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一路上耳鸣,像有风一直在吹他的脑子,吹得他没办法思考。
眼前时不时闪过谢星阑那双泛红的眼睛,还有那句“是你的话,我可以”。
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他照常回了学校。
但整个人就像是魂被抽了似的,连走路都踩着空气。
有人和他打招呼,他点头;
有人找他说话,他笑一下。
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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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苏骁出现。
她像往常一样,从后面直接扑了上来,一把挂在他身上,笑着调侃:
““喂,江砚,你最近怎么回事?连热闹都不凑了?”
她没说完就被推开了。
轻轻的,却是江砚第一次主动拒绝她的亲近。
苏骁愣住。
江砚自己也愣住了。
他不是没接触过苏骁。
从小一起打架,一起吃饭,一起并肩站在一群alpha中间抢头头。他们之间从没有任何避嫌。
可现在,他居然觉得——不舒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他的。
苏骁眯了眯眼睛,没多说什么。只是勾了勾嘴角,把尴尬顶了回去:
“哟,你这是成精了?”
“……对不起。”江砚喃喃说。
她微微一愣。
江砚眼神飘忽,轻声补了一句:
“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不想和你太靠近。”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有点沙哑。
苏骁眯着眼看他,像是在看一个突然不会笑的小丑。
但她最终只是拍拍他的肩:
“没事,我习惯了。”
她走了,江砚却像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久久站在原地。
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谢星阑了。
不是甜,不是荷尔蒙,不是“想要”。
是想要为他收起爪牙。
是不愿意让别人靠近,哪怕一直以来最亲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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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江砚回宿舍路过便利店,看见谢星阑站在路口等人。
身上穿着宽松的便服,手里拎着一袋打折的盒饭。脸颊冻得微微发红,但仍旧站得笔直。
他没有走近,只是站在街角远远望着。
一辆车驶过,光影一闪而过的瞬间,谢星阑转头,正好看见了他。
他们视线撞上,谁也没先移开。
是巧合,是意外,是命运。
他走过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地招呼道:
“晚上好,你怎么在这?”
江砚轻轻一笑,接过袋子:“我还想问你呢。下班?”
“嗯,本来等同事来换班的,他临时请假了。”
谢星阑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没事,反正我也不急。”
“你就不怕我?”
“怕什么?”
“我是alpha。”
“你是江砚。”
那句话像某种咒语,噎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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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两人走了一段路,谢星阑说:“最近天太冷,晚上都不好睡。”
江砚随口应了句:“那我陪你。”
谢星阑没回头,只嗯了一声。
灯光落在两人的影子上,长长的并排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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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谢星阑住处
是一处omega租屋区的边缘,狭小但干净。
谢星阑蹲在地上收拾落叶,江砚坐在门边看他。
他突然问:“你知道我爸妈给我安排了一个‘完美alpha雌性’相亲对象吗?”
谢星阑动作一顿,笑了:“……你不是早有未婚妻了吗?”
“是‘候选人’。他们一直希望我挑个干净的、得体的alpha。你不在这个列表里。”
谢星阑沉默了一下,声音低了点:
“那我呢?你觉得我脏?”
“不是。”
江砚起身,慢慢走过去。
“是你太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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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谁也没有先后退。
空气中有淡淡的信息素味道弥散开来,是谢星阑无意识释放的安抚味。
而江砚,却像是被某种情绪掐住了脖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星阑眨了眨眼,笑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小心?”
他忽然靠近一点,仰起头,声音很轻:
“江砚,你想不想……抱我一下?”
江砚绷着的神经骤然崩断。
他猛地抱住对方,像是要把人揉进骨头里。
他不是想占有,他只是太怕——怕这个人哪天就不见了,怕自己只能靠气味记住他。
谢星阑没挣扎,反而抬起头,在他颈边轻轻蹭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邀请他咬下那一口。
江砚的瞳孔猛地收缩。
“你疯了吗?你知道那代表什么……”
“知道。”
“那你还……”
“你不是也想吗?”
沉默。压抑。炽热。崩溃。
下一秒,他吻住他。
再下一秒,他咬了下去。
不是粗暴,是极致的克制和哀求。
他想标记他,却又忍住不咬得太深,怕疼到他,怕他后悔,怕自己失控到让对方害怕。
谢星阑只是皱了下眉,随即抬手抱住他。
整个标记过程中,江砚都在发抖,像是一次无声的自白:
“我爱你,我怕你,我也怕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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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江砚坐在床边,眼圈红着看着自己手心,不断摩擦着手指,像是洗不干净。
谢星阑醒了,轻轻抱住他,哑声说:
“江砚,你不是坏人。”
“我知道你在怕。但你标记我的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江砚低头,眼泪啪地掉下来,闷声问:
“我还能拥有你多久?”
“你一辈子都可以拥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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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巷。
谢星阑摘下口罩,站在墙边等江砚。
夜风很冷,吹动他衣角。他身上还残留着江砚的信息素味道,温热的甜香混合淡淡的柑橘木调,很明显。
江砚匆匆赶到,一看到他就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却在靠近的瞬间,嗅到另一股味道。
冷冽、清苦、带点风的味道。
是苏骁。
他当然知道。哪怕再怎么洗澡、喷剂、抑制剂……标记的信息素不是轻易能掩盖的。
尤其是一个omega被标记后,他的信息素也会自动携带alpha的味道。
而他们两个身上此刻——浓得几乎粘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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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地试探,虽然她也不是全然不在意。苏骁不说,不报警,是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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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星阑最近总觉得,江砚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不是疏远。
是过分小心。
像是在看一件珍贵却易碎的物品。
他依旧会来店里,却不再多说。
点餐后坐在角落看书,不吵不闹。
但每次谢星阑靠近,他都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有一次,他说得更直接些了。
“我最近……不该太常来。”
谢星阑没问为什么,只笑了笑,说:“你开心就来,不开心也可以来。”
江砚沉默了很久,低声问:
“如果有一天,我不来了,你会很失望吗?”
谢星阑还是笑,只是声音淡了点:
“会吧。但也不怪你。”
江砚几乎想开口解释,可一旦牵扯到现实,他只能闭上嘴。
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恋爱。
他不是普通的alpha,谢星阑也不是普通的omega。
他们在一起——
在外人眼里,是危险的组合,是舆论炸弹,是教坏孩子的范例。
哪怕没有发情,也会有人说:
「omega就应该待在家里,发情出来勾引人是谁的错?」
「alpha居然敢标记街头小omega?是不是想不做继承人了?」
「真脏,这就是新一代吗?」
那些评论,江砚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
但他无法忽视自己父母发过来的消息:
【你知道你毁了多少年的教养吗】
【就算她是alpha,也比一个omega强】
【你是不是疯了,还要我们怎么收场】
母亲甚至带着哭腔说:
“你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培养出来的江砚。”
他不是怕被断卡断供,他有的是钱、有的是房、有的是资源。
他怕的是——谢星阑被扯进去。
如果他退学、辞职、逃跑,媒体只会说他年少冲动、被omega骗了。
但谢星阑呢?
会被写成小三、狐狸精、社会病态现象的代表。
他看过太多这样的新闻。
太多omega只因为被标记、恋爱、甚至只是“长得好看”就被定义为“危险源”。
他撑着头,喃喃一句:
“我不能把你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