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那带着愉快尾音的道别声似乎还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但赫斯脸上的那丝柔和，在转身踏入自己房门的瞬间便荡然无存。
厚重的合金门“咔哒”一声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那短暂的温情。
他没有立刻休息。
白天的疲惫与夜晚的放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让他此刻的大脑异常亢奋。
赫斯回到房间，没有开灯，只是任由那台先进的军用终端屏幕亮起，幽蓝的光芒映照在他紧锁的眉宇上。
“小缇，继续检索。”
他没有休息，反而再次一头扎进了那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库中。他翻阅着黑铁国最古老的历史档案，查看着那些被尘封的魔导理论，甚至开始浏览那些看似毫不相干的、关于伊瑟拉大陆神话时代的考古报告。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流逝。小缇安静地趴在操作台一角，恒温魔石发出微弱的红光，照亮着赫斯专注的侧脸。
他一夜未眠，双眼因长时间聚焦而布满了血丝。海量的无用信息几乎要将他的精神淹没，但那股源自天才的直觉和军人的执拗，让他没有放弃。
终于，在窗外天色即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刻，赫斯的指尖猛地停住了。
他的努力换来了些许成果。
在一份名为《人历前考古断层与职业者体系猜想》的冷门文献中，他翻到了一段极不显眼的研究员笔记。
“……根据对神代（神历）末期圣遗物的反向解析，我们未发现任何‘职业者’存在的迹象。所有迹象表明，‘职业者’这一概念，是在距今约1500年前左右才被首次发现。”
“这不合常理。伊瑟拉大陆的能量形态在1500年来并未发生根本性异变，为何‘职业者’会突然出现？更为耐人寻味的是，职业者的进阶条件在1500年间似乎一直在根据时代的发展而进行着微调。”
文献的最后，是那位研究员最大胆的个人猜想：
“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在1500年前，出现了某个‘存在’，祂制作了某种凌驾于大陆所有生灵之上的‘系统’？我们所谓的‘职业’‘阶级’‘进阶’，是否都只是这套‘系统’赋予我们的……规则？”
赫斯的心脏猛地一缩。
“系统……”他反复咀嚼着这段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中枢所说的“规则”，难道指的不是自然的法则？！
如果这是真的，那“规则的青睐”又意味着什么？
赫斯将这个可怕的推测悄悄地压在心底。他关闭了文献，加密了浏览记录，那双熬了一夜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的亢奋与更深的疲惫。直到这时，他才感觉到身体的极限，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
赫斯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临近中午。
刺眼的阳光将他唤醒。他猛地坐起，脑子还有些昏沉，但昨晚的那个发现却无比清晰。
他立刻开始洗漱，换上军装。那个精灵的脸庞浮现在他脑海中——穆凝，一个活了不知多久、对“机械之魂”反应极大的精灵。
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赫斯抱着小缇，再次出门。他找到了正在研究所指挥中心进行最后收尾工作的穆凝，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离开过。
“穆分部长，”赫斯上前，声音平静，“能不能占用您一点时间，我有些事想私下谈谈？”
穆凝缓缓转过身，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打量了赫斯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赫斯的伪装，看清他熬夜的疲倦和内心的急切。
“当然可以。”穆凝温和地回应，那笑容让赫斯心里微微泛起疙瘩，“中尉可是我们这里最重要的主力研究员，您的任何需求，联盟都将很乐意满足。”
“既然是中尉的主动邀请，”穆凝做了个“请”的手势，主动在前方带路，“那就容许我，带中尉去我们联盟专门为核心研究员打造的专属食堂体验一下吧。”
赫斯默不作声地跟在穆凝身后。然而，穆凝并没有带他去那个宽敞明亮、人来人往的公共食堂，而是穿过了几道需要高级权限的闸门，进入了联盟所属的内部区域。
这里极度平平无奇，和外面繁忙的研究所没什么两样，只是安静了许多。
“这边请。”穆凝继续带领赫斯往深处走，最终停在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包厢门前。
门打开后，里面却是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隔音效果极佳的会客室。
“请坐吧。”穆凝示意赫斯坐下。
赫斯刚一落座，穆凝便亲自为他倒上一杯清茶，动作优雅，却不再掩饰。他坐在赫斯对面，那双温和的精灵眼眸淡淡地盯着赫斯，所有的客套和寒暄都已消失。
“赫斯中尉，”穆凝的声音依旧温润，但话语却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赫斯所有的伪装：
“你这次特意来找我，是想谈谈什么呢？”他微微一笑，“难道是……要来了解‘机械之魂’的诞生了吗？”
赫斯的镇定产生瞬间的破裂，一股冷汗顿时从背脊冒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精灵男人，他那难以置信的犀利与敏锐，远超自己的想象。他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赫斯在调查什么。
赫斯强行压下心中的惊讶。
他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那一瞬的慌乱。
“不，”赫斯放下茶杯，抬起头，直视穆凝的眼睛，“穆分部长。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更古老的事情。”
“我想知道，关于‘职业者’的诞生……你，知道多少？”
赫斯话音落下的瞬间，穆凝脸上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转变为某种愉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