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

劇集 • 第九集
最后更新: 2023年11月9日 上午6:53    总字数: 10311

電視(網路)劇《阿杠故事》第9集

瑞麗街頭逸趣齋 夏日

眾人也紛紛起身走出逸趣齋。

阿杠叫住崔琮,說:有一筆往來賬要和你對一下。

二人重新落座。

阿杠:我有個想法,您來把把舵。玉石真假難辯。無良商人以假充真、以次充好,這條街上,每天都上演著內地客人被騙的故事。這個行當水太深,有太多的謊言和欺騙。玉石出門不認貨,這個行規太壞了。你看小王的師傅孫工死得多慘,一世英名的老玉人,結果栽到騙子手裡。你看到剛才小王那樣子,痛心哪。雖說黃金有價玉無價,但誠信呢?我想成立一個珠寶交易擔保公司,為玉石的真假做擔保,保障顧客利益,賺取擔保費,你看如何?

崔琮猛拍阿杠肩膀,把阿杠身子都拍歪了:行啊!小腦袋靈光得很嘛!

阿杠:我想了好久,就是沒有機會告訴你。

崔琮:保真翡翠,風險有點大。提高傭金,可以試試。

阿杠:按我的設計操作,風險幾乎為零。不能提高傭金,傭金控制在百分之十左右就可以了。

崔琮:哦!說來聽聽。

阿杠:一筆十萬元的生意,我方收取買賣雙方各一萬元作為傭金。雙方為了達成交易,肯定願意出這筆錢。

瑞麗遠離內地,交通不便,買方付全款加傭金於我們處,交易有了保障。退貨期限可以定為一個月,以電報或電話通知為準。超過一個月,按成交確認處理。收取傭金,付款給賣方。

如果買方退貨,我們已有一萬傭金。退賣方貨,退一萬傭金,賣方沒有損失,還會繼續與我們合作,把好貨寄存在我們這裡,我們永遠有賺無賠。

崔琮:這種操作,倒是保障了三方利益。買方只需承擔10%的的傭金風險,賣得出貨,幾倍十倍地賺;賣不出去,損失點傭金,算不了啥。賣方同樣給付傭金,既增加了銷售渠道,又有錢可賺,肯定願交傭金。我們保證它是真的,假的賣方賠。我們就成為真正的『珠寶搬運工』,實現共贏。

阿杠從抽屜中拿出列印好的文件,遞給崔琮說:我們向買賣雙方收取傭金。凡由我們中介成功的珠寶,買方可以在一個月時間之內到內地出貨,賺取暴利。如果賣不出去,買方只損失傭金。包來回,徹底打破了出門不認貨的老行規。

崔琮接過文件,認真看起來。

阿杠:你看看,如果能行,我們就找兩個志同道合的人開始準備,儘快開業。

崔琮:妙!很妙!實在妙!就是我,也願意做!滯銷玉石商人,購買珠寶的商人,我們,都有錢可賺,真的三方共贏,誰都樂意做!我看,就用你的逸趣齋來做這家擔保公司。誠信,你就是最好的招牌。我倆合作,資金我出大頭,客源貨源我們一起找。你英語好,在緬甸華人界名氣大,貨源你多出力。收入咱倆五五分,如何?

阿杠拍板:要得!

桌上的程式控制電話響起刺耳的鈴聲。

阿杠拿起電話:爸爸,是我,我是阿杠。

電話里傳來熊老師的聲音:你外婆昨天晚上去世了,按我們的規矩,明天就送老人家入土,就告訴你一聲,你不用著急,你那裡山高路遠,回來也已經過時了。

阿杠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亂了陣腳,不知說什麼好:爸爸,告訴媽媽不要太難過,外婆今年九十了,也算壽終正寢。

電話里熊老師:呃,知道,舅舅、舅媽,表哥、表弟都趕到了,你放心。

阿杠放下電話,一股心酸湧上心頭,仰天長嘆:一個多麼好的老人,說走,就走了,人啊!為什麼那麼難?都知道早晚要歸零,到時候什麼也帶不走,還是要拚命去尋找,這是為啥呢?

崔琮見阿杠接完。

畫外音自述:『保真公司』能解決珠寶市場交易造假問題,對於買賣雙方有百利而無一害,前景可期。說干就干,注了冊,領了執照,保真公司就運行起來了。逸趣齋因『保真公司』的存在,生意大火,惹得同行們羨慕嫉妒恨。不過,擔保真貨,杜絕假貨,確實是大家需要的,很快就有珠寶店效仿起來。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十年後自己退出珠寶行,瑞麗的好玉全被中介公司掌握,昂貴的中介費使玉石價格暴漲,廠家和顧客,雙雙受損。

送仙橋古玩市場 冬日

阿杠在市場來迴轉悠,他在作市場調查。

畫外音:阿杠從1988年離開西昌到現在,已有四五個春節沒回家了。現在,自己已成為珠寶行中的高手,手中有了積累,那麼,開分店的打算就可以實施了,把『逸趣齋』開到西昌去!1993年的春節,阿杠與家人團聚。外婆的年糕,媽媽的水餃,爸爸的手擀麵,闔家歡樂。上門拜年的親戚朋友,門生故舊接踵而至,阿杠忙上忙下,好好表現了一把。

逸趣齋西昌分店 冬日

畫外音:阿杠的逸趣齋西昌分店在年前就開起來了,但是,西昌富人不多,即使如春節這樣的金銀珠寶銷售黃金期,逸趣齋的毛收入僅夠房租水電開支,連員工工資都掙不到。唯一欣慰的是,年初二收到了一個老種翡翠鼻煙壺。

逸趣齋卻門可羅雀。

偶有一兩個衣著光鮮的顧客進門,店裡的冷清激不起他們的興趣,懶心淡腸地看著櫃檯里被小射燈照得流光溢彩的各種珠寶,眼中的艷羨與貪婪,被成千上萬的標價嚇了回去,只好出店門了。

阿杠正猶豫是否鬆懈休閑時,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嫗推門進店。老嫗很清瘦,上身灰布對襟襖下著一條灰棉褲,黑棉鞋,斜背著一個灰布包。衣服褲子洗得發白,卻熨得平平整整。花白頭髮一絲不亂地在腦後挽了一個髻。儀態端莊,丹鳳眼沉靜如潭。阿杠本以為她是來閑逛的,沒想到她走到櫃檯前問:老闆收不收翡翠鼻煙壺?

邊說邊從灰布包里掏出用牛皮紙包著的鼻煙壺。

阿杠接過來一看,鼻煙壺和上面的鈕都是完整的,只是滿身陳格子油灰,和眼前這個乾乾淨淨的老太婆很不搭調。問道:這物件是你家的?

老太太對阿杠說:放心,是自家東西。春節前掃揚塵,撕廚房糊牆油膩舊報紙時,在牆洞中發現了丈夫的這個東西。

阿杠:是自己的就好,我看看品相。

老太太接著介紹:我和張副官成婚後租住在河東街25號小院,沒多久,西昌就解放了。最後一任行轅主任賀國光逃往台灣前,把他來不及帶走的三箱東西交給我丈夫張副官保管,說日後回來取,沒想到一去不復返。

阿杠對老太太刮目相看。

老太太:解放後,張副官被捕,他所保存的三箱東西被沒收。我靠幫著別人帶孩子和給別人織毛衣活著。

三十年後張副官放回來,沒過幾年就去世了。鼻煙壺什麼時候被丈夫放進牆洞,我也不知道。我們無兒無女,也沒心情過年過節,現在年紀大了,帶孩子織毛衣力不從心了,這個翡翠鼻煙壺五百塊錢賣給你吧!

阿杠對這個鼻煙壺是不是翡翠心裡沒有底。身邊又沒有人能幫他掌眼,心下躊躇。想起崔蹤說過:我有個朋友在北京琉璃場買過一個鼻煙壺,壺身為翡翠,紅碧璽蓋鈕,全身光素無紋。老闆喊價才兩百元。

老太太見阿杠猶豫:這樣吧,少一百元。

阿杠買下了:張婆婆,那就四百元,如果鑒定清楚不是玉石,我只有退給你。

老太太拿著四百元錢,滿意的走了:小夥子,保證你是玉石,我家住河東街17號,假一賠十。

熊家小院壩 冬日

阿杠回家就著水龍頭清洗,發現鼻煙壺居然是:哎呀,果然是好東西,老種翡翠,種好色正、純凈無紋,雕工精美。

昆明玉石市場 春日

阿杠拿出鼻煙壺:老闆看看,能夠值多少?

老闆接過,仔細品味:好玉,真貨,要多少?

阿杠比了個手勢:十萬!

老闆搖搖頭:七萬!

阿杠:再添點,八萬!

老闆:來路可正?

阿杠:放心,富貴人家,家傳,有底有實。

老闆:好,八萬就八萬,成交。

火車上 春夜

阿杠懷裡抱著八萬元,不敢大意。他自語道:張婆婆孤苦無依,自己得了好處,說啥也不能讓張婆婆吃虧。

西昌河東街17號 春日

阿杠敲門。

張婆婆打開門,見是阿杠:哎呀!小夥子,我那東西是假的?

阿杠見張婆婆誤會,連忙解釋道:張婆婆,東西是真的,我在昆明賣了好價錢,現在,再補八千元給你老人家。

張婆婆喜出望外,把老人家感動得連聲頌佛說:老闆你仁心宅厚,必定有好報。

畫外音:通過張婆婆這件事,讓阿杠知道西昌曾是國民黨在大陸的最後一個據點,珠寶生意既然不好做,那就收購老貨為主吧。

送仙橋逸趣齋第二分店 春日

阿杠在成都送仙橋開了逸趣齋的第二分店。

把珠寶生意做到了成都。

一組不同時空的鏡頭。

畫外音:業界都知道,北京琉璃場、上海城隍廟、成都送仙橋三大古玩市場,是財富的匯聚地。

阿杠到這裡開店,看重了它是成都核心區的價值,只有足夠多的珠寶玉器消費者,才有他實現財富夢想的機會。

1994年,阿杠憑藉自己對珠寶行的熟悉,在成都站穩了腳跟。每個店主,都是傳奇存在。比如金水閣的張總,五十來歲,瘦瘦高高的。高額頭,小眼睛,鼻高嘴大,嘴皮特薄,一看就是個精明人。

一次,他花五十元買了個清初青花瓷瓶,五百元換來個宋代佛頭,別人都說是贗品,他一笑置之。兩樣東西擺在店裡,沒出半個月就被台灣買家看中,一共賣了六十多萬元。

鬼市 秋夜

阿杠學著張總的樣子,隔三差五就上『鬼市』轉轉。

阿杠:這種源自於明清時代的地攤文化十分有趣。之所以叫『鬼市』,是因為文物小商販半夜出攤、天光散市,如鬼魅不見日頭。『鬼市』上買賣的多為玉器、字畫、文玩。據說最初『鬼市』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允許拿燈照東西,不許照人臉。賣家不推銷,買家也不說話,直到真的看中了再問價。討價還價則是買家與賣家在長衫袖籠里兩手相握,用手比劃。所以最後成交價,除了買賣雙方,他人無從知曉。

送仙橋逸趣齋第二分店 春日

平常,阿杠大都待在店裡喝茶,靜等生意上門。

畫外音:顧客購買五千元以上的玉,贈送水晶、南紅瑪瑙、金絲楠木或者岫玉小掛件一份。顧客開開心心出店,還廣而告之,於是,阿杠的店,生意漸好。

阿杠無暇留心季節變換,只關注店子每天的進項。

五一將至,崔琮從緬甸進的一批翡翠,昨天中午到貨。阿杠理貨上架、編製價簽、貨物目錄等工作,讓他忙到凌晨兩三點鐘。

租住房 夏夜

阿杠開門進屋,倒頭就睡。

八點多,鬧鐘攪醒阿杠。

街頭小吃店 夏日

阿杠在街邊吃了一碗小面。

逸趣齋第二分店 夏日

阿杠趕到店裡,仔細核對一遍貨物的種類、數量和定價,正打算著做點什麼的時候,喧鬧聲從巷子東頭傳來。

阿杠出門一看,一大群人向他的店子方向走來。

金水閣張總低聲下氣地迎送,能讓張總降尊紆貴的的是啥人?

七八個精壯小伙簇擁著一個長得敦敦實實的中年男人和兩個身材窈窕的女子,背向阿杠,與張總揮手作別。

敦實男人突然轉身,正與阿杠目光相對,犀利!

對方抬頭看了看『逸趣齋』招牌,說:這幾個字寫得不錯,有味道!進去看看。

話音未落,早有小伙替他拉開了逸趣齋店門,男子進店。

阿杠迎客問好。

敦實男人點頭,自顧看起來。

圓頭圓腦,膀大腰圓,一雙銅鈴似圓眼,不怒自威。

一說話,成都男人那種軟糯溫香的調調:老闆,你這店招可是出自書法家何應輝先生?

讓阿杠一愣。

敦實男人自信地看著阿杠。

阿杠很是驚詫,笑著答道:是的。老總是大行家啊。我這店招,沒幾個能認出是誰手筆。請坐!請喝茶。

寶藍色短袖寶姿T恤衫小伙,不無得意地說:廢話!也不看看我家老頭是誰!川中書畫名家名作,沒有我家不收藏的。

阿杠看他五官與敦實男人一個模子,身體卻高出一個頭。身形魁梧,眼裡的狠戾比敦實男人還多:那倒是,我人微言輕,老闆別見外。

敦實男人轉頭對年輕人輕叱:季偉!

年輕人立即閉嘴

男人和氣地與阿杠聊:你這店名也是何老起的吧?店名起得巴適,很雅緻。不像周圍那些店名,要麼不太實,要麼太俗,缺少閑賞古玩的情趣。嗯!逸趣齋,飄逸有趣;古樸莊重,大氣磅礴;閑雅淡定,渾然天成!趣!有趣。好字好名,潤筆費不少吧?

阿杠:店名是家父起的。家父請何老先生寫的。家父給沒給潤筆費,我不知道。他們曾是同事,交情深厚。

敦實男人:哦?令尊也是書畫名家?

阿杠連連否認:不是,不是。他只是一個普通教師。教教音樂和美術而已。

男子反問道:原來是家學淵源。那你為啥不做字畫而做玉石?

阿杠打著哈哈說:自已天生沒有舞文弄墨的細胞,跑跑腿出出力還行。小時候,父親一讓我坐到桌子邊,我就打瞌睡,沒少挨爹媽板子。學得沒名堂,跑到瑞麗學做翡翠生意,到成都才幾個月,學著做做吧。

季偉:呵呵,我和你一樣,小時候沒少挨爹媽的打,書就是讀不進去。耿直!對脾氣!我最見不得狗日的張德芳,假得狠。媽的,就一收破爛的,硬要豬鼻子插個蔥裝象,店裡還要擺張八仙桌,假模假樣地寫毛筆字?還金水閣,金子都變水流走了,還賺屁的錢。

那個叫季偉的,突突突地,掃機關槍一樣說了一大堆話。阿杠終於知道金水閣的老闆名叫張德芳。

敦實男人:臭小子——少在這裡胡說八道。你張叔的店名是有典故的。春秋戰國時代,鄭國的賢相子產在位時,一心維護國家利益,限制貴族的特權,劃定土地疆界,對私田按畝課稅,按土地人口數量收軍賦,鑄刑書,實行學而優則仕的用人制度,不毀鄉校,開放言路,讓鄭國民強國富。聽到他死的消息,鄭國老百姓嚎啕大哭,如死了自家的親人一樣。孔子也為他哭。他為官清廉潔,家無餘財,他兒子連給他下葬的錢都沒有。老百姓聽了,自發給他家捐款,丈夫舍玦佩,婦人舍珠玉,金銀珠寶不可勝計。他兒子均敬謝不受,自己背著父親將他土葬於熊山。老百姓聽了,用車把那些金銀珠寶裝了沉在熊山邊的河裡,這條河從此改名為金水。你張叔用這個名字,是指他店裡的金銀珠寶很多之意。

阿杠感嘆道:天啦,一個店名,背後還有這麼生動的故事。我還以為張總是按照五行里的金生水來比喻交情與獲利呢?

敦實男人很溫和地反問道:說金生水也有道理,不過,用來做店名就牽強了。他和誰交情深呢?

季偉一臉的鄙夷:假!我就不信他知道這些。肯定是別人幫他起的店名!

中年男子輕聲呵叱季偉:還亂講!不怕別人笑話。

阿杠連連打圓場,生怕他們父子當場頂撞起來,撞飛了自己的生意:不存在。不存在。大哥耿直。我就喜歡和耿直的人打交道。要不,二位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這裡的翡翠都直接來自緬甸,很好的。看看吧。不知二位貴姓?

季偉隨口一答:楊。

阿杠笑靨如花,補了一個問侯,並把他們父子倆引到櫃檯邊看貨:二位楊總好,既然來了,就看看吧。

逸趣齋就三張櫃檯,第一張櫃檯里擺的男士佩戴品,第二張擺的是女士飾品,第三張擺的是玉鐲。

阿杠問:是給自己買還是送朋友?我可以推薦。男戴觀音女戴佛。如是自己用,可選玉觀音掛件或麒麟腰帶鉤;如送老人,可選扳指或把件,還有玉梳子。

見兩人沒啥反應。阿杠引他們看第二張櫃檯。

阿杠:如果是送女士,可選十二生肖、四季如意、彌勒佛、蘭花、梅花、壽桃、葫蘆、佛手、百合、麥穗、蓮荷、竹子、柿子、石榴、牡丹、菱角、花生、樹葉、纏枝蓮等等。每一種都寓意富貴吉祥。玉好、揚州師傅的雕工,精細得很。」

在第二張櫃檯。

他們選了一個玉葫蘆、一個纏枝蓮,讓阿杠直接包起來。阿杠知道今天遇上有錢又喜歡玉的主了。

父子倆看向第三張櫃檯,千挑萬選,最終選了櫃檯里最貴的那隻鐲子。

阿杠直誇他們有眼力:有眼力,緬甸老坑冰種翠綠翡翠,標價二十五萬元。

楊總對著燈看了半天,似乎很滿意,回頭看看垂手肅立的三個屬下,問季偉:噫,季偉,你媽和你妹呢?

有位小夥子立即回答:夫人和小姐到金石靈玉去了。輝哥他們四個人跟著在。

楊總:季偉,你去叫他們過來。讓你妹妹來試試這個鐲子能不能戴。

片刻之後,逸趣齋的兩扇門被兩個青年人拉得大開,兩個女子手拉手,走了進來。

媽媽大方,女兒乖巧。

這是阿杠的第一印象。

小姑娘剛一進門,面色微嗔,嬌聲埋怨起來:老爸呀,我和媽媽正在選東西呢,你又派人叫我們做啥子嘛?我不管哈,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你自己答應今天要陪我和媽媽好好逛街購物吃飯的。不許半路跑掉,又去談什麼永遠也談不完的生意。

楊總滿臉微笑,寵溺地說:好好好,我的好冰兒,今天專門陪你們娘倆!我看這隻翡翠手鐲很配你,叫你過來試戴的嘛!

小姑娘這才撒開媽媽的手,奔向楊總。伸手一試,鐲子如定製一般,尺寸樣式都合適。

小姑娘朝著站在櫃檯里的阿杠,舉手晃動,翡翠鐲子在她珠環玉潤的腕上水樣流轉,與她皓腕很是搭配,小姑娘情不自禁燦然一笑。

阿杠一下覺得滿房都是陽光搖曳,根本就沒有聽見小姑娘正在詢問旁邊的楊總是什麼價格。

看著小姑娘的搖曳生姿,阿杠情不自禁地讚歎:真好。真好。十八啊」

楊總朗聲說道:好。十八萬。刷卡吧。

阿杠猛然驚醒,連連說道:不是。不好意思,十八萬不能賣。我是感嘆您女兒十八歲真好。標價二十五萬元,今天是您女兒的生日,二十四萬八,祝賀祝賀。

楊總一下嚴厲起來,屋內氣氛聚然降到冰點:不是你自己說的價錢嗎?我一分都沒有還你的價,怎一下變成二十四萬八了?你耍我說?

阿杠尷尬死了。一張臉瞬間憋成豬肝色,手腳放哪裡都不合適,躡躡地站在哪裡,有點滑稽。

小姑娘看著阿杠手足無措的樣子,噗嗤!笑了出來。

姑娘的媽媽對楊總輕言細語地說道:楊青,好生說話。別把人家孩子嚇著。

阿杠穩定心神,拿起櫃檯上他們父子倆先前選好的玉葫蘆和纏枝蓮,說道:還有這兩件沒算錢呢。

楊總豪氣地從包里摔出一張建設銀行的黑金卡:一起結賬!

阿杠接過,一邊飛快地結賬包裝,一邊和言悅色地說:楊總,您爽快,我也爽快。我按七折算的價。您這一單我不賺錢,高攀您們這些朋友,歡迎你們下次光臨,帶朋友來也一樣,給你們最好的貨,最便宜的價,絕不辱沒小店的聲譽」

小姑娘嗲聲嗲氣地說:爸,您給別人一張名片唄。別人都這樣說了嘛。

楊總用指頭愛憐地戳了姑娘的額頭一下,收了卡,又拿出一張名片:今天是我家么姑娘過生日,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名片給你吧。

阿杠恭恭敬敬地接過名片,把三個精緻的小手袋遞給楊總,說:請拿好。歡迎下次光臨。

小姑娘插手,從阿杠手裡奪過三個小手袋,輕歪著頭,調皮地對楊總說:還是我自已拿吧,不敢勞煩老爸大駕!

一個身穿白T恤的小夥子捧著一個磚頭大的手提電話進來,恭敬地遞給楊總,低聲說道:肖總的電話。

楊總拿著大哥大,朝阿杠晃了晃,邊接電話邊朝門外走去。季偉、冰兒、楊太太還有一眾小夥子跟著楊總急速離開。阿杠送出店門,看他們風風火火地離開這裡。

楊總大聲接電話,聲音漸行漸遠:喂,文清呀,是的是的,今天陪冰兒……

阿杠看看手裡的名片:四川榮鑫集團董事長 楊青。下面是辦公室電話和大哥大號碼。

揣起楊青的名片,阿杠沉思起來……

出租屋 春夜

阿杠失眠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直至夢魂牽繞。

(插曲)

(歌詞)

何來人間驚鴻客

只是塵世一俗人

你是我,想把光陰剪碎

挑出最最輕盈閃爍的部分拼成星河

贈予刻骨銘心的人

為了要活得幸福

我們都相信幸福的可能

不必掉進他人的眼神

不必為了討好這個世界而扭曲了自已

知道你會來,所以我一直等

用一抹深藍與漫天星光

呼吸你、觸摸你、品嘗你

不比從前更了解你

只有當我,開始感到失落時我才認識你

最好的情懷,原本不相遇

最好的珍念,原本不相依

當你已經成為我心目中的一半記憶一半距離時

我才學會思念你

(歌詞完)

(MV)

阿杠眼前浮現冰兒的嗤笑,婀娜的身姿,春日麗陽的明媚。特別是甜美嬌弱的聲音和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芬芳

窗外,冰兒正微笑著向他招手

阿杠朝著冰兒一步一步地靠近

冰兒笑呤呤地看著阿杠,一步一步地後退

冰兒的身後,成片成片的金色向日葵向兩人簇擁

(MV完)

(插曲完)

畫外音:大學畢業至今,六七年時間過去,東奔西走中,阿杠從沒像今夜這樣孤單,從沒像今夜這樣衾冷被寒,床也硬得硌人!女朋友,冰兒那樣的女朋友,噓寒問暖的愛人!

出租屋 春日

早上起床,阿杠決定追冰兒。

畫外音:衣袂飄飄,隔著伊河唱《蒹葭》的君子;隔著漢江,默默關注漢之游女的痴漢……如此傻逼,阿杠不學!他要行動,大膽示愛,愛如火,戀如荼,讓那些「我在路邊靜悄悄地開的野花,死吧——滾蛋!

送仙橋市場 春日

九點多鐘。

阿杠看見張總的金水閣開了門: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送他兩袋苦蕎粉、氂牛肉乾,拜訪拜訪這個古玩界的傳奇之人。

金水閣 春日

進得金水閣。

阿杠介紹起手中的禮物:產自涼山高山的苦蕎,含有獨特的蘆丁成分和豐富的蛋白質、澱粉、維生素B1、B2及硒等微量元素,可安神、活氣血、降氣寬腸、清熱、祛積化滯,具有清腸、潤腸、通便、止咳、平喘、抗炎、減肥、美容等功效,是保健良品」

張總熱情地招呼阿杠坐下喝茶。反正上午沒啥生意,正可閑聊。

阿杠有意把話題往楊青身上引,想多了解點冰兒的情況:昨天那個楊總與你交情不淺吶!

果然,張總爽快,和盤托出他所知道的楊青的情況:楊青是地地道道的成都人,知識分子家庭出身,老三屆高中畢業生,上山下鄉當了五、六年知青,以病為由回成都,進了一個街道蜂窩煤廠工作。小廠因經營不善很快跨掉,楊青看到舞廳生意好,就和幾個朋友在順城街、後子門一帶租了一段防空洞,開了一家地下舞廳。

阿杠:開舞廳,可得有點本事啊!

張總:門票很低廉,舞女們按曲向客人收費,生意奇好。接著,開了第二家、第三家……賺了不少錢。因舞廳時有打架鬥毆事情發生,他招附近『操哥』當保安,為養活這些人,開過卡拉OK廳、飯店,還賣過羊毛衫、兔毛衫、皮鞋、鋼材、水果、煤、汽油、煙……什麼東西好賣,他就做什麼。西昌做松茸出口生意,廣漢開大型歌廳、酒店。現在做大哥大生意,春熙路有專買店。

阿杠聽的驚訝不語。

張總:楊青的生意做得很大,資產估計過億了!他真有本事。頭腦聰明,能說會道。為人豪俠仗義,下屬死忠。對了,他老婆可是個美人,是他的高中同學,長得比他好像還要高一點。人家是大學老師,他還是街道小廠的工人時,硬把別人追到手了。兩人結婚,生下楊季偉。

阿杠問道: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昨天他們一家先到你店,再到我店,他女兒昨天滿十八歲呢。

張總:那是盧文武的女兒。他的養女。

阿杠很好奇:盧文武?

張總:盧文武是楊青手下最得力的人。他和楊青是一個院子長大的。初中畢業時也下了鄉。返城後沒有工作,就跟著楊青混。後來被楊青派到廣漢去管理舞廳、洗頭城和賓館。有次楊青去廣漢,不知道怎麼就和地頭蛇劉漢他們一幫衝突起來,打群架,打得很兇,對方動了刀子。盧文武替楊青擋了幾刀,沒救過來,死了。留下一個年輕的老婆和一個十來歲的女兒。楊青夫妻倆就收留了小女孩,給了一大筆錢給女孩媽媽,讓她異地嫁人。

阿杠為她心疼不已,沒想到那個燦爛得如一朵向日葵的小女孩竟然如此坎坷,身世悲慘了一點。覺得喉頭被什麼東西堵住,趕緊喝了一口茶,接著問道:殺人犯被槍斃了吧?

張總也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槍斃?抓都沒抓。楊青他們又沒報警,劉漢那邊更不會報警。民不告,官不管。

阿杠吼道:這是命案,刑事案。不存在告不告,管不管的問題。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不然,豈不死得太冤?

張總:小娃兒,刑事民事,那是書本解釋,管用么?

看阿杠那麼激動。

張總有點奇怪,用老江湖的眼光,鄙夷地看著阿杠說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懂不?江湖自有江湖的規距,懂不?曉得有多少命案是公安局不能介入的?強龍不壓地頭蛇,廣漢那旮旮兒,邪性得很!少不更事!

阿杠雖心中不舒服,但該問的還是必須得問:也是。你說楊總也怪哈,不去重慶、昆明、貴陽那種大城市開店,跑去廣漢那個小地方去開啥店嘛?廣漢能有多少人,生意咋個會好做嘛?競爭激烈,為一點雞毛菜錢死人,不划算!

張總被阿杠氣著,說道:唉!你這娃兒啷個不曉得喃?廣漢乃是全省甚至全國聞名的娛樂城市,號稱小香港。到處都是卡拉Ok廳、遊戲機室、洗頭城、洗腳城、舞廳、麻將館和賓館。全國的富人,包括香港、台灣的老闆都去那邊玩。你不知道?娛樂業一本萬利,場子得有人罩著。老子要不是沒人罩,早就去廣漢開洗頭城賺大錢去了。何必在這裡老鴉守死狗。

阿杠驚詫地:洗個頭能賺幾個錢?連理髮算,貴點也就百把塊,難不成比你這金水閣還賺錢?開啥洗頭城嘛!」

張總懷疑地看著阿杠:不會吧?你娃兒連頭都沒去洗過?

阿杠傻嘻嘻地看著張總。

張總身體猛地前伸,雙眼張大,像看天外來客一樣看著阿杠,看得阿杠不好意思起來。

阿杠哽著脖子辯解:咋個可能嘛。我每月理髮洗頭,都去名發世家或者雅格那些名店,貴是貴了點,但資格的嘛。剛來租店裝修時太忙,我去西門邊紅菱艷理髮店去理髮,洗髮小妹的指甲比熊家婆還長,把我的頭皮都抓破了。老闆吹他理髮手藝潮得很,把我右邊頭皮豁了一道口,長了好幾天才長好。

張總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出來了。一邊用手抹眼淚,一邊用手指著阿杠說:全古玩市場可能只有你這個瓜娃子去紅菱艷理髮。人家就是個洗頭的地方,洗頭按摩的。

看阿杠一臉懵圈樣子。

張總又笑得叉了氣,不懂嗦?哈哈哈——」

阿杠更加不知所措。

張總停了停,又用研究的神色看著阿杠:你小子還沒結婚吧?

阿杠有點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張總:女朋友也沒有?

阿杠又點了點頭。

張總大笑,笑完說道:怪不得你不懂,原來你娃還是個童子雞。

他讚賞地看著阿杠,惋惜地說道:可惜我沒有女兒,要不然就收了你當毛腳女婿。

阿杠的臉,緋紅緋紅。

這時,有客人進店。阿杠連忙告辭,回逸趣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