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網路）劇《阿杠故事》第10集

送仙橋逸趣齋 春日

阿杠打開店門，呆坐。沒心思泡功夫茶，滿腦子全是盧冰兒的音容笑貌，還有剛聽到的悲慘身世。

一組盧冰兒選手鐲的鏡頭。

畫外音：盧冰兒的身影，翩然若驚飛的鴻雁，婉約若遊動的蛟龍。容光煥發如秋日下的菊花，體態豐茂如春風中的青松，出現在阿杠的腦海中，演繹成時隱時現的輕雲籠月，浮動飄忽似迴風旋雪。適中體態，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細如束，秀美的頸項露出白皙的皮膚。既不施脂，也不敷粉，長眉彎曲細長，紅唇鮮潤，牙齒潔白，顧盼的閃亮的眼睛，兩個面顴下甜甜的酒窩。明潔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鮮麗如綠波間綻開的新荷。姿態優雅嫵媚，舉止溫文嫻靜，情態柔美和順，語辭得體可人。

阿杠想痴了。

畫外音：橘色絲緞罩衫。半身裙。短口白色棉襪，方頭漆皮皮鞋。線條流暢，腿勻修長。

黑髮如瀑，鳳眼含煙。鼻如懸膽，小嘴性感。朝氣如莫奈筆下的向日葵，陽光也失色。

想著冰兒的音容笑貌，阿杠情不自禁露出幸福微笑；想著冰兒的悲慘身世，阿杠忍不住悲從中來。他想擁她入懷，好好保護她，為她遮風擋雨，不讓她再受一丁半兒驚嚇和委曲。他要燎炬為燭，為她點上希望的火炬；他要為她營造一個安樂舒適的家，還要買一條雪白的小狗。他會騎著雪白的高頭大馬在早上時節去迎娶她。

阿杠自語道：她會喜歡我嗎？她會成為我嬌美的新娘嗎？我百萬身家，在她眼裡是個啥？就一個生日，養父母為她花出幾十萬，自己這點身家，又算個啥？

阿杠開始忐忑起來，他一個人坐在店裡一會兒微笑，一會兒愁眉苦臉——魔怔了。他很想去見盧冰兒，可惜，只有楊青電話，沒有冰兒的。糾結下，也不敢打電話問楊青。一連幾天，阿杠茶飯不思，無心生意。人在店裡坐，魂兒卻在冰兒身上。

牆上的掛鐘敲響四下。

阿杠正在店裡胡思亂想著冰兒，兩個女人走進了他的店。

年齡小點的女人：熊老闆，你好。我們前幾天在你這裡買了這個翡翠手鐲，還記得嗎？

阿杠目瞪口呆，轉瞬，心裡開花：記得，記得。冰兒！

冰兒：張阿姨喜歡翡翠，我帶她來你這兒看看。你上次不是說最近有新貨進來嗎，來了沒有？

阿杠覺得自己彷彿進了天堂：請坐請坐，喝茶喝茶。

冰兒像一隻百靈鳥正在歡唱！

阿杠：細緻周到地帶著兩個客人看櫃檯里的貨，其介紹，使出了渾身解數。

張阿姨中等個兒，白白凈凈、富富態態，估計是個闊太太或者坐辦公室的人。

阿杠發現她不太懂翡翠，卻對每一件翡翠都愛不釋手，貪婪的目光。

令阿杠生厭。如果不是冰兒帶來的，他可不會接待這種客人。

阿杠講得口乾舌燥，張阿姨沒選定一件。

阿杠生怕冰兒走掉，忙請她們坐下，說：我剛得了幾罐蒙山的金針蘭雪，請你們品一品。

冰兒徵詢張阿姨的意見。

張阿姨說：喝口茶吧。也不曉得你嚴叔叔和你爸還要多久才完事？

冰兒答道：快了吧，他們選幅畫，不會花太多時間的。要不，我打個電話催催他們。

她轉身問阿杠：熊總，附近哪裡有公用電話？

阿杠說：就用店裡的電話打吧。

說著，站起身來，從櫃檯里拿出程式控制電話。

冰兒給楊青打了一個電話，問道：爸，你們還要多長時間，我和張阿姨是在逸趣齋等你們還是去什麼地方匯合？

電話里楊青問：張阿姨可選好了中意的東西？

冰兒說：看了半天，還沒選定呢。

電話里楊青說：你們就在逸趣齋等，我們一會兒就過來。

張阿姨和冰兒喝茶，安心等待著。

阿杠在兩人面前放了一隻玻璃杯，又依次倒了些茶葉。

電熱水器燒開了水，阿杠起身為二女士沖茶。沸水一倒進去，茶葉上下翻飛。先是浮在茶水上面探頭探腦，蓋上杯蓋，兩三分鐘後茶葉全沉到了杯底，一根根在水中垂直而立，身形緊實，一片細芽微露，美不勝收。茶湯也由無色而變綠，最後變成明黃。

張阿姨率先端起茶杯，揭開杯蓋，嗅了嗅，茉莉花和茶的清香融合在一起，撲鼻而香。張阿姨輕啜了幾口，贊道：好茶。好茶！

三人一邊品茶，一邊聊天。

張阿姨：我在重慶市血防站工作，是檢驗室的副主任。丈夫在四川民航局工作，先在重慶沙坪壩機場，後來升職到雙流機場任安檢部主任。夫妻兩地分居，一年只有休年假時能聚一下。一個兒子，重慶大學資源環境專業畢業，去美國留學去了，讀的是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學什麼岩土工程學。我們一家三口，三個人，三個地方。一年也難見上幾面。

阿杠連忙稱讚：你們一家都是社會精英，夫妻都是成功人士，兒子更是優秀，國內讀重點大學，到美國也是讀的名校。

張阿姨卻說：我們兩口子算不上什麼成功人士，只是個上班一族而已，吃不飽餓不死。就一個兒子還離得遠，他讀什麼研究生呀，不如就在國內工作，天天見個面。

講著講著，競傷感起來。

冰兒勸說道：阿姨，等您兒子畢業了，在美國找到工作，到時候接你們二老過去定居，你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到時候，你們就等著享兒子的福吧。

阿杠是正對著門坐，一眼瞄見門外楊青拿著一幅捲軸陪著一個身形矯健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了，立即起身去開門迎接。

楊青把來客介紹給阿杠：這是張阿姨的丈夫嚴主任。

阿杠要給他們泡茶。

楊青他們拒絕了，說剛才在仰文堂已經灌飽了。又問：嫂子可選中翡翠了。

張阿姨說：我不太懂行，還是想等楊總你來了幫忙拿拿主意。

於是，阿杠又帶他們一行四人再看了一遍櫃檯里的貨。這一回，不用阿杠講解。

張阿姨鸚鵡學舌，把阿杠剛才的介紹八九不離十地講給嚴主任聽。

楊青逮著個機會瞅了阿杠一眼。

阿杠會心一笑。

畫外音：張阿姨最後選中了一隻翡翠鐲子，和冰兒的那隻一樣，是老坑水種，樣子比冰兒那隻粗厚一些，與張阿姨的渾圓的胳膊十分相配。水色比冰兒那隻更綠更透，幾乎是帝王綠了，標價四十八萬八千八百元。夫妻兩嫌貴了一點，要阿杠打點折。

張阿姨直接問：「打個九折怎麼樣？」

阿杠：我的貨好貨真，價格還是同行最低的，標的都是實價，真的沒有什麼降價空間。最多最多，抹掉零頭八千八百元。那樣的話，這單我就幾乎沒賺錢了。如果你們在別家買到同樣的貨比我的便宜，我立即二話不說全價退貨。

張阿姨說：那就打個九五折吧。

阿杠笑著拒絕：張阿姨，不好意思，那真做不了。

楊青插話道：小熊啊，活泛一點。做生意圖來回嘛。就當交個朋友。嚴主任在機場工作。你不是經常要飛昆明嘛，以後買機票什麼的，請嚴主任關照你一下，比什麼都強。就打個九折吧。以後我給你多介紹幾個朋友來買你的貨。

阿杠勉為其難地同意打個九折，讓張阿姨夫妻倆喜出望外。

張阿姨掏出錢包備拿卡付賬，卻被楊青攔住了。

楊青說：你們結婚三十年，我的一點心意。嫂子就不要推辭了。在年輕人面前拉拉扯扯的，倒讓年青人笑話。

嚴主任夫妻堅決不幹，上前拉住楊青，想讓他老婆去付錢。但楊青就是不鬆手。還叫阿杠千萬不能收他們兩人的錢。

阿杠乖巧地抽了楊青的卡在POS機上一刷，讓楊青簽名，然後包好鐲子，交給張阿姨。

張阿姨堅決不收。

楊青也不惱，要冰兒收好鐲子。然後對嚴主任說：鐲子你們不收，那總要讓我給嫂子接個風吧。請吃飯總要給我個面子吧？

阿杠搶著說：吃飯該我請。上次就說要請楊總的，一直沒有機會。今天遇到這麼好的日子，無論如何我要去沾點福氣。

楊青笑罵道：龜兒子的，你也來和我搗亂！阿杠帶大家一起走，去錦江賓館吃飯。

錦江賓館包間 秋夜

到了錦江賓館宴會廳，阿杠要了一個包間，泡了茶，請楊青他們一行四人在沙發上坐著喝茶聊天。

服務員進來請他們點單。

阿杠就要楊青和嚴主任點酒點菜。

嚴主任和楊青點了酒，五十二度的五糧液。

阿杠又請兩位女士點飲料，她們點了天地一號。

楊青：菜，阿杠你自己安排。

嚴主任說：簡單點就好。

楊青卻叫服務員務必須安排好。

阿杠知道錦江賓館的芙蓉雞片和樟茶鴨子是很有文化底蘊的四川名菜，上國宴的，只是現如今不流行了。而且到這種地方吃飯，與其說是吃口味，不如說是吃排場。所以他就點了一桌子廣東菜，燕鮑翅什麼的全上。

阿杠點完了，他突然想起冰兒的媽媽和哥哥沒有來，就拉了拉坐得離自己最近的冰兒的手，悄聲問道：哎，怎麼沒有見你媽媽和你哥哥呢？叫他們過來一起吃飯呀。

正在和嚴主任聊天的楊青聽到這話，替冰兒回答道：噢，他們倆離這兒都有點遠，趕不過來吃飯喲。

阿杠：能有多遠。打個電話讓他們打個的過來不就行了。

楊青搖著頭，斷然說道：太遠，打的太貴了。

阿杠誠心誠意地說道：不要緊，我請客。

見阿杠那樣實誠。

冰兒率先笑了。她一笑，其餘三人都跟著哈哈大笑。

弄得阿杠莫名其妙。

嚴主任忍住笑，對阿杠解釋道：董老師幾天前到哈佛大學做訪問學者去了。季偉到廈門去了。你說打的過來，要多少錢？

菜上桌，大家推讓一番。

嚴主任夫婦坐了主位。

楊青坐陪位。

冰兒坐在張阿姨旁。

阿杠坐在楊青旁邊。

席間，以嚴主任夫婦三十周年紀念日為話題，大家敬酒吃菜，很是暢快。

楊青和嚴主任喝白。

阿杠和兩位女士喝天地一號。

楊青羨慕：嚴主任你家庭和睦、事業有成、兒子成才。

嚴主任客氣地說：現在是市場經濟，誰能掙到大錢誰才叫有本事。楊總在成都跺跺腳，這地都要抖一抖，董老師去哈佛作訪問學者，一雙兒女，金童玉女一樣，令人羨慕啊！對吧，小熊？

阿杠連連稱是，陪著嚴主任敬了楊青一杯酒。

楊青放下酒杯，長嘆一聲說：唉，我家董老師嫌我一身銅臭，這不，躲得遠遠的了。我這一雙兒女也讓她失望喲，個個像我，一身銅臭，不喜讀書。她是想把兒女培養成你家兒子一樣，好好上大學。大學畢業當老師。結果娃兒們偏偏讀不進書。哎，兒子考試不行，我也跟著挨訓。

張阿姨忙打岔：喲，想不到楊總還是三從四得的好男人。

嚴主任輕聲責怪她：亂講什麼，三從四德是對女人的要求。怎麼拿來講楊總。

張阿姨嘲笑嚴主任：不懂了吧？三從是指老婆出門要跟從，老婆命令要服從，老婆講錯要盲從。四得是指老婆化妝要等得，老婆花錢要捨得，老婆生氣要忍得，老婆生日要記得。

大家聽了，哈哈一笑。

楊青接著說：嗯，看來我基本上做到了三從四得。成都男人十有八九都做得到。都說成都男人是粑耳朵，其實不是怕老婆，是疼老婆。

大家點頭。張阿姨提議敬：三從四得好男人。

大家又共飲一杯。

楊青：還是你們夫妻好。同心同德，把孩子培養得那麼優秀。其實，我也想孩子們能讀書，像他們媽媽一樣。特別是冰兒，一個女孩子，能吃皇糧最好，安穩呀。做生意，苦呀。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生意好時操心，生意不好時糾心。想過安生日子，沒法咯。辦事求人，處處低人一等。戴個紅袖箍有個橡皮章子，就可以滿街收費收稅，哪來那麼多稅費要交？

阿杠聽了，深有同感，想敬楊青。

楊青擺手：大家多吃菜。

楊青接著說：孩子嘛，最好別讓他們做生意。要學嚴公子，好好讀書。中國傳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士農工商，做商人是最低一等。季偉是沒辦法了。冰兒，聽你老爹的話，選個好丈夫，就選大學老師，或者像你嚴伯伯這樣吃皇糧的人，安安穩穩過一生。來，冰兒，和你老爸一起，敬你嚴伯伯張阿姨。

冰兒緋紅著臉，站起來陪楊青一起敬嚴主任夫婦。

阿杠看他們喝完，再給他們滿上。

嚴主任勸慰道：也不能這樣說。國家要發展，缺了那一行都不行。無農不穩，無商不富。國家現在大力發展第二第三產業，第三產業不就是你所在的服務業和商業嗎？今後，還會有很多年輕人進入這個行業。你看，小熊不就在這個行業做得很好嘛。我看他的成就不比我那兒子差，或者更好！對了，小熊，你是哪裡人？父母也是做生意的嗎?

畫外音：阿杠暗暗高興有人問到自己，他把自己的家庭出身，履歷、婚否等作了簡單介紹，重點說了103天的長跑經歷。

四人嘖嘖稱讚。

阿杠發現，冰兒看自己的眼光熠熠生輝。

賓主盡歡。楊青和嚴主任都喝醉了。

阿杠：飯後我安排大家轉場去K歌或洗腳什麼的。

嚴主任拒絕了。

阿杠付賬回來，看見包房裡又多了兩個男人。

冰兒介紹說是爸爸的特助陶光輝和司機小劉。

阿杠與他們依次握手問好。

楊青讓冰兒和陶光輝先送嚴叔叔張阿姨回去。

陶光輝和司機小劉扶著嚴主任、冰兒扶著張阿姨走了。

阿杠留下來陪楊青。

客人離開沒幾分鐘，楊青就恢復了常態。感情他的醉完全是裝的。不過，嚴主任是真醉了。

阿杠不說破，從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遞給楊青。

楊青問他是什麼。

阿杠說：是十萬元錢。我上次說過，賣給楊總的貨一律按七折算。今天先按九折收的，多收了十萬元，返還給楊總。

楊青接了，把錢往桌上一丟。

看阿杠的眼光越發讚賞。

兩人坐在包間里交流做生意的艱難。

楊青：比如條條框框太多、限制太多、身份低微等等。說得阿杠雙眼濕潤。

阿杠覺得這些年來所受的委曲所遭的難，只有楊總能懂。暗自引為知己。

楊青與阿杠約定：反正黃金有價玉無價，再把價格提高兩三成，以後我帶朋友來買東西，都按照今天的模式操作，賺了錢大家五五分賬。

送仙橋逸趣齋 春日

畫外音：金水閣老闆張總近來很憋屈，特別是看著逸趣齋日進斗金，羨慕嫉妒恨！過去成交量，幾個老店居首，逸趣齋即使標價低，成交量也不大。

一組不同時空鏡頭。

阿杠見到他們這些老店、大店老闆，畢恭畢敬，以小輩自居。自從攀上楊青後，古玩街生意成交量，逸趣齋第一。

過去，阿杠時不時會去金水閣討教請安喝茶，現在，阿杠迎來送往，沒了閑暇，即使見了張總，也只是點頭而已，沒了後輩的恭敬。

畫外音：古玩店生意，做的是人氣，楊青源源不斷地給阿杠帶來顧客，顧客賣楊青面子，只要進店，都會買喜歡的東西。更重要的是，阿杠八面玲瓏，很會說話，一傳十，十傳百，逸趣齋生意當然就好了，財富雪球越滾越大，到1995年春節，他的身家接近千萬。

楊青幫阿杠建立起廣泛的社會關係網，涵蓋公安、工商、汽運公司、鐵路系統、民航系統等。飯局、牌局、茶局都能見到他們一起出席的身影，有了阿杠是楊青半個兒子的傳言。

阿杠不知道這個傳言從何而起。他倒是真心希望這個傳言早日成真。隨著他和冰兒的接觸加深，冰兒如精靈一樣變幻莫測，調皮、溫婉、熱辣、深情、冷漠、精明世儈又不食人間煙火……阿杠一一體會到了。

愛情甜蜜，生意興隆，阿杠走到一個高點。

不同的幾個機場 冬日

阿杠飛來飛去，忙得不亦樂乎。

畫外音：瑞麗有崔琮，西昌有爹媽照應。成都分店高薪聘請了大學同學何四新的妹妹何四美來幫忙，要不然，阿杠分身乏術。

飛西昌、飛芒市到瑞麗，幾個店子進貨調貨，夠阿杠忙的。

畫外音自述：大飯局連著小飯局，這家茶館進，那家茶館出，累得死狗一樣。成箱成箱地送出建昌板鴨、鹽源蘋果、馬湖純菜、金陽花椒。關鍵的，還要送上平安扣、玉觀音或者玉佛，甚至現金紅包。

阿杠再忙，也知道楊青是必須拜會的大神仙，通了幾次電話：喂！楊總嗎？在哪兒呢。在廣州，喔，還要去北京，回頭去上海，那快過年了，你啥時候回來呀？

電話里楊青：你跟陶光輝聯繫，敲定見面時間地點後通知我，我有事要跟你談談。

阿杠：好的，好的！

畫外音：楊青外出拜訪朋友，一般都會帶著冰兒。楊青不在，阿杠也見不著冰兒。他和冰兒，郎情妾意，僅隔一層薄薄窗戶紙，阿杠特別渴望春節前能見冰兒一面。

獅子樓火鍋店 冬日

阿杠定好桌子在門口候著。

陶光輝第一個到：老大說外省轉圈，嘴裡淡出個鳥，人也瘦了好幾斤，吃正宗川味火鍋，慰勞一下，吃火鍋圖熱鬧。

阿杠在大廳佔了一個僻靜位置的大桌子，黃喉、鴨腸、鴨胗、鴨血、毛肚、羊肉、牛肉、豬腦和各色蔬菜點了一大桌，又點了一個紅油鍋底。

快到一點，楊青帶著司機小劉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短髮、圓臉、戴著一幅秀鋃眼鏡，穿著件黑色駝絨大衣的女人一起進店來。

阿杠命服務員開火煮湯，然後歡歡喜喜走過去迎接他們入座。

看見滿桌的菜，楊青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給來人介紹道：這家火鍋店，菜品新鮮正宗，所有的鍋底都是現炒現賣，清湯鍋清新鮮甜，湯常被客人喝乾。紅湯用牛油現炒，麻辣鮮香、味道層次分明。難怪它的生意會好得出奇。

阿杠趁此機會討好楊青：

楊青介紹：劉向文，劉總，叫文姐。

阿杠打招呼：文姐好。

文姐審視地看了看阿杠，沒有出聲，點頭微笑致意。

阿杠看她鏡片後面那雙眼睛，烏黑烏黑，精亮精亮，就知道文姐是個精明能幹的女人。

阿杠又問：季偉和冰兒怎麼沒來？不是說好一起來的嘛？

陶光輝：她不太舒服，感冒了，季偉陪著，張衛武開車送他們回去了。

說話間，鍋底開了，油亮亮、香噴噴、熱騰騰的。大家開始燙菜，喝酒吃肉，大快朵頤。

阿杠注意到楊青對劉向文照顧有加，時不時地勸她多吃一點。

文姐大方得體，吃飯並不忸怩，席間還端著酒杯要挨個敬酒。

楊青卻道：「哎呀，劉妹兒，算了算了，大家都不要敬來敬去的。一年到頭，都在應酬，真他媽累。今天都是自己人，吃個自在。願吃吃，願喝喝，不玩那些虛頭八腦的禮數。這一個月在外面，真是辛苦死我了。外面的川菜那還叫川菜？真是有辱川菜之名。大家快吃快吃。」

楊青定了調，大家就安安靜靜、專心享受火鍋美食。

吃完飯，已是下午三點多鐘。楊青命：陶光輝、小劉你們一起先送文姐回家，然後各自回去休息，明天再到公司上班，我和阿杠找地方喝茶去。

春熙路上的悅來茶館 冬日

兩人到春熙路上的悅來茶館找了一個雅間。

悅來茶館每逢周末都有川劇表演，茶也泡得好，從來都是人滿為患。今天也許是快過年了，大家忙過年，雖是周末，人比平時少得多。

楊青滿臉疲憊。

阿杠讓他先在沙發上眯一會兒。

楊青沒有客氣，坐在沙發上眯起了瞌睡。

大廳里 冬日

阿杠邊接電話，邊走出來。

電話里傳來楊醫生的聲音：杠兒，大家都想你，春節還是回來休息幾天，錢是掙不完的。

阿杠：好，好，我一定抽時間回來看你們，不過，這幾天有些應酬，完了就回來。我已經定了年三十的早班飛機票，趕回來團年。

悅來茶館雅間 冬日

阿杠點了一壺陳年普洱，化食去膩養胃。

楊青也醒過來。

阿杠：中午喝酒，人就睏乏。

一邊喝茶，一邊聊天。

楊青講他這一個月來的見聞：南巡講話後，沿海一帶飛速發展，那些腦瓜子靈活之人，倒賣音像製品、服裝、鞋、汽油、柴油、電話、機電、汽車、木材、鋼材、水泥……只要沾上外貿的邊，都能賺大錢。四川太保守，普通人連外貿是什麼都不知道。

阿杠：是啊！我們就算聰明的，就只能夠做點傳統小生意。

楊青：廈門有個老闆，一個老婆四個情人。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早被家用花銷和家庭矛盾弄得精疲力竭。

他卻左右逢源，越過越滋潤，他用管理企業的方式管理家庭，給五個女人各一百萬，各自發揮，各自消費或創業，自負贏虧。

沒想到五個女人個個精明，各做一行生意，都能賺錢進家。

於是，他家樓房修得像個五角星，他住中間主樓，五個女人和他們的子女住五個附樓。

五個附樓都與主樓有廊橋相連，彼此卻獨立，如美國的五角大樓一樣，真是奇葩。

兩人哈哈大笑。

笑完，楊青問：阿杠，春節後有什麼打算？

阿杠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所問為何？喝了口茶，放下茶盞說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好好做生意賺錢，要想多賺錢。還要楊總多關照才行。

楊青：那，怎麼才能賺到很多錢呢？成都地界就這麼大，有錢人就那麼些，能有幾個來買你的翡翠珠寶？你說哪裡的人最喜歡買翡翠珠寶？

阿杠：哪還用問，當然是華僑、港澳台同胞呀。他們才是珠寶翡翠行里的金牌客戶。

楊青懶庸地靠在椅背上，眯著那雙銅鈴般的眼睛，看著阿杠：你有沒有想過，把你的逸趣齋開到廈門去？那裡離台灣近，台胞多，生意能做大。

阿杠聽得心痒痒的，他當然知道：越接近目標客戶，生意越好做。不過，廈門我人地兩生，本錢要多少，如何開店等，事無巨細，不是說開就開的。

楊青見阿杠已然動心，微微一笑，說：沒想過這事吧？沒關係，不急在一時。等春節過後再說吧。你也仔細盤算盤算。如果想去廈門開店，我們按照成都規距來。你開門市，我帶顧客買，利潤平分。

楊青喝了一口茶，剝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裡，邊嚼邊說：怎麼樣，這幾個月跟著我乾沒吃虧吧？

阿杠連連連稱謝，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紅包，雙手遞給楊青：楊總，一點小意思。提前給你拜個年，豬年大吉，諸事順意！

熊家小院壩 冬日

阿杠年三十中午回到西昌家裡。

熊老師、楊醫生喜滋滋的。二老心疼兒子長年漂泊在外，飢一頓飽一頓的。

楊醫生：杠兒，先個洗澡，睡一覺，養足精神。晚上再起來吃飯看春晚節目。

畫外音：二老已退休。楊醫生被醫院返聘，但已不用三班倒，只坐坐門診。過年，醫院照顧老同志，沒有安排她值班。學校想返聘熊老師，但阿杠的店沒人管理，熊老師就拒絕了。今天，他早早關了店門，讓唐艷、田文娟兩個小店員回家團年。兩老就在廚房裡忙活了一下午，到晚上六點多鐘，才把阿杠叫起來吃團圓飯。

堂屋裡 冬日

一張八仙桌上，團圓飯十分豐盛，雞鴨魚肉樣樣俱全。

阿杠吃得最多的卻是涼拌三絲和臘肉湯煮的棒棒菜。

席間聊到節後打算。

阿杠說：初四回成都，初五開業。

爸爸媽媽勸他多休息幾天。

熊老師：等十五過後再走。還說，一年到頭在外奔忙，拖垮了身體，掙再多錢都沒用。

阿杠：楊青邀請我到廈門發展的事，你們看怎麼樣？

沒想到二老一致反對。

熊老師說：你這到成都才一年，成都地皮都沒踩熱，人緣人脈都沒鞏固，就想跟著別人跑廈門，那邊人講閩南話，聽都聽不懂，不好開展業務。做生意，特別忌諱冒進。

楊醫生：一來，你人手不足，二來管理經驗不足，三來資金會吃緊。稍有閃失，資金鏈一斷，一分錢都會困死英雄漢。

阿杠點頭稱是。

熊老師：古往今來，好多商家都虧在貪婪上，擴張太快，資金調度不過來，活活把自己困死。還有楊青這個人為人到底怎樣，還需時間檢驗。是不是朋友，不是看在一起吃喝玩樂的次數，而是在落難時能不能伸出援助之手，最起碼不能落井下石。

阿杠：爸爸媽媽你們放心，經過這些年的摔打，我也有些經驗了，我會注意識別真假。來，我敬你們一杯！

一家人碰杯，互祝安康。

阿杠打著哈哈，說：我也沒想好，以後再說吧。

楊醫生很高興，說：昨天接到你大舅的信。大表哥楊勇，元月六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二表哥楊勝也有了女朋友，計劃國慶節結婚。

熊老師：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千古不變的傳統，唉！

楊醫生：阿杠，你呢？二十七八了，什麼時侯給我帶個漂亮溫柔的兒媳婦回來呀？

阿杠說：慌什麼呀，三十歲再說吧。你看我現在窮光蛋一個，哪個姑娘願意跟著我呀？

畫外音：他嘴上這樣說，冰兒卻在自己心尖兒上跳動。

例行團年拜年，熊家三口人累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