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老妇人发现到，当她把躺椅放在围墙旁边，晒着太阳时，偶尔会有影子掠过，遮住直射她眼的阳光。

  老妇人并无法确定每次来的都是同一只猫，甚至连是不是同一种动物都不知道。

  她大部分时间都会将它称为小猫，虽然很多时候她都得不到回应，但当小猫被她烦到不耐烦而发出猫叫声时，她会偷偷窃喜自己又猜对了。

  时间久了之后，小猫每次跳上围墙，看见她时，都会先叫一声，老妇人听见后，总会将脸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笑着说：“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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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小猫驾轻就熟地跳上围墙，然后对着院子里的人叫了一声。

  “今天来得真早呢。” 正在播放着的收音机也没有阻碍她捕捉到猫叫声。

  小猫没有回应她，只是趴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懒懒散散地闭上眼睛，朦胧之间，它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进了屋子，又再出来。

  一股食物的香气钻入它的鼻腔，它很快惊醒，然后往下望去。

  老妇人还是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轻轻摇晃，在她脚边，有个小瓷碗，里面盛满了猫粮，香气顺着风飘来，诱惑着它。

  老妇人看似不在乎小猫有没有吃她准备的食物，但她此刻上扬的嘴角，和声量转小的收音机，毫不掩饰她想听见小猫大朵快颐的声音的期待。

  小猫悄声无息地跳下围墙，走到了猫粮旁，低头嗅了嗅。

  鸡肉的香味环绕在它鼻尖，饥饿感瞬间侵袭了它。

  小猫绕着碗转了几圈，然后停下脚步，双眼紧盯着老妇人。

  老妇人对它的视线恍若未觉，只是竖起双耳，仔细倾听四周的动静，那份期待显而易见。

  良久之后，小猫跳上围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日落后，老妇人拿起地上的碗，走进家里，碗里不变的重量令她感到些许失落。

  往后的几天，老妇人依旧天天准备好猫粮，等着小猫。

  有时候，老妇人会把装着猫粮的小碗放在墙角，然后坐在躺椅上，直到日落。

  有时候，她会把碗拿在手上，轻轻摇晃，试图诱惑小猫，颗粒撞击瓷碗的声音会响起，小猫会从睡梦中忽然被惊醒，然后无奈地看着她。

  老妇人每天的行程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每天听听收音机，晒晒太阳，多了个喂食小猫的小挑战，还有伴随而来的小失落，却是让她对明天多了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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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喵？” 小猫歪着头，不解地看着眼前拎着包，拿着一支长棍的老妇人。

  小猫跳到她面前，想更近地观察她。

  老妇人不知道小猫在她面前，握着的导盲杖轻点地面，不小心就戳到了它。

  “喵！” 小猫瞬间炸毛，弓起身子朝她怒叫了一声。

  “啊！？抱歉抱歉！打到你了吗？” 老妇人吓了一大跳，神色慌张地道歉，还伸出手想安抚它。

  小猫闪躲不及，半眯着眼，紧绷着身子，受了她几次轻柔的抚摸。

  小猫一个闪身，矫健地躲过了老妇人下一次的抚摸，柔顺的毛发犹如流水一般从她的指缝间溜走。

  小猫转过头，就看见了老妇人面露可惜的表情。

  小猫摆摆尾，舔了舔刚刚被戳到的部位的皮毛，对老妇人惋惜的表情视若无睹。

  老妇人以为小猫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而跑走了，也没想太多，根据自己的原计划出了门。

  这是小猫第一次见到老妇人踏出家门去外边，让它不禁有些好奇，于是悄悄地跟在了老妇人身后。

  小猫见过很多次这条街道的景色，三三两两的路人，或是人山人海的盛况都有过，但每个人都是步履匆匆的，像是被时间追赶着加快脚步。

  像老妇人那样，慢悠悠地先用手上握着的导盲杖探路，再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的人，它还是第一次在这条街道上看见。

  她无需费心避开人流，大家就会自动地为她让开一条道路，跟在她身后的小猫也沾了光，享受到这个特权。

  老妇人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是小猫很长一段时间厌恶去的海鲜市场。

  小猫渐渐和老妇人拉开距离，旁人只以为是那只很久没来的猫又开始觊觎起新鲜的鱼了，根本没有把老妇人和小猫关联起来。

  在人来人往中观察老妇人对小猫而言是个极大的挑战，尤其这里并不是一个能让它感到放松且有余裕分心别人的地方。

  “那只臭猫又来了吗？” 卖鱼大叔一见到它就心生警惕，也顾不上招待来到他摊前的老妇人，只是紧紧盯着它。

  “有猫吗？” 老妇人听见了卖鱼大叔的喃喃自语，好奇地问。

  “啊？对啊，有只猫在这里附近转悠，应该是盯上我摊位新鲜的鱼了。” 卖鱼大叔视线转到老妇人身上，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回过神，告诉了老妇人附近有猫，还顺带给自己卖的鱼打了个广告。

  “猫常来你这里吃鱼？” 老妇人有些好奇。

  “其实也就一次，它叼走了我摊上的鱼，怎么追也追不上，只能算我自己倒霉。” 卖鱼大叔无奈地苦笑着。

  “那你这里的鱼一定很鲜美，才会吸引到它。” 老妇人温和地说道。

  “那是当然！” 卖鱼大叔骄傲地应道。

  就在老妇人和卖鱼大叔交谈的过程中，跟着老妇人来的小猫脚步轻盈地躲到某个货柜后面，在众人视线的死角中慢慢变得透明，直到彻底隐去身影，像是它从未出现过在这里。

  身影变得透明的小猫默默地跟在老妇人身后，看着她与每个摊位的小贩言谈甚欢，哪怕她目不能视，与其他人的交流也毫无隔阂。

  脸上挂满笑容与他人交谈的老妇人让小猫有些不习惯，它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老妇人慵懒地躺在躺椅，舒服地眯着眼的神情。

  忽然，有个人的身影映入它眼中，让它瞬间弓起背，露出尖牙和利爪，眼神凶狠地盯着那人。

  那人看不见它，根本不知道有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小猫盯了她许久，那卖鱼的妇人的神色比起上次它看见她的时候，憔悴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病怏怏的，缺少生气。

  小猫思索着，挣扎犹豫了好久自己该不该扑上前，良久之后，它默默收回尖牙与利爪，神色莫名。

  在只有它看得见的视野里，一只大猫和两只幼猫趴在她的肩膀与头上，若无旁人地骚扰她，让她日渐疲惫。

  那只大猫看着小猫，轻轻地歪了歪头，它看着小猫的眼神温和且友善，与对待妇人的行为截然不同。

  小猫入神地看着大猫一家，然后低头离去。

  转身的瞬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点朝它聚拢，第三条尾巴在它身后慢慢具现。

  它忽然感到有些无措，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木然地跟着眼前熟悉的背影，随着拄着导盲杖的老妇人缓慢的脚步，回到家里。

  “老板，她是你熟人吗？第一次见她来呢。” 搬货的工人指着刚刚和他老板言谈甚欢的老妇人，好奇地问。

  “欸，她以前倒是常来，但自从她儿子意外去世后，就再也没来过了。” 卖鱼老板叹了口气，唏嘘地看着老妇人独自归家的背影。

  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转瞬即忘的小插曲，没有人知道，这一次，老妇人并不是独自一人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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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海鲜市场回来以后，老妇人就拎着买回来的海鲜直往厨房走去。

  小猫又回到围墙上专属自己的位置，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闭眼，只是呆呆地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它眼熟的小瓷碗，但里面装着的不是猫粮。

  “小猫，你在吗？来吃鱼。” 老妇人对着后院呼唤小猫，接着把小瓷碗放在躺椅旁。

  小猫从围墙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小瓷碗旁。

  小瓷碗里装着的是撕好的鱼肉，鱼刺都已经被挑走，仔细看还能看见烤焦的黑色碎屑。

  小猫抬起头，只见老妇人已在躺椅上沉沉睡去，她手里常拿着的小收音机没拿出来，连脸上的汗迹也没抹干净，看起来十分疲惫。

  小猫低下头，安静地吃起小瓷碗里的鱼肉，鱼肉味道和上次它从卖鱼老板那里偷的那条鱼很像，但似乎更好吃。

  老妇人睡眼朦胧之际，似乎听见了小猫的猫叫声，但当她清醒以后，所有的呼唤都没有得到小猫的回应，这让她不禁有些失落。

  正当她感叹着鲜美的鱼肉就这样浪费了的时候，她拿起小瓷碗的手顿了顿，然后很高兴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