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都市迷途

凌晨三点，医院走廊静得只能听见护士站的电子钟滴答声。叶远轻轻推开病房门，确认四下无人后，向房内招了招手。柳青赤着脚走出来，身上套着叶远从医院更衣室"借来"的便装——宽松的T恤和运动裤对她娇小的身材来说太大了，裤脚卷了好几圈才不至于拖地。

"记住我说的，跟紧我，别出声。"叶远低声嘱咐，手指轻轻拂过柳青肩膀上包扎好的伤口，"疼吗？"

柳青摇摇头，眼睛在昏暗的走廊里亮得像两颗星星。她怀里紧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医院顺来的纱布、酒精和几盒抗生素——这是叶远为她的伤口准备的。

两人贴着墙根向紧急出口移动。每经过一个监控摄像头，叶远就把柳青拉到死角，自己先探路。柳青对这一切既紧张又新奇，当一台自动售货机突然亮起灯光时，她差点惊叫出声，叶远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只是...卖东西的机器。"他凑近她耳边解释，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像自动的杂货铺。"

柳青点点头，但手指仍紧紧攥着叶远的衣角。穿过漫长的走廊和两段楼梯后，他们终于来到医院侧门。叶远从口袋里掏出林志远留下的门禁卡——他趁好友不注意时顺走的。

"滴"的一声轻响，门锁绿灯亮起。叶远推开门，四月的夜风夹杂着城市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汽车尾气、远处餐馆的油烟、潮湿的混凝土气息。柳青深深吸了口气，眉头皱成一团。

"好奇怪的味道..."她小声嘀咕。

"慢慢就习惯了。"叶远拉着她融入夜色，"这边走。"

他们避开医院正门可能有的警察，沿着灌木丛向停车场潜行。叶远的目标是林志远的车——好友曾无意中提起今天值夜班，车钥匙应该还在办公室。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行政楼时，柳青突然僵在原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驶入医院，闪烁的红蓝灯光照亮了整个停车场。柳青像受惊的小鹿般颤抖，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那是什么妖光？！"

"别怕，那是救护车，就像...呃...快马加鞭的郎中车。"叶远将她拉到一棵大树后躲避灯光，"用来送急症病人的。"

柳青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当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响起时，她还是本能地捂住耳朵，整个人缩进叶远怀里。叶远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透过单薄的T恤传来。

"没事了，过去了。"等救护车驶远，叶远轻抚她的后背，"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他们成功找到了林志远的办公室。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林志远正趴在桌上小憩，钥匙就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叶远用一张废卡撬开了不太牢固的门锁，像影子般溜进去取走了钥匙。

五分钟后，一辆银色丰田缓缓驶出医院停车场。叶远刻意避开面部识别摄像头，低着头刷卡出了闸机。当汽车终于驶上主干道时，他才长舒一口气。

"这就是...铁车？"柳青小心翼翼地摸着车窗，"不用马拉自己会跑？"

"靠发动机驱动。"叶远简短解释，注意力大半放在路况上，"比马车快多了。"

城市夜景在车窗外流动——高耸的玻璃幕墙大楼、闪烁的霓虹广告牌、川流不息的车灯。柳青把脸贴在窗户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这个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当一辆双层巴士从旁边驶过时，她惊得往后一仰。

"好大的车！里面坐着那么多人！"

叶远忍不住微笑。柳青的反应就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下孩子，单纯而直接。但在她天真的惊叹背后，是跨越四百年的文化冲击。他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注意到柳青正抱着手臂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

"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叶远打开手机搜索附近的汽车旅馆，"明天再想办法解决身份问题。"

柳青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智能手机："这个小盒子会发光！还能变出字来！"

"这叫手机，可以...呃...远距离传信，查资料，买东西..."叶远一时不知从何解释起，"就像...一个万能工具。"

柳青敬畏地看着他操作手机，当叶远用地图导航时，她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小画居然能显示路？它怎么知道我们要去哪？"

"卫星。"叶远指了指天空，"天上有机器帮我们定位。"

柳青抬头望向车顶，仿佛真能透过金属看到太空中的卫星。她这模样可爱得让叶远心头一软。

汽车旅馆位于城郊结合部，破旧但不起眼。叶远用现金开了间房——幸好他习惯在办公室抽屉里放些应急钱。房间狭小潮湿，但还算干净。一进门，柳青就被墙上的开关吸引，不断按着灯的开关键，看着灯泡明灭咯咯直笑。

"别玩了，浪费电。"叶远从袋子里取出医疗用品，"来，我给你换药。"

柳青乖乖坐在床边，让叶远解开她肩上的绷带。箭伤已经缝合，但周围仍有些红肿。叶远熟练地用酒精消毒，涂上抗生素软膏，重新包扎好。

"疼吗？"他轻声问。

柳青摇头，眼睛却盯着浴室半开的门："那个小房间是做什么的？"

"洗澡和...呃...解手的地方。"叶远突然意识到要解释现代卫浴设备将是个巨大工程，"我示范给你看。"

半小时后，柳青已经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淋浴（刚开始被喷头吓得不轻），第一次使用马桶（她对冲水按钮十分着迷），第一次用吹风机（她称之为"会喷热风的妖器"）。现在她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好奇地研究着电视遥控器。

"这个也是'手鸡'吗？"她模仿着叶远的发音。

"电视遥控器。"叶远纠正道，按下开关。

当屏幕亮起，出现晚间新闻画面时，柳青尖叫一声把遥控器扔了出去，差点砸中叶远的头。她跳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那...那盒子里有人！小人被关在里面了！"

叶远哭笑不得，只好耐心解释电视的原理。渐渐地，柳青的恐惧变成了好奇。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电视，伸手触摸屏幕，当发现里面的人不会回应时，她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你们未来的人真厉害。"她由衷赞叹，"能把人和风景装进盒子里。"

叶远没有纠正她"未来"的说法。对柳青而言，这确实是未来。他调到一个古装剧频道，希望能让她感到亲切些。

柳青果然被吸引了，尽管她对剧中"明朝人"的言行举止频频摇头："不对不对，我们那时候才不这样说话！""哪有郎中穿这么华丽的衣服看诊的！"

叶远趁机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当他擦着头发出来时，发现柳青已经换上了旅馆提供的廉价睡衣，正跪在床上研究他的智能手机。她学着叶远的样子用手指划屏幕，却被突然跳出的自拍镜头吓了一跳——屏幕上赫然出现她自己的脸。

"妖镜！"她惊呼着差点又扔了手机。

叶远连忙抢救回手机："这是摄像头，可以...呃...把影像记录下来。"他示范着给两人拍了张合照，"看，这就是我们。"

柳青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叶远的脸："好神奇...像被画下来，但又快又像。"

夜深了，叶远让柳青睡床，自己准备打地铺。柳青却红着脸拉住他的衣角："床...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见叶远犹豫，她急忙补充："就像...就像上次在山洞里那样..."

叶远想起他们逃亡时曾在山洞过夜，当时为了取暖确实相拥而眠。想到这里，他耳根发热，但还是点头答应了。床确实够大，两人各靠一边，中间还能再躺一个人。

柳青很快睡着了，呼吸均匀而轻柔。叶远却辗转难眠，起身轻轻拉开窗帘一角。夜色中的城市灯火阑珊，远处高楼上的航空障碍灯像红色的眼睛般一明一暗。在这个陌生的熟悉世界里，他带着一个来自过去的女孩逃亡，而另一个来自过去的敌人正在某处搜寻他们...这感觉超现实得像场梦。

一声轻响从手机传来。叶远拿起来看，是林志远发来的短信：「不管你在哪，快看新闻！那个古装疯子找到医院了！」

叶远连忙调低音量，打开新闻APP。本地头条赫然是：「古装男子夜闯医院袭警 警方公布监控画面」。视频中，穿着明代官服的周御医身手矫健地放倒了两名保安，在医院走廊快速穿行。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明显运用了某种古代武术。最令人不安的是，他似乎在对着监控摄像头说话，嘴唇清晰地形成几个字："叶远...找到你..."

叶远背后渗出冷汗。周御医不仅适应了现代环境，还学会了利用现代科技追踪他们！他关掉手机，转头看向熟睡中的柳青。少女在梦中微微皱眉，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安。叶远轻轻为她掖好被角，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早就离开这座城市，越远越好。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城市的另一端，周御医正站在一家24小时网吧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叶远和柳青的医院登记信息。而在他手边，放着一本从古董店抢来的《异闻医录》复制品，和一张写满现代天文学笔记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