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坐落在城市边缘的高地,铁锈味混着枯草的气息,一路扑面。
院子大门半开,警察留下的封条还随风摇摆,像在发抖。门口的铁链生锈严重,连同那块掉字的牌匾,一起说明着这里被遗忘了很久。
他们没有讲话。
但每个人的脚步都慢了。
进门后,一层厚厚的灰尘遮住了地板的花纹,墙上漆料剥落,水渍斑驳得像旧伤。最醒目的,是大厅正中央那具粉笔勾勒的白色人体轮廓,像个早被淡忘的卡通尸体。
“还差一点点,他就能跑出去了。”
有人轻声说,带着一种奇妙的遗憾语气。
“没关系啊。”
另一人笑了笑,“这里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不过不是还是有人报警了。”
“就说了,大人的话不能全信。”
红雀站在那白线前,若有所思。
“说起来……你当初到底怎么说服那疯婆娘代替我们自首的?”
耳钉男一边翻柜子一边问,表情像在聊一道数学题。
红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她不是老说爱我们吗?既然要爱,就证明给我们看。”
众人爆发一阵哄笑,夹杂着调侃、幸灾乐祸,甚至感激。没有人说谢谢,但空气里有种奇怪的默契。
他们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开始挖掘记忆。
“这个楼梯下,是我当年第一次试图逃跑时摔断的腿。”
“喔喔喔,这个椅角还留着我的头形凹槽欸,看见没?”
“你当年真的很会磕。”
笑声中,他们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后,仍旧封存着那个不被阳光触及的世界。
打开门的瞬间,灰尘和旧日的潮气扑面而来——还有一颗摆在楼梯拐角处,干干净净得不合时宜的人类头骨。
“哇靠——你看这个抛光程度!”
耳钉男立刻凑过去,把它抹干净戴在头上,开始模仿电视里的新闻播音腔:“欢迎收看《我死了也要做头盔》特别节目。”
红雀一脸复杂:“……你能不能别随便把人脑袋戴头上,吓死谁负责?”
耳钉男嬉皮笑脸:“我负责吓自己。”
众人懒得管他,直接往前推进。
地下室里,货架仍旧整齐地摆着残破的笼子、沾血的铁链、电击棒、手术刀,还有几箱还未完全腐烂的“货币”,准确来说,是曾被用来买卖他们的“钞票废纸”。
靠墙的区域,有三样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一个家用净水器,完整无损。
——一套太阳能发电组,封存得意外完整。
——还有一面墙上贴着的“设备使用说明书”,字迹歪斜,却清楚异常。
“这地方还挺给面子。”镜摸了摸一台发电机,像拍熟人肩膀那样。
“该不会这帮人知道会有今天,提前帮我们准备好了?”
“对啊,还特地留下头骨欢迎我们,真热情。”
红雀扫视一圈,抬头道:
“镜,你记得怎么开吗?”
“我当然记得,这玩意儿我被关进去玩了三年,差点就成维修工转正。”
红雀点头:“那就麻烦你再当一次工具人。”
镜翻了个白眼:“为了净水器,我忍。”
他们笑着、讽刺着、忙碌着,像是在捡回某种熟悉的生存感。而这熟悉,正是从残酷里生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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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角落,一袋泛黄的面粉被拖出来,布袋破了,洒了一地白屑。
“还能吃吗?”
有人问。
红雀蹲下捏了一点,在指尖搓了搓,抬头看镜。
镜躺在水槽上玩小鸡,一脸嫌弃:“发酸发苦又发霉……吃它不如去舔化粪池。”
耳钉男不知从哪翻出一罐发黑的糖霜:“要不加点这个?变魔法面包。”
红雀扫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面粉啪地一拍。
“别占地方,烧了。”
“现在就烧?”有学生皱眉,“这东西不少……还能换点命吧?”
红雀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越想用烂东西活命的人,越容易变成我们的敌人。”
众人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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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很快定下。
他们把防狼器用绳子吊在孤儿院那幢最破最孤立的小楼中间,调到最大音量——
“零零零零零零!!!”
刺耳的声音像疯狗在嚎,引来了四面八方的丧尸。
他们拖着破碎的肢体,涌入小楼,踩在楼梯上,爬过破门,聚集成一锅沸腾的尸汤。
然后,“啪嗒”。
天花板的机关被拉动,一整袋面粉自上而下倾泻而出——像末日版本的“天女散花”。
整个楼瞬间被白雾笼罩,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只打火机划亮,从窗口飞入。
轰!!!
一声闷响,小楼像个气球一样瞬间炸膨,再猛地瘪下去。火光从窗户窜出,黑烟夹着面粉颗粒翻滚如龙。
“靠——真炸了!”耳钉男头发都被掀飞一层,满脸兴奋。
镜挡着鸡崽:“吓死它们了,赔钱你们负责啊。”
轮胎在废墟里拉出刺耳的吼声,一路扬尘而逃。
后视镜中,孤儿院的旧楼在火光中塌陷成一滩扭曲废铁,像它曾经囚禁的命运一样,被一并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