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恬。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十六岁女生。

就连有时点名时，老师都会忽略。

“今天继续三周目通关黑神话吧。爸爸妈妈应该还没从国外回来吧。”我扶着脸颊喃喃自语着。

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女生的尖叫。

「哇！好帅喔！教授超年轻！」

「他会逗留多久啊？」

我抬头看着走廊上越来越多的人。

突然想起，布告栏上写今天有个外国教授来交流。

秉着看热闹的心态下，我也忍不住凑上门口瞧瞧。

个子小的好处是，总能找到缝。

人群中间，他走过来。金发，白肤，蓝眼。

帅得不像人。

在我看的出神时，不知是哪个人太激动了，蹦跶着脚把我顶了出去。

我一下站不稳，刚好跌在他们的面前。

就在我难堪的想快快离开时，一张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同学，你没事吧？」

他握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伸出去的手。

温柔的把我扶起来。

金色的头发，立体的五官，加上非常温柔的笑容。

最重要，这个外国人有着很漂亮蓝色的眼睛。

我看着那双眼睛，一时脑子短路。

「教授你好帅！好像二郎神。」

那双蓝眼睛看着我。

他笑了，温柔得像梦：「二郎…神？」

我哑口，周围爆出窃笑和毒舌。

「天啊。真的没想到这个宅女还会用这一招啊。真的受不了这种做作的人了。」

「赶紧滚啦，丢脸死了。」

我脸一下就红了，转身加快脚步离开。

在转角时我偷瞄一眼，发现教授也在微笑着注视我。

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有点想——

也许，他对我有意思？

真傻。

「还蛮合适的名字。」

嘴角一直挂着笑容的教授蓝色瞳孔变得更加湛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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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死了。

那天，天崩地裂。

他跪在花果山。早已消失的金箍，却依然死死地勒着头。

灰烬，从身体里飞出去，化为六根。

神仙看着，妖王围着，没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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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该启程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肥硕的僧人，手里拎着一柄九齿钉耙。猪八戒。

而他身后，白龙马附身饮水，沙悟净默默拭擦着宝杖。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僧袍，右手掌上刻着血淋淋的一一“葬”。

脑海闪过碎片——

闪烁的灯。蓝色眼睛。獠牙。焚烧的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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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我张开眼睛看着荧幕里的猪八戒对着天命人不停的催促着。把手机闹铃取消。

我揉着已经被我头枕得发紫了的手臂。「……我又在桌上睡着了啊。」

爸妈不在家，他们常出国，说是工作。

反正我早就习惯。

洗漱。牛奶。出门。

一切都一样。永远都一样。

在等预定的车来的时候，手机跳出通知。Facebook里，有人加我好友。

“会是谁啊？”

我点开看，头像是一张二郎神的卡通图。

我愣了楞。指尖一抖，就点了同意。

讯息就跳出来了。

「你好，我是长得像二郎神的 Hydra。」

我盯着屏幕。心跳开始加速。

他，是那个教授。

我在犹豫要不要回。

车来了。

司机探出头：「喂！还上不上车啊！」

去学校的路上，司机一路唠叨：「现在的小孩啊，整天盯着手机，连命都不要。」

我笑笑。没回。脑子还在转。

要怎么回比较可爱？

不矫情，不尴尬，还能让他喜欢我一点点。

「教授，您好。昨天让您见笑了，请无视我说的话。」

我打完，后悔。太正式了。像客服。

 还没想好补救，司机就吼：「喂！到站了还不下车啊！」

我再次道歉。下车时。

我收到了教授的回复。

「我觉得你很有趣。今天午休能来研究室吗？我想见你。」

我看着教授发来的私讯，心跳声，像鼓。汗从手心滑下来。

外国人都是那么直接的吗？

「好的。午休见。」

然后早上一整节课都没听进去。

终于熬完早课。我大步的走向研究室。

看着漆黑的研究室里有个人影，我慢慢的打开门。

“哗一一！”

冰冷的水，从头淋下。

等待我的不是教授的笑容，也没有限制级的画面。

有的只是一阵嘲笑声。

我着地上的水倒影着我的脸，里面的我，像一条溺水的鱼。

没关系。不是尿。还好。忍忍就过了。

我被留下来打扫。

整理好后才可以离开。

午休时间早已过去，我在过了上课时间才进教室。

老师见我迟到，没问理由，直接骂。

我低着头。听着。

耳边的笑声，一阵阵钻进来。

我左手紧紧掐着右手的手心。不能哭。

哭，只会更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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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奶奶说过，我是个“意外”。

爸妈都太忙。

我懂事之前都是她带大的。

长大后，他们才接我回家。

理由是：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他们说得没错。

我确实会。

包括被欺负，也能自己解决。

方法就是——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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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被留下打扫教室。

每周不管值日生是谁，反正到最后都会是我留下来打扫。

离开教室后，去厕所想洗个脸就回家。

经过图书馆，灯还亮着。

我看见他。

Hydra 教授。

他在书架间。金发。蓝眼。侧脸像雕刻。

我看的入迷了，脚自己动，推开门。

前台的管理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我吓了一跳，退一步。

脚下碰到椅子，发出声。

发出的声音引起了教授的的注意。

「你还好吗？」

他走过来，伸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伸了。

前台的管理员这时走了过来，见到是我时。态度变得和之前一样，语言里尽是嘲讽。

教授轻声说：「去忙你的。」

他就变回眼神空洞的状态，一言不发的走回前台坐着。

教授看向我，示意我过去旧书区。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跟着教授走向旧书区，然后教授手里突然多了一本旧书。书名：中国神话历史。

「张恬。」

我笑。

「教授怎么还在这里？」

我尽量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我希望和教授相处的时间长一些。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聊天了。

他侧头，嘴角微微上扬。

「我在找二郎神。」

我脸一下刷的红了起来。

「教授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记得。」

他笑得很好看。

「你是第一个说我像神的人。」

「我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样说……」

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

「所以是不像？」 他看着我，眼里闪着奇怪的光。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其实你比他还帅。」

「原来如此。谢谢你。」

教授的金发在昏黄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蓝色的眼眸柔得像水。

微笑着「你可以叫我 Hydra。」

他把书放回书架。

那本《中国神话历史》——变成了《西游记》。

「以后放学我都会在这，希望还能跟你聊。」

他说。

我点头。

走出去前，再看了一眼管理员。

他还是那样。

坐着。发呆。

像被抽走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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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校门时，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明明是下午三点多打扫好教室，然后经过图书馆的。

难道跟帅哥聊天，时间真的会加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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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时，我预定了外卖后就去洗澡了。

吹头发的时候，我看向镜子。

蒸汽模糊。

镜子里出现了一只猴子。

獠牙。似乎有些激动。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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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叮铃——」

我被闹钟惊醒。

屏幕亮得刺眼。

时间不对。

脑袋也不对。

我记得我在洗澡。

然后——就断了。

我坐起来。环顾四周。

房间一切都一样。

枕头、衣架、窗帘。

连昨天喝剩的牛奶罐都还倒在桌上。

「嗯——和平常一样。应该不是入室抢劫。」

我挠着头，自言自语。

笑了一下，干巴巴的那种。

去刷牙时，手一伸，愣住。

右手掌心，一块红。

像烫伤。可是不痛。

我盯了几秒。

没感觉。就不理了。

洗漱。牛奶。出门。

今天心情好。

因为今天可以再见到他。

Hydra教授。

想起那双蓝眼睛，我忍不住笑。

有点蠢。

放学后，我照例留下打扫。

拖完地、擦完黑板，跑去图书馆。

门推开。没人。

前台空空的。

管理员不在。

只有灯光，淡黄的。

「今天……没人值班吗？」

我轻声嘀咕。

目光四处找——那双蓝色的眼睛。

「张恬同学。」

声音从书架深处传来。

我心里一跳。

Hydra走出来。

金发被灯光染成柔金色。

他手上那本书——还是《西游记》。

我笑了。

「Hydra教授，你真的很喜欢东方的故事欸。」

他拉出椅子，示意我坐。

我坐下。他坐在对面。

目光有点深，有点冷。

「一开始我觉得很有趣。」

他语气平静。

「后来我发现，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我眨眼。「都差不多？」

「神创造人。人背叛神。神怜悯人。人再毁灭。」

他轻轻笑了一下。

「故事都喜欢循环，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笑着。

「我觉得图书馆里的故事都偏向大团圆结局……但是——」

「但是？」

他眼睛动了一下。

「其实，外传里的师徒五人，结局都不太好。」

他合上书。声音有些上扬。

「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当然啊。」

我笑了。心跳有点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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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天，我每天都去。

一放学，就往图书馆跑。

管理员偶尔还是会出现。

但就只是坐在前台。

一动不动。像木偶。

我没在意。

我讲黑神话里的悟空，讲我在网上看来的奇怪外传。

讲花果山、讲六根、讲焚烧的经书。

讲得像真的去过一样。

教授听得很认真。

托着腮。微笑。

有时轻轻重复我的话。

「……六根。」

「……灰烬。」

像在咀嚼什么。

我不敢问他在想什么。

我只觉得，那双蓝眼睛，一天比一天湛蓝。

好像海洋里的漩涡。

会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