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御医对决
知县派来的轿子一路疾行，叶远坐在其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药箱。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官道，远处县城的轮廓逐渐清晰。轿子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叶医官，到了。"随从恭敬地掀开轿帘。
叶远迈步而出，眼前是一座气派的府邸，朱漆大门上"县衙"两个鎏金大字在朝阳下闪闪发光。门口已有人等候多时，见他到来，立刻引他入内。
穿过几进院落，叶远被带到一间精致的厢房前。知县正在门外踱步，见他来了，如见救星般快步迎上。
"叶医官，你可算来了！"知县压低声音，"里面是太医院退隐的周老太医，昨夜突发高热，咳喘不止。本官不敢怠慢..."
太医院？叶远心头一紧。这意味着他将面对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者，任何现代医学的蛛丝马迹都可能被识破。
"下官尽力而为。"叶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药香浓郁，一位白发老者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床边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为老者诊脉。男子身着湖蓝色直裰，面容肃穆，浑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周御医，这位就是下官向您提起的叶医官。"知县介绍道。
男子——显然就是现任太医院御医——头也不抬，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叶远注意到他诊脉的手法极为精准，三指按在寸关尺上的力度恰到好处，是个真正的高手。
"肺热壅盛，痰浊内阻。"周御医终于开口，声音如金铁交鸣，"当用麻杏石甘汤加減。"
他这才抬眼看向叶远，目光如电："这位就是治愈瘟疫的叶医官？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本事。"
叶远拱手行礼："周御医过奖。不知可否让下官也为老太医诊视？"
周御医——叶远从知县口中得知他名叫周景安——微微挑眉，起身让开位置："请便。"
叶远坐下，先观察老太医的面色和呼吸状况，然后诊脉。不出所料，老太医的脉象滑数，右寸尤甚——典型的肺部感染体征。在现代医学中，这很可能是细菌性肺炎。
但叶远需要更确切的诊断。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奇怪的物件：一根细长的竹筒，两端开口，中间缠着丝线。
"这是..."周御医眯起眼睛。
"闻声辨气之器。"叶远硬着头皮解释，这是他仿制的简易听诊器，"可听脏腑之气运行。"
他将竹筒一端贴在老太医背部，另一端靠近自己耳朵。虽然远不如现代听诊器灵敏，但依然能听到明显的湿啰音——肺部的炎症确凿无疑。
周御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恢复平静："有趣的小玩意。叶医官师承何人？这等诊法，太医院典籍中未见记载。"
这个致命的问题又来了。叶远一边思考如何应对，一边继续检查。
"家师隐居海外，不通姓名。"叶远含糊回答，然后转移话题，"老太医肺中湿热交争，气机壅塞。若只用麻杏石甘汤，恐怕力有不逮。"
周御医面色一沉："哦？那依叶医官之见？"
房内气氛骤然紧张。知县不安地看着两人，额头渗出细密汗珠。这是一场医术与智慧的较量，叶远若应对不当，不仅会失去刚刚获得的地位，还可能陷入危险。
"当合千金苇茎汤加减。"叶远平静地说，"苇茎清肺热，薏苡仁利湿，桃仁活血，瓜瓣化痰。再加黄芩、鱼腥草，增强清热解毒之效。"
周御医沉默片刻，突然道："《金匮要略》治肺痈方？老太医并非肺痈。"
"非也。"叶远摇头，"老太医虽非肺痈，但病机相似，皆为热毒壅肺。医道贵在变通，不可拘泥。"
他冒险使用了现代医学理论，将细菌感染解释为"热毒"，将炎症反应解释为"气血壅滞"。这种融合古今的理论，竟让周御医一时难以反驳。
"有意思。"周御医缓缓点头，"那就请叶医官开方吧。"
叶远知道这是试探，便提笔写下药方：苇茎、薏苡仁、桃仁、瓜瓣为基础，又加了黄芩、鱼腥草、金银花等具有现代医学证实抗菌效果的草药。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入了一味"特制秘药"——实则是研磨成粉的阿莫西林胶囊。
"此方...颇为独特。"周御医审视着药方，眉头紧锁，"这'白灵散'是何物？"
"家师秘传，清热毒特效。"叶远面不改色，"只是用量需极为谨慎。"
周御医还想追问，床上的老太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浓痰咳出，带着血丝。情况紧急，周御医只得暂时放下疑虑，同意试用叶远的方子。
知县立刻命人去抓药煎煮。等待期间，周御医与叶远进行了一场医术上的"切磋"，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从脉象辨识到药材鉴别。叶远凭借扎实的中医基础和现代医学知识，竟能不落下风。
"叶医官年纪轻轻，学识却如此渊博。"周御医的语气中少了几分轻视，"不知可有兴趣入太医院供职？"
这个邀请来得突然。叶远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环佩叮当之声。
"父亲，药煎好了。"
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端着药碗走进来。她身着淡粉色襦裙，眉目如画，举止端庄。叶远注意到她进门时，周御医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
"婉如，你怎么亲自来了？"知县连忙接过药碗。
"女儿听闻周老太医抱恙，特来侍奉汤药。"少女声音清脆，目光却好奇地在叶远身上停留了片刻。
叶远这才知道她是知县的千金苏婉如。在她帮助下，老太医服下了药汤。不多时，老太医的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也好转了些。
"见效甚快。"周御医惊讶地再次诊脉，"热象已减三分。"
苏婉如明亮的眼睛望向叶远："这位就是父亲常提起的神医叶先生吧？果然名不虚传。"
叶远谦虚地低头："小姐过奖，不过是尽医者本分。"
"叶先生不必过谦。"苏婉如微笑道，"家父心疾，多少名医束手无策，先生却能手到病除。婉如一直想当面致谢。"
周御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道："叶医官既有如此医术，不如随我入京。太医院正缺这等人才。"
这个提议让叶远进退两难。就在他思考如何婉拒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医官，村里又有病人发热，柳老先生请您速回！"
柳青站在门口，气息微乱，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她看到屋内众人，尤其是光彩照人的苏婉如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叶远如获救星，连忙向众人告辞："医者以病患为重，下官先行告退。老太医的药方需连服三日，若有变化，随时传唤下官。"
知县点头应允，周御医却意味深长地说："叶医官，我们后会有期。"
离开县衙，叶远和柳青并肩走在回村的路上。沉默良久，柳青突然问道："那位小姐...就是知县的千金？"
"嗯。"叶远点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心虚，"她帮忙给老太医喂药。"
柳青"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叶远侧头看她，发现少女唇角抿得紧紧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你怎么知道我在县衙？"叶远换了个话题。
"我猜的。"柳青终于露出一点笑意，"爷爷说，以周御医的性格，必定会刁难你。我担心..."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叶远心头一暖："谢谢你，柳青。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我真不知如何推脱进京的事。"
"那周御医...很危险。"柳青压低声音，"他看你的眼神，就像猎户盯着猎物。"
叶远也有同感。周御医显然对他的"秘方"和"奇特医术"起了疑心。但眼下，他更担心的是老太医的病情——那点阿莫西林是否足够？古代没有现代支持治疗，老年人肺炎死亡率极高...
"叶大哥？"柳青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叶远犹豫了一下，"如果有朝一日，我必须离开这里，你会怎么办？"
柳青的脚步顿住了。她抬头看着叶远，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会等你回来。"简单的五个字，却重若千钧。
叶远喉头发紧，不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前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个衙役骑马赶来，在叶远面前勒住缰绳。
"叶医官！周老太医病情反复，高热不退！周御医请您速回！"
叶远和柳青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向县城奔去。危机还未结束，而更大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