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称/食客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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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份的尾巴比起热烈的夏天还差了点暖意，晚风扑面而来把一身醉醺醺的酒气都吹醒了还算舒服，如果风里没有夹杂着一股汽车尾气臭味的话。

　　“真的不一起回去吗？反正顺路。”

　　我摇摇手拒绝了，“嗯，我走路，掰掰。”同事不放心地往我这里又看了一眼，我还是催了她一句别让你男朋友一直扶着你，多累啊。结果当然是被她害羞地重重锤了一下我胸口才借着她男朋友的力醉醺醺地坐上车。

　　按道理来说喝了那么多应该马上回家的，免得隔天一早宿醉头疼，加上明天周末不上班，难得可以在两点前睡上一觉。但我父母这个点估计还在半睡半醒着等我回家，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我刚发的让他们早点睡觉别等了的短信。一身酒气直接回去，怕是连家门都还没踏进就被他们混合双打教育一顿。

　　空腹喝酒真的很难受，我只能凭着多年的方向感和直觉沿着商业街往南边漫无目的地走，途中刷刷手机，看看地图上附近有没有还没关门的饭馆可以留我吃份宵夜。

　　直到我看见路边有个猫耳朵但身着一套服务员标配的衬衫和半身围裙的少年愣了愣。

　　少年这么被人打量快半分钟也没什么不适，拉起店屋的卷帘门后反而主动朝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绕了我两圈后问我是要来吃饭的吗？

　　虽然他们家的店名看着着实不像从事餐饮业，反倒更像卖洋娃娃玩偶的——取的毛绒球真有创意，也真够少女心，真的不是在反向宣传吗？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饥饿不受控制，动作僵硬地点头，且完全无法忽视他那真实存在的黑色猫耳朵，拿着手机那只手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才显得我一个雷厉风行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二十九岁精英女白领没有被那对猫耳朵唬住。

　　我问了一个正常人都会问的问题：“你在cos猫？你们店里是有活动吗，比如猫猫男仆？”

　　最后四个字说出来连我自己也觉得羞耻，不过少年没什么强烈的反应，领着我推开饭馆的玻璃门，非常自来熟地跟我解释：“没有，是真的耳朵。”还顺手摸了摸头上那对毛茸茸，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还动了两下，怪可爱的，想让人上手去薅一把。

　　他看上去很年轻，像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让毕业太多年的我久违地感受了一下青春气息，连带着醉意也褪去了不少。

　　说偏了，虽然店名有够奇特，但我确实被里面温馨的装潢和温度偏高的空调暖到了，手指有点冰凉，我搓搓双手往掌心吹气才舒服一些。正好肚子也不舒服开始闹脾气了，我问那位猫耳少年：“菜单呢？我吃一些简单的。”

　　少年却摇摇头说他们这里没有菜单，还非常嘴甜的告诉我想吃什么直接说就行，他们什么都能做。

　　还没接着说完呢，少年身后忽然来了个人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面色看着严肃，但语气很随和，“收起你那耳朵，别搞得店里全是猫毛。”

　　少年很怂地撇撇嘴，那对猫耳朵“唰”一下就缩起来。虽然想法很离谱，但基础的物理学告诉我脑袋上方可能有个机关洞口可以将猫耳朵自由伸缩。不过我只看见一头浓密的黑发，压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常理操作。

　　那男生便指挥少年拖地去了，然后在我面前打了个哈欠。比起少年的打扮，他穿得相对随性居家，不过围上了妈妈牌粉白格子围裙象征了他大厨或者老板的地位，但和他那副厌世脸实在不相配。这可能就是小说里写的——反差萌？

　　“吃什么？”

　　“真的随便点吗？”惊讶之余还觉得神奇。

　　“对。”老板挑了挑眉，“不过特别贵的食材没有，如果要米其林菜就慢走不送。”

　　如此随意的经营手法让我很怪异，好歹是混金融圈的，见过高风险投资也见过步步求稳的营业方式，但这老板操作非常规得让人无法不怀疑，“那价钱呢，我怎么付钱定价？”

　　老板可能看我一直叭叭着问他问题不点餐，搞得他不耐烦了，但还是忍耐着回答我说随便你，觉得市场价多少就给多少。

　　扛着拖把从洗手间出来的少年大着嗓门附和道：“是真的哦姐姐，我们老板很随性的，赚钱是次要。”

　　可能小孩的话和积极的态度确实比老板冷淡的服务更有信服力，碍于胃抽得有点难受，不允许我继续像个澳客一来一回地拉扯，我只好随口报了个比较能带来饱腹感而且有暖胃作用的馄饨汤。老板点点头，问我馅料上有什么要求吗？我说只要不加韭菜其他随便，他就转身去后厨了。

　　不安分的少年举着拖把在地面拖出一道直直的水迹，另一只手空出来给我递了杯开水，“姐姐喝点水，消消酒气。”然后忙不迭去把玻璃门上写着“OPEN”的牌子反转成另一面的“CLOSE”再挂上。

　　之后又匆匆跑开继续拖地了，嘴上还哼着不着调的旋律。但我并没有那个闲工夫，因为十二点半的时间提醒着我唯一一天的黄金周末小短假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心痛之余还要趁着休息天把下周的工作安排发到群里。没办法，谁让我是部门二把手呢。

　　借着酒醒了不少，我抿了口温水，点开这周组员在群里发的报表开始仔细检查，下周领导视察的汇报上可不允许出一点差错。Excel里密密麻麻的数字愣是被我看出来一个小数点后两位的错误，我给对方发过去让她更正，她大概还在自主加班，秒回了我一长串的谢谢加感叹号，看得出来小姑娘有多怕挨领导批了。

　　直到这间并不大的餐馆里开始漂浮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鲜味，很香。本来因为沾了酒精导致脑子不太灵光，加上饥饿驱使下，我顺着那股鲜香的来源处摸到了后厨，掀开后厨的帘子。而那个表情不多的老板正倚在台边看着锅里冒泡沸腾的热水。

　　他抬眼看了我两秒，虽然我忽然钻到后厨的行为确实突兀得不太礼貌，但他仍然当我不存在似的低头继续看锅，问我：“猪肉馅料，吃吗？”看着旁边碗里用剩的猪肉末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这是最简单也最普遍的做法，用料理机把肉块绞碎后放入蛋液搅拌，加料酒、盐、胡椒粉和生抽调味，老板还在里面加了葱花一块混合，后厨里飘着肉类鲜香而不腥的味道。

　　水沸腾得差不多了，他便把包得很漂亮的馄饨一个个下到锅里，再把切好的小白菜、芹菜末、葱花之类的佐料也一起放进去。之后加一点点的盐、味精、胡椒粉和几滴香油。可能我身上的酒气太明显，老板用了比较清淡的配方，汤底清澈还不浮油。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鲜肉汤，但这样的味道显然对空腹喝酒的胃更友好。

　　馄饨慢慢地都浮上来，老板看差不多了就熄火，一勺一勺地将馄饨和汤盛到碗里。我自觉退出后厨让出一条路，他双手捧着温度颇高的瓷碗放在我刚刚落座的桌面上，回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可以开吃了。

　　之后他又回到后厨，大概是收拾东西去了。将近三十分钟左右少年已经把店里的地板都拖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现在在柜台那无所事事地发呆。看我的馄饨汤上菜后就凑过来坐到我对面，眼神期待地放光。

　　你很想吃吗？我问他。少年摇摇头，他说他只是很期待我吃下去的那一刻。

　　我顶着少年的目光一身鸡皮疙瘩地咬掉半个馄饨。因为是手工现包的，馄饨不仅很大颗，里面的肉馅也很鲜美。顾及我喝酒的胃还特地把猪肉榨了两遍，使肉碎细腻更容易吞咽，这样的做法更适合胃不好的人。汤喝起来不太够味，但胜在清爽，有淡淡的咸味，老板这种调味也是出于我，所以心里还有点悄悄然的感动。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感觉整个身体都暖乎乎的，眉眼里的欣喜少年自然是都看在眼里，坐在我对面托着下巴笑嘻嘻。

　　老板收拾好出来的时候我的大碗里只剩下一颗馄饨，我见人立刻夸了好几遍说这是我在外面吃过的数一数二的馄饨，但他似乎不大在意评价，或者说他对自己的厨艺有着清晰的认知，高冷地嗯了一声就去柜台那边坐着看我吃，怪无趣的。

　　因为饺子实在太嫩了，又可能是单纯想和他搭话，我脑子一抽问他你连面皮也是现擀的吗？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个白痴一样，慢悠悠地回我：“那你现在也别想吃上。”我讪讪地挠头继续吃着碗里的，不过他包的形状确实比超市速冻的还好看。虽然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可能已经全被他们看尽收眼底，但无所谓了。喝光了汤甚至连一个香菜都不剩的我在结账后斗胆和老板要了微信。

　　猫咪少年在一旁吃瓜得很开心，大概是因为这样的场景他经常见得到，毕竟他们老板的脸确实是我见过的厨子里最帅最年轻的。

　　在我坚持不懈的一番“我看上的不是你的脸是你的厨艺”的理由说辞，以及“以后我会经常来你们店吃宵夜”的承诺云云，老板终于被我叨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掏出手机打开二维码的页面，数三个数让我快点扫。当然不枉我提前就准备好，被我极快的手速扫到了，他才硬着头皮在我面前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

　　后来我用八卦时刨根问底的技能终于得到了老板的真实名字——秦容，从此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备注“毛绒球秦老板”的联系人。只可惜后续项目推进，我实在挤不出时间去店里吃上两口饭，下了班只想回家睡觉，只好在聊天框里对秦容刷“老娘不想干了gif”借此对狗上司无能狂怒。不过他从来都不回我超过三个字的句子，对我的刷屏视而不见，可能是把我免打扰了吧。

　　真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的典型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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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第一人称/秦容视角】

　　收到要给一个人包餐的短信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犹豫了一会儿，我仗着那位女士这时候忙着工作不会看手机而把刚发出去的问号撤回，重新发了一条信息：【没空。】

　　隔了几个小时，她才回我一个猫猫饿扁了.gif，以表示对我冷冰冰的拒绝作出反抗。她似乎很喜欢猫，头像是一只猫、朋友圈背景是一群猫、总爱用猫猫打滚表情包刷屏，合理怀疑她看上了我身边那位懒蛋猫咪少年——对我而言也许值得庆幸，有人愿意接手，我终于得以解脱了？！

　　不过洛小姐在这件事上似乎是认真的，一改平时爱发废话的毛病，把我当树洞似的抱怨着自己愈发忙碌到没时间吃饭的高危（指饿死或猝死）工作，甚至愿意付两倍饭钱只为我能包揽她的三餐并提供点菜服务。

　　有钱就是任性，我回她：【你有这钱为什么不点外卖？】

　　她没有马上回我，不过聊天框上方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直到我等得快要熄屏了才收到她莫名其妙的回复：【你是笨蛋吗，听没听过得到一个人之前要先俘获他的胃？】

　　眉头不自觉皱起，我疑惑地敲下三个字：【所以呢？】

　　她给我发来了六个点，直到我关店门睡前都没有收到她更多的解释。

　　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