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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4日 上午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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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妈……”王长富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听她讲着。
绝大多数的事情,起头是很容易的,不容易的,是如何结束。王长富和妈妈的电话是如此,他和苗桂兰的婚姻也是如此。是啊,就像妈妈在电话里头说的,夫妻两生活富裕,房子现在值九百五十三万,车子买的时候六十八万,夫妻两年收入加起来超过一百一十万,在杭州,算不上最顶尖的富人,但也是生活无忧,离婚,财产怎么分呢?分了谁都吃亏。王长富没怎么听下去,妈妈把数字都算的很清楚了,这社会,什么都数字化了,以前是无价的东西,现在都变得有价了,爱和婚姻,也是有价格的。妈妈说的这些,苗桂兰早都算好了的,白纸黑字,王长富疑惑的是,算这么清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反正,对春儿来说,数字化了不是什么好事。
“爸爸,为什么我们非得考试,非得按分数排名?”
“安排考试的人懒呗,他们想靠分数来衡量学生吧。”
“哈,还是爸爸聪明。”
问话的是王胜春,十六岁的大姑娘了,王长富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把唐诗宋词都翻遍了,后来从“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里相中了两个字,就成了春儿的名字。王长富想到这,感觉有些内疚,他没想过,他和苗桂兰开始于阳光灿烂,却结束与炎热夏季的冷空调里。
星期天,是很重要的日子,是去向石婆婆许愿的日子。小核桃起床时,天已经有点麻麻亮了。真的是许愿三人行,约好在邓大洋芋家门口见面,以马场街为参考线的话,大洋芋家住在街头,开门就是赶场的街道,这能给大洋芋家带来很多优势,比如,帮生意人代存他们摆摊的架子,每星期收一元钱。小核桃家住在街的中间,但是在街背后的山上,上去要四十分钟,他家属于远眺整个马场村的那种,除了劣势没有优势。而朱豌豆家住在街尾,但离街面也很近。
小核桃轻轻开门,有点小担心,他怕弄出的响动吵醒草屋里的其他三人,一点响动影响到妈妈心情的话,足以破坏他的许愿计划。屏住呼吸,提着木门,再慢慢向门框上靠,他轻轻松手,没有任何响动。但此时还不能呼吸,那口憋了好久的气是个麻烦,他得让这口气也和他一样,坚定。
快步走,离家十多米远时,肺里沉甸甸的气体喷涌而出,他感到如此美好,轻盈。小核桃把食指卷成勾的形状,放进嘴里,舌头顶住第二道骨节,咸味被舌尖捕捉,顿时口水从舌头根部向手指涌动。他轻轻用力,向外吹气,通过调整气流大小,在空气中吹出了“石”的谐音。连吹三声,这就意味着小核桃出发了,大洋芋三碗饭的时间后,就要出发,与小核桃在街中部汇合,汇合地点选择周大伯诊所那里。
关于暗号到底用什么,也是争论了好久,才定下来是“石”的。
朱豌豆认为,应该是用“爱”的谐音来做暗号,只有爱才是至高无上的,小核桃和邓大洋芋不也是为了爱才去许愿的吗?大洋芋点头首肯,虽然朱豌豆不知道大洋芋喜欢的也是陈花花。他俩个猪头一直以为,小核桃去许愿也是为了爱,为了早点娶到苗桂兰,毕竟,苗桂兰也是很好看的。小核桃否掉了“爱”,本身他心底觉得,爱跟鞋子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他觉得,用“爱”的谐音听起来有点像“干”,都是第四声,听起来这个不吉利,他小核桃可不愿意在马场人要醒之际,用三个“干”来划破黎明。
“你妈,那你用‘石’,你向空气中吹,听起来就像什么啊?”朱豌豆不干了,没好气的反驳着。
“还是用‘石’,石婆婆最大。”大洋芋开口了,他对许愿的理解,比另外两个许愿者高级。
小核桃到原定的地方时,天还不太亮。朱豌豆没站在诊所边上,而是在离诊所二十多米的地方,朝着小核桃的方向,蹦跳时手脚一起挥舞。不怪他,他怕周大伯,打针时屁股的肌肉里像被插入一个火团那么疼,马场村管小孩最有用的招,就是你不听话,带去找周大伯打针。不管有多生龙活虎的崽,听到就马上变成成小乖乖。约摸十分钟后,三人在大洋芋家门口成功汇合。这是个好的开始。
蛐蛐和田鸡叫了一夜,这会儿玩不动了,把宁静还给了清风。树叶偶发一阵轻微响动,清风从包谷林里窜出来,经过菜园,裹挟着花蝴蝶热爱的花粉,爬过山丫口,顺势而下,蹚过苗寨的大院子,轻轻吹拂着苗桂兰的窗户。桂兰已经梳洗完毕,白色的鞋子,红色的袜子,身着小花苗独有的扎染裙子,红、蓝、黑、白、黄,五种主要的颜色,大片大片的出现在衣料上。这种奔放的风格,在桂兰身上有点突兀,桂兰给人的感觉总是宁静甜美的,每一年吃新节上,苗寨都会有热闹非凡的庆典活动,载歌载舞,桂兰却不参与。小核桃见过,桂兰只是开心的笑着,感恩大自然馈赠的食物,举着火把的人们围着转圈时,移动的光源在她眼里跳动着,仿佛天上的星星,此刻都掉进了她的眼里。
桂兰敲响阿妈的门,她们该出发了,也是去找石婆婆许愿。
桂兰许愿是为了老苗子,1979年,越南侵占中国老山、者阴山地区,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兵收复国家领土。马场村是云贵高原上的城市,离战场较近的地方,老苗子是第一批参战人员,隶属于成都军区。1980年,小核桃的爸爸老王也入伍参加了自卫还击战,战争还在零星的继续着,很多解放军战士来不及训练,就直接投入战场,当时的策略是两个老兵带一个新兵,老王就是老苗子带的新兵。
1980年6月19号早上,小核桃在羊水里正酣睡着,马场已经被太阳考暖了,者阴山边界线的树林里,老苗子、老王所在的班在警戒着,六月的日头在这里体现不出来,云雾缭绕,不大不小的雨滴密密的落着,就像是断线的珍珠项链,重重打在警戒战士的帽子上。
“小王,我二娃应该快生了,真想知道,是个男娃还是女娃!”老苗子悄悄凑到老王的耳朵边说着。
“苗哥,我们快撤军了,最多年底就能看见了呢。我娃也差不多快生了,他们差不多大呢!”此时老王是老苗子的小王,他略开心的的小声说着,眼睛仍然死死盯着对面开阔地带。
“哎,兄弟有所不知,我担心我二娃子,我怕和大娃子一样残疾。”老苗子叹气,他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他大儿子生下来时,左脚就比右脚短。十五岁的小伙子,却是一高一低的走着路,老苗子给他起名字叫苗庆红,希望他的人生能有重大转机,最好是天天都能庆祝红色的喜事,天天娶媳妇那样开心。
“嘘!”跟他们一个坑的小鬼踢了他俩。用下巴往外顶,示意他们前方有情况。
一个妇女从对面树林里跑出来,一边向开阔地带跑,一边哭喊着。跌跌撞撞的跑到开阔地带中间时,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绝望的向身后看去,一个歪嘴斜眼的男人提着一把砍刀,正向她走来。男人一边走,一边把刀瞄准妇女,嘴里在疯狂的咒骂着,这女的应该是活不成了。
战争带来和平,也给经历战争人带来战争,他们的战争是在心里,永不平息,永远在畸形的滋长蔓延,以他们的良知为食,吞噬着他们的生命,直到死亡。那对男女,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才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老苗子觉得,该有必要去阻止他们的战争,老王不同意,这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更何况,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诈他们。小鬼起初是不同意的,直到男人一刀砍在女人背上时。小鬼决定和老苗子去阻止战争,他俩抬着枪,向开阔地带警惕的前进,他们不敢鸣枪,也不敢高喊。持刀男人明眼,看见两个解放军在朝他过去时,便转身跑。
老苗子和小鬼担心女人的伤,快速跑到女人身边,她趴在地上不动了,蓝白点的上衣已被刀劈开,她起伏的呼吸时,背上的刀口在汩汩涌着血,小鬼和老苗子决定先把她翻过来。小鬼蹲在女子头的方向,老苗子蹲在女子右肩,两人一起用力时,小鬼突然推开老苗子。老苗子短暂的醒来时,老王正背着他往医务部跑。越南女子和男子演了苦情戏,他们打算翻她过来时,她拉响了土制炸弹,老苗子炸掉半边耳朵,毁了一张脸,右手失去了三个手指头。
1982年年底,老苗子和老王转业回乡。
因为战功,十五岁的苗庆红被安排到县师范学院读书,他毕业后可以回乡教小学。国家给老苗子在县武装部安了个虚职,他本人不需要到县里单位去上班,每个月月底,乡政府会派人给他带来三十元的工资。他在者阴山时担心二娃有残疾,上天给了他完美的苗桂兰,却让他害死了小鬼,老苗子的战争没有结束。这三十元工资他谁都不给,整天整天的喝酒,清醒时哭泣,喝醉时在梦中哭泣,这么下去,老苗子怕是熬不住。桂兰心疼老苗子,所以她要和阿妈去向石婆婆许愿,请她老人家消除老苗子心底的战争。
小核桃他们的路径要经过苗寨门口,一条被踩的很平的泥巴路,宽度够两匹马并行,天气好时,被踩的细腻的泥巴会随风轻扬,像砧板上的面粉被吹起的样子。雨天时,路面上的泥巴被搅拌成糊状,像水放多了的小麦面,表面上很干净,脚踩下去时就会后悔。小核桃他们到这条路时,苗桂兰娘俩刚好从寨子走出来,许愿的队伍变成了五人。
小核桃真想反悔,他宁愿去穿连湾坪。他礼貌地和桂兰妈打了招呼,在桂兰妈看来,如果小核桃真成了她女婿,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这孩子脸总是干干净净的,在家里任劳任怨,是个好丈夫。大洋芋和朱豌豆一个劲的给桂兰献殷勤,桂兰倒是挺喜欢和他俩聊天,一路上多了欢声笑语,总比他三个一起上路强。快走到水族寨子时,太阳刚好爬过石公公的肩头,先在小核桃他们身后照出一块明亮的区域,随着太阳爬的越高,那块明亮的区域以更快的速度跟上他们,随即超过了他们,照亮了水族寨子一湾湾的梯田,像极了苗桂兰脖子上的银饰品。他想跟苗桂兰说点什么,但找不到素材。
桂兰也知道爸爸要把她嫁给小核桃,每到过年,小核桃爸爸妈妈都会带上小核桃去老庙子家拜年,算是提前把他们两拴住了。学校里传得快,总有嬉皮笑脸的男生问桂兰和小核桃睡了没有,这让她厌恶,她厌恶小核桃,没有他小核桃,就不会给她带来尴尬,她连看都懒得看他。
“小核桃,你赶紧来帮桂兰提东西啊?走那么后面干嘛!”朱豌豆在前面大声喊着。
去湾河的小路,是一条贴在梯田上的单行道,一直从马场街下坡,直到水族寨子门口。小核桃前面是桂兰妈,老苗子是他的苗爹,桂兰妈自然就是他苗妈,小核桃喜欢苗妈,轻声细语的跟他讲话,不像在家里,妈妈一个不对劲就骂他,他希望有个女人温柔的待自己。
“我过不来!”小核桃脱口而出,是个愚蠢的借口。因为他刚说完,就被大家推到前面,走在苗桂兰身后,帮她提着去许愿的篮子。原本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大洋芋和朱豌豆的二人转,他俩没事儿就假装脚滑,猛的推小核桃一下,把他往桂兰身上推。
小核桃也不想接近桂兰,他不想自己被卷入闲言细语,虽然马场汉族和少数民族通婚已经有多例,他二表嫂就是水族寨子的,人好,但他自己也怕被人说闲话。更何况,他更关心的是鞋子的事情,初秋给人们好阳光,过后却是绵延不绝的细雨和寒冷,没有好鞋子,日子就很难熬,冷倒是无所谓,可是穿很破的鞋子去上学,很难在同学中间抬得起头。
走到水族寨子时,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他们也是去向石婆婆许愿的,在这里歇息,相互问了一些家长里短。有人跟小核桃打招呼,大概问爸妈上班的煤矿上忙不忙,小核桃有礼貌的回答问题,但从不主动问问题。他现在有更大的问题要面对,每个去许愿的人手里都有礼物,给石婆婆带的,桂兰的篮子里也有给石婆婆的礼物,但他们三人却空着手。
许愿就一种交换,就好比换工,你去帮人家做多少,人家就来帮你做多少,连芸芸众生都是这么合作的,人和神也是一样的,大洋芋跟他俩说了自己的想法。朱豌豆也觉得有道理,只不过,神明更慷慨,许愿的人只要给出自己的诚意,神明便会不计成本的给予回馈。
最终,他们决定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做祭品,两个为了爱情,一个为了鞋子。
电话里,妈妈还在重复着离婚对他不好的论点,王长富感觉有点头晕,他打断了妈妈的话,挂完电话后,便把手机揣进包里,任由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堆积。他签敲了敲苗桂兰手里的文件袋,问她要不要喝水,苗桂兰没搭话,王长富也没起身,他低着头,把两只脚底对在一起,白鞋的边有点脏了,会儿回去就要洗掉,不然怎么叫白鞋子呢?
想起那年,他穿上了人生的第一双白鞋,记忆犹新。
九月开学,小核桃四年级,开过一次家长会,过了半个月后,妈妈给他买了新鞋子,至少要四块五角钱,白色的鞋带,七个鞋带孔,蓝灰色的布面,白色的橡胶底真的很白,他穿上后,表面上明月清风,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如今回想起来,那天是幸福的,王长富盯着鞋,眼里却有个旋涡,正把他往回忆里拉,陷的足够深后,那时的心情历历在目。人啊,有个现实要面对,前半生苦苦寻找幸福,却无法得到满足,后半生回头来看时,幸福不一定是幸福,幸福都是虚假的,只有痛苦,才是真实的,这王长富此刻得出的结论。
小核桃最终穿上了新鞋子,因为开家长会时,有几个长舌妇说小核桃家太穷了,鞋子破成那样,也买不起新的,到了周二赶场时,妈妈便给他买了新鞋。王晴也买了,不过她的是全白。小核桃穿着新鞋子,信心十足,虽然这些信心他也不知道该用在哪里。信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不管什么人,用什么语气告诉你要有信心,你都未必会有。别人给的信心无非有三种,无条件相信你的人给的信心;压根不在意你,跟你多说一句话都嫌麻烦的人,丢给你的信心;还有那种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只能给你点客套的信心。大洋芋和朱豌豆给的信心,是第一种,他们觉得,小核桃该对自己的运气有信心,他虽然成绩不好,但想法未必不会实现。
不过啊,靠运气获得的信心,它经不起山垭口的风吹,经不起一句“你想多了吧”。
“我想去读初中。”小核桃不敢抬头,轻轻嘬着碗里的菜汤。王晴放下碗筷,站起来往外走,妈妈叫她去把外面的鸡抱回来。老王不敢说话,他用力的嚼着饭菜,希望引起妈妈的注意,因为,这事儿要她说了算。
“你想多了吧!”过了好久,妈妈打破了沉默。
也加长了沉默。
小核桃的自信被用光了,为什么要去上初中,他只是想两年后去镇上而已,吴荞荞说,镇上房子都很好,一整条街都是水泥地,即使毛毛雨花了一整个冬天,都无法让街道变脏,那是小核桃想要去的地方。吴荞荞在镇上上初三,他家可能以前种过苦荞,所以父母给他起来这个名字。他是五谷子的哥哥,五谷子和小核桃一个班。前天去割草时,小核桃碰见五谷子和吴荞荞,问了他镇上的情况。
生活在泥潭里太久后,即使是要去沙漠,泥潭里的人也想尽办法地想去沙漠,并不是沙漠有多好,只不过,都想摆脱泥潭。镇上是小核桃的沙漠,那里干净,有一条水泥地的街,他的想法被妈妈否决了,但还有时间,他刚升四年级,如果两年后妈妈改变想法了呢。想到这里,他默默的把饭吃完,收起了桌上的碗筷。
深秋来了,带着殖民者的气息,强行闯入马场人的世界。原本绿色的大地,跟着日子的脚步,也日趋发黄。白天的天空万里无云,从门前的山尖到屋后的山尖,像是盖上了一床蓝得刺眼的床单。夜晚,闪烁的群星,替代了萤火虫的尾光。虫子们不叫了,小核桃从夏天开始产生的执念,只经过两个季节,便得以实现,对他来说,这日子不算长。但对虫子们来说,却是他们一生的长度,不管过去的这个夏天和秋天过得辛苦,还是过得幸福,此时,与他们都无关了。
小核桃把新鞋子擦干净,放在自己的枕头边,往左边翻身时,保证睁眼就能看见鞋子。他闻着崭新的塑胶味,顺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月光,任由思绪向外游走,他觉得,还是吴家人厉害,吴荞荞在镇上见过了市面,他堂哥吴老幺在深圳打工,又见了一个更大的市面。小核桃有点嫉妒他们,他想,自己一定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最好有很多卖鞋子的店,鞋子都是白的,店门口清一色的水泥地,最好比麻老果家的大。
他第一次有向往远方的想法,似乎,吴荞荞给他开了一扇门,他站在门外毫无自信,即使一颗心紧张的都跳乱了次数,即使花光了一双新鞋子带来的自信心,他还是忍不住向门里看。想着,睡意在小核桃周围打转,他有些迷糊了,便渐渐睡去。
“你在干嘛?”苗桂兰把电话从脸上移开,不解地看着王长富问。“你不是去倒水吗?”王长富还没开口,苗桂兰追问着,这些年积累的失望,都把她脸上的皱纹盖完了。
王长富起身,朝着大厅门口的水桶走去。
记得买房子那天,苗桂兰在样板房和签合同大厅来回跑,兴奋得像过年收到新衣服的孩子,王长富问苗桂兰幸福不,她热泪盈眶,终于,他们在杭州有自己的家了,用力点头的同时,眼泪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浸出一滩黑色。
小核桃拿到新鞋子那天,幸福的感觉维持了三分钟,后来更多的是恐惧,恐惧这双新鞋子会被穿坏。王长富买到房子那天,幸福了三个月。
王长富现在有点想透了,人吧,追求某个实在的物体时,不幸福是有原因的。实际上,物体只是一种映射,映射的是我们实际需要的关怀,认可,或者,父母的爱,仅此而已。只不过,爱这东西,被什么困住了,或许,是被生活困住了。有人不想给,有人很想要,这种一拉一扯的张力充斥着每一天,人,原本很简单的一个动物,因为爱,变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