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 夢斷紅樓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10日 上午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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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個月,白天出貨晚上玩樂、完全忘了跟凱哥結帳的事,賺的錢除去吃喝玩樂還剩多少也不清楚。哲學悖論中有一條定理說事物難免背離初心,走向自己的反面。本來我最看不起範紅兵,儘管他是我人生中最初的發小;可現在我也變成了範紅兵,把曹教練要我賺錢開馬拉松俱樂部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在成都賺錢買完樂山的獨棟別墅後,一直沒來得及給凱哥結算貨款。離開成都前後共出手有二百多萬的貨,到廈門後凱哥又發來二百多萬的貨;我用這些貨擺在廈門的逸趣齋分店裡,現在我手裡的錢、如果除去這兩批應該付給凱哥的貨款,真正屬於我的錢還不到一百萬。可惜此時我已經飄然若仙,早就不知人間煙火了。直到有天黎叔再次聚集大家來開會,並宣佈一個重大的好消息。
黎叔說星爺與關長的合作很順暢,這次準備了一整艘船的大哥大;總共有一個億,按照杜總分的一成配額、我們能拿一千萬的貨,出手就賺五千萬。但所有人的現金,包括鐘靜雯在內只有四百萬。黎叔提議把我的四個店抵押出去,四個店的貨值八百多萬、能抵押四百多萬,加上我還沒結帳的二百多萬。如果這幾個月沒有揮金如土,湊完一千萬後本來能剩上百萬;但現在不到十萬了,可一想到馬上有五千萬、我依然沒有警覺,照舊吃喝玩樂不變很快見底。
這天我在217房間打開保險櫃,拿出最後一摞大團結正要出去玩。丁香送的大哥大鈴聲響起,我以為丁香打來電話就趕緊接了卻是輝哥。
(辉) 世爺帶著丁香和黎瑞已經回成都,鐘靜雯聯繫不上;我本來也要馬上走又怕你被抓了以後把大家供出來,我才來通知你趕緊離開廈門。
(我) 不是說今天去港口接貨的嘛!哪個說的要來抓我?
(辉) 黎瑞一大早就開車接我們去港口,經過山頂的時候世爺先下車、拿著望遠鏡遙控指揮,我和黎瑞在港口等船。結果還沒等到,我們的船就被海警攔住了。
聽完輝哥說的話,如五雷轟頂般我癱坐在地上。我的房間轉眼變成港口旁的小山包,黎叔拿著望遠鏡看向海面。鏡筒裡正是遠處的走私船,很快就被一艘海警船攔住了。黎叔拿起大哥大通知輝哥離開,黎瑞開車帶著輝哥來到山上。黎叔進了車一起回海宇樓,通知丁香趕緊收拾好一起走。丁香拿起大哥大正打算通知我過來,卻被黎叔一把搶過大哥大扔進旁邊的魚缸裡。
(世) 不要打電話小心被警方監聽找到我們,回成都給你換新號。
(香) 輝哥!求求你幫我喊槓子哥,他的號碼是986619050求求你。
(辉) 大小姐不用擔心,我現在就通知他。
輝哥給我打完電話,隨即也把大哥大扔進魚缸。
(瑞) 爸,要通知鐘靜雯嗎?
(辉) 我剛才給她打過電話了,沒人接。
隨即黎叔父子也把大哥大扔進了魚缸,輝哥和黎瑞抬著魚缸下樓、到附近的大垃圾箱,打開箱蓋把魚缸扔進去。隨後一起上了車,大家趕往高崎機場。
忽聽一聲巨響,我房間的門被撞開後闖進兩個員警還拿著手銬。我嚇出一身冷汗,趕忙起身。眼前的兩個員警都化作煙霧散去,房間裡只剩我一人。
我終於回過神來,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丁香就在我樓上,為什麼下樓的時候不喊我一起走。轉念又想自從紅樓回來那一夜,丁香奉獻出她第一次的初夜給了我。這幾個月我和丁香總共沒睡到十次,平均半個月還不到一次。大多數時候我和鐘靜雯的客戶一起不知在哪個夜總會應酬,忽悠客戶來店裡買我的貨。可能輝哥給鐘靜雯打電話沒人接,還以為我現在正和她的客戶一起鬼混才會沒聽見電話響;就覺得我沒在房裡,而且逃跑時又手忙腳更不可能來我房間找。
想到這裡我不再懷疑黎叔他們,望著手裡最後一摞大團結、盤算著該往哪裡逃才好,一時間我心亂如麻。但時間不允許我細想,手足無措之際也沒想到先去鋪子裡偷幾件值錢的珠寶再走。雖然在抵押後,我把鑰匙交給貸款公司。但貸款公司以為捲簾門也就只配這三把鑰匙,不知我事先又多配了一把。只能說幸好我當時急著逃跑,沒去鋪子。一般貸款公司都會換鎖芯,但這家公司剛好是黎叔認識的熟人。他信得過黎叔沒換鎖芯,如果我去偷的時候萬一被發現就會坐牢。
其實我就算沒有當小偷,走私船裡一千萬的貨當中、有六百萬的資金都是我在出錢,我超過一半肯定是主犯。可為什麼我能完全無罪,以後再說。
先說我的四個店已經抵押,而且凱哥的貨款也沒結。我不敢回西昌,不敢回瑞麗、不敢回成都,感覺似乎走投無路。回想自己認識的朋友,大多都跟範紅兵一樣是酒肉朋友。只有大學的室友最純潔,沒有半點功利心。花浩然已經去了美國當然是指望不上的,陳德安自己都是貧困生也幫不到我。張明強雖然肯定還是在上班,但我去大理當教練時已經得罪了張副主任;再去麻煩他們兄弟,只怕去了也可能吃閉門羹。至於何詩新,他讓妹妹來我這上班;可我搞砸了生意,何詩美也失業。雖然憑何詩美的相貌隨便找工作,肯定比給我看店好得多。但畢竟是我辜負了她,不好意思見他。唯一剩阿吉,他是不計名利的真朋友。
記得阿吉說他家是汶川最大的藥企,我決定去汶川先找阿吉。看情況再考慮將來幹什麼事,拿定主意我帶著最後一摞錢和大哥大趕往機場。
一路上先是飛機,接著長途大巴、最後鄉村公交,一周後抵達汶川。剛一下車就找周圍的人打聽當地藥企,不料當地很多農戶種植草藥、收購草藥的企業有好幾家,都說自己供貨的企業最大。我挨個上門去諮詢,都被門衛攔住說不認識叫三少爺阿吉的人。正當我不知該如何才好,剛巧一家藥企招聘包裝工人。我想先解決生活問題,就去報名。填好應聘表,要我等候通知。我就在附近找了個小旅館住下,第二天大哥大響鈴、我以為是藥企來電,接起來卻是凱哥。
自從廈門一別,我跟黎叔和丁香等一家人徹底失聯。所有人的手機號全都打不通,想必是都換了號。就連何詩美的傳呼機也停台不再使用了,原來就在這幾月期間、中國電信推出大小靈通,全國傳呼台紛紛關門大吉。這時崔凱打來電話問我貨出手沒,說很久沒見我跟他結算貨款。我拿不出貨,更身無分文。告訴他貨全丟了,一件不剩。崔凱大驚問我怎麼回事,我只好把廈門的事全說了。他聽完後長歎了一聲,說終於理解當初瑞麗賓館女老闆有多氣憤。隨即又說他幫我問大哥怎麼解決,我說自己就算做牛做馬、打工一輩子也要還清貨款,像馬蒂爾德還清項鍊的錢一樣。崔凱卻大罵我沒良心,他說《項鍊》的項鍊是假貨;他給我的貨放眼全中國都算得上精品,我說這種相提並論的話是在侮辱他就掛了。
不一會崔凱又打來電話,我以為他又要大罵。崔凱卻輕描淡寫說他已經跟大哥講了我的事,大哥只簡單說以後不要再找他;從此絕交,不用還錢。我想馬蒂爾德丟了假項鍊要賠錢,我丟了真貨反而不賠錢、不知為何,這次學了乖沒說馬蒂爾德;只說不敢讓二位兄長承擔損失,崔凱卻又生氣罵我沒長耳朵。他說割袍斷義,大哥已經跟我絕交;以後江湖再見只是陌路,不要再說兄長二字。罵完又和顏悅色跟我解釋,說這幾年我已經給他們賺了幾千萬;表面看各分一半,實際他們賺的比我多十倍都不止。我以為崔凱是故意安慰,崔凱卻說是真的;只是涉及商業機密,叫我永遠不要問。而且他也正式和我絕交,以後不要再聯繫。
這個大哥大裡本來存著丁香一家和崔凱的電話號,現在全部沒用了。大哥大瞬間變廢品,只得先把大哥大賣了千多塊用來維持我在找工作期間的生活。沒有大哥大我就每天到藥企門口問保安,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周後保安說新生產線今天通車,所有先前填表的人統一面試。工作內容很簡單,就是把生產線裡出來的中成藥裝箱打包發貨出去。只要有手有腳會寫字,小學生都能幹。於是我留在廠裡打工順便找阿吉,但除了知道本公司老闆叫肖文清之外一無所獲。
幾個月後中國電信推出蜂窩電話,也就是第一代數位電話。作為類比電話的大哥大價格一落千丈無人問津,我慶倖當時賣了否則幾個月後真成廢品。
我不禁又開始懷疑起來,黎叔作為電信局長的女婿也許提前知道將會推出數位電話;故意假借進貨名義騙我抵押珠寶,然後拿著錢人間蒸發。可能沒有海警查獲走私船,哪有這麼巧:他走私幾年都沒事,我第一次就虧到分文不剩。
正在鬱悶,這家藥企老闆肖文清派秘書來喊。我跟著秘書到總經辦,肖總讓秘書出去關好門。肖總開門見山問我是否知道廈門紅樓,見他這麼問就猜肖總可能已經知道我與廈門走私有關;不敢隱瞞,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了肖總。
當時並不知道肖總為什麼會認識我,後來才知道原來我剛去應聘時。別人都是當地的無業遊民,連座機都沒有、填表寫的也是某村寨,字跡歪歪扭扭還都是小事;關鍵是沒幾個人有電話,偶爾有電話也是鄉長、書記辦公室的座機,想必是住在辦公室附近的農戶把座機當公用電話有事就喊人那種。只有我寫了個大哥大號碼,不到一星期又被我進城把大哥大賣了。但凡不是傻子,聽說這種事都會懷疑。但肖總不知道為什麼把我招進廠裡,又用幾個月查我的身份。
(肖) 聽說你是來找三少爺的?
(我) 對頭,我是他同學。
(肖)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三少爺的同學多了,你算哪根蔥?
(我) 我等會下班就去宿舍拿證據,明天上班給你帶來。
(肖) 生產線少一個人無關緊要,現在去拿。我等著,快去快回。
我一溜煙飛奔回小旅館,拿出舊報紙跑到肖總辦公室。
(我) 這是我跑步108天到北京的報紙,你看這照片裡的人就是我。
(肖)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誰了,不過總公司的生意很多。最近小總裁一直在跟人談太陽能項目合作的事,前天剛從廣漢回汶川。讓你委屈幾個月,不好意思。
我想起曾對丁香說如果她學太陽能專業,黎叔會買太陽給她的事。不禁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肖總還以為我猜到了他說的小總裁就是三少爺。
(肖) 看來你很聰明嘛!沒錯,本公司小總裁就是你的同學阿吉。
第二天一大早肖總帶我進城買衣服,先到浴室洗澡接著去髮廊梳頭。我從頭到腳煥然一新,折騰了整個上午。到飯點時終於完事,肖總帶我去總部辦公大樓的餐廳見阿吉一起吃飯。到了餐廳已有員工在進進出出,我們找個空桌子坐進去等著阿吉。沒多久門口進來一撥人,肖總趕緊讓我跟他起身迎接。一行人最前面的正是阿吉,後面還跟著有好幾個人。大家一邊走向餐廳,一邊和進出的員工們打招呼。我和肖總站在門口等這些人進餐廳,再隨後緊跟魚貫而入進了餐廳裡最大的一個包間。阿吉招呼大家落座,服務員問阿吉旁邊的美女吃什麼。可能她是秘書,她說他不是客戶、每人一份員工餐就行,服務員答應一聲轉身離開。很快好幾個服務員雙手分拿兩個不銹鋼餐盤進來,所有餐盤的格子裡飯菜都一樣。
大家吃完午飯,阿吉說中午休息一會、下午繼續開會,秘書和另外幾個部門經理魚貫而出。我正想著是否該和肖總離開,卻見阿吉朝我們招手示意。阿吉讓肖總外面等,包間裡只剩我和阿吉二人。阿吉問我畢業後在幹什麼,我從去大理找張明強說起一直到在肖總的工廠裡幹活。
(吉) 你的生活真精彩,普通人拿張A4紙就能寫完一生。你應該寫成小說,怎麼當包裝工?這樣吧!你先在肖總手下當他的助理,有空把小說寫出來。
我們又說了一會話,阿吉看快到下午上班時間、起身出了餐廳,我跟著肖總回工廠。肖總在辦公室裡給我安排了一個工位,讓我當他的助理。
(肖) 小總裁說你腦子靈活,你專門負責幫我出主意想點子。
(我) 我需要瞭解公司的情況,不瞭解公司的話無法搞策劃案。
(肖) 說起來我和你也算很有緣,如果你不是做珠寶生意的我還懶得講。這個秘密全公司就只有我和大小總裁知道,小總裁希望你把他當成是過命的兄弟才同意我告訴你。別看你現在好像是我助理,說不定將來我還靠你提拔。我們大總裁是羌族的土司,後來老婆死了。你們涼山不是有彝海結盟嗎,解放戰爭的時候、解放軍的牛政委把他妹妹嫁給土司當續弦,換土司起義幫著解放軍打藏族人。很快康巴藏族投降,後來他們西藏的老祖宗也投降了最終和平解放全國少數民族。阿吉是牛政委妹妹的兒子,比前面兩個姐姐的大兒子還小。牛政委退休後又給老土司送來三箱珠寶,還讓老土司不能告訴別人。本來老土司就是貴族,家裡有珠寶也不稀奇、就說是自家壓箱底的拿出來賣,當然沒人會懷疑。我認識個大老闆是臺灣來賣潔具的魏總,我知道文革的時候牛政委也沒能罩住他這個妹夫、畢竟牛政委在解放後復員轉業到西昌當副書記,管不到阿壩這來。土司家裡的金銀珠寶早就被紅衛兵洗劫一空,哪有什麼壓箱底的寶貝。我說不講老實話沒法幫忙,老土司才勉強把牛政委給供出來、否則我還不知道有牛政委這麼個人,準確說他復員轉業後應該叫牛副書記。我幫老土司把珠寶賣給臺灣潔具商人魏總,換了千多萬開這家藥企。剛開業不久老土司只差幾年快當百歲壽星的時候就掛了,現在公司大總裁是牛副書記的兒子。雖然公司表面上是土司家開的,實際真正出錢的人是牛副書記。不久前牛副書記也死了,他兒子牛漢能繼承了大總裁。新上任的牛總剛來就想投資搞太陽能,小總裁只好親自去廣漢跟他商量要怎麼搞。回來以後就跟各部門經理開會討論這件事,隔行如隔山、製藥和太陽能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大家討論半天也沒個結論。剛才吃飯那些人都是來開會的,我連電腦打字都不會、太陽能這種高科技更不懂,我就不參加了。小總裁看來對我很不滿意,你幫我想個主意、看有什麼好的項目,我想開個公司自己創業。
(我) 其實我也不懂太陽能,電腦打字都要用手寫板。開始還以為你要我給阿吉的公司出主意,原來是給你謀劃。不知道你除了認識魏總,還有別的資源嗎?
(肖) 這個我們需要好好規劃一下,看怎樣壟斷市場。就像三少爺一樣,否則競爭太多的生意沒法玩。整個阿壩州農民種的草藥都在三少爺手裡,這才叫壟斷。
(我) 我來找工作的時候看見這有好幾家藥企,阿吉沒有壟斷市場。
(肖) 哈哈,看來你比我還搞不懂。本來想讓你給我謀劃,現在看來你還是按照三少爺說的寫小說吧。做生意你太嫩了,難怪虧本。其實這幾家藥企幕後老闆都是三少爺,比如我們這家、別人都以為是我開的,還以為老闆就是我。
(我) 阿吉為什麼開多個公司,給自己找麻煩。
(肖) 哎呀!看你是小總裁的同學,我跟你說吧:我們幾家公司想壓收購價的時候就一家比一家低,想抬成品價的時候就一家比一家高。自然差價越來越大,利潤越來越多了。如果不是他控制,收購的時候各家搶著農民買;出成品的時候各家又搶著客戶賣,這個生意還怎麼玩。最終大家都要玩完,什麼也幹不成。
(我) 可市場本來就是靠競爭才有發展,中國以前搞計劃經濟吃不飽飯、餓死幾千萬人,鄧大爺看人民都快死光了只好改革開放搞市場經濟才有今天的成就。
(肖) 書本看太多,死讀書、讀死書,成書呆子了。理論不管用,實際不一樣。
肖總的話讓我想起金水閣的周總,他也說過同樣的話。周總說我只懂書本上的法律,實際公安局都不管。當時周總還說丁香的生父余水,是在廣漢被牛漢能的手下砍死。難道這個牛漢能是阿吉公司的大總裁?當真是細思極恐!
(我) 照你這麼說,現在中國搞的是計劃經濟呢、還是搞的市場經濟,中國是姓資還是姓社。怎麼感覺歐美越來越像社會主義,中國越來越像資本主義呢?
(肖) 馬克思本來就是德國人,德國統一後的政策確實越來越接近馬克思曾經夢想的共產主義社會模型。實際北歐五國,甚至包括這五國周邊一圈有很多也都是社會主義模式。只是這些國家頭上頂了個資本主義的虛銜,就好像中國早就已經是資本主義模式、也在頭上頂了個社會主義的虛銜,欺騙老百姓發揚社會主義大公無私的奉獻精神。實際老百姓奉獻給誰了?奉獻給貪官污吏了!資本主義國家的資本家只能靠資本剝削自己工廠裡的人,中國的貪官污吏能剝削全體人民。知道為什麼美國兩百年才成為世界第一,中國才改革開放二十年就經濟增速世界第一了嗎?其實很簡單,美國工人知道自己被剝削、還會跟資方討價還價,達成一致才幹活。中國百姓從小就被教育成無私奉獻的奴隸,只要一開口說錢就會被人看不起;就會像驢一樣拉磨,勞動成果奉獻給國家。老百姓創造出了功勞,功勞都奉獻給貪官污吏享受;當然比美國快十倍,中國二十年幹完美國兩百年的事。
(我) 算了,政治的事情、像我這樣無權無勢無錢的三無人員,也管不到。至於你的創業計畫,我暫時沒想到好專案。我在西昌長大最熟悉,可以在西昌找。
肖總就讓在我想到好專案前,先按照小總裁吩咐的寫小說。可公司裡的所有電腦都沒配手寫板,我不會用鍵盤打字。就讓秘書進城隨便買了一個,秘書以為手寫板像鍵盤一樣插上就能用。畢竟懂電腦的人一般不會用手寫板,直接用鍵盤打字。用手寫板的人,一般都是不懂電腦的人。結果買回來插在電腦上,誰都不知道為什麼電腦沒反應。正在我和秘書輪流圍著電腦轉圈的時候,廠裡的清潔工來打掃衛生。我和秘書離開工位讓清潔工先拖地,清潔工彎腰拖完地。
(工) 不好意思,我剛才拖地的時候看見你的電腦沒光碟機。你要安裝手寫板必須找個有光碟機的電腦,不然沒有驅動就無法使用。
清潔工說完拿著拖把轉身去往別處繼續打掃衛生,秘書喊他等一會。
(秘) 那個誰?你過來,你剛才說的是啥子意思?
(工) 你看包裝盒裡有一個小光碟嗎?沒有的話這個手寫板就是垃圾只能扔了。
秘書把包裝盒遞給清潔工,清潔工拆開包裝盒看見說明書裡粘著光碟
(工) 就是這個,要有光碟機才可以安裝。
(秘) 公司裡的電腦都是從網吧裡淘汰出來沒得光碟機,肖總筆記本裡有。
秘書讓清潔工等著,她去總經辦拿來肖總筆記本。清潔工插上手寫板,打開光碟機很快裝好了。我用手寫板寫了幾個字,果然很好用。
(工) 要沒別的事我先走了,還有生產區要打掃。
(我) 謝謝!你叫什麼?
(工) 衛圓方,再見!
等清潔工離開後,秘書說現在肖總出去辦事。讓我先把肖總筆記本拿到工位裡用,別坐在總經辦裡;等肖總回來,再看怎麼解決。到下班肖總沒回來,我把筆記本還給秘書;讓她拿回總經辦,免得放在外面工位容易丟。
第二天肖總喊秘書進來,問她怎麼多了個東西?秘書簡單說了昨天安裝手寫板的事,肖總覺得手寫板打字太慢;雖然小總裁沒說立刻看,可將來如果自己創業的時候、急著用檔,等半天還沒寫完怎麼行。這時我也到辦公室上班,正打算找秘書拿筆記本出來用。肖總喊我進總經辦說事,再讓秘書離開關門。
(肖) 昨天想好怎麼寫小說了吧!我看下你寫了些什麼?
(我) 沒寫幾個字,我打字太慢了。
(肖) 你用手寫板嗎?怎麼不用鍵盤?
(我) 鍵盤同音字太多,每打一個字選半天。不過昨天有個清潔工衛圓方幫我安手寫板,看起來像懂電腦。我想讓他打字:我來口述,他幫我寫回憶錄。
(肖) 好吧!不過小總裁只讓你當助理,沒說助理還要別人當助理的助理。我看可以這樣,你私人請他幫忙、看他是否願意幫你,公司不管他接私活。
我決定試一下,讓秘書叫衛圓方過來。我對他說明來意,他一口答應。我看他很高興,只覺得奇怪就和他交談。原來他是成都人,不知道為什麼來藏區。
(衛) 我雖然是城裡人,但我比農民還窮。農民還可以種植草藥,我如果找不到工作就要餓死。我本來高考503分想找個電影學院讀編導系,按照500的錄取線我多出3分卻還是空歡喜。招生辦說娛樂圈是看臉的,我是殘疾人根本沒資格在影視圈裡混。我說想學編劇不需要露臉,招生辦就把我轟走了。本來我還想報別的專業,可家裡太窮交不起學費讓我打工。但是我去打工的時候,招工的人說我是殘疾人、只要拿出殘疾證,立刻就能上班。我去找殘聯辦證,我說沒有殘疾證就找不到工作、沒工作就會餓死,跪求殘聯給我辦個證。可惜殘聯寧願看著我就像這樣餓死,也不願意給我辦殘疾證。結果沒殘疾證,我永遠找不到工作。後來聽說國家最喜歡給藏族人送錢,而且藏族人讀書不像我們要交學費;藏族讀書不用花錢,還能倒拿國家補貼。我猜藏區的國家補貼最多,可能好找工作就來了。
(我) 現在我也是窮光蛋,如果你去年認識我、我給你十萬塊稿費都行,現在你先幫我寫;我算你20%股份,只要書賣出去、賺到錢你能拿五分之一。
(衛) 可我沒學過寫小說,只想學編劇。你看書店裡,除了學生的教材和練習題有人買、小說沒人看,現在的人只喜歡看電影。寫小說沒用,還不如寫劇本。
(我) 也行吧,你就寫劇本。
(衛) 不過當初電影學院沒收我,我也沒學過寫劇本呀。
(我) 只能這樣,我以前跑步去北京的時候、途中遇到一個導演,他說我的這個壯舉可以拍成電影。我覺得這個主意好,就和他討論過這件事。他曾說劇本最初就是把人物對話寫出來,也就是臺詞。然後根據要表達的內容來設計場景,比如春夏秋冬、風花雪月,晴天霹靂之類的。理論上說對話只需要編劇就能完成,要設計場景才需要導演參與。比如設計場景太複雜,導演節約成本就會簡化。最後再設計怎麼拍,展現細節還是把全身都框進去。這個就跟編劇沒關係了,是導演安排的。你既然沒學過編劇,第二、三個步驟都忽略,你寫對白就行。
(衛) 好吧,你剛才說的導演是誰?他拍過什麼片?
(我) 當時淨顧著跑步,除了曉得他叫丁哥之外別的都不清楚。
(衛) 沒關係,以後劇本寫完找到他;你介紹我認識他,就說讓我進組跟他學。
(我) 你先寫吧!以後是否能找到他還不知道呢!
又過幾個月,這天我放假在小旅館和衛圓方討論劇情。忽然腳下地面劇烈晃動起來,竟然是地震了。我和衛圓方趕緊往門外跑,剛跑出幾步路小旅館轉眼就塌了。這時肖總開著車飛馳而來,大喊一聲上車。我和衛圓方跳進車裡,順著公路開足馬力全速逃命。也不管路上是否有行人流浪狗,沖出震區就行。好在肖總不愧是秋名山車神,路上無數落石順著山坡滾下都能漂移閃開。終於我們到了最後一座橋,眼看前方就是城區。橋中央已經出現裂紋,當然我們三人在車裡看不裂痕。肖總一腳油門到底,正好開到橋中心。橋面剛開始塌陷,我們的車慣性作用淩空飛起。車輪猛地一震,落在崩塌處對岸的橋面。雖然汶川是震中,但工廠恰好偏離震中較遠、而且這座橋很短,才在震塌之前讓我們平安過河避險。
(肖) 你看要是車掉進河裡,河水的深度可以蓋住車頂嗎?
(我) 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還說這些話幹啥子?
肖總也沒解釋在路邊停了車,左右前後看了一番。
(肖) 趁沒人我們快把車推進河裡面,進城趕長途車。
(我) 為啥子?我們有車想去哪都要方便得多!
(肖) 方便進監獄還差不多,你們看這個是啥子?
我們順著肖總手指的方向看去,車頭明顯有一片血跡。
(我) 圓方,你怎麼看?
(衛) 這個肯定是流浪狗,大家不用擔心。
(肖) 你能認出這是狗血嗎?萬一是人咋辦?
(衛) 就算現在河水蓋住車頂,過幾天浮起來還是會被發現的。
(肖) 沒得事,警方只會認為地震時掉進河裡以後司機游泳上岸。
我們三人一起把車推向河岸,河岸很陡峭、車子迅速入水消失不見,我們徒步進城。城裡混亂不堪,街上的人東奔西跑可能是忙著回家搶救親人。幸好肖總的錢包裡隨時都有千把塊,我們到長途車站買了三張票趕緊離開餘震地區。中途果然又發生幾次餘震,不過我們距離震中越來越遠。總算有驚無險,我們先坐長途車、到了火車站,又坐火車。一路提心吊膽到成都,肖總說跟我去西昌看有什麼好項目,衛圓方本來就是成都人當然說準備回自己家。肖總從錢包裡拿出銀行卡到ATM取錢,此時早期數位手機正在逐步退市;滿大街都在宣傳中國電信的螺旋狀3G標誌,我們進了一家手機店。肖總買了兩部3G手機,他讓營業員取出舊手機裡的卡、裝進其中一部新手機,另一部新手機送給我。讓我買一個139的手機號,然後把舊手機送給衛圓方。肖總給了衛圓方五百塊錢,讓他回家。衛圓方也買了手機卡,然後把我們的手機號輸入卡裡保存好就回家了。
我和肖總趕往火車站,買了到西昌的票。坐了一夜車,第二天回到我闊別已久的家。父母見我死裡逃生,也沒再追究我賠掉全部四家店的事。第二天父親腆著老臉到博物館,懇請館長恢復我的崗位。館長說要徵求書記的意見,父親跟書記不太熟只好先回家看怎麼辦。我想起跑步時認識的漂流家宋元清曾說建議父親開博物館賣作品的事,就能我爸說了。父親靈機一動第二天就來找書記,說想在博物館裡租一間房子開個館中館。說他的金絲楠木雕刻作品可以吸引遊客,給遊客帶來高品質藝術享受。書記問他怎麼想到在這裡開館,我爸說出自己是博物館員工王精鋼的父親。書記隨即找到館長核實,館長連聲稱讚王精鋼是天才;又說博物館裡第17號展櫃裡的第25號文物,就是我修復的奴隸買賣合約。只不過現在處於停薪留職狀態,問是否召回博物館上班。書記一口答應,第二天我回到了工作崗位。博物館給我的工作仍然不變是英語翻譯,但自從我停薪留職離開博物館起、館長早就安排別人幹了這個工作,我比以前更清閒。完全沒有任何實際工作要幹,每天唯一要幹的只是到單位打卡幾分鐘然後就可以回家。
很快書記批准了一間房子租給我爸開館中館,我幫著父親把庫房裡的金絲楠木雕刻作品搬進去。幾天後房間擺滿,館中館正式開張。館長和書記來參加開張慶典,父親拿出手腕粗的大毛筆寫了“楠鑰”二字作為館中館店名。
因為我每天無所事事,除了玩就再也沒有別的事幹了;所以父親喊我跟他學習雕刻,也好繼承家業免得木雕技藝失傳。我平時跟爸爸學雕刻,有空就和肖總四處考察尋找好專案。肖總每天給藥廠裡的同事打電話,開頭幾天完全沒有任何音訊。新聞說由於地震,所有通訊設施全部損壞。一星期後,通過電信部門日夜搶修終於恢復通訊。這天肖總告訴我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同學阿吉在地震中已經慘遭不測。公司的所有藥廠全部倒塌,本來生產車間就是簡易廠房容易倒塌也並不奇怪。但辦公大樓在城裡,我們進城趕長途車時人心惶惶竟然忘了先去總部辦公大樓查看。後來才知道,辦公大樓確實沒危險、不過地震時,阿吉剛好在別的廠視察才遇難。但不是肖總的廠,是另外一個剛好位於震中的廠。而辦公大樓裡沒有了阿吉以後,再加上廠房也都沒了、牛漢能順理成章決定轉型,不再經營製藥改名為漢能光電。很快牛漢能清空原來的所有制藥業務,用騰出來的資金購買薄膜太陽能發電專利、再利用這個專利技術來套取國家專項重點科研項目扶持基金,最後用這個研發款進行IPO包裝到香港上市圈錢賺個成百上千倍。圈錢成功以後,又把圈到的錢用來放高利貸回到最初黑社會生意老路上。原本以為牛漢能想洗白過去,拿著過去幹黑社會的血腥資本原始積累做正當生意、搖身一變當個萬眾仰慕的成功企業家,卻最終還是改不了黑社會本性難移。
經過半年的考察,肖總最終決定投資華西商貿城。但我卻相中尚未開發的旅遊勝地穀克德,我們二人商量一番。肖總認為華西商貿城立竿見影就賺到錢,但在谷克德開發旅遊專案是碰運氣、沒人有本領未卜先知,誰能知道以後是否可以開發成功。我無法說服肖總,只好退而求其次、決定兩邊同時進行,我們各負責一個專案。華西商貿城是一個叫錢青竹的女人開發,這個錢小姐很了不起,也許真不是靠權色交易之類的手段;僅憑實力就能打敗西昌商界的無數大男人,從政府手中拿到華西商貿城的開發權。但她的實力究竟是什麼卻神秘莫測沒有任何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開發這個樓盤需要初始投資五千萬;可能還不到地震前阿吉資產的十分之一、或現在牛漢能利用IPO在香港上市圈來資金的百分之一,但她的錢不夠。肖總看准這個機會決定入一股,肖總聯繫牛漢能表示退出自己在阿吉企業裡的股份。肖總在阿吉企業的股份不多,牛漢能顯然不在乎這點小錢;其實為避免麻煩,牛漢能已經把阿吉很多屬下中不聽自己話的人清理出公司。這次肖總要退股,自然答應很快給了肖總五百萬。
肖總用這五百萬剛好足夠買入一股,但如此一來開發穀克德項目就再也沒有資金了。肖總提出找臺灣潔具商,就是最初收購老土司三箱珠寶的魏總。但魏總並不認識我,不可能聽肖總介紹幾句話就能投資穀克德專案。肖總說要我製作一份策劃書,他拿著策劃書找魏總投資這個項目。我一聽肖總說要寫策劃書,就決定聯繫衛圓方。請他幫忙寫策劃書,順便寫劇本。原本在地震前,衛圓方已經寫了提綱;地震時肖總正好開車進城辦事經過我住的小旅館附近,看見我們正在路上跑、就帶上了我們一起逃命,如果當時肖總在廠裡可能我們三人已經全都給阿吉陪葬。顯然肖總的筆記本和廠房一起沒了,我給衛圓方打電話說了穀克德專案要寫計畫書的事。衛圓方說自己沒工作,無法掙錢買電腦。寫不了策劃書,更寫不了劇本。我讓肖總再買一個筆記本,肖總說打遊戲才需要好幾千甚至上萬元的高檔貨、就打些字隨便買個幾百不到一千的二手垃圾貨都行,我決定親自去一趟成都。畢竟成都電腦城的二手市場肯定比西昌便宜,然後我再去樂山查看買給丁香的獨棟別墅。這個別墅已經買了很久都、沒住人,可能別墅院子裡的雜草比人還高。第二天我到成都,買了全城最廉價的三百元舊桌上型電腦給衛圓方。衛圓方拿到桌上型電腦後問我有工資沒?我手裡沒錢,只好答應他一旦策劃書得到資方認可、谷克德項目拿到錢開張,他就能來上班發三千塊錢工資。
第三天我到了樂山,進到別墅一看、房子裡灰塵都有三寸厚,院子裡雜草叢生還有高低不同的好幾棵樹。也不知這些樹從哪裡來的,更要命的是外牆爬滿了蔓藤類植物。要想全部清理完,可能博物館給我每年的一個月假期都不夠用。
我決定暫時留在別墅打掃衛生,先到院子裡拔除雜草。每天拔出十幾斤的雜草扔進社區裡的垃圾箱,看守垃圾箱的老大爺說雜草不屬於生活垃圾、屬於建築垃圾,要我自己找渣滓車拉走。我怎麼知道去哪找渣滓車,簡直是笑話。最後我給了老大爺五十塊錢,老大爺才同意我倒垃圾。一周後終於拔完雜草,緊接著就要砍樹。這些樹最小的一米多高,最大的將近三米高。我又買了人字梯和電動鏈鋸還有十字鎬,準備站在梯子上先砍小樹枝;再鋸斷大樹枝,最後用十字鎬連根挖起。第一顆最小的樹看起來簡單,我還是用了整整一天才挖出來。吃了晚飯我去扔樹,老大爺看我剛扔完草又來樹、就說不行,我只好再給他一百。第二天我繼續砍較大的樹,有了先前砍小樹的經驗、現在砍大樹更順手了,但還是用了三天才砍完。很快老大爺又覺得不耐煩了,我這次給他二百。半個月後只剩最大的樹還沒砍完,最後這棵樹我用了一星期再給老大爺三百才終於清理完院子。
清理完院子,我決定先休息幾天再解決外牆的蔓藤。這時博物館打來電話通知我已經把今年的全部假期用完了,我沒時間休息;只能讓蔓藤繼續在外牆四處攀爬,先回博物館每天打卡幾分鐘才混得到工資。這一個月肖總也沒閑著,每天忙著預售華西商貿城的樓盤。很快售樓廣告鋪天蓋地,每天在售樓處諮詢的老闆們絡繹不絕。銷售形勢火爆異常,肖總一個人忙不過來。我每天早上到博物館幾分鐘打卡完成,馬上就來肖總出幫忙。半年後肖總賣出三分一的樓盤,給錢小姐賺到一個億。按照肖總入的一股,錢小姐應該分他一千萬。有了這一千萬,我的穀克德項目都可以不用找魏總投資了。但錢小姐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一直拖著不給他結帳。我想起以前沒有給凱哥結帳的事情,難道這是我的報應?就算是也不至於連累肖總吧!每天心情煩悶借酒澆愁,連父親教我雕刻也心不在焉。
這天肖總說他終於聯繫到了分別許久的魏總,他跟魏總大概講了穀克德專案的情況。魏總很感興趣要立刻看到策劃書定奪,我又聯繫衛圓方。衛圓方已經寫完但沒有印表機無法出紙,我又去成都給他買了一台印表機。然後去醫院探望曹教練,可惜曹教練已經說不出話。醫生說曹教練時日無多,但我還要拿著策劃書回西昌和肖總一起去東莞、找魏總談投資以便儘快開工專案,免得衛圓方沒工作被餓死。我讓衛圓方留意曹教練的病情,有任何變化及時發消息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