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警局训练枪法的场地，王疏国和刘志熟悉得很。

不同的是，这一次，场地里的枪靶不再是黑白色的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力被四肢大开，绑在枪靶上，嘴里被塞了布条，满面惊恐的看着远处的他们，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游戏《神的判罚》，场景三：射击场】

【请玩家按照指示，精准击中枪靶。】

系统声音一落，身为枪靶的李力吓尿了，是真的吓尿。死亡的恐惧遍布他的全身，从非法诊所开始，看着手下一个个死状惨烈，殊不知，最惨烈的其实是自己。

季闻轩、叶书末、刘志、王疏国皆站在了射击处，不远处的长桌上，是不同类型的枪支。而他们面前显示成绩的显示器，此刻不是显示成绩了，而是一个人形的图案，本该全黑的人形，左手腕脉搏处忽然亮起一道闪烁的红灯。

杨楚楚因为被叶书末和季闻轩的法术禁锢，跟着掉落到这个场景，眼神恍恍惚惚的，望着枪靶李力，缓缓开口：“你不用死，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原谅你。”最后一个了，杀了最后一个，她便能解脱，哪怕将来永世坠入十八层地狱。

“如果你不动手，我就杀了刘志，你自己选择吧。”

“是留下一个恶贯满盈的毒贩，还是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

王疏国一怔，原本看着李力的双眸闭上，不去看他惊恐的表情。再睁开眼时，王疏国已经去长桌上，拿了一把92式手枪。装弹上膛，动作一气呵成。

他走回原位，李力的正前方，举起枪瞄准他的手腕。

叶书末反应过来，在他和季闻轩身边唤出一个保护罩，隔音。

王疏国扣下扳机，开枪准确的打在李力的手腕上。鲜红的血液从枪的弹孔处流出，一滴一滴往下落。

“呜呜——”被堵住嘴的李力痛得满头的冷汗，被压抑的嚎叫从喉咙发出。

巨大的枪声响彻耳畔，没有戴任何保护的他耳朵嗡嗡作响，仅仅只开了一枪，王疏国已经浑身的汗。早在半年前，他已经开不了枪，每每想起他的枪会杀死无数个像杨楚楚一样无辜的人，他就没有办法再扣下扳机。

刘志不动声色，默默走到长桌处，也给自己选了一把手枪装好，回到王疏国身边。

左手腕处被击中，显示器的红光转移到左脚踝。

王疏国已经提不动枪了，但他不能让刘志去送死，所以再次提起枪，只是这一次，另一把枪比他速度更快，’砰‘的一声击中了左脚踝。

他一愣，看向开枪的刘志。

刘志没有给他任何一个眼神，跟着显示器射击下一个地方，右脚踝，然后再是右手腕，最后红光落在了李力的额头正中心。“如果我们都能出去，我就去自首。”

“如果不能，那你就替我收尸吧。”

说着，他开枪打中李力的额头，李力瞪大的双眼没有阖上，死不瞑目的看着他。

王疏国满脸泪痕，最终软倒在地上。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满身正气的缉毒警察，此时此刻像老了十年一般，满头白发，满目苍夷。

季闻轩后退一步，把自己塞入叶书末的怀里，紧贴着他。

果然如杨楚楚所愿，所有她想报复的人都死了。连王疏国和刘志都没有放过，因为她知道，那两个正义凛然的警察，会为这一次的无能为力和对方的牺牲，而懊悔惭愧一辈子，苦苦折磨他们一生。

“恭喜你们，完成挑战。“杨楚楚在笑着，同时也在哭着。

杨楚楚话音一落，他们周身的场景就开始剥落。

季闻轩下意识要去抓杨楚楚，就见她抬眸看向自己：“放心，我会去自首的……我累了……”

“作恶这么累……他们为什么……偏偏喜欢作恶呢……”

因为，他们是恶魔，而你，本该是天使。

季闻轩止住动作，任由所有颜色散去，他们陷入一片黑暗。

重见光明后，他们在失重坠落，季闻轩在快速下坠的风中，往下一看。

啊操，这里不是冥府吗！这颜色这配图，绝对是冥府！

杨楚楚把王疏国这些活人丢来冥府干什么！

“叶书末！画门！”

叶书末也发现了这里是冥府，千钧一发之际唤出权杖，在远处的王疏国和刘志坠落的地方画了一道门，而季闻轩也把口袋里的小松鼠和核桃掷了出去，往王疏国俩人的方向飞去。

“啊啊啊啊——”空中只剩下小松鼠的尖叫。

“带他们回去！”

只见通往人间的门被拉开，王疏国和刘志坠入门中，小松鼠抱着核桃也落了进去。

叶书末想过去抱住季闻轩，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他们纷纷快速坠落，砸入水面。

那一刻，季闻轩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高空跳水，真特么的疼。

——

季闻轩落入水中，本以为要准备憋气拼命游泳了，结果意外的发现，这里根本不用憋气，完全能够正常呼吸，至少不会窒息而死。

这里的水极其浑浊，几乎呈乌黑色，但水里却漂浮这千千万万湛蓝色的火光，就和他走来鬼门关时那段满是黑暗的路上，碰见的一模一样。一见季闻轩来了，那些火光似乎很兴奋，围绕在季闻轩身边绕圈圈，像是在庆贺他的到来。

季闻轩心底漫出一股熟悉感，仿佛他对这里的环境无比熟悉，他好像在这里呆过很漫长很漫长的岁月。

他基于好奇，伸手触碰一道在他眼前跳得最活跃激动，只差没有贴在他脸上跳的火光，当即就接收到一段陌生的回忆。

只见画面里的一缕路过桥面的魂体，因为好奇奈何桥下，忘川河的风景，失足掉落到忘川河中。那里的河水和季闻轩此时此刻的河水浑浊度相同，也有同样有湛蓝火光。失足的魂体很快被成千上万的火光包围，争先恐后的涌入魂体的记忆里，魂体挣扎痛苦的呐喊，想逃脱河水回到岸上，却被火光死死拽住，最终死在忘川河中。

季闻轩一惊，睁开双眼，望着漫天的火光。

这里是忘川河，虽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会像魂体一样窒息而死，但他现在有个更迫切的问题。

叶书末也掉入了忘川河中，他会和魂体一样，窒息而死的。

想到这里，他撇开所有火光，游向刚刚叶书末掉落的方向。

另一厢，叶书末在跌落之前，早就知道这里是忘川河，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魂体一旦跌入忘川河，都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出来。忘川河的力量太大，只有远古的神才能在河中自由来去，丝毫不受影响。

所以，他在赌，季闻轩会没事。

但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了，湛蓝火光一看到魂体进入河中，就全涌到他的身边，数不清的回忆钻入他的脑海里。

说来也是神奇，明明他只是魂体，根本不用呼吸，可偏偏在忘川河中，依然会感到窒息，渐渐的，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只剩下夹杂在一起的混乱记忆。

“不要……不要碰我！”

“妈！妈！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呜呜……”

“梦想？什么梦想？你的梦想就是一坨屎！就是废物！”

“没车没房还敢追我？你哪来的自信？”

“不要打孩子……你打我！打我就好了！”

“女孩儿？搞那么久生了个女孩儿，玩儿呢？”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

叶书末的脑袋传来剧烈的痛楚，那些回忆在呐喊，他们在悲伤，在恐惧，强硬的涌入他的脑海里，仿佛悲伤恐惧的就是他自己。

季闻轩游了好久，才终于找到叶书末的所在地，蓝色火光把他整个人包围住，像个巨型的蓝色星球，他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脸。他在水中掏出枪，开出的子弹只能往前飞一毫米，就跌落到无尽的河底。

他尝试念咒语，他妈的！在河里根本发不出声音！

“操！”他还是默默喊了一句，用更快的速度游向叶书末。

叶书末整个人是漂浮着的，从脸到脚都被紧紧包围，只有手中一直被他紧拽的银白权杖露在火光外面，发着幽幽的银光。季闻轩快游到他身边时，伸手勾住权杖上的骷髅接力。

可就在他的手掌搭上头骨的一瞬间，权杖发出了更强大的银光，把所有的火光和叶书末都包围其中。

然后，火光散开了，不敢再靠近叶书末半分，反而像刚刚对待季闻轩一样，围着叶书末和季闻轩转圈圈。

季闻轩游到叶书末身边，把他拥入怀中，见他窒息得失去意识，就用唇贴上贴他的唇，给他渡点气。叶书末在这时睁开了双眼，看入季闻轩的眼里。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个亲吻。

季闻轩的唇很温热，和他的体温一样，总能给冰冷如他带来一丝温暖。

他从来都是贪恋这份温暖的，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于是，他的意识渐渐恢复，反手攀上季闻轩的脖子，另一只手收起权杖，圈住他的腰，把他的吻更加深入。

季闻轩一愣，但还是乖乖承受他的吻，感受叶书末舔舐他的唇，再撬开他的唇齿，舌头探入他的嘴里，和他的舌头纠缠，偶尔吸吮他的舌尖。季闻轩只觉得浑身都麻了，心跳声在一片寂静的忘川河中更为突兀。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火光撞向季闻轩的后背，把他撞得更贴近叶书末。

一段记忆强硬涌入他们的脑里，他们在那里看见了他们自己。

不一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