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我努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32年的人生在黑暗中闪回——那些未完成的梦想，没说出口的告白，还有...那张始终藏在心底的笑脸。

"晚期胃癌，已经扩散到肝脏，预计剩余时间不超过三个月..."医生的话隔着门传来，冷静而残酷。

我知道，我连三个月都没有了。疼痛吞噬了我最后一丝意识，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周沉！上课睡觉是吧？给我站起来！"

一声怒喝将我猛地惊醒。我下意识站起来，膝盖撞到桌板，疼痛真实得不可思议。眼前不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一间明亮的教室，周围坐满了穿着校服的学生。黑板前，数学老师王德发正用粉笔头瞄准我的额头。

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胃部——没有手术疤痕，没有埋着的输液港，只有平坦健康的腹部。

"我..."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低头看自己的手——光滑、年轻，没有因长期输液而留下的淤青。

"怎么，睡迷糊了？"王老师冷哼一声，"既然站起来了，就把这道题解一下。"

我机械地走向黑板，大脑还在处理眼前的状况。教室、同学、老师...这是我高三的班级！转头间，我看到前排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回头看我，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

周雨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十四年了，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这张脸。高中毕业后，她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我只从同学那里听说她因家庭变故退学了。而现在，她就坐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鲜活生动得让我想哭。

"周沉，发什么呆？不会做就老实承认。"王老师不耐烦地敲敲黑板。

我这才看向题目——一道立体几何题。32岁的我虽然早已忘记高中知识，但作为曾经的建筑设计总监，这种空间问题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拿起粉笔，我流畅地写下解题步骤，甚至用了一种教材上还没教过的方法。

"这..."王老师推了推眼镜，"步骤跳得太快了，其他同学可能看不懂..."

"这里用空间向量法更直观。"我又在旁边补充了另一种解法，"建立坐标系后，各点位置关系一目了然。"

教室里一片寂静。王老师张着嘴，粉笔从手中掉落。

"你...周末是不是上补习班了？"他最终憋出这么一句。

我摇摇头，走回座位，眼睛始终无法从周雨晴的背影上移开。纤细的脖颈，马尾辫上简单的黑色发圈，校服领口微微露出的一截白皙皮肤——每一个细节都与我记忆深处的影像完美重合。

多么奇妙啊，在病床上等待死亡的日子里，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能重来一次会怎样。而现在，命运真的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下课铃响，周雨晴转过身来，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突然会做这种题？"我抢先开口。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我还知道，"我微笑着指向她的课桌，"你下节课是英语，课本下面压着一本《飘》，午休时你会去图书馆还书，然后在三楼靠窗的位置复习。"

周雨晴的脸色从惊讶变成了惊恐："你...你跟踪我？"

"不，"我轻声说，"我只是...很了解你。"就像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一样了解你，我在心里补充道。

她警惕地抱起书本，迅速离开了座位。我暗自苦笑——重生的优势用得太过火了。

这时，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安静，通知个事情。两周后就是期中考试，这次成绩将作为保送推荐的重要参考..."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记忆没错，这次考试周雨晴会因为父亲住院而发挥失常，从此成绩一落千丈，最终退学。而我，前世只考了班级中游，上了一个普通二本，在病痛中结束了短暂而平庸的一生。

但这一次，一切都将不同。我知道生命有多么脆弱，也知道时间有多么宝贵。这一次，我不会让遗憾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