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泰辉的組員們證實了最非凡說的全都是事實，包括崔俊秀的日記。我重新檢驗了崔俊秀的一案，之前因為作爲曾經的嫌疑犯而不能接觸此案，但是如今已經完全脫離嫌疑了，警方才批准了我接觸該案的資料。

孝賢姐因工作必須回到倫敦之後，我又搬回來泰辉的家，抱著那堆崔俊秀一案的複印報告回家，坐在客廳研究的時候，剛從浴室出來的泰辉湊了過來，“有收穫？”

我聳聳肩，“算有，但是也可以說沒有。”

他一臉感興趣的樣子坐了下來，揉了揉頭髮看著我似乎在等著我繼續說。我接過他手裏的毛巾替他擦著，緩緩報告，“我交叉過了崔俊秀的行兇日期以及最非凡的回國日期，也看過了關於他們的過去的筆錄，剛才也讓燦利給我傳來他們的族譜，雖然他們是兄弟，但是最非凡是私生子，你應該知道吧！”

他點了點頭，表示他知道。

“崔俊秀是知道最非凡回國的日子，我想最非凡是崔俊秀行兇的觸發點。”

“為什麽最非凡會是觸發點？”

“大概是對非凡的愧疚吧！崔俊秀對最非凡很好，寧願自己輟學賺錢也要把最非凡送到國外去念書這一點就説明他很疼最非凡。据我說了解，似乎因為是私生子的關係，自小母親都不怎麽照顧他，都是崔俊秀在照顧他。”不知怎的，在看完崔俊秀似曾相似的背景之後，在提起他的時候總是有一種説不清的感覺，就像我曾經親眼看過這一切一樣，特別是在看他在大學的資料的時候，“因為崔俊秀獨得長輩們的寵愛，所以更加疼愛最非凡。只是我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麽理由讓一個曾經那麽優秀的人變成一個殺人兇手？”

“你的意思是，最非凡跟崔俊秀殺人一案沒有關係？”

“也不是完全沒有關係，畢竟最非凡是觸發點。必須要找到崔俊秀爲何對最非凡有那麽深的愧疚，也要找到他的殺人動機。通常殺人兇手都會選擇有共同點的目標，就像崔俊秀打算生日的時候自我了結，那麽他的目標就是當天生日的人。但是爲什麽選擇生日呢？這一點很重要，爲什麽不是星期日，不是每個月的五號，每個決定都有它背後的理由，不管是潛意識還是明意識的選擇。”

“嗯，那你想去了解他的過去？”

我緩緩點頭，“嗯，明天我想去他的大學，想問問看他的教授或者可以拿到他的同窗同學的聯絡方法之類的。”

“需要我派人跟你一起去嗎？”

“這點小事我還可以一個人處理，你別假公濟私。”

“我哪有！”他激動得馬上轉過身來面對我抗議，“本來這些事情就要有警察跟著啊！”

“我會小心的。”

孫泰辉本來緊綳的臉漸漸緩了下來，他最後無奈嘆了口氣，答應了，“你真的要自己小心點。還有，崔俊秀改名之前叫作崔鍾訓。”突然身體不聼使喚的愣了一下，這名字怎麽聼起來那麽熟悉，這名字...毛巾不知覺掉落，心臟突然跳得很激烈，泰辉猛然抓著我突然發抖的手，“怎麽了？”湊過來的是一張看起來很擔心的臉。

我深呼吸了好幾下，平緩了心情，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我沒事，可能因為我居然沒發現他還有別的名字所以才有點驚訝。”

泰辉的眉頭並沒有鬆開看著我許久才放開我的手，“因為沒記錄。”

“沒記錄？”

“他大學輟學之後才改的名字，因為當地的行政安全部的疏忽，所以沒有記錄。”

我抽了一張紙，遞給他，“寫下來。”

他在那張白紙上寫下崔鍾訓三個字之後，還了給我，我看著這三個看起來相當熟悉的名字，有股説不清的感覺在胸口環繞著，我是怎麽了？崔鍾訓到底是誰？爲什麽我會有種熟悉的感覺？

“你確定你沒事？”孫泰辉摸了摸我的臉，他毫無掩飾他的擔心。

我扯開嘴角露出笑容，拍拍他的手背要他放心，“我會定時給你打電話，讓你知道進展。我也只不過是去那裏問問話，那裏還是我的母校呢！”説不定，我見過這個人，只是我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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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整個晚上難以入眠，腦袋不斷重復著崔鍾訓這個名字。翻過身擡眼瞄了時鐘一眼，已經臨晨四點了，想著反正睡不着，離開床之後我回到客廳，登入了大學的網站。本來只是抱著僥幸的念頭，沒想到我的帳號還能登入。在搜索欄裏輸入崔鍾訓三個字，按下提交的按鍵之後，我起身到廚房為自己泡了杯咖啡。

回到電腦前面的時候，搜索結果已經呈現在熒幕上，其中一則是他獲得短跑冠軍的新聞。點開了報道，看著熟悉的内容，崔鍾訓明明和我是同一屆的學生，爲什麽我對他的印象如此的空洞？而且雖然輟學了，但是畢竟是曾經登上學校新聞的人，我不可能不知道這個人啊！

覺得疑惑的同時，我查看了倫敦的時間，確定那裏是白天之後，我給孝賢姐撥了電話想問問看她對這個人有沒有印象。

結果孝賢姐沒接我的電話，想著她大概在忙，我把手機放在一旁，開始點看所有關於崔鍾訓的新聞和報道。他不是一個默默無名的平凡學生，除了在短跑冠軍以外，連學業也是佼佼者。明明是那麽閃耀的人，我怎麽可能會沒印象呢？突然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和興趣，撇開胸口那股悶悶的感覺，對於崔鍾訓怎麽會變成一個殺人狂，我真的非常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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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孫泰辉起床，我把早餐留在餐桌上後便隻身打車來到母校，向警衛打了聲招呼，他們領著我到教務室去見校長。和校長打了客氣的招呼之後，我馬上切入正題，畢竟校長要是嘮叨起來可是沒完沒了了。

“校長，不知道你還記得崔鍾訓這個學生嗎？”

他臉上閃過一秒驚訝，不過幾乎馬上恢復平靜，“你是來調查他殺人之後自殺的案件嗎？”

我點了點頭，“我現在是警方的調查組心理顧問，我覺得事情沒那麽單純所以回來了解了解。”

校長點了點頭，“的確很像你的風格。”他把眼鏡從鼻梁上摘下，看來對於崔鍾訓還是感到惋惜，“他其實是個很乖巧的孩子。事發到現在我還沒有辦法接受他是個殺人兇手。”校長擡頭看著我，眼裏的滄桑似乎又添了幾分，“一個運動學業都那麽優秀的孩子，一個會爲了弟弟的前途而輟學的哥哥，我怎麽想也想不懂他有什麽理由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感慨地點了點頭，“不知道校長有沒有可以聯絡到他的同學的方法？我想盡可能去了解他，接觸他的世界。”

校長擡手指了指我身後的書櫥，“那裏有開校以來發行的校刊，你就去找找你們那年的校刊，裏面肯定有學生留下聯絡方式。不過轩洋啊，我記得你以前跟鍾訓偶爾會在一起，還是我記錯了？”

我看著校長的臉色，看起來沒有記憶衰退的跡象，那麽校長說的我們偶爾曾經在一起可能真的有過這樣的畫面，“其實我沒有關於他的印象和記憶。自從那次事故之後，我好像有失去了一些記憶。孝賢姐曾經幫我催眠，但是還是想不起來，所以我就沒再強迫自己去想了，反正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畢竟沒了那段記憶我的生活似乎都沒受到很大的影響。我想或許我和他聊天的記憶，就在那段時間線裏吧！”

校長欣慰的笑著點了點頭，“你總是那麽理智樂觀，還是那麽令人覺得驕傲。”

從書架上拿下我畢業那年的校刊，校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校刊你就拿去吧！我這裡還多得是。”說著校長從位子上站了起來，“你可以去找教授他們聊聊，他們應該都很想你。”

我笑了笑，向校長鞠了個躬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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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著校刊裏面的照片的背景，來到崔鍾訓曾經上過的教室，剛推開門，朦朧中仿佛有個人背著光，似乎笑得很開心，對我招著手，因為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漸漸靠近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朦朧，眨了眨眼突然眼前的人不見了，整個教室只剩下我一個人獨自站在離開窗口不遠的地方。

那個人是誰？

這段記憶...是屬於誰的？

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熟悉，但是我卻想不起來那個人的面孔，也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皺起眉頭，轉了個身離開那詭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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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幾個教授，也確認了幾個和崔鍾訓關係比較好的同學之後，我離開了學校準備找那幾個同學。站在校門口，我給泰辉打了通電話，“我現在要離開學校了。”

“回來警局嗎？”

“不，我想去拜訪一些和崔鍾訓關係比較好的同學，或許他們會有一些綫索。”

“他的同學我們都拜訪過了，都說崔俊秀離開學校之後就沒再跟他們聯絡了，連手機號碼也換掉了。”

“嗯...但是我想確認一些事情。”

泰辉沉默了一陣子才緩緩開口，“那你小心些。”

“我會的，我要回去的時候再給你打電話。”

不知道爲什麽，我不喜歡叫他崔俊秀這個名字，明明應該是個跟我沒有關係的人，爲什麽我卻那麽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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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拜訪好幾個同學，大家都跟泰辉說的那樣，其實並不太了解崔鍾訓，雖然是同學也經常一起玩，但是崔鍾訓不太講話，也從來不說自己的事情，所以其實他們對他只是表面上的認識。說到比較親密，就屬名單上面唯一一個尚未拜訪的同學了。

“你好。”那個人緩緩打開門，露出無敵燦爛的笑容，“請問找誰？”

“請問張東雨先生在家嗎？”

“我是。”那個人突然變得很興奮抓著我的手跳了好幾下，“你是林轩洋對不對？！”

向來很抗拒和別人接觸的我卻抗拒不了他的熱情，只能任由他抓著我的手晃了好幾下，等他冷靜下來我才緩緩開口，“我有些事情想問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這個叫張東雨的男生連忙側過身讓我進入他的房子，熱情招待我坐下之後還給我泡了杯咖啡，我安靜坐在沙發上等他過來，同時也打量了這個房子。

這間房子很乾淨，看得出來主人都有定時打掃，而且張東雨不是一個人住。

“你的室友不在嗎？”

張東雨捧來了一碟餅乾放在茶几上，抹了抹手笑道，“浩沅在上班，六點才下班。”

我點了點頭，露出笑容，“你怎麽記得我？”

“當然記得啊！你可是我們那屆的風雲人物耶！”他滿臉興奮就像看見偶像一樣，連眼神對視了也不移開，看來是個沒心機又單純的人，“而且你跟鍾訓那麽好，我當然也認識你啊！”似乎察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麽一樣，他馬上捂著嘴。

原本放在咖啡杯上的視線猛然轉到張東雨的臉上，似乎我的舉動嚇到他，他馬上收起笑容滿臉緊張看著我，“怎麽了？”

“我和崔鍾訓認識嗎？”

這時候張東雨張大了嘴巴看著我，滿臉不可思議，“原來孝賢姐沒騙我，你真的失憶了！”

我皺起眉頭，“我只是記不起一些事情，但是還不至於失憶那麽嚴重。”

“但是你不記得鍾訓啊！那時候你們還經常在校外見面的啊！有時候還會拉我一起去。”

張東雨的話，每一句都讓我緩不過來，每一句都衝擊著我的神經缐。爲什麽我會對崔鍾訓一點印象都沒有？爲什麽我會連張東雨這個人都忘了？如果我真的和崔鍾訓認識的話，爲什麽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而只有張東雨知道？爲什麽我們見面要在校外而不是校内？爲什麽？這件事真的太多疑問了。

“張東雨先生...”

“叫我東雨就好了，舒服些。”

“你可以把崔鍾訓的一切，都告訴我嗎？”

張東雨猶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看著我，“你要不要去問孝賢姐？你問她會比較好，她知道的比較多。”

“爲什麽？”

“因為自從你出事故之後，孝賢姐來找過我，她拜托我如果你記得我的話，不要在你的面提起崔鍾訓這個人。結果我們在學校裏面擦肩而過的時候，你沒有認出我，我想畢竟你忘記我了，也不好突然相認...所以...我覺得你還是問孝賢姐比較清楚。”

握緊手中的校刊，心裏那股巨大的震撼快把我吞沒了，對於張東雨的說的事，我無法把它消化成任何形式的訊息，只能任由那件事漸漸吞沒我的感覺和心情。

不知道怎麽離開張東雨的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到曾經和孝賢姐同居的房子前面，望著那棟房子，仿佛看見兩個年輕的小伙子站在窗前溫馨擁抱著，似乎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溫度和愛，嘴角默默勾出一記笑容。是這樣的嗎？我選擇忘記的，是崔鍾訓這一塊嗎？

掏出手機再給孝賢姐撥了電話，她終于接了而且帶著很濃的鼻音，似乎在睡覺，“轩洋，怎麽了？”

“孝賢姐，我和崔鍾訓，曾經是情侶，對不對？”

孝賢姐沒有沉默太久，只是嘆了口氣，“爲什麽你會去找他？”

“他是最非凡的哥哥。”

那裏傳來碰的一聲，大概是孝賢姐敲到什麽東西一樣，她大大吸了口氣，緩了下來才開口，“我明天回來，見面再談。”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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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說...

我果然不是多心，我沒認錯自己的背影。

最非凡擁有的那張照片裏的背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