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都是你的错！若我的闺女没跟你一起去那个大学，她就不会死……你这个杀人凶手！呜呜……我的闺女啊……」

人如果陷入极度的悲伤，就会本能地寻找发泄的对象。

羽娅的母親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打韓嵐。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站在一旁，用一种几近冷漠的目光看着，好像她們是在演出一场荒唐的剧。

韓嵐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火葬场传来低沉的燃烧声。棺木吞没在火焰中，她脑海裡浮现羽娅离别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下次再见。」

她那时的笑容温暖得让韓嵐几乎忘记世界的残酷，而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最痛的倒刺。

「再见……」她低声呢喃，转身离开。

韓嵐一路跑到街角的空巷，在昏暗的街灯下跪了下来，泪水夺眶而出。

「小岚……」羽娅总是这样叫她。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安静且愉快地接受人生，勇敢地、大胆地，永远微笑着。」

可韓嵐做不到了。

黑暗中，有聲音回應她。

「喂，丫頭，別裝可憐了。」

她猛然抬頭，一個少年蹲在自己面前，嘴角帶笑，眼裡卻藏著陰影。

「你變弱了，小嵐。我原本還對你期待呢。」

「你是？」

「你不是問過我為什麼殺羽娅嗎？」

韓嵐的心狠狠一緊。

「她太靠近你了。」他冷冷說道，「我不允許。」

韓嵐怒吼，撲向他，「你憑什麼這麼做！」

下一秒，他們的世界改變了。

純白無際的空間中，韓嵐站在少年對面。他懶散地坐在椅子上，翹起腿。

「這裡是……我們的精神世界。」他說。

「那我身體呢？」

「還在外面哭呢，像個孩子。」他露出不屑的笑。

她抓住他衣領大吼，「我警告過你不要動羽娅！你為什麼還——」

氣氛一瞬間冷凝，他眼神變得血紅，將她甩向地面，掐住她的脖子。

「妳是我的。」他低吼，「我要你和我融合。」

她掙扎著，喘不過氣來，「你……不會殺我……因為我還有用……」

他終於鬆手，冷笑著說，「殺不殺你，看我心情。」

韓嵐抬起頭，聲音顫抖卻堅定：「渦，這個身體是我的。我是主人格！」

他大笑，彷彿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

「誰知道呢？」

話音一落，他消失了，精神空間出現裂縫。

她想回到身體，卻無法。

「這是……人格吞噬？」我瞪大眼，雙手開始變得透明。「不能讓他控制我——我……是我……！」

在崩塌前的最後一刻，韓嵐咬緊牙關，努力記住羽娅的笑容。

「妳要活著，別讓那傢伙奪走妳的人生。」

我用盡最後的意志，發出一聲撕裂般的吼叫。

「我是——韓嵐！！！」

然後她睜開眼睛。

醫院的天花板慘白無光，她的手腕纏著繃帶，還帶著剛縫合過的傷口痕跡。身旁是護士低語和心電監控的滴答聲。

她在火葬場事件後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她說韓嵐試圖自殘。

但她記得的不是刀片，而是渦的手。

我沒說話，只是轉頭，看見枕邊放著一本日記。

我拿起來翻開。

那不是我熟悉的筆跡。

那是——渦的字。

第一頁寫著：

「如果你在讀這些，代表我還沒成功。可惜，羽娅太礙事了。下一個是——」

那行字被劃掉了。筆跡卻開始變得混亂、瘋狂，像是渦在這裡寫下的計畫。但最恐怖的是最後一頁。

「其實你早就不是『主人格』了。只是我一直讓你以為你是。這才好玩。——渦」

她渾身顫抖，將日記丟出病房。

護士跑進來，拿起日記，看著她皺眉。

「韓小姐……您怎麼又撕它？這是您的治療筆記，是您親手寫的啊。」

韓嵐愣住了。

是她寫的？怎麼可能……那筆跡……

她從病房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不屬於我的笑容。

後來，韓嵐接到一封來自監獄的匿名信，寄件者署名：「狂」。

「渦不是我。也不是模仿我。那是你的——真面目。」

「你一直在模仿我沒錯，但你早就超越我了，韓嵐。」

信裡還附上一張照片。

是她。

站在另一具屍體前，面無表情，眼中沒有靈魂。

她殺了第一個人。

但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開始懷疑，渦並不只是「另一個人格」，而是她為自己編出來的借口。

因為真正的她，從來沒有停止過——享受殺戮。

「原來……真正的兇手……是我……」

韓嵐開始顫抖，低語著。

這一切，不是模仿狂，不是被操控。

她才是……那個一直躲在陰影後的人。

「我不是分裂……」

「我只是——接受了真正的我。」

那晚，鏡子中的她依舊微笑著。

只是，那笑容，再也回不去了。

「我只是……完整了。」