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滴......答......嘀......答......”

电子时钟的深红色数字是那么显眼，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让整个象征着疾病和痛苦的病房增添多一丝朦胧感，身旁床头柜上的花朵也随着时间开始凋零枯萎，散发出一股微妙的腐烂味道。这味道说不上刺鼻，也说不上太臭，却不是个会让人喜欢的味道。

我辗转难眠，来到窗户边，挑开窗帘眺望着下方花园。那是一个以小型喷水池为中心的圆形结构休闲花园，可供病人和医护人员前去散步或者闲聊来消耗时间。花园内种植了各式各样的彩色花朵和绿色植物，在园丁的努力下保养得很好，没有太多茂密多余的叶子，高度也修剪得几乎一样，一幅生机勃勃得样子充满观赏性。翠绿的叶子鹅软石走道配上几个长凳，看起来就是个适合度过午后悠闲时光的好地方，在皎洁月光的承托下，仿佛下一秒可以看见花之精灵在庭院中间微微闪现。

然而，和这副场景搭不上边的是围着花园，高约3米的铁栅栏，栅栏上方还围上了几圈锋利的铁蒺藜，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般医院的配置，更像是防止有人从里头脱逃出去的特殊实验机构亦或者是防止外人入侵盗走秘密科研成果。

虽然那时候主治医生说病患可以自由使用花园，但印象中我并没有看过有任何病患来过花园，反而有那么几个夜晚我看到几个穿着白袍的医生拿着纸笔在花园记录着什么。前几天我试着去花园却被守在那边的保安拦着去路，甚至在我和他们争论这件事而被推倒，侧身经过的医生不但露出一脸鄙视，像是看到低等生物那样的表情之外，还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那样径直走过，暗中默许了保安的粗暴行为。

太安静了。夜晚的医院除了偶尔有保安巡逻的脚步声传来之外，并没有其他声音，静谧得令人发慌，没有深夜24小时待命的急诊，也没有半夜在柜台值班的护士，走廊甚至看不到任何一个病人，全部都十分统一地被保安和医生在深夜12点前赶回各自的病房。奇怪的是，病人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保安随意摆弄，说一就是一。

手机不知何时被其他人拿走了，不在我身边。病房内唯一一个似乎可以从外界取得咨询的电视也就只是个摆设，不是雪花屏幕就是黑屏，只有刺耳的“哔”声音，没有任何价值。这几天的观察所得让我难以入眠，踱步在病房来回走动。透过玻璃望另一头，昏暗的走廊只有几盏长条白灯提供照明，并没有任何人在外面，连白天时常驻守在医院各处的保安也不知踪影。我将耳朵靠着墙壁，听不见任何声音。

试探性地敲了敲病房门，等待几秒，并没有听到另一边传来任何回应。此刻，我脑袋里已有了个计划。

（就搏一搏吧，我就只是出去看一看，然后在保安还没注意到我之前赶快溜回来装睡就可以了。）

我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拧了下门把，庆幸的是病房门的开关设计是从内部打开的结构。拉开门，房门铰链因生锈发出“吱吱”的声音。我探出半个透露观察走廊右边，只有黑压压一片的走廊，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幸运的是我的病房在尽头一角，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被前后夹击。

“那个是？”

走廊另一侧尽头有个半遮掩的房间，透过地板门缝可以看到里面亮着灯，就像是深海里安康鱼头上顶着的灯那样那么地显眼。那个房间就在CT扫描时隔壁，没记错的话是严禁任何人进出的，就连医生也未必有权限可以自由进出。白天多人而紧闭，深夜众人熟睡时却亮着灯，怎么想都很奇怪。

除了24小时闭路电视闪烁着的红色灯光象征着其正常操作这个麻烦之外（如果监控室保安在打瞌睡就好了），目前并没有其他威胁。我踮起双脚，脚步尽可能轻，在躲着闭路电视的同时也要避免触碰到像是椅子或者是柜台花瓶等容易掉落发出噪音的声音。在几乎完全寂静的地方，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都可以被无限放大成为致命伤。我半走半蹲着，祈祷自己不会被闭路电视录拍到，就算是一点也不可以。

（糟了！）

“碰！”

楼下巡楼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对着我所在的楼层照射过来。利用柜台作为死角挡着，我闭上眼睛，双手遮掩着嘴，急速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传进我耳里。

“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总感觉楼上好像有人在乱逛。”

“你又疑神疑鬼了吧，这个时间点全部‘幼苗’都已经睡了，哪还会有人瞎逛？会不会是通风管道里面又有老鼠乱窜？上个星期已经叫那该死的人来处理了，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我惊恐地背靠着柜台坐在原地，橙黄色光束从楼下朝着这里照射在墙上不断晃动着。瞳孔不断随着光束的移动轨迹移动，祈祷他们不要发现任何异常。

“好了啦，我什么都没看到，应该是你听错了，每次都喜欢找一堆借口故意不要值班，和你一起搭档巡逻真的是够呛的。上次还因为你私自翘班连累到我的全勤奖都没了，等下巡逻完花园的酒钱就算在你身上。”

“我发誓，上次那件事情真的只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急事才要暂时离开一下子。我也已经和院长交代清楚了。”

“是是是，如果院长真的相信你的鬼话，我的全勤奖就不会被扣了，居然把自己喝醉关在厕所睡着这件事说成是门锁坏了出不来，对讲机也那么刚好坏掉联络不上人。亏你还有脸说两个小时是一下子，要不是现在医院人手不够，我实在是想不到任何医院可以留着你的理由。”

“好啦，等下我请吃宵夜就是了。先去花园把全部东西弄好，不能让警察和记者他们来的时候看到哪里不对。保安队长还说这是院长亲自监督下达的命令，一定要严格执行。”

“不就是种点新的花还是什么的，有什么好紧张不能让其他人看到，连我们没有许可都不能随便进出，神秘兮兮的。”

照射在墙上的光束随着楼下保安移开手电筒而消失，脚步声也渐渐离我而去。放下悬着的心，调整好呼吸，我瘫坐在地，庆幸刚刚自己手肘碰到而落地的杂物没有引起他们太多警觉。

“太可怕了，差点就要被抓了......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了。”

抛开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其实我离目标房间距离不远。微微探出头往下看，在确定楼下没有人后，迈开步伐来到那个亮着灯的房间，门上红色警告标语“非授权人员禁止随意进入”字眼特别显眼，但却没有上锁。半遮掩的门就像是遮羞布那样特别勾起其他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暂时禁止实验？为什么？实验现阶段进入关键时刻，只差一点就可以彻底研究‘幼苗’体质对实验物质有没有排斥性，这将是人类社会进步的一大基石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从这个实验一开始我也是特别关注！咳咳......明天警察会带着记者来视察医院的运作情况，一定要隐瞒着外界我们所做的一切，要是被记者拍到实验相关画面又或者是‘幼苗’痴呆的样子放上电视，我们就很难找到新的‘幼苗’了。除了警察和记者，也会有很多不相干的公众来医院八卦。”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从房内传来两个中年男子的对话，似乎是听到他们提到什么实验之类听不懂的东西。我靠在门边，将耳朵尽可能靠过去听清楚，时不时探出头偷窥房内。

“哦，看样子明天会有很多潜在的‘幼苗’会来参观医院，随便抓几个应该是可以的，呵呵。”

“你想都别想，偶尔几个失踪人口还算正常，同一天两三个人参观完医院后失去踪迹绝对会让警察怀疑到我们头上！明天绝对不能对公众下手，一定要表现出是个正常的医院运营情况。”

“麻烦死了，真想直接把实验物质丢尽通风管道里面随它到处飘。这样子偷偷摸摸，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实验成果？”

“我知道你的奉献精神，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但有实验精神却没有用脑袋思考是不行的。实验物质现阶段还处于不稳定状态，暂时还不能大规模投放。我们需要更多的实验物质和‘幼苗’来进一步检验实验物质的进化状况。”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院长。不过，666号房的那个‘幼苗’最近有点难控制，这样下去恐怕会夜长梦多。”

“我知道，你放在我桌上的报告我都有看。那‘幼苗’是有联系的重点关注对象，一定要对他完全监督。这样子让他怀疑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现在还会有致死的风险，但也没办法了。主治医生，我现在正式授权你在后天晚上对666号房‘幼苗’注射实验物质，将一切所见所得做成观察报告全部记录下来，到时候我也会来一起见证‘新幼苗’的诞生。”

明天？我没听错，666号房的病人就是我！明天晚上他们要对我干什么？

“感谢院长的信任，这也是为了他和她！要不是明天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我早就想要在明晚动手了。”

“很好，如果我们医院有这么多像你这样子懂得动脑而不只是会像猴子那样动手动脚的人，我们的计划也就可以更快实现了。后天我也会配备保安队给你，要是实验中途发生什么不可控事件，虽然可惜，但你可以命令保安队随时射杀‘幼苗’毁尸灭迹。手脚记得干净点！”

（杀了我？为什么？）

不对，完全想不通！他们两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只是来这里养伤的普通病人啊！”

“我就知道刚刚的确有听到有人瞎逛，你就是不相信我。今晚算是立了大功！”

“你，你是！”

“你知道，晚上是睡觉时间，随便瞎逛的病人是会有惩罚的！”

糟了！太专注听着房内两人谈话，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前方而无暇顾及后面。待我有时间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一股外力从外向内推，跌坐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