这个话题。”否则她恐怕会心力交瘁而死。

  于是，程向昀开始忙着把各种小东西塞进厉沐尘拼好的纸皮箱里，好在这间屋子都所有家具都是房东提供的，她只要把他们的行李和日常用品搬走就行。

  “这个？”厉沐尘拿着一个脸部按摩器，问到。

  程向昀在忙碌中抬头，看见他手上的东西，犹豫了很久，这按摩器是在促销时买保养品时赠送的，用过一次就被她一手扔开，后来一直被她遗忘在沙发的夹缝里。“放进去吧。”正好以后能用这个东西替厉沐尘按摩按摩脸，好好保养他这张俊脸。

  “这个东西呢？”厉沐尘拿起一叠时尚杂志。

  “不要放进去，扔掉。”

  “这……是你的？”几分钟后，他再次揪起一件东西。

  “嗯，放进去……”她几乎下意识回答，但再看清他手上的那件东西后，她真想一头撞死，或者揪着许文桑的脑袋去撞墙，让她一头撞死。“这不是我的！”连忙把东西从他手上夺回来，一把塞进她身旁的垃圾袋里。

  “哦……”厉沐尘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你那是什么表情！这真不是我的，是许文桑给我的……不是，是她硬塞给我的，我没收下，结果她就给我塞进夹缝里了，还好没被旸旸找着，这许文桑真是……”她已经不想回忆，许文桑把这件性感睡衣介绍给她时的猥琐表情。

  “哦。”不同于她的激动和满脸涨红，厉沐尘异常淡定的点了点头，继续收拾。

  “……”也不知道他相不相信……

  “这个……”厉沐尘又又又从夹缝掏出了东西。

  “还有！”她的沙发夹缝到底还塞了多少东西！真是见鬼了！

  “这是谁的？”厉沐尘这一次就有些不淡定了，平常温柔的笑脸有些暗沉。

  “这是小董的。”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领带，端详了一会儿，想起董沾之前有一段时日找了这条领带好久，都没找着。“原来是在这儿。”低声呢喃了句，她拿起手机拍下领带的照片发给董沾。

  厉沐尘就杵在她身旁偷看她发的讯息，在她转过头来之前把头撇开。

  “我让小董待会儿自己来拿，顺便帮忙我们搬家。”她收起手机，继续收拾。

  “哦。”

  “你怎么了？”刚刚他明明还很兴奋的，现在却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笑容都不见了，整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暗暗沉沉的。

  “没怎么了。”厉沐尘回答，语气还是平平无生气的。

  “那为什么忽然无精打采的？”她干脆蹲到他身边，轻轻捏起他紧绷起来的脸。

  “……”厉沐尘专注收拾不说话。

  她努力回想她到底在哪儿个部分惹他生气了。“你心情不好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思来想去，她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啊！

  “为什么董沾的领带会在你家沙发的夹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的问。

  “啊……啊？”她都准备好一大堆哄人的台词了，结果只听见他来了这么一句。“上、上次他下班后来我家陪旸旸打游戏，应该是那时候遗漏在这里的……”她、她为什么要解释！

  “……”厉沐尘又不说话了。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

  后来厉沐尘还是没有履行承诺，动手搬了很多重物，她无论怎么阻止都阻止不了。

  然后，他手上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厉沐尘！”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渗出了些许血液，程向昀大发雷霆，把他一把扯到沙发坐下。“都说了不能搬重物，不能搬重物，你看，这些伤口又裂开了！好不容易好了一些……”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连忙乖乖道歉，笔直的坐在沙发上，任由她左右翻看他的伤口。

  “……”程向昀一下气全消了。“那你等会儿，我给你拿药箱去，重新缠上绷带。”

  “好。”他当然不敢反驳，看着她的背影转角进入卧室，很快拿出了个药箱。

  “我现在先把绷带拆下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啊。”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开始一圈一圈的绷带拆开，裂开的伤口很快呈现在她眼前。

  那时候的匕首不大，直直插入造成五厘米长的伤口，被缝上了几针，此刻线头还缝在伤口上，原本再过几日就能拆线愈合的伤口裂开了，渗出不少血。

  程向昀忍住想狂揍伤者的冲动，用棉花摁住伤口，把血清理干净，再涂上医生在他们出院之前给他们的药膏，才把干净的绷带重新缠上。“你接下来都不准帮忙搬家了，听见没有？”

  “……”他想装作听不见。

  “听见没有？”程向昀眯起眼把问题重复一遍。

  “听见了……”幸好他今天基本把重物都搬干净，只剩下一些零碎的杂物。

  “乖。”摸摸他的脑袋，她把药箱都收拾好，就起身忙其他东西去了。

  “下午想吃什么？”厉沐尘坐在原地，不敢乱动，只有视线随着她的身影移动。

  “我让小董来的时候给我们带点东西吃，他买什么就吃什么啊。”程向昀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小董，小董，又是小董。

  就在他一个人独自郁闷的时候，门铃就响了。他满面阴郁的拉开门，果然看见董沾杵在门口，手里拧着大包小包。

  “程姐呢？”见到看门的是他，董沾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里面。”他正郁闷着呢，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让开身子让他进去。

  董沾一进去就先仔细的打量他的房子，和程向昀家的格局差不多，就是感觉很不一样，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程姐，我给你带了饭，还有你最爱吃的小笼包。”

  程向昀果然一秒从卧室里冲出来。“呀！有小笼包！”

  厉沐尘默默记下她原来喜欢吃小笼包。

  “嗯，还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董沾连忙把小笼包掏出来给她过目。

  “小董，你真是太好了！”

  董沾得到称赞后斜了愣在原地的厉沐尘一眼，眼底写满的意思就是得意，无尽的得意。

  “……”素来彬彬有礼的他在心底朝董沾骂了句脏话。

  就在俩人暗潮汹涌地战斗时，程向昀已经擅自坐到饭桌上，拆开小笼包的包装盒。“你们怎么不坐下？”抬头见俩人还杵在那儿，程向昀扯一扯离自己最近的董沾。“快坐下一块儿吃，我快饿死了。”

  董沾马上坐在程向昀对面的位置上。

  “厉老师，快来吃。”朝厉沐尘招招手，程向昀把一张椅子拉到她身旁。“坐这儿。”

  “好。”厉沐尘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同样斜了董沾一眼。

  “！”是谁说这位老师温文尔雅，优雅大方！是谁！

  “厉老师，你一定要试一下这个小笼包，巨好吃！”程向昀把小笼包推到他面前。“但是价钱略贵，我总舍不得买，每次都是诓小董买给我的。”

  “以后你想吃的时候，我都买给你。”

  没有料到厉沐尘忽然立下这么一个豪言壮志，程向昀不自觉愣了一下，抬头看入他的眼睛。

  他的神情很认真，嘴角虽然是牵起的，但却不像是在说笑，反而温暖的笑意让她心底的一阵甜蜜慢慢漫出。

  “好啊。”她说。

  厉沐尘笑了，比刚刚的笑容更加灿烂，她甚至还能看见他的洁白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