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橡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聲音回荡在紫海镇的大街上。黑色轿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沿途到处可见正在赶着回家的车辆和稀疏行人。

“注意，这是紫海镇警局的通报。所有收到这个电台频率的紫海镇居民，晚上好。我是紫海镇警长，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打扰到大家下班后和结束一天疲劳而休息的各位，倍感歉意。收听电台的各位，相信大家现在能看见有许多巡逻警车出现在紫海镇大街，请不要感到恐慌，也不必囤积食物，并没有发生什么暴乱或者戒严。大家所看见的只是我们紫海镇警队的一次例行现场演戏，目的是为了让新进的警员在现有警官的带领下能更加熟悉常见且足以威胁居民和公共财产安全的事件，像是持械抢劫和盗窃等。目前警察也会在几个既定的地点设下路障，若居民需要通过路障的话，只需要配合警察的调查工作即可。希望能在尽可能减少对紫海镇居民带来的麻烦，同时也可以加强警队的办案和应付突发狀況的能力。此次训练只会延续到午夜十二时，十二时后路障就会解除。再次，对于这段时间所造成的任何不便，我代表紫海镇警局全体上下，向大家献上歉意。紫海镇，警民同在。”

“咔滋......”

“连荷枪实弹的镇暴小队都出现了，还敢说只是训练？这样子的出勤速度，怎么看都不是菜鸟的办事能力。该死的看门狗！忠诚也不一定是好事。”

刺耳的巡逻警车警笛声和奔驰声取代了紫海镇夜晚的鸟鸣声和寂静，刺眼的闪光灯让坐在后座的我下意识用手挡着闪光。

“你已经是紫海镇的红人了，所有人都在找你这个官方口中的杀人凶手，但迟迟不肯发布正式通缉令，这种不肯公开亮相的做法，想想看如果你被捉回去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分分钟在某个角落人间蒸发也不奇怪。”

“你肯定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快告诉我！”

“哟，你真的完全都不知道了？你和一班朋友去了大学却只有两三个人回来，身上又是血淋淋一片的红色，官方就把你和杀人凶手画上等号了。长话短说，你对我来说就是个烫手山芋，但我家少爷需要见你，就算是烫手，我也逼不得已需要从医院把你救出来，把你这个芋头吃掉，不能让你落入警方手上。至少，你还算聪明，我没办法在警方监视下直接进入医院找到你。”

“我不是杀人凶手！我凭什么无端端杀死我的朋友！我们大家都是感情很要好的朋友，大家每次没上课的時候常常出去吃饭，在咖啡馆......”

“只要国家机关认为你是，那你就是，轮不到你辩解的地步。一个独立且渺小的个体，面对官方机构，只要弹指一挥就可以被消失了。”

我静默，坐在汽车后座，擦掉车子起雾的玻璃，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警车和镇暴警察的黑色卡车，刺耳的警笛声不断打乱我的思绪，沿途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警车和对于未知的恐惧更加让我感到不安。白色警车配上鲜艳的蓝红色闪烁的警笛灯形成鲜明的对比，让我双眼感到刺痛。我试图挪开视线，却避免不了刺耳的警笛声。

（这感觉，就像是在刚刚的梦里看过......混乱的景象，杂乱的周遭环境，时时刻刻不断冲击着我的精神状态和神智，就感觉是有个球不断在我脑袋里胡乱冲撞，没有一刻是可以静下来的......这个是不是所谓的精神病......）

沿途车子路过几个路口，警察已经开始在路上设置简单的路障，只要是任何可疑的车辆和行人都会被拦下盘查问话。一些摩托车警察已经开始在路上随机截停汽车和行人。除开一般的巡逻警察，一些主要路段甚至还可以看到警方的特別行动部队和镇暴警队在路障驻守。

“所有人不必惊慌，我们只是例行训练。我们会尽可能不耽误各位的时间。听到广播的各位请多多配合路障警方的工作，准备好您的身份证或个人身份识别文件。如果警察问你问题的話，只要老实回答就可以了。”

加上宣传喇叭的警用卡车在街道各处缓慢行驶，不断重复播放着同样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独裁政府为了要打压市民而宣布城市进入戒严状态那样，试图通过有频率且重复性极高的字句来洗脑民众，而那些不配合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很好的下场。

“老实回答就可以了，放松点别紧张，应该不会有事。你的样子只有警方几个高层人士知道而已，基层知道你样貌的人不多，你暂时是安全的。看门狗在疯狂找著一个穿着病人衣服的男子，而你目前的外貌特征不符合。找个机会把那包东西扔出窗外，不要引起怀疑，顺便擦一擦你脸上的血。”

我打开车后座窗户，拿起放在一旁那剛剛被我换下來的病人服，趁着警方车队通过的间隙，朝着路边的草丛扔去。

“糟了！”

“怎么了？突然间这么紧张？”

“你自己看看前面。看门狗真的就像是名字那样，和狗的速度一样快，都已经到这里设置路障了。”

“所有人请配合我们警方合作，这个只是例行检查。大家想早点回家的心情我们也知道，所以还请各位合作。这条道路正式进入交通管制，所有来往车辆都会被盘查，谢谢。

载着我的男子驶入了一个拐弯后，眼前出现的是长长的车龙，目测在我们前面至少有十几辆车子，也因为这条道路是十字路口，也是链接周围各区最重要的通道，因此和刚刚在路旁看到的普通路障有所不同。临时路障，警用帐篷，临时用架势探照灯，甚至连镇暴小队卡车都有在这里，和刚刚在路上看到的松散盘查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严密程度远高于之前所看见的，所有经过这里的车辆都会被盘查，而不是之前在路上看到的那种随机抽样盘查。每个警察神情严肃，端着步枪在来回巡视着，眼神不断在上下打量着经过的车辆。

“怎么办？他们应该还没看到我们。前面这么多车，现在趁机退车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不，来不及了。第一，我们后面也有一些车挡着我们，没办法退车。第二，现在立刻退车转弯走出去的话，这么反常的举动一定会被特别关照。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没有计划贸贸然跑掉的话反而会把这附近全部的警察引过来......但是，如果单单只是要应付这里的哨站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你要直接硬闯？”

“不，那个是最极端的方法......随机应变。听着，想要活命的话，我需要你听着我所说的话。你摸摸看你脚边，有个东西，拿起来。”

什么东西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沙......沙......”

“摸到了，应该是你说的。不过，这个是？”

我握着眼前这个冰冷的银色圆柱体物品。大小看起来就像是一般标准的碳酸饮料铝罐，外观是银色的，罐身上还用红色和绿色写着了一堆看不懂的英语和警告标识。值得注意的是，罐子上方有着一个圆形拉环。

“把这个东西藏在你身边还是身后都可以，不要被警察看到，容易拿到就可以了。待会肯定要打开窗户，注意看着我的手势，手掌对着你这样挥一挥，你就直接把圆环拉掉往外面扔，可以帮我们争取到时间。”

“是......手榴弹吗？”

“不不不，我还没本事和看门狗全面宣战，也不想要跟你一样变成警察的红人。至于是什么东西，只有亲身试过了就知道了，当然我不希望会有用到的时候啦。”

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我的手不断把玩着手上的东西，食指穿过圆环做好随时可以拉掉拉环的准备。在我们谈论着的对策的时候，不知不觉眼前待盘查的车辆也只剩下两三辆......

……

“来，下一辆！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别停下看热闹，看到前面的车移动就往前走！”

“轰......隆......”

“再往前一点，再来，再来，好，停下！”

“真是的，为什么大半夜晚上要我们出勤，还是这么多车的时候，烦死了。欸，随便做做样子问个两三句就好了，特别认真也没有全勤奖。”

“是啦，我知道。等收工后就去喝一杯吧，还是那间酒吧。”

“那可是你说的哦，这种有得占便宜的东西我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啪啪啪！”

终于到我们了，前面的警察拍了拍我们的车前盖示意我们在指定的地方停下。在右边是荷枪实弹，神情严肃且不苟言笑，紧握着手中的步枪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状况的两位特警人员，另一侧则是在临时搭建的警用帐篷下处理着文书工作的警员，但看他可以口头随便呼唤身边的同僚和一般长官才能看见的制服和饰绳，警衔肯定高人一等。

“咚咚咚！”

警官來到副驾驶座，示意司机把窗口降下来。

“长官好，大晚上的辛苦你了。”

“你也知道我们辛苦，就別跟我搞有的沒的。证件拿來。”

“证件啊，稍等......在我的钱包里面。”

“沙......沙......沙......沙......给你，长官。”

“你是......”

从司机手中接过证件的警官在自己端详着，时不时摸一摸下巴，发出了“嗯嗯”的声音。除了警察不苟言笑的神情，更多让我紧张的是他們手中步枪黑压压的枪口。作为普通人，就算是没有做错事也会对执法者手上的枪械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毕竟子弹可不会自动分辨敌我。如果使用不当，就算是使用者也有可能会被走火或炸膛误伤。

“秀成对吧？大晚上的为什么不要待在家里？”

“长官，我和朋友刚好晚上的有点肚子饿，就出来便利店买点东西吃，你看这里还有一点剩下的啤酒和收据。我刚好有买多的，你要不要......”

“那当然是要的，有免费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如果是自己驾车喝的话我们可是可以随便控告你醉酒驾驶，但如果是给我们的话就是用来犒劳警方的辛劳。如果紫海镇的居民都像你这么热情的话，我们警方的工作负担就不会这么大了，拿来拿来。”

“长官，那他们的后备箱......”

“你们这些菜鸟懂什么？这么热情配合的居民肯定是良民。你们从警校那里到底有没有认真上课？这就是警民同在的最佳范例了，尤其是大晚上居民体恤我们工作的辛劳，那当然是要更加珍惜了。”

“是......是的......长官......”

警官贪婪的嘴脸和熟练的动作让我感到特别不舒服，明明应该是守护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执法单位居然公开跟人拿好处......

“哈哈哈，最新的菜鸟还需要多多和我们出来跑基层观察。我相信你们应该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后备箱对吧？你们善意的啤酒，我们就收下了。不过，程序上还是要再看一看你们车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把全部窗口降下来，后座的乘客，转过头来。”

听到是在叫我的声音，我把头扭过去给警官，尽可能表现出轻松的神情，嘴上尽量挤出笑容，但手电筒的光束还是让我下意识眯起了眼睛。警官拿着手电筒这边照一照，那边照一照，似乎就是要找出什么问题，但从他点点头的神情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喂喂，不用特地看到警察就笑，我们见过更多比你的笑容还恐怖的人，收回去笑容。嗯......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咔滋！”

我的手下意识去摸了放在大腿旁边的银色铝罐子，手指已经穿过拉环......

“是不是通缉犯？”

菜鸟警察紧张地握着手枪瞄准了车里，听到菜鸟警察的话，附近几名警员也变得神情紧张起来，纷纷望着我们的车子，手中也握紧枪，做好了随时掏枪的准备，情况变得剑拔弩张。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长官？我的朋友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才对吧？”

“哎哟，别这么神经质的，菜鸟就是菜鸟，我这只是想看看你们的临场反应而已，哈哈哈。像他这样子普通的大众脸，我看过的不止十几个，单纯是我记错而已。把枪放下，不要随随便便就举枪，要是吓到后面排队的人就不好了。各位别紧张，误会误会。请我们喝酒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坏人，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不起长官。”

附近的同僚也跟着起哄，不断嘲笑菜鸟。虽然这样子不好，但权威有时候真是可以帮到大忙，至少可以阻止菜鸟想要搜查的决心。这种高职位压着低职位，强迫低职位的人一定要听从自己的话的情况，几乎哪里都可以看见，毕竟人类本来就是控制欲很强的生物。只要长官通过批准了，就没有人敢去质疑这行为的正当性。

“菜鸟就是只会给我们添麻烦的家伙。盘问就到这里，证件给你，你可以走了。喂，可以放行......”

“哔哔！”

“哪个没脑的这么没礼貌？”

正当我们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后面一辆私家车辆的刺眼照明灯径直朝我们这里照射过来。

“轰......隆.......”

“全部人不准离开！”

“勒，勒斯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